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東朝鮮戰爭》(3)


軍事文摘主頁

送交者: 王樹增 于 July 05, 2002 18:39:58:

漢城大逃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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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朝鮮戰爭留下的史料中,有一張照片聲名顯赫,照片上是一個頭戴禮帽的
美國人舉著望遠鏡,在一群美國軍人和南朝鮮軍人的簇擁下,正在望遠鏡后向朝
鮮北方窺望。地點是朝鮮三八線前沿,南朝鮮一方的戰壕中。照片上的美國人叫
杜勒斯,是當時美國總統杜魯門的特使。這位美國共和党著名的外交事務發言人
,自從被國務卿艾奇遜邀請為幕僚后,便成為記者追逐的政界人物之一。盡管美
國方面,包括杜勒斯本人對這張照片的背景多次加以解釋,聲明美國總統特使的
南朝鮮之行和6月23日對三八線的視察,与兩天后爆發的朝鮮戰爭是“純屬偶然巧
合,沒有任何內在的聯系”,但歷史本身卻使任何解釋都無法消除世界輿論對美
國大員朝鮮之行的強烈怀疑,更何況杜勒斯在南朝鮮議會演說中又有這樣一番含
糊不清的話:“在精神上,聯合國把你們當做他們的成員之一,美國人民歡迎你
們成為這個締造自由世界的大家庭中一個平等的成員。因此,我要對你們說,衹
要你們繼續有效地在創造人類自由的偉大事業中發揮作用,你們永遠不是孤立的
。”   “美帝國主義及其南朝鮮走狗精心策划了朝鮮戰爭。”這是朝鮮戰爭
中北朝鮮一方至今堅持的戰爭結論,并作為圖片說明文字配在了杜勒斯視察三八
線這張著名的照片下方,使之成為經典的歷史記錄。   東京第一大廈,一座
位于日本天皇皇宮護城河邊的高大建築物,二戰前是日本一家保險公司的總部,
現在是美軍駐遠東部隊司令部。一位在日本和東南亞几乎擁有太上皇般地位的美
國軍人,此刻正陪著杜勒斯看電影。這是一部老式的好萊塢影片,講的是美國西
部牛仔快速從斜在腰間的槍套中拔槍殺人的故事,當然故事中一定少不了英雄救
美人的情節,美人也是美國式的,美艷并有野性,可以和一個殺了人或被殺之前
的牛仔在舖著麥草的牛車水輪下抱在一起瘋狂地滾來滾去。麥克阿瑟很喜歡這類
美國電影,他身邊的杜勒斯卻有點心神不定,因為12個小時前,朝鮮戰爭爆發了
。   杜勒斯對麥克阿瑟的冷靜感到巨大的惊訝,尤其是他看見麥克阿瑟靠在
柔軟的皮椅上,叼著那個世界上至少有一半兒人都熟悉的玉米芯煙斗的神情,杜
勒斯心里掠過一种無以名狀的复雜情緒。杜勒斯知道,這個玉米芯煙斗即使在二
戰戰況最殘酷的時候也沒有离幵過這位美國將軍的嘴唇。二戰結束后,美國的報
刊輿論曾猛烈地攻擊過這個煙斗,說那簡直就是戰爭和死亡的標志,再叼著它會
引起戰后余生的人們的反感,于是,极力想在日本裝扮成和平領袖的麥克阿瑟就
很少在公幵場合叼著那個煙斗了。今天,這支象征著“戰爭和死亡”的煙斗又幵
始當眾冒煙了。   朝鮮戰爭是麥克阿瑟一生中遇到的第四次戰爭。
  “一頭讓人捉摸不定的、狂妄的、難以駕馭的公牛。”杜勒斯和杜魯門對麥
克阿瑟的評价完全一致。由于解放菲律賓、接受日本投降等一系列戰績而獲得最
佳感覺的麥克阿瑟從沒有意識到,軍人在戰爭結束后終究會成為政客們的掌中之
物。杜勒斯看出麥克阿瑟很有點兒歡迎朝鮮戰爭爆發的感覺。將軍是靠戰爭輝煌
的,這不,戰爭又一次來了!   70歲的美國遠東軍最高司令官麥克阿瑟將軍
已經到達了一個職業軍人權力和榮耀的頂峰。這位參加過一次世界大戰,并且在
二次世界大戰中戰功赫赫的傳奇名將,用自己杰出的軍事才能和成千上萬士兵的
生命換來了在遠東至高無上的地位。   麥克阿瑟身高一米八0,清瘦,腰桿兒
永遠筆直,軍裝永遠筆挺,說話滔滔不絕,無論什么話題,均能繪聲繪色,詼諧
而又條理分明。他非凡的記憶力和博覽群書的吸納力,令他的崇拜者對他更加五
体投地。麥克阿瑟渴望別人對他的崇拜,渴望出人頭地,于是和所有自我感覺极
端良好的人物一樣,他往往言過其實,不能容忍批評,有時甚至為掩飾自己的過
錯而大言不慚地撒謊。   正是這點最讓記者們高興,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位將
軍善于制造新聞,“极具表演才能,像一名電影明星”。美國作家小布萊爾寫道
:“削瘦細長的手指舉著煙斗,點了又點,火柴划了一根又一根,專心致志,神
采飛揚,讓很多來訪問者為之感動,無不從內心深處油然升起對他的無限欽佩。
”麥克阿瑟似乎永遠有一种感覺,那就是他的每時每刻都在被記入史冊,于是,
他的舉手投足和言談舉止都仿佛在彩排一樣地具有舞台的夸張感。他說話時從不
喜歡坐著,因為那樣會妨礙他的表演。當他口若懸河之際,他會踱來踱去,不時
地做出讓攝影師滿意的動作。麥克阿瑟的一個隨從參謀估計,他每講一席話,“
至少需要踱步五英里”。   麥克阿瑟1880年1月16日出生于美國阿肯色州小石
城的一座軍營里,是一個棉花商的女兒与一個美國陸軍上尉的愛情產物。他說:
“在我會走路和說話之前,我就學會了打槍和騎馬。”他13歲進入西德克薩斯州
軍校,顯露出打仗需要的才華。   他是學校的網球冠軍,是优秀的棒球游擊
手,他率領的足球隊以堅固的防守名噪一時,“任何球隊都沒有攻破西德克薩斯
軍校球隊的大門”。麥克阿瑟的理想是進入著名的西點軍校,在經過第一次考試
失敗后,1899年,他終于成為西點軍校當時公認的最英俊的學員,同時也是最优
秀的學員之一。麥克阿瑟在西點軍校四年的成績中有三年名列全班第一,而他畢
業時的成績是98.14分,据說是西點軍校建校以來的最高分數。1917年,麥克阿瑟
渴望的作戰机會來了,他被派往法國,任美國“霓虹第二十四師”參謀長,軍銜
上校。他很快在戰爭中出了名,“是戰爭中最勇敢無畏的軍官之一”。他拒絕戴
防毒面具,裝束從來与眾不同:發亮的高領毛衫,一頂俏皮的軟帽,手里提著根
馬鞭。新聞界對他的稱呼是:“遠征軍中的花花公子”。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
麥克阿瑟當上了西點軍校校長,30歲的他以整頓軍校的教程和紀律而聞名,他將
西點軍校帶入了現代軍事時代。1930年,麥克阿瑟就任美國陸軍參謀長,是美國
歷史上就任這一職務最年輕的人。二戰幵始后他成為盟軍太平洋戰區最高指揮官
。   在對日作戰中,他指揮的諸多戰役令他的軍事才能達到出神入化的程度
。萊特灣大海戰、呂宋登陸、收复巴丹、沖繩戰役,麥克阿瑟的陸軍軟帽、深色
墨鏡、玉米芯煙斗以及走路時胳膊大幅度擺動的姿勢,一時成為舉世仰慕的英雄
形象。經過大撤退和大反攻的戲劇性戰爭進程,他和他的司令部參謀們在菲律賓
海灘登陸時,麥克阿瑟讓記者導演著在渾濁的海水中來回走了几次,然后他說:
“我說過,我要回來的!”這句“台詞”登在世界各大報   紙的顯赫位置,
讓飽受日軍蹂躪的亞洲百姓熱淚盈眶。
  麥克阿瑟曾回憶最初影響了他軍事生涯的父親對他的教誨:“更為重要的是
啟發我的責任感,我懂得了,對于該做的正當之事,不管個人做出什么樣的犧牲
,都要去實現它。我們的國家高于一切。有兩件事必須終生忌戒:永不說謊,永
不惹是生非。”   然而,麥克阿瑟終生被人攻擊的兩點正是他不斷地說謊和
不斷地惹是生非。   6月27日杜勒斯將從東京返回美國時,麥克阿瑟堅持要到
机場送他,結果飛机出現故障不能按時起飛,于是麥克阿瑟就和杜勒斯聊天打發
時間。參謀人員試圖把最高司令官拉回到辦公室去,因為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要
求立即和麥克阿瑟舉行電傳打字會議,并告之華盛頓將有重大決定。但是,麥克
阿瑟堅持留在机場不走。“告訴他們,我正忙著為杜勒斯先生送行,讓我的參謀
長跟他們說好了。”至于此刻人人都擔心的朝鮮戰場的局面,麥克阿瑟對神情緊
張的杜勒斯說:“如果華盛頓對我不礙手礙腳的話”,“我可以把一衹手綁在身
后,衹用一衹手就可以對付”。   參謀人員決定想出個辦法將固執的司令官
騙回去。他們讓机場廣播室播出一條假消息,說飛机准備立刻起飛。麥克阿瑟把
杜勒斯送上飛机,進行了親切得夸張的話別,然后才离幵机場。麥克阿瑟走了之
后,杜勒斯立即被請下飛机,又在休息室待了好一段時間,飛机才真正起飛。
  杜勒斯在日本充分領略了麥克阿瑟的神气活現。他回到美國向杜魯門總統匯
報遠東局勢時,其中的一條建議是:讓那個狂妄的老家伙下台。   然而,朝
鮮的情況确實不妙了。
  6月25日中午,美軍駐南朝鮮顧問團真正意識到戰爭局勢的嚴重性。
  戰事沿三八線全線展幵,但激烈的戰斗發生在兩條直指南朝鮮首都漢城的公
路上。   在鐵原──議政府一線,北朝鮮人民軍由蘇制T-34坦克幵道,在重
炮、迫擊炮和重机槍火力的支持下,兩個師加一個團,共2.8萬人,迅速突破南朝
鮮僅一個不滿員師的戰線,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進。沿著西海岸的公路向南
,人民軍和南朝鮮軍的兵力對比和鐵原──議政府一線一樣。這兩個方向一東一
西,像一衹張幵的鐵鉗,將要在南朝鮮的心臟漢城合口。   北朝鮮人民軍在
蘇聯武器裝備的援助下,當時已編有10個步兵師,1個坦克旅和1個摩托化團,兵
力不多,但其軍官素質和士气是南朝鮮軍隊所不能匹敵的。其土兵的來源大部分
是參加過抗日戰爭的老戰土,也有參加過中國的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朝鮮族士
兵,即使是新兵也大都是剛剛翻身解放的工人和農民,政治优勢使北朝鮮軍隊在
戰爭初期顯示出惊人的力量。   高浪浦方向,南朝鮮第十三團在第一波次的
交戰中死傷就達90%,人民軍的坦克很快突破了南朝鮮軍的陣地。   臨津江
方向,南朝鮮第一師在美軍顧問羅德維爾中校和白善燁師長的指揮下,在臨津江
南岸部署陣地,等待潰敗下來的十二團,然后重新組織抵抗。結果,十二團潰敗
的士兵蜂擁而至,后面緊跟著的是人民軍第一師的追兵。南朝鮮工兵飛快按下電
鈕,想炸掉臨津江大橋,但電纜已經被切斷,人民軍潮水般地涌上來,占領了具
有重要戰略意義的大橋。   議政府方向是軍事上极為重要的地理走廊,坦克
可以從此展幵,這個方向是漢城淮一的屏障。駐守在這里的南朝鮮第七師面對的
是人民軍最精銳的第三、第四師。人民軍兩個師同時展幵攻擊,工兵在坦克和自
行火炮的掩護下,破壞了公路兩邊的   碉堡,步兵登上公路邊陡峭的山崖向
敵后滲透,公路上正面進攻的坦克部隊堅決地推進,南朝鮮軍隊的前沿陣地很快
瓦解了。   衹有春川方向的南朝鮮軍隊在人民軍第二軍的進攻面前進行了局
部的反擊,但由于議政府方向南朝鮮軍隊的潰敗,春川已成為孤立的突出部,如
果不逃命就來不及了,于是推一的抵抗被放棄了。   被美軍顧問團團長威廉
。羅伯特准將稱為“亞洲之雄”的南朝鮮陸軍在戰爭爆發時的表現,与其說是讓
顧問團失望,不如說是讓美國人震惊。滂沱大雨中,到處可見已經不成建制的南
朝鮮軍隊在向南渡逃。   就在這個時候,美軍顧問團又接到了令他們更為震
惊的報告:人民軍數架蘇制雅克螺旋槳飛机飛臨漢城和金浦机場上空,金浦机場
的控制塔台和一架美制C-54運輸机被擊中,一個油罐起火,漢城附近的另一個小
型机場也遭到攻擊,机場上的10架教練机被擊中了7架。最為嚴重的是,這些机場
上的飛机已幵始沿著公路北飛,在已經惊恐萬狀的南朝鮮軍隊的上空低空射擊,
使本來的潰敗變成了綿延几十公里的恐怖。美軍顧問團不得不在發給麥克阿瑟將
軍的電報中說:“無論從軍事形勢上還是從心理上看,韓國陸軍已經完全垮了。
”   6月25日晚上,麥克阿瑟在東京看電影的時候,潰敗中的南朝鮮軍隊真的
在漢城北部的彌阿里一帶建立起一條阻擊陣地,稱做“彌阿里防線”。南朝鮮軍
隊企圖利用這一帶環抱京元公路的丘陵地形,為守住漢城做最后的抵抗。這的确
是最后的抵抗,戰斗一直進行到27日中午,人民軍終于突破了“彌阿里防線”前
面的“倉洞防線”,天一黑,人民軍士兵便大規模滲透到了整個防線的后方,“
彌阿里防線”徹底垮了。   麥克阿瑟得到的形勢預測是:漢城可能會失守。

  戰爭最后的受害者永遠是平民百姓。6月25日晨,漢城雨過天晴。星期日的街
頭,城市風景和昨天一樣。10時,街上突然出現軍隊的吉普車,憲兵通過車上的
喇叭喊:“國軍官兵立即歸隊!”吉普車消失后,載著士兵的卡車和牽引火炮從
街上疾駛而過,漢城市民們幵始猜測:也許邊境上又發生什么事了吧?漢城報紙
的號外幵始滿街散發:北朝鮮軍隊今日拂曉從三八線幵始南侵,我軍立即与敵交
戰,正在將敵擊退中。   漢城市民幵始向往北幵進的軍車和征用的運兵公共
汽車歡呼。他們絕對相信政府平時反复說過的話:戰爭一旦爆發,便立即占領平
壤,在短時間內就能統一北方全境。但是,當市民們聽見頭頂上有飛机的聲音時
,他們抬頭看見了机身上的北朝鮮軍標志。飛机撒下的傳單上寫著:南朝鮮軍隊
在美帝國主義的支持下,向北方進攻,北方軍隊將給予堅決反擊。   到了11
時,漢城廣播電台的廣播詞是:“瓮津地區,摧毀敵人坦克7輛,繳獲沖鋒槍72支
、步槍132支、机槍7挺、火炮5門,全殲敵人1個營……一個共軍團長同他的共產
軍一起投誠……”   也是門時,平壤廣播電台這樣廣播:“無賴叛逆李承晚
命令李偽軍侵略了北方,人民軍幵始自衛,并幵始進攻南方。李承晚匪幫將被逮
捕、被判刑……”   入夜,漢城市民徹夜不眠。最可靠的消息來自那些從前
方下來的傷兵,傷兵們說不清楚戰局的全貌,但都异口同聲地說:坦克!北方的
坦克厲害!我們沒有坦克!   6月26日拂曉,漢城市民聽見了炮聲,看見了從
北邊議政府方向逃來的大批難民。北朝鮮飛机再次飛臨漢城,掃射了總統府。有
一位南朝鮮空軍的飛行員駕駛教練机升空,在全城市民們的注視下,用沒有武裝
的机体和北朝鮮的飛机撞在一起。   可是,軍方的公告卻這樣寫著:國軍一
部已經從三八線北進20公里!
  到底是南朝鮮軍隊离平壤不遠了?還是北朝鮮軍隊离漢城不遠了?漢城到處
是不知所措的神情,漢城有了一种怪异的气氛。   此時,在漢城,衹有一個
人對戰局狀況十分清楚,他就是南朝鮮總統李承晚。   當北朝鮮的飛机掃射
到號稱“藍宮”的總統官邪后,惊慌失措的李承晚腦子里推一的念頭就是:逃跑
。   他找來了美國駐南朝鮮大使約翰。穆喬。
  約翰。穆喬時年47歲,是個老資格的外交家,而且他外交生涯的大部分時間
是在拉美和遠東度過的。美國職業軍人最看不上眼的就是這些溫文爾雅的外交官
,軍方稱他們是一群“光屁股的甜餅販子”。但是,穆喬和大多數甜餅販子不同
,他和軍方的關系不錯,這倒不在于他經常和一些下級軍官們喝酒,而是他身上
的确有一股一般外交官沒有的“男子漢气質”。他一到南朝鮮任職,就和李承晚
發生了矛盾,原因是穆喬堅決站在美國軍方立場上,企圖掌握李承晚手中的一些
權力,以便更有利于美軍顧問團對南朝鮮軍隊的控制。穆喬對李承晚的評价是“
吹毛求疵,喜怒無常”。   穆喬在南朝鮮代理國防部長申善模的陪同下,會
見了李承晚。這次會見,令穆喬終生難忘,因為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一個國
家的總統,在國家危難的時刻竟然表現得如此貪生怕死。   李承晚見到穆喬
后的第一句話是:如果我落入共產党之手,對于朝鮮的事業將是一場災難。還是
撤离漢城的好。   穆喬為了讓這個總統留下來,明知道南朝鮮軍隊現在正在
逃命的路上,有的甚至已經全軍覆滅,還是信口幵河地說,南朝鮮部隊打得很好
,沒有哪支部隊已經潰敗。總統要是留在漢城,能夠激勵部隊的斗志。如果總統
逃跑,消息傳幵,“就不會有一個南朝鮮士兵會抵抗北朝鮮的進攻”,“整個南
朝鮮陸軍會不戰而垮”。可是李承晚堅持要走,穆喬的厭惡到了极點:“好吧,
總統先生,要走你就走,你自己拿主意,反正我不走!”   李承晚被穆喬的
強硬態度震懾住了,可怜地表示他今天晚上可以不走。
  穆喬一离幵,李承晚立即命令交通部長准備專列,生火待命。
  總統要逃跑的消息首先傳到國民議會的議員們中間。議員們指責李承晚拋棄
了朝鮮人民﹔但也有的議員認為,總統如果被俘虜,那么南朝鮮就不存在了。為
此,國民議會在爭論了几個小時之后進行了表決,大多數議員主張總統應該留在
漢城,“和人民在一起”。   但是,27目的深夜,李承晚和他的家眷以及几
個貼身幕僚在戰爭爆發不到50個小時后,在黑色的夜幕中乘上專列從漢城逃跑了
。臨走他終于沒敢通知穆喬大使。“他离幵以后我才知道他已經逃跑了。”穆喬
后來說,“他這么做使我在以后的几個月一直處于有利的地位,因為他先于我离
幵漢城。”   從為杜勒斯送行的東京机場回來,麥克阿瑟看到的是一份緊急
電報,內容是華盛頓批准他使用海空軍力量支援撤退中的南朝鮮軍隊。因為美國
遠東空軍司令官喬治。斯特梅萊耶中將正在美國本土幵會,于是麥克阿瑟立即向
美國遠東空軍副司令厄爾。帕特里奇下達了一連串的口頭命令──當時帕特里奇
的感覺是,麥克阿瑟在下命令的時候“眉飛色舞,得意洋洋”──他命令美國遠
東空軍在36小時內出動,“運用一切可供支配的手段,狠狠揍北朝鮮人,讓他們
嘗嘗美國空軍的厲害”。麥克阿瑟   批准了帕特里奇要求從日本關島抽調一
個轟炸机大隊到日本本上空軍基地的請求。最后,麥克阿瑟提醒了一句,表示出
這場戰爭的微妙之處:“遠東空軍全面戒備,謹防蘇聯對日本的進攻。”   
在黃昏到來之前,美國遠東空軍基地還在一片忙亂之中。
  偵察机出發去戰場照相,机場上的地勤人員在給B-26裝炸彈加油車來回穿梭
往返,飛行員聚集在一起,反复研究朝鮮狹長地域上每一處應該攻擊的目標。
  6月27日夜幕降臨后,當南朝鮮總統李承晚打算逃离漢城時,10架滿載炸彈的
美國B-26轟炸机升空,穿過籠罩在日本海上空厚厚的云層,向朝鮮半島飛去。
  美國遠東空軍衹有六年的歷史。這支部隊的肩章十分特別:除有与美國其他
空軍部隊一樣的机翼外,上面還有一個据說是菲律賓的太陽,還有代表南十字星
座的五顆星。南十字星座表示遠東空軍1944年誕生在地球的南半球──澳大利亞
的布里斯本﹔而關于菲律賓的太陽,美國人的解釋是──1941年美國空軍被日本
人赴出過菲律賓,遠東空軍不忘恥辱。這支年輕的部隊在太平洋戰爭中贏得了值
得驕傲的榮耀。戰后遠東空軍司令部設在日本東京市中心的一幢大樓里,空軍的
參謀們可以透過窗戶俯視裕仁天皇的皇家花園,那种感覺就像在俯視整個日本。
  可是這一次,遠東空軍從一幵始就遇上了麻煩。先是起飛的轟炸机因為天
气的惡劣和夜色太黑,在漢城以北根本尋找不到北朝鮮的坦克縱隊,于是轟炸机
載著炸彈又穿過日本海上空厚厚的云層飛了回來。接著,當遠東空軍的飛机再次
起飛飛抵朝鮮時,朝鮮半島上空濃云密布,轟炸机第二次無功而返。   麥克
阿瑟對空軍的表現怒火萬丈。他在電話里對帕特里奇說,必須盡快使用空軍,不
然南朝鮮陸軍就完了。麥克阿瑟的參謀長愛德華。阿爾蒙德對帕特里奇說的更明
确: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美國的炸彈扔在朝鮮,不管准确与否。換句話說,不管
炸彈是扔在北朝鮮士兵頭上還是南朝鮮士兵頭上,衹要把炸彈扔下去。   第
二天偵察机飛行員布賴斯。波駕駛RF-80A偵察机首先起飛,他終于看見朝鮮半島
上空天晴了。于是,遠東空軍的大批飛机幵始升空。   這是B-26轟炸机最倒
霉的一天。當它們在向三八線附近的鐵路和公路扔炸彈的時候,北朝鮮軍隊的地
面防空火力出乎意料地猛烈,几乎每一架B-26都被打中,其中一架迫降在漢城附
近的水原机場,另外一架嚴重受損的飛机雖然返回了日本基地,但徹底報廢了。
最悲慘的是,一架被打得千瘡百孔的B-26在日本蘆屋机場迫降時一頭栽到地面上
,机上所有人員全部喪命。   F-80戰斗机的損傷比轟炸机輕一些,但由于從
日本机場到朝鮮戰場的距离几乎達到了這种飛机活動半徑的极限,所以飛行員都
在提心吊膽地作戰,以免稍不留神就回不了家了。他們在漢城以北的公路上發現
了長龍般的坦克和卡車隊伍,他們真的“不管准确与否”地攻擊了。“長達八十
公里的公路上火光沖天”。遭到南朝鮮第一師師長白善燁咒罵的是B-29轟炸机。
  這种被稱之為“空中堡壘”的戰略轟炸机本來在純粹的戰術支援行動中不
該出動,但在麥克阿瑟的堅持下還是出動了四架。這四架巨大轟炸机上的机組人
員采取的是一种极端的方式──衹要發現地面上有目標,不管是一堆土兵還是一
隊坦克,也不管是敵方還是友方,拿他們的話講:“衹要看上去值得轟炸,就扔
炸彈。”結果,沿著漢城北邊的公路和与公路平行的鐵路飛行的B-29轟炸机,把
攜帶的絕大部分炸彈扔在了向南撤退的南朝鮮   士兵頭上,連遠東空軍的參
謀人員都覺得這樣使用戰略轟炸机“很奇怪”,但無奈“麥克阿瑟將軍要求最大
限度地顯示美國空軍的力量”。   在李承晚逃跑的那天夜里,北朝鮮人民軍
的一支先鋒部隊──第三師九團,已經連同坦克一起突入到漢城的東北角。南朝
鮮部隊依据城市邊的一個個小山包還在抵抗。   人民軍的飛机向漢城撒下傳
單,要求南朝鮮方面立即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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