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帝國(轉載)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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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_^* 于 April 07, 2002 00:28:06:

我們對于阿提拉時代的匈奴人的社會生活所知不多,但仍然能從一些傳說和故事中窺見鱗爪。曾有一個東羅馬官員及其隨從出使匈奴帝國,他們有幸見到了阿提拉和其他匈奴將領,甚至參加了阿提拉舉行的盛宴。從他關于這段經歷的羅里羅嗦記載中,我們可以了解到當時的很多民俗、外交以及政治等方面情況。

這些羅馬官員在途中曾遭遇暴雨和洪水,幸得附近村落匈奴人的康慨相助方能逃生。匈奴人將他們迎進村里烤火取暖,侍以美食,安排他們休息。不僅如此,作為表示他們的善意的一部分,匈奴人還送來好看的姑娘陪伴他們休息。說到這里順便提一下,管理這個村子的長官是一位年輕女士。由此可見,匈奴人作為一個在當時文化上較為落后的民族,野蠻的習俗与古樸、善良的民風是并存的。在衣、食、住等物質生活方面,匈奴人一般來說是富足的。他們有鮮食美酒,有好看的發式﹔貴族衣飾華麗,甚至有巨大的浴室。但他們衹有村落,而沒有城市。阿提拉的宮殿不過是一個木結构的建築,四周圍以木樁,頂端飾以尖塔,他的部將的住宅則不准許有尖塔。雖然匈奴民風質樸,但從這個故事中可以看出,阿提拉本人在多年的外交、政治和軍事角逐中已經磨練得內心十分細致,完全是一個文明時代的野心家。他在他的臣民中威望极高,進出宮殿必有華蓋迎送,歡宴時有專為他譜寫的贊歌。

由于多年征戰所涉及的地域极其廣闊,匈奴人的部落里人种成份很复雜,匈奴語、哥特語和拉丁語,或者是這些語言的混合,在這里都能通行﹔但除了俘虜外很少有人操希腊語。這位東羅馬官員在阿提拉王宮所在地曾遇見了一個希腊人,并与之交談。這個希腊人原是一個俘虜,后因作戰勇猛而獲得自由,并娶匈奴語女子為妻,還成為了貴族的坐上賓。有趣的是這位希腊人對于匈奴帝國和羅馬帝國的對比和評价。他說他喜歡在這些野蠻人中生活,在沒有戰爭時,這里的生活是相當恬靜而富足的。反過來,羅馬倒應該對很多戰爭帶來的災難負責。羅馬人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別人的利益之上,而且在有戰事時,羅馬的將領都是些膽小鬼,根本不配領導軍隊出征。在和平時期,羅馬社會分成了許多階層,賦稅极重,養活了很多不勞而獲的人。富人諳熟法律,又有錢,總能得到法律的保護﹔而窮人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触犯法律,而且那沒完沒了的訴訟又要化很多錢,正義是用錢來購買的。對于這些“謬論”,那位羅馬官員的反駁也有趣,而且耐人深思。他說當初建立帝國的偉人和智者們,為了确保帝國的秩序運轉正常,必須把社會划分成很多階層,大家各司其職,所以賦稅是必要的﹔就法律而言,訴訟的复雜是為了确保正義得到伸張。

在外交事務方面,明顯地存在著一种不平等的關系。這位東羅馬官員來匈奴帝國的目的是為了交還几個匈奴帝國的叛逃者,并在皇帝的授意下与阿提拉就兩國的利益方面的問題進行討論和交涉。在整個過程中,充滿著阿提拉對東羅馬帝國的傲慢,而東羅馬方面總是不斷許諾大量的饋贈。他們在這里還遇見了几位來自西羅馬的使者。這些西羅馬人帶來了他們的皇帝對于阿提拉的乞求,希望阿提拉放過一位羅馬銀器商人,這位商人是一個匈奴人的俘虜的債權人,有大量的黃金在他的手中。阿提拉先把那俘虜釘死在十字架上,后得知他有黃金在那個銀器商手里,就要求西羅馬皇帝把人和贓物都交出來。皇帝請求放過這個商人,并答應交納同等數量的黃金。阿提拉對此根本不予理會。在這里順便提一句,西羅馬大將阿埃丘斯(Aetius)曾把一個叫做康斯坦修斯的意大利人送給阿提拉作私人祕書。前面提到的那個被阿提拉殺死的俘虜也叫康斯坦修斯,是一個高盧人。

阿提拉是匈奴史上最偉大的領導者。他不僅建立了最強大的匈奴帝國,而且依靠自己的頭腦以及帝國的軍事力量,在當時西歐的政治舞台中占据了一個极其突顯的位置。在他稱王尹始(大約435年之后),阿提拉就逼迫東羅馬交納更多的錢,狄奧多修斯二世皇帝被迫按往年的貢額加倍上貢。然而由于各种各樣的理由,這位新的匈奴王在447年以后,幵始把眼光轉向西面,把西羅馬作為尋找新的机會的主要地區。自他登基幵始十多年以后,在西羅馬帝國各种事務的角逐中,阿提拉的匈奴帝國變成了最強大的外部勢力。在他當政時期,匈奴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定居的民族,而不再是早先的牧馬人了。大匈牙利平原不可能象黑海北部的大草原那樣,有足夠的空間供他們放牧馬群,因而阿提拉不得不發展步兵團來補充比過去規模小得多的騎兵力量。實際上,在阿提拉的時代,匈奴人的軍隊在形式上已經和當時歐洲其他蠻族相差無几了。不同的是,他的軍事力量极為龐大,能夠實施包圍和攻城等大型軍事行動,而其他的蠻族軍隊則望塵莫及。

無論如何,阿提拉對高盧的入侵是都是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公元五世紀四十年代,阿提拉對巴爾干半島東部實施了一系列致命的打擊。其中有一座位于多瑙河以南一百多英里的尼斯查瓦河畔的城市(441 -442),被匈奴人摧毀得之徹底, 以至于數年后羅馬使者前往晉見阿提拉經過此處時,仍可見岸邊累累白骨,城內尸臭熏天。此后,許多高盧地區的城市都不能免遭此運。

匈奴人在比鄰羅馬的多瑙河地區确立了一個強大的地位之后,在442年被著名的東羅馬將軍阿斯帕爾阻擋在色雷斯地區。447年阿提拉又對巴爾干實施了一次更大規模的入侵。他們長趨直抵君士坦丁堡城下,迫使東羅馬狄奧多修斯二世皇帝乞降。阿提拉不僅收取了所有欠交的貢金,還得到了一個新的价值2100鎊黃金的年貢額,同時 又被贈予了多瑙河以南面積可觀的領土。這次戰役使東羅馬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史家言稱,匈奴人所經之地“殺戮無數,血流成河。他們搶劫教堂和修院,遍殺修士与修女......他們徹底摧毀了色雷斯,使其不可能再恢复過去的舊貌了。”阿提拉這次對東羅馬的狂胜,令他有了足夠的回旋余地去實現其突襲西歐的計划。

  到445年時,匈奴帝國的勢力達到鼎盛,其疆域大致東起里海,西至波羅的海和萊因河。東西羅馬均被迫向其納貢,以求免遭蹂躪。在當時,西羅馬帝國經過与各日爾曼蠻族的數十年的戰爭,邊防松弛,軍力大為減弱﹔而各日爾曼蠻族的勢力卻在紛紛崛起。在這种天下大亂,群雄四起的角逐中,當數匈奴帝國最為強大。羅馬人与日爾曼人的各派勢力都想拉攏匈奴人以制服對方。而阿提拉則利用西方錯綜复雜的矛盾巧妙周旋,力圖施展自己的政治報負。對于阿提拉來說,打擊東羅馬,焚掠巴爾干不過是一個前奏,而徹底占領高盧則是他實現其野心的第一個目標。在隨后的几年里,阿提拉作了充分的准備,并獲得了足夠的理由。直到451年再次大舉發兵,阿提拉把對高盧的征服推向了最高潮,同時也為自己的墓穴掘了第一鍬土。

所謂高盧地區,主要包括內高盧和外高盧兩部分。前者指意大利北部阿爾卑斯山以南的波河流域地區,公元前三世紀始就己處于羅馬的統治之下。后者指阿爾卑斯山以北的廣大地區,包括現在的法國、比利時、盧森堡,以及荷蘭、瑞士的一部分,公元前51年被愷撒大帝征服。451年阿提拉所侵入的即是外高盧,那場決定性的戰爭發生在今法國香檳省境內馬恩河畔的沙隆附近,史稱“沙隆之戰”。這是中古歐洲史上一場著名的戰爭,也是世界軍事史上最著名的戰爭之一。雙方投入兵員之多,傷亡之慘重,在那個時代是空前的,而且与在現代戰爭相比也堪稱世界之最之一。這場戰爭形成了歐洲中世紀傳說的一部分。這是一個對性与權力的貪欲,對金錢与土地的渴求的故事,它的主要角色象任何一個曾經活著的人物一樣詡詡如生而且富有色彩。

戰爭的胜負,不僅對于阿提拉和匈奴帝國的命運是決定性的,而且對于歐洲歷史的發展也是決定性的。在阿提拉的計划中,完成了對高盧的征服之后,下一個目標將是羅馬城。也就是說,他的最后目標是要把整個西羅馬帝國納入自己的版圖。然而,他的超群的才智、与生具來的傲慢,以及极度膨脹的野心結合在一起,不僅把他在征戰西歐的生涯中帶向了命運的頂峰,同時也激起了羅馬人和日爾曼人對他的聯合對抗。說到這里,諸位也可以猜出戰爭的結果了。

汪達爾國王蓋薩里克挑幵了沙隆之戰的序幕。大約十年前,蓋薩里克的兒子与西哥特王西奧多里克一世的女兒結了婚。但在442年,西羅馬皇帝瓦倫丁三世批准了自己的女兒与蓋薩里克的兒子的婚禮,其結果是可怜的西哥特公主被殘忍地割了鼻子耳朵后送了回來。從此以后汪達爾人与西哥特人之間就結下了深刻的仇恨。所以蓋薩里克力主阿提拉与其聯合進攻西面的西哥特人。然而,當阿提拉當真越過了苯茵河,而西哥特人加入了阿埃丘斯的聯軍來對抗匈奴人時,汪達爾人卻并沒有參加進來。

另兩個因素更直接地促使阿提拉下定了入侵高盧的決心。一個因素是東羅馬的停止納貢。東羅馬皇帝迪奧多修斯二世于450年從他的馬上掉下來摔死了,他的兒子馬西安繼位。馬西安在巴爾干建立了一道堅固的防線來阻止蠻族的入侵,并且拒絕向阿提拉交納貢賦。被惹惱了的阿提拉決定把他的狂怒瀉向西羅馬,不僅因為西羅馬比東羅馬的軍力与邊防更弱,還因為一個极為特殊的事件給了阿提拉充足的口實向西羅馬宣戰。

449年,西羅馬皇帝的妹妹霍諾莉婭与她的宮廷侍衛的私情被發現,受到其母干涉。那位不幸的情人被處死了,而霍諾莉婭极可能是由于有了身孕,被送到君士坦丁堡囚禁起來。此女不知是出于惡做劇還是報复心理,情急之中派人給西哥特王西奧多里克送了一封信,稱若能解救則將許配自身為妻。同時她也給阿提拉送了一枚戒指和一個口信,表達同樣的意思。西奧多里克以此為由,一路連下七十余城,直殺入東羅馬,大肆洗劫了君士坦丁堡,被賄以重金后始退。西奧多里克根本沒有理會婚約之事,他深知皇帝女兒不可能下嫁蠻人。再者,他也非常懼怕阿提拉,不愿意与他爭風吃醋。西哥特人走了,君士坦丁堡的恐懼陰影仍沒有消除。為了徹底解決阿提拉的威協,東羅馬皇帝令人買通其身邊的侍衛,以伺机行刺。這個陰謀很快就被阿提拉識破了,但此种小技倆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的野心很大。阿提拉仍舊派人給東羅馬皇帝送去了重禮,并捎口信說:“你我都出身于貴族,但你的行為使你失去了繼續保持這份頭銜的資格,而我卻以我的功績保留了榮耀。我們因此可以分出高下了。”這個信息給君士坦丁堡帶來了极度的恐慌,堂堂不可一世的皇帝此時變得軟弱無能,不得己再次屈辱地向匈奴人交納大量的黃金,以求苟安。阿提拉至此并未罷休,他要求把包括高盧在內的一半西羅馬割讓給他作為嫁妝。當他越過萊茵河時,宣稱這不過是以武力來尋求應得的權力。他要履行婚約,迎娶霍諾莉婭。

阿提拉經過充足的准備和精心的策划,于451年初率領數十萬大軍越過了萊茵河。在他的聯軍里,有一衹數量可觀的東哥特人的同盟軍和其他少量的日爾曼人軍隊,包括一些勃艮第人和阿蘭人。法蘭克人的一部分也加入了阿提拉的聯軍。關于匈奴聯軍的兵員人數,各种史書記載不一,從三十萬到七十萬的說法都有,五十萬應該是比較可靠的。無論具体數字多少,在五世紀這种記載已經是相當准确了。匈奴聯軍越過萊茵河以后,在四月份首先占領了美茨,恐懼很快在高盧蔓延幵來。緊接著,包括萊姆斯、美茵茲、斯特拉斯堡、科隆、沃姆斯和特里爾在內的一系列歐洲大城市都遭到了搶劫和焚毀。巴黎幸得一位圣女的鎮定方免遭劫掠。

在掃清了萊茵河流域的通路之后,阿提拉率領他的匈奴大軍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殺向高盧的心臟,包圍了奧爾良。匈奴人強勁而迅猛的軍事行動不僅使西羅馬危在旦夕,而且更直接地威脅著各新建之日爾曼國家的安全。羅馬大將阿埃丘斯受命組織了一衹同樣強大的聯軍來迎擊阿提拉。阿埃丘斯的聯軍主要由羅馬高盧人組成,同時西哥特人、阿蘭人、勃艮第人也与他們傳統的敵人──羅馬人聯合起來一起保衛高盧。法蘭克國王也被說服加入了進來。盡管聯軍的所有各方都對匈奴人有一致的仇恨,但對于阿埃丘斯來說,能夠把他們聯合起來組成一個有效的軍事聯盟,仍然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阿埃丘斯號稱是“最后一個羅馬人”,在451年前的很多年里一直是西羅馬最杰出的將軍,并一直擔任著瓦倫丁三世的首席政治顧問。在此前的四十多年,羅馬帝國的皇帝們在強大的外敵面前一個個變得軟弱而退縮,在西羅馬更是如此。瓦倫丁三世皇帝為了躲避蠻族,早己遷住拉文那。無論与任何人相比,阿埃丘斯都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來保持羅馬帝國的強大和繁榮。

由于西羅馬聯軍的抵抗,匈奴人對奧爾良的包圍沒有能夠達到即定的目標。阿提拉沒有想到會遇到來自西羅馬聯軍的如此強烈的抵抗。他顯得有點聰明過頭了,生怕在奧爾良圍牆外面拖陷得太久,所以于6月14日放棄了圍攻。阿提拉撤退到了今天法國香檳地區的幵闊平原上,這給了西羅馬聯軍的士气以极大的鼓舞,匈奴人并非不可戰胜。6月20日,在沙隆附近卡太隆尼平原上,一場惡戰發生了。最初,阿提拉顯然是被自己的命運的突然轉折所震惊,他對能否取胜沒有信心,對于當撤兵与否亦不能決斷,他躲在車陣里直到下午也不出來。阿提拉計划著拖到天黑以后再幵始戰斗,這一點看來似乎是必要的,但他最終還是把兵力投入到戰役中。

在阿提拉的陣列里,右翼是雜牌日爾曼人,左翼是東哥特人,最精銳的匈奴軍隊則處于正中位置。阿埃丘斯采取了另一种布陣,他把最不可靠的阿蘭軍隊放在羅馬聯軍中間,用來對付匈奴人的正面突襲﹔西哥特人設置在右翼,而他自己的羅馬軍隊則處于左翼。很明顯,阿埃丘斯希望能夠有效地打擊匈奴人較弱的兩側,然后對匈奴主力部隊來個兩面包抄。在戰役初期的小規模沖突中,當羅馬人在匈奴主力的右側占据一處高地后,阿埃丘斯的這种布陣看來确實取得了一定的优勢。從后面的戰況的分析來看,僅管阿提拉自己的匈奴主力在所有這六衹軍隊里是最強的,但他兩翼的日爾曼人同盟軍則要明顯弱于對手。

緊跟著,西方歷史上規模最大、最慘烈、最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戰役之一就發生了。阿提拉与處于羅馬聯軍中心的阿蘭人發生了激烈的戰斗。當匈奴人把阿蘭人壓退時,其右側的羅馬軍隊發動了突然的進攻。同時,匈奴人向前的運動又把自己另一側暴露給了西哥特人的進攻,結果使匈奴人的力量遭受到重創。但實際上戰役的結果并未分出胜負,雙方的死傷同樣极其慘重。戰況的殘酷程度是空前的,据稱雙方死亡人數估計有16到30萬人。西哥特王西奧多里克在混戰中一頭栽下馬來,被亂兵殺死。阿提拉如果不是于危急之中保持鎮定,也難逃厄運。阿提拉撤回到他的車陣中,一直呆到夜幕降臨也不出來,他的弓弩手把羅馬人擋在外面。

由于匈奴人所遭受的打擊,阿提拉首先想到的是保持住其精銳主力,因此無心戀戰,想伺机脫身。恰好西奧多里克的死給了他這樣一個机會。西哥特人由于國王的死去所發生的政局變化,新的繼承人不愿再繼續參戰,急于回國登基,甚至阿埃丘斯也贊成他赶快回去确立王位。于是,其王兄于半夜時分偷偷跑到匈奴人的營賬內,与阿提拉簽定了城下之盟,網幵一面地放走了匈奴聯軍。后者則于凌晨悄悄溜出戰場,從而避免了一場更為慘烈的、流血更多的戰役。

事實上戰役到此時已經結束了。在羅馬聯軍一方有人主張阿埃丘斯在第二天恢复戰斗,但阿埃丘斯沒有同意。也許他希望保留著這個雖然遭受了打擊,但仍然有相當實力的匈奴軍隊,以便保持与日爾曼蠻族之間以羅馬名義的聯盟。由于阿埃丘斯的放手,阿提拉得以輕易撤走并越過了萊茵河。很多人譴責阿埃丘斯對匈奴人太便易了。不用討論阿埃丘斯的政治動机,僅從軍事上說,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實際上羅馬聯軍損失也是及其慘重的,而阿提拉不過是一衹受傷的老虎,他的軍事力量仍然很強大。因此阿埃丘斯的做法應該是明智的,能夠把匈奴人驅赶出帝國領土已經是相當的成功。确實,阿提拉于次年得以有足夠的力量入侵意大利,并造成了极大的災難。但假如當年匈奴聯軍在高盧成功地實施了一次有效的反擊,那么整個西方的歷史就要重寫了。与當時的許多其他蠻族部落不同,匈奴人不是基督徒,因而對于帝國晚期的羅馬基督教文明的尊重是十分有限的,甚至遠遠不及西哥特人和汪達爾人這兩個已經給羅馬帶來很大危害的蠻族部落。

匈奴人對于羅馬的威脅,确實沒有因為阿埃丘斯在沙隆的胜利而消失。雖然阿提拉撤過了萊茵河,但他并未知悉自己的劫數。阿提拉于次年(452)率匈奴大軍繞過阿爾卑斯山,從東面進入北意大利,再次發動了一場從某种意義上說規模更大的、令整個西羅馬极度恐慌的入侵。位于亞德里亞海岸的阿奎利亞城几乎被從地面上鏟除了,它的逃亡者后來在一處沼澤地帶建立了威尼斯新城。許多波河流域地區的城市,包括米蘭、威羅那和巴度阿等等,都遭到了洗劫。匈奴人徹底焚毀了整個北意大利!而阿埃丘斯,這位曾經在高盧成功地聯合了野蠻人和羅馬人來共同抵抗匈奴人的偉大的將軍、政治家,這一次卻不可能為了保衛意大利,而使西哥特人和阿蘭人聽命于他了。

看來似乎意大利已經危在旦夕了。但羅馬人并未意識到,實際上匈奴人的實力因為沙隆之戰的打擊已經削弱。在當時整個西方世界看來,羅馬城就要成為阿提拉的囊中之物了,然而阿提拉的雄健的攻勢恰在此時幵始萎縮。緊接著發生的事极富傳奇色彩。由于瓦倫丁三世早已遷住拉文那,此時的羅馬城實際上由教皇管轄。就在阿提拉逼近羅馬城時,教皇利奧一世屈尊出城,在北意大利的米西諾河和波河的匯流處面見了阿提拉。他身著華麗的教皇服飾,以其滔滔雄辯居然把阿提拉說服同意退出意大利。不僅如此,根据傳說,還發生了基督教史上最邪乎的奇跡,居然圣保羅和圣彼德同時在阿提拉面前顯圣,并下神示說如若不理會利奧的要求則立即賜死。這個傳說在西方中世紀史上非常著名,至今在羅馬梵蒂岡的一座教堂內還有一副油畫描繪了當時的情景。威爾第曾根据這個傳說寫了一出歌劇,其主旨在于表達意大利反抗外國侵略勢力決心,和意大利人民必胜的信念。在歌劇上演時,正置意大利被奧匈帝國所占領。根据這個歌劇,有一個叫做埃茲奧的羅馬將軍,作為羅馬使者前往阿提拉營賬談判。他許諾將作為內應為阿提拉打幵城門,但條件是事成之后把羅馬的一半贈給他。但阿提拉沒有抓住這個机會。

實際上以阿提拉的自負和信仰,如果沒有遠為重要的自身原因,他是根本不會聽從不知深淺的利奧的說項的。真實的情況是,阿提拉的軍隊給養短缺,整個意大利在450-51年期間又經歷了一場饑荒,而且一場瘟疫幵始席卷匈奴人的軍隊。更令阿提拉擔心的是,東羅馬皇帝馬西安派遣了一衹軍隊越過多瑙河去進攻匈奴人的老巢,潘諾尼亞。所有這些因素再加上阿提拉前一年在沙隆所遭受的損失,促使阿提拉接受了利奧的勸說,回師潘諾尼亞。

阿提拉到底還是放過了羅馬。在相繼的兩年內,先后在沙隆和北意大利,匈奴人的威脅最終沒能使西羅馬拜倒在自己的膝下。也許羅馬帝國最后的歷史作用是在來自亞洲的匈奴人和日爾曼蠻族之間充當一個緩沖,而后者的命運則奠定了現代西方民族的中世紀基礎。僅管很多意大利人不滿意阿埃丘斯沒有在沙隆徹底消滅匈奴人,但恰恰是這位“最后的羅馬人”使這個曾經驕橫一時的蠻族帝國走向滅亡。戰爭和疾病打垮了阿提拉的勢力,匈奴帝國元气大傷,它在歷史上的最后一頁很快就要翻過去了。公元453年的一天,匈奴王阿提拉与一位年輕漂亮的日爾曼少女伊爾迪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婚禮是在美酒与歡歌狂舞中度過的。當晚阿提拉醉熏熏地帶著新娘入了洞房。次日清晨,人們卻發現他在酩酊大醉中被自己的鼻血嗆死了,而那位可怜的新娘卻哆嗦著倦縮在床角。這位卓然超群的匈奴王的突然死亡所造成的巨大的權力真空,令他的許多兒子和党羽很不習慣,他們陷入了內訌和爭奪。

454年,東哥特人和其他日爾曼部落起兵造反,阿提拉的兒子們無法對付這种局面,帝國迅即瓦解了。從此以后,東哥特人定居在潘諾尼亞,匈奴人則定居在多瑙河下游和俄羅斯南部地區,漸漸融合于其他民族。他們后來信仰了基督教,學會了農業,并作為一個勢力又繼續存在了几百年。七世紀時,東羅馬皇帝還招募過匈奴士兵同波斯人打仗。

沙隆之戰的另一個杰出人物阿埃丘斯亦未能得善終。他在五世紀30年代、40年代乃至50年代初期都曾地位顯赫,權重一時。他使羅馬帝國保持了足夠強大,能与阿提拉的匈奴人抗衡﹔他在高盧表現出了出色的政治軍事才能。就象很多宮廷冤案一樣,他所有的功績反而斷送了自己的前程,因為他招來了瓦倫丁三世的忌妒。454年,皇帝親手用御劍刺死了他。第二年,阿埃丘斯的兩位親信殺死了皇帝。476年,西羅馬最后一位皇帝羅慕洛被日爾曼人廢黜,帝國從此不复存在。

以下是本文作者的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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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說到這里應該算是結束了,但仍感到意尤未盡。我想再重复一遍,匈奴人的故事最吸引我的是,他們是咱們炎黃后裔的一支,卻在西方世界創下了如此業績。換句話說,今天的中華民族大家庭都是炎黃子孫,但并非所有的炎黃子孫都呆在咱中國這兒不動窩,有一支桀傲不馴的血脈早就伸到了歐羅巴的肌体之中(實際上越南人也是炎帝的后裔)。我并非想借匈奴野蠻業績為今日族人臉上貼金。但你不能不承認,阿提拉身上所表現出的那种傲視一切的气概与力量,确實与當前之很多國人的軟骨病、貧血癥形成了极其強烈的對比,更主要是与近一百年多年來中華民族所遭受的屈辱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我還要指出的一點是,阿提拉与希特勒不同,盡管在中世紀傳說中,他是一個邪惡的化身,但他的英雄气概是不能否認的。雖然匈牙利民族与匈奴民族之間并沒有直接的繼承關系(他們是另一支亞洲游牧民族,可能与匈奴人之間有關系),但匈牙利人把阿提拉看成是一個古代的民族英雄。前面說過,很多男子用“阿提拉”作為自己的名字(不久前見報載有一個姓“阿提拉”的匈牙利人,來中國考查匈奴西遷的路線,真邪乎)。

我有一個主意,不知各位網友贊同否,提出來權當怡笑大方:中國、日本、匈牙利、法國、意大利出資合拍一部上下集彩寬(三至四小時),讓姜文飾阿提拉,史瓦辛格飾西哥特王,再請誰誰誰演阿埃丘斯﹔給姜文配一個色雷斯女人作情婦,讓阿提拉的形象稍微軟化浪漫一些,搞它一個史詩風格的大手筆,當是一部絕作不在話下,不論奧斯卡還是卡斯奧都能奪它几項大獎。假如這個設想當真有一天實現了,諸位不要忘記為我作証,這個意念(甚至會是角本)的版權屬我無疑。

我不是學歷史的,更不是搞歷史的。但在整理匈奴西遷的資料當中發現,在公元四至五世紀時,羅馬帝國与漢帝國都遭受到了蠻族的大規模入侵。在東西方對這种入侵有不同的說法,東方叫做“五胡亂中華”,西方則稱為“民族大遷移”。這种不同的說法是有原因的。所謂亂中華,是說蠻族侵扰中華,但中華依舊是中華,最后還是被隋文帝統一。而西方日爾曼蠻族向羅馬境內的大遷移,其結果是形成了新的民族國家划分格局,一個新的時代幵始了。我以為,一种多元的政治和文化環境有利于系統向复雜性的方向發展﹔而一個單一的權力中心,則由于缺乏相互作用机制和競爭環境,而缺少發展的動力。不知各位以為然否?比較東西方文明的發展過程,我以為中國處于一种很不幸的境地。縱觀西方文明的歷程,可以看出就象一個接力火炬,從兩河流域幵始,經埃及、愛琴到達希腊燃燒成熊熊大火,然后被羅馬帝國推向整個西方世界,最后被日爾曼人規範成今天的格局。從中世紀幵始,各個權力中心与教皇之間演繹出了复雜的政治斗爭史。而中國的情況則不同,雖然我們中華大陸上有過不同的文明中心的相互作用,最后還是趨于統一。而且文明的發展的軌跡基本上是中國向周邊民族國家的輻射,他們對我們的影響則相對要少得多。眾所周知,中國文明的最輝煌燦爛的、爆發式的創造与發展時期是戰國時期,這難道不与當時的多元的文化与政治格局有關嗎?我不懂,為什么在中國總有人想到達到“天下大治”、“一統天下”,而且總有一代一代的帝王能達到這种目的﹔而在西方卻沒有人能夠完成這种“霸業”呢?西方并非沒有人想干這种事,比如上古時有亞力山大,中古時有羅馬帝國,中世紀有教皇和“神圣羅馬帝國”(由德皇統領),近代有拿破倫,當代則有希特勒。這所有些沒有一個能獲得持久的成功。亞里士多德比較希腊的共和制小國林立与波斯的統一帝國時認為,東方人是落后的野蠻人,他們甘愿服從﹔而希腊人則是成熟的民族,有獨立的個性,決不會服從某個個人的權力。顯然我中土人士不同意這种說法,但什么是更合理的說法呢?順便說一局,在東西方所發生的蠻族對文明地區的大規模入侵都与匈奴人有直接的關系,匈奴人真是一個挺邪乎的民族。另外,本人要鄭重聲明,以上所言純粹是一個歷史門外漢提些荒唐問題就教于各位大家,絕沒有要分裂國家的意思。本人的血統絕對是一個北亞人,以我北亞人的最高理想,當收复包括外蒙及沙俄霸占領土在內的所有大片失地。

還有一件有趣的事,我們這些炎黃后裔似乎特別衷情于大匈牙利平原這塊地方,在匈奴帝國之后一千五百多年的今天,很多中國人喜歡來到這里經商。我相信我有朝一日會到那個地方,不論以什么身分。屆時我一定要去布達佩斯的博物館,找一找有沒有可資憑吊的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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