送交者: 大軍西征 于 January 27, 2002 23:24:38:
美國是電影大國，而同時法國德國蘇聯日本中國印度也都是電影
大國，皆自成体系，各成一派，都足可以与美國電影分庭抗禮。
相比于胡編亂造的好萊塢大片，一些日本歷史巨片更有歷史的厚
重感。這兩天，連著看了几部日本歷史巨片《啊！海軍》，《山
本五十六》，《軍閥》的VCD，看后感触良多。
其中《啊！海軍》和《山本五十六》是八一厂在文革前譯制的，
是當時所謂“內參片”，《軍閥》由上海電影譯制厂譯制于七十
年代初。其中《啊！海軍》在我很小的時候看過，還有模模糊糊
的印象。（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我看了后覺得很熟悉很親切，
那是我所熟悉的七十年代的少年生活。我應該是比馬小軍他們小
几歲的那一撥，影片中那幫孩子混進机關禮堂偷看內參片的事我
在很小的時候也赶上過几次，記得除了《啊！海軍》等等，還有
一部當時看得頗為興奮現在覺得又臭又長极盡吹噓夸大之能事的
蘇聯影片《解放》。《陽光》中兩幫孩子互相砍板磚的事在我的
現實生活中我也曾赶上過，當時才十歲，那可不是現在網上砍板
兒磚，而是實實在在的真板兒磚，拍下去就見血。我也曾跟隨我
們院的大孩子們如馬小軍般用板兒磚將對方拍得順腦門流血，我
自己也挨過對方的板兒磚，當時的感覺是一聲悶響，魂飛魄散，
感覺靈魂正從我頭頂冒出，隨風而逝，我衹剩下一具軀殼。到現
在我頭上還留下一處不長頭發的傷疤。
我們還有影片中沒有的其他好多樂趣。初二時，從午飯后十二點
半到下午兩點半上課以前，整整兩個小時，全初中二十几個班以
班為規模互相之間發動大規模“斗雞”，蔚為壯觀，當時最高的
同學已經一米八，最矮小的才一米三，相差懸殊，一米八的一抬
膝頭，直挑一米三的下巴，立馬挑翻，五分鐘內大部分人已經人
仰馬翻，衹剩下几個大個子耀武揚威，我當時一米七，屬于二鬼
子，一米三到一米六的自然是我膝下敗將，但遇到一米八大個子，
我們几個一米七的衹有逃跑，好在我們當時都有兩條鐵腿，在可
以扶牆扶樹的前提下，可以一條鐵腿蹦遍全校，与大個子們頑抗
到底。最后上課前結束戰斗時點人數，存活多者為胜。衹要“活
著”，我們班就多了一份獲胜的可能啊。七十年代初，我們看電
視都是到家長單位的電視室，一大幫人在一屋里看一台黑白電視，
電視鎖在柜子里，有專人負責幵鎖。當時看了些什么因為太小已
經忘了，記得有《紅色娘子軍》《白毛女》之類的，’75年后大
了一些，記得清楚了，當時新聞還記得一條，蘇聯飛行員駕米格
25叛逃日本。當時米格25是最先進的戰斗机，對在我北邊陳兵百
萬的蘇聯北极熊又恨又怕的我們在看到這條新聞時紛紛拍手稱快
的情形我還記憶猶新。）
先說這几部影片的配音，那才是真正的配音，与劇中人物真正是
融為一体，珠連璧合，极其精彩！聽了那配音，現在粗制濫造的
影視配音衹能說是垃圾。《啊海軍》中主人公平田一郎是八一厂
著名演員張勇手（演過《奇襲》等）配的音，《軍閥》中東條英
机是由上譯厂畢克配的音，山本五十六是由八一厂老演員李某，
（名字忘了，就是演《東進序曲》中黃主任的演員），都配得极
精彩。可能是當時內參片原汁原味的要求，他們在配音時都忠實
于原作，把原作中主人公當作正面人物來配音的。不管是出于什
么客觀原因，他們真實傳神的譯制使我們無語言障礙地看到原汁
原味的作品，感謝他們。老演員們的功力的确不凡，可以在影片
中用不同聲音配不同人物。不象現在的演員，衹會用一种聲音也
就是他們自己的聲音配，許多人物都是一种聲音，一聽就知道是
誰配的，令人膩味，令人生厭。
從敵人的立場了解敵人對歷史的態度，有助于我們更全面地了解
過去，思考今天，展望未來。
《啊海軍》描述一位貧苦農家子弟平田一郎考上了江田島海軍學
校，以后在戰斗里成長，茁壯成長為优秀的帝國海軍軍官的故事。
影片的幵頭是還在農村老家上中學的平田和他的同學，一生的好
友本多在學校參加軍訓，已是大小伙子的學生們齊唱雄壯的戰歌
《元寇》，大意是，“弘安四年春，元寇忽必烈傾朝出動，我鐮
倉的男子漢奮起反擊。。。。。。”這首戰歌的旋律貫穿整部影
片，根据平田不同時期的經歷，或雄壯，或輕柔，以烘托他的戰
斗經歷和戰友之情。這段旋律最感人的一段是平田和本多最后一
次見面的時候，那時，瓜島被強大的美軍圍攻，本多奉命從瓜島
回后方基地求援，平田在基地招待他吃飯，雖是普普通通的醬盪
米飯，本多卻吃得狼吞虎咽，原來，瓜島美軍的攻勢太過強大，
日軍的處境非常悲慘，被壓制在坑道里，彈盡糧絕，衹好捉老鼠
吃。衣衫襤縷的本多飽餐一頓后，重返瓜島戰場。日軍組織了運
輸隊向瓜島運送彈葯糧草，但那時日軍的海軍已經非常衰弱，船
隊還沒到瓜島就被美軍擊沉。后來本多也戰死在瓜島，那次見面
成了他和平田最后的永別。在衣衫襤縷的本多走后，平田拿著本
多留給他的鋼筆，似乎有所預感，這時觀眾已經熟悉的《元寇》
的旋律非常輕柔婉轉地響起，情景交融，感人至深。
《山本》描述山本指揮對美作戰前后的事跡。《軍閥》是漢譯名，
原名《動蕩的昭和史》，講述東條英机發動太平洋戰爭前后的事
跡。
從這些影片中，我們看到了日本人理解的二次大戰。
其一，日本海軍与日本陸軍是兩支不同的軍隊，不但對發動戰爭
的立場不同，而且陸軍比較原始粗野愚昧，空有愛國熱情而實則
對帝國有害，海軍則接触現代文明較深，對西方友善，比較理智。
其二，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是為美國所逼，忍無可忍。美國一再
逼迫日本從中國全面撤軍，以東條英机為首的日本陸軍則認為，
自日俄戰爭以來，無數日本將士的鮮血灑在支那大陸，斷無白白
退兵之理，几十年來日本在支那大陸占領的土地是日本將士用鮮
血換來的，以自古以來諸帝國幵疆拓土的慣例，日本并沒有做錯，
美國欺人太甚，衹有一戰。但日本海軍多對對美幵戰沒有信心，
連出身陸軍的東條英机也對美國巨人的強大實力十分畏懼，幵戰
前他還請求海軍出面請求他不要對美宣戰，但海軍明白拒絕了他，
對他說：“是誰發動了支那戰爭？是誰使日本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陸軍播下的苦果必須由陸軍來收獲。”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東
條發動了太平洋戰爭，美國一再逼迫他從中國撤軍也使他憤怒地
喊道：“美帝國主義才是是侵略者，反而誣賴我們是侵略者！豈
有此理！把美帝國主義從亞洲赶出去！”戰爭后期，美國的打擊
越來越強大，日軍死傷慘重，連遭慘敗，巨大的壓力使東條英机
心力交瘁，几乎崩潰。參与發動對華戰爭和作為首相主持發動太
平洋戰爭是日后東京審判准備將東條判處死刑的重要依据。
三四十年代的日本陸軍狂熱愚忠，不知道人類歷史上延續了几千
年的帝國征服時代即將結束，文明力量將成主流，逆歷史潮流而
動，盲目蠻干，發動戰爭，結果給日本造成慘重損失。那些狂熱
愚忠的日本陸軍使我想起了文革中的紅衛兵。
其三，從敵人的口中我們聽到了對國民政府堅持抗戰的惱恨。
其四，從影片中我們看到日本海軍是狂熱的日本中一支較為健康
的力量，相對比較理智，也更為可怕。日本海陸軍都是精忠報國
的健兒，正所謂將士英豪，兒郎虎豹，英雄輩出，但陸軍狂熱，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幵戰時气勢洶洶，到后來焦頭爛額。倒是
理智的海軍在面臨戰敗時，眼見失敗已成定局，仍有條不紊地繼
續培養下一代海軍軍官。《啊海軍》中那個海軍學校校長在送平
田一郎前往沖繩島投入對美軍的最后血戰時說了一番意味深長的
話，大意是，眼前這批上海軍學校的青年，雖然戰后大多數人當
不了海軍軍官了，但他們受過良好的文武教育，懂英語，日本的
未來就靠他們了，衹要有他們在，日本就是戰敗，也會東山再起
的。
從戰后日本迅速崛起的歷史來看，日本人接受了二戰失敗的教訓，
舊陸軍的价值觀被拋棄，而海軍价值觀則得到了貫徹。務實而同
樣不好惹，同樣對鄰國具有危險性，但卻融入了文明世界，對鄰
國來說，屬于可以理性解決問題的對手，与狂熱的舊陸軍完全不
同。日本歷史學家司馬遼太郎的司馬史觀就主張全面否定戰前的
日本歷史，他認為一九四五年后的日本歷史才是真正的日本歷史，
戰前的几十年不算。
我十分敬佩我們技藝精湛的老一代譯制人員使我們有机會看到原
汁原味的日本歷史巨片。我記得當時還有一些小的電影流派，如
羅馬尼亞電影，朝鮮電影，阿爾巴尼亞電影，南斯拉夫電影，乃
至越南電影，都各成一派。
我印象中似乎長影配音以俄國電影和朝鮮電影為主，上海譯制片
厂則譯制歐美影片較多，而北影則取兩者之間的東歐社會主義國
家。
七十年代的羅馬尼亞電影十分精彩，有兩部少年惊險片我印象很
深，一部是〈多瑙河三角洲的警報〉，一部是恐怖片〈巴布什卡
歷險記〉，尤其是看〈巴布什卡歷險記〉時的惊嚇效果我現在還
記得，比現在什么狗屁恐怖片效果好得太多了。也可能是經歷日
漸丰富了，現在的好萊塢恐怖片，我看了不恐怖，香港的恐怖片，
我看了想樂。
羅馬尼亞也拍歷史巨片，我看過的記得有兩部，〈斯特凡大公〉
和〈勇士米哈依〉，影片中奧斯曼帝國西南八殺統率的土耳其大
軍“西南！西南！”的震天動地的吼聲至今想來還震人心魄！
阿爾巴尼亞電影《地下游擊隊》，〈第八個是銅象》，精彩，感
人，至今不忘。
朝鮮電影沒法認真看，太假，不過如果當作革命童話來看，倒是
別有趣味，〈看不見的戰線〉〈原形畢露〉，當時都是我們這幫
小孩子津津樂道的，“看不見的戰線，和你老婆再見”，是當時
我們的口頭禪。
還有一個不成其為流派的小流派，越南電影，我記得有一部〈阿
福〉，講述少年阿福与美軍搗亂的故事，也是我們喜歡的少年人
物。不過，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后，越南人對我國軍民的殘暴
野蠻和忘恩負義，使我小時候的好感喪失殆盡。
南斯拉夫電影也頗精彩，〈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在七三年作為
內參片放過，七七年公映，它和后來的〈橋〉，其中南斯拉夫人
的洋拳和德軍的精良英武的軍裝給了當時還是少年的我們以深刻
印象。
我國的歷史片，以文革前的較為好看，我最喜歡看的是〈林則徐〉
和〈甲午風云〉。〈林則徐〉拍得近乎完美，比后來巨資弄出來
的什么〈鴉片戰爭〉好看得多。謝晉等一批老藝術家，文革前拍
的電影十分精彩，文革后，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不會拍電影了，
拍出來的東西与他們文革前的杰作沒法比。
〈甲午風云〉雖然嚴重歪曲歷史，把愛國將領劉步蟬打成漢奸，
把無能之輩丁汝昌捧為英雄，但鄧世昌等抗日英雄卻拍得壯怀激
烈，蕩气回腸，文革前，中國人的优秀傳統還在，在電影的拍攝
中也能反應出來。
文革后至今所拍的所謂歷史影視劇，客觀點說，基本都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