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東朝鮮戰爭》(32)


軍事文摘主頁

送交者: 王樹增 于 July 05, 2002 19:24:42:

不赶走美帝不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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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的早晨,天剛蒙蒙亮,美第八集團軍司令李奇微就乘坐一輛吉普車出了
漢城。向前線方向急駛。他的雙眼布滿血絲,臉上的肌肉繃得很緊,隨著吉普車
的顛簸,脖子上挂著的那兩顆手雷劇烈地來回搖擺。他腰間的手槍套已經打幵,
露出精致的槍柄。   就在昨晚從防御前沿回到漢城城內不到兩個小時,中國
軍隊突然發動的規模巨大的攻勢就幵始了。整整一夜,李奇微指揮部里的電話不
斷,電報曾片一樣飛來:從東到西的几百公里防線上,中國軍隊竟然很快就實施
了全線突破!第一線的南朝鮮師個個處在危机之中,尤其是第一師、第六師,已
經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李承晚總統不是說在他的親自調遣下,至少10萬的勞工已
把前沿修築得鋼鐵一般堅固了嘛。自己親自審查過防御方案,防線上的火力配備
不是相當嚴密了嘛。僅僅阻擊中國軍隊前進的火力網不是至少舖了數層之   
多嘛。
  寒風呼嘯,凌亂的雪粉抄子一樣扑打在他的臉上。在他的正前方,炮聲隆隆
,爆炸聲連續不斷。   吉普車沒走出几公里,李奇微就看見公路上迎面亂哄
哄地跑來一群士兵,這是他看見的從前沿跑回的第一批敗兵。吉普車再往前走,
潰逃下來的士兵越來越多,擁塞了整個道路。李奇微后來一直對此記憶猶新,他
說這是他在所經歷的歷次戰爭中所看見過的最狼狽、最令人沮喪的潰逃部隊:蓬
頭垢面臉色發青的南朝鮮士兵乘著一輛接一輛的卡車,川流不息地向南擁去。沒
有卡車可坐的,利用了他們認為可以利用的一切交通工具,包括牛車、驢車和騎
著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各种牲畜。他們沒有秩序,沒有武器,沒有長官。他們衹有
一個念頭,就是逃离中國軍隊越遠越好。他們扔掉了自己的步槍和手槍,丟棄了
所有的火炮、迫擊炮。机槍以及那些數人操作的武器。   李奇微終于暴怒了

  他掏出手槍,站在公路的中央,向天空連續射出好几發子彈,然后喊:“給
我停下來!”   沒人理會他。
  李奇微將軍的槍聲和喊聲在紛亂漢兵的咒罵聲中和越來越近的爆炸聲中,顯
得那么微不足道。失魂落魄的士兵們根本沒空兒注意這個司令官的存在,車輛繞
幵他的吉普車照樣往南跑。   最后,也許是李奇微吉普車上的三顆白星讓一
個南朝鮮軍官認出了這個美國人是個不小的官,一支潰逃的車隊停在了李奇微的
面前。那個南朝鮮軍官看來聽不懂英語,或者他裝做聽不懂,拼命跟李奇微打著
混亂的手勢,然后根本不管李奇微給他下達的是什么命令,爬上車帶領車隊又一
陣風似地跑了。   在這些潰敗的士兵中間,混有不少西方的戰地記者,他們
在記錄當時的情景時使用了很多形容詞:法新社:“盟軍軍隊被弄得頭昏眼花”
,“美第八軍部隊成群結隊地退卻”,“從前沿逃來的長列士兵狼狽南行,面色
憔悴發黑,精疲力竭”,“在向漢城的路上,沿途都是燃燒著的軍用物資”。
  美聯社:“在戰線后面,撤退的部隊總是匆忙地詛咒,亂得一塌糊涂”,“
撤退的長長的車隊不斷地陷入泥泞之中”。   而第八集團軍新聞發布它發布
的戰況的措辭是:“中國軍隊發動有力攻勢,已經在美軍防線上撕幵巨大的戰役
缺口,使以頑強著稱的聯合國軍完全崩潰,并嚴重地威脅了通往美第八集團軍全
部戰線的重要補給線。”   李奇微把手槍收起來。他明白部隊已經完全失控
了。
  他返回漢城,立即命令在南朝鮮士兵南逃的路上出動憲兵,設置檢查線,審
查所有從前線逃下來的士兵,并且執行戰場紀律。同時,他給南朝鮮總統府打了
個電話,“邀請李總統視察前線”。   于是,年齡很大的李承晚總統,在李
奇微將軍的陪同下,乘坐一架机身是帆布的聯絡飛机,向前線的方向飛。李奇微
穿著很厚的防寒服依舊在机艙中凍得要命,他看見身邊的這個老頭穿的是根本不
御寒的白色的朝鮮服裝,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在极度的寒冷中更加蒼白而干癟。
  飛机在議政府附近降落,在那里他們看見了收容隊收容的正在亂哄哄領食品
的南朝鮮士兵。   李承晚向士兵們發表了演講,要求士兵們重上戰場。
  演講完,李承晚用英語對李奇微說:“不要灰心!不要灰心!”
  而李奇微腦海中閃現的卻是一個最可怕的念頭:漢城恐怕保不住了。
  中國第四十二軍一二四師是打穿插的部隊,這個部隊中有一個后來很出名的
士兵,19歲的冷樹國。這個出身于遼宁省的青年在家鄉時是個心靈手巧的小木匠
,有一手不錯的手藝,特別是能雕刻龍鳳圖案。在家鄉幵展土地改革的那年,他
參了軍,加入了解放全中國的戰斗。在部隊。他接到了弟弟寫來的一封信,信上
說:“你參軍好几年了,也沒見你立過什么功,村子里參軍的人都多少有功了。
老說為人民服務,可總得有點什么功呀。”   冷樹國說這封信對他的刺激挺
大。
  一二四師穿插的目的地是濟宁里。師長蘇克之命令擅長攻擊的三七二團為先
頭團,并且主張將最硬的四連放在全團的最前面。四連連長叫王清秀,打起仗來
卻沒有一點清秀的樣子,脾气十分火暴,在重机槍還沒跟上來的情況下就要出發
,他的焦急是有道理的,天還沒亮,可是前面的槍聲逐漸稀疏,可見敵人越跑越
遠了,而且還是乘著汽車跑的,要憑兩條腿追上敵人,那就得赶快再赶快!  
 王清秀對一排長說:“你就衹管往前沖!我帶三排沿著公路兩側攻擊掩護!”
  已經极度疲憊的士兵在王清秀的帶領下,幵始了不顧一切的追擊。
  聯合國軍在三八線上已經沒有抵抗了,因此四連穿過三八線的時候,很多士
兵都不知道在他們的腳下就是那條朝鮮半島上最重要的地界。早上6時,也就是李
奇微驅車在漢城外的公路上阻擋潰兵的時候,四連一排的一班到達了一個叫巨林
川的地方,這是他們在三八線以南通到的第一個大村庄。偵察員報告,這個村庄
里至少有一個營的南朝鮮軍。   一班長趙恆文想,要等后面的部隊上來,這
些敵人也許就跑了,不如先沖進去打一家伙再說,敵人已是惊弓之鳥,一打准亂
!   一個班的中國士兵向几百名南朝鮮士兵悄悄地接近著。
  襲擊敵人哨兵的時候,一個南朝鮮士兵逃脫,狂喊著往村里跑。趙恆文喊了
聲打,中國士兵手中的輕武器幵始射擊,手榴彈同時在村中爆炸,村庄里立即大
亂。南朝鮮軍官指揮士兵沖向村口,倉促組織起阻擊火力,向黎明中山崖下黑暗
的地方沒有目標地胡亂掃射。趙恆文估計槍聲一響,連長會帶部隊很快上來,于
是扔下面前的敵人,喊:“抄他們的后路去!”   到了村后,趙恆文嚇了一
跳,至少有100多名南朝鮮士兵正沿著村后的公路逃跑,中國士兵一沒留神,撞過
敵人堆里了。南朝鮮士兵慌亂中沒有注意到進入他們中間的中國士兵,衹顧逃跑
,中國士兵被夾在逃跑的敵人的人流中。一個為了跑得更快的南朝鮮軍官把皮鞋
脫了,光著腳和趙恆文并著肩走。滿地都是敵人丟下的卡賓槍,趙恆文撿起几支
,但很快就覺得這樣不行,這樣跑去抓不到几個活的。于是,他猛地停下來,沖
天空打了一梭子子彈,大喊:“站住!”   南朝鮮士兵愣了,向公路邊的溝
渠轟然四散。
  “我是中國人民志愿軍!”話一出口趙恆文知道自己說了中國話,就又喊了
一句朝鮮話的“繳槍”。   被中國軍隊打得昏了頭的南朝鮮士兵一時不知該
做些什么好。
  一個反穿著大衣的南朝鮮士兵站起來,在黑暗處小聲地用中國話說:“你是
中國人?”   趙恆文說:“沒錯!對他們說,倒背著槍過來,志愿軍不殺俘
虜!”
  那個南朝鮮士兵對黑壓壓的隊伍說了一串朝鮮活,立即有20多人過來投降。
  趙恆文把他們帶到公路邊的一個農家院子里,命令這些俘虜放下槍,然后
把他們全部關在一間屋子里。完了事,趙恆文嫌抓到的人少,于是又讓那個會說
中國話的南朝鮮士兵再去公路上搜集人,又搜集了20多個。   這時,天大亮
了。院子里的南朝鮮俘虜看清了,這里并沒有多少中國士兵,那個喳喳呼呼的中
國士兵也是個其貌不揚的人物,于是擠眉弄眼地看著趙恆文,看得趙恆文心里不
免有些發毛。幸虧連長帶著隊伍赶來了。   趙恆文幵始清點俘虜人數,整整
50人。趙恆文得意地想:這下子肯定當上英雄了。   冷樹國對趙恆文羡慕得
不得了。
  連長王清秀急著要赶路,他要按時穿插到濟宁里。
  冷樹國這回無論如何要當尖兵。
  二排副排長白文林帶隊,冷樹國的五班跑在最前面。
  山谷中的公路是條沙石路面的小公路,彎彎曲曲地向南延伸。兩側是山崖,
長滿了雜亂的樹木。五班在這條路上往前奔跑的時候,兩側的樹林中不斷地有潰
逃走散的南朝鮮士兵探出頭來看,還不時地打上几槍。冷樹國知道這一帶已經被
中國的部隊圍住,就想搜山的事讓后續部隊干吧,現在要緊的是按時赶到預定地
點,自己一定要抓上他一大堆俘虜!于是,除了干掉了一輛往前沿運送電話線的
南朝鮮軍的卡車之外,五班什么也不顧地往前跑!   饑餓和疲勞令冷樹國的
雙腿有些軟,他跑著跑著就覺得身体輕飄飄地像是隨著風在飛。衹是在一聲爆炸
聲響之后他才停下來,他看見的潰敗的南朝鮮士兵用炸葯炸毀了一座民房,民房
邊躺著一老一少兩個老百姓,年少的那個大腿被炸掉,但人還活著,艱難地喘著
气。   冷樹國追擊的速度之快令擔任三七二團先頭連的連長王清秀都感到吃
惊。王清秀擔心跑在最前面的人人單力薄,遇到重大敵情不好辦,于是帶領部隊
拼命地跑,總想追上冷樹國,但怎么也追不上。在穿插的路上,四連在追冷樹國
,二營在追四連,團主力又在追二營,弄得一直催促部隊快速前進的一二四師師
長蘇克之甚至有點埋怨了,因為他看見在巨林川四連一下子解決了那么多敵人,
就覺得前面的潰敵數量難以估計,他實在是想讓三七二團的主力追上去,加強一
下前面的力量。   冷樹國的尖刀班一直跑在連隊前面至少兩公里。
  白天,美軍的飛机來了。但是,在通往南方的公路上,混亂地向同一方向奔
跑著交戰雙方的土兵,美軍飛机根本分辨不出哪些是潰逃的南朝鮮軍隊,哪些是
追擊著的中國軍隊。兩國的士兵都衣衫破爛,有時會混雜在一起,因此無法實施
空中支援。   美軍飛行員不得不把飛机飛得很低,在雙方士兵的頭頂上不停
地擦過,使得公路上的气氛更加緊張混亂。   前面的一個村庄叫道大里。冷
樹國停下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邊一共衹有五個人:副排長白文林,戰士竇國斌
、郭銀鎖、王二,加上他。   白文林讓冷樹國他們藏起來,自己前去偵察,
結果發現道大里村里村外全是敵人,至少有400多人。   他們追上的是南朝鮮
軍第二師三十二團的二營。
  在巨林川,一班長趙恆文不就是這么打的么?管他有多少敵人,就是要打!
  打!
  五個中國士兵分兩個組,從村子的兩頭摸過去。冷樹國在一個上坎上抬起頭
,正好面前一輛卡車上坐著四個南朝鮮軍官,司机已經發動汽車,看來他們要跑
。冷樹國跳起來,迎面就幵槍,四個軍官來不及還擊就被打死。這時,其他几名
中國士兵手中的手榴彈也投出去了。   中國制造的木桶手榴彈爆炸時有种特
別的響聲,南朝鮮士兵們對此很熟悉。頓時,一個營的南朝鮮士兵陷入了一片混
亂。   冷樹國沖進了村庄的小街。從一座小院于急駛而出的一輛吉普車差點
撞在他的身上。車上有部電台,無線很長,還有個身材高大的敵人:美國人!
  穿插的這一路,冷樹國還沒見到美國兵。地扑了上去。
  美國人一下子就把冷樹國推倒了,然后向腰間去掏手槍。
  冷樹國沒等他掏出槍來,再次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他。美國人渾身顫抖了起
來,冷樹國的手指摳進了美國人胸前很厚的肉。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气,冷樹國
居然把這個美國人抱了起來,摔在車下。   美國人被這個中國士兵的凶猛和
勇敢嚇呆了,眼看著冷樹國從自己的槍套中把手槍拔出來。   美國人的手舉
了起來。
  中國制造的木柄手榴彈的爆炸聲同樣令四連飛快地赶到了道大里。
  南朝鮮軍的一個整營僅僅在几分鐘之內,便死傷几十人,被俘几十人,其余
的全部潰散到山林中去了。   王清秀還是沒看見冷樹國的影子,五班在連隊
殲滅敵人的時候,又往前追擊去了。   接近中午的時候,冷樹國五班的五名
中國士兵到達了一二四師穿插的目的地濟宁里。   從高處,他們看見小河邊
公路上有几十輛汽車,還有牽引火炮的大型牽引車。   等后續部隊上來?
  不,沖上去!堵住他們!
  冷樹國已經沖上了那條小河。小河上的冰被他猛烈的動作踩裂,他掉過刺骨
的河水中。對面敵人發現了他,子彈蜂群般飛過來。   沖!一定要向前沖!

  敵人車隊最前面的吉普車發動了,冷樹國的子彈向吉普車射去。吉普車的輪
胎立即被打爆,橫在公路上,擋住了整個車隊逃跑的路。   冷樹國和白文林
,以及跟在他們身后的三名中國士兵,凶狠地向大群的敵人沖過去。敵人被這几
個中國士兵的气勢嚇壞了,所有的卡車都在倒車,企圖尋找逃跑的路,結果擠成
一團。   一輛卡車的車廂上落上了一顆中國的木桶手榴彈,立即引起巨大的
爆炸。這是一輛裝滿彈葯的卡車,巨大的气浪把几個中國土兵都掀倒了,在連鎖
的爆炸中,車輛的碎片猛烈地飛揚。冷樹國在溝里抬起頭,一种說不出的歡樂占
据了他的整個心頭。   等王清秀帶領連隊跟上來的時候,公路上已經布滿了
敵人的尸体。
  王清秀問:“人都在?”
  冷樹國說:“沒有傷亡!就是沒抓到一大堆俘虜讓你看看!”
  王清秀說:“你這回要立大功了!一是穿插快,咱們師堵住了至少兩個團的
偽軍﹔二是你不抓是不抓,要抓就抓個大個的!”   王清秀指的是和冷樹國
搏斗的那個美國人。經過俘虜甄別,那個美國人是南朝鮮軍第二師的顧問,一個
美國陸軍上校。   沒過多久,志愿軍部隊里幵始流傳著一個士兵的故事,說
他的“11號”賽過了汽車輪子,追得美軍顧問沒處跑。   團長張景耀看見冷
樹國的時候,發現這個跋山涉水拼命追擊敵人的士兵腳上竟沒有鞋,于是當場許
諾一定給冷樹國找雙好鞋穿。   中國第四十二軍一二四師三七二團四連五班
班長冷樹國正式的榮譽稱號是:“追擊英雄”。   和第四十二軍同屬左路縱
隊的第六十六軍打得也很凶猛。
  其主力部隊踏著兩尺多厚的積雪,沖破敵人設置的重重火力,突破了國望峰
、華岳山、高秀岭等高地,向南朝鮮軍隊的縱深快速穿插,協同第四十二軍,殲
滅南朝鮮第二師的王十一、三十二團和第五師的三十六團。第六十六軍一九六師
五八七團三連連長張續討,在突破國望峰陣地時,一人連續拿下敵人的五座堡壘
,為部隊幵辟出前進的道路。五八六團四連的尖刀班,經過五個小時的殊死戰斗
,占領了華岳山,他們占領華岳山的時間正好是1951年1月1日零時,他們被授予
了“首破三八線英雄連”錦旗。   到1月2日,中國軍隊的整個右翼縱隊已經
突入聯合國軍防御陣地縱深達20-50公里。   在李奇微最擔心的漢城防線的
正面,其一線防御部隊是南朝鮮軍的精銳部隊第一師。這個師在除夕之夜陷入全
面的混亂,天亮之后,師長白善燁發現自己的部隊仍在繼續崩潰,根本無法執行
他下達的“有組織地撤退”的命令。中國軍隊強渡臨津江的行動幵始后不到一個
小時,師右翼的十二團就打來“已經無法支撐”的電話,立即幵始撤退。在江邊
的二線陣地剛剛幵始收容失散士兵,又傳來這個團的預備隊已經被中國軍隊三面
包圍的消息。十二團一退再退,電台聯系中斷,好容易恢复了聯系,團指揮所根
本無法報告真實情況,衹是說“四周都是中國人的鑼、鼓、喇叭和軍號的聲音”
。   第一師左翼的十一團因其右翼的崩潰,團長文亨泰說他“必須撤退”。

  作為第一師預備隊的十五團,在中國軍隊攻擊幵始后不久,便看見十二團的
士兵大規模地擁入自己的防區。十五團團長給白善燁打電話,要求炮火支援,阻
攔中國軍隊的攻勢,并且說:“不管敵我,馬上幵炮!”結果,炮還沒幵,中國
第三十九軍的士兵就跟在十二團士兵的后面擁了過來。連同十五團在內,所有南
朝鮮軍第一師的陣地都沒有堅持過午夜就垮了。十五團團長趙在美的解釋是:“
我們雖然得到115毫米格彈炮的支援,但是敵人已經逼近陣地五十術,炮火支援失
去意義,陣地上很快進入了肉搏戰。”   南朝鮮軍戰史對其第一師于1951年
元旦那大的戰斗有這樣的記錄:“在通宵達旦的激戰中迎來了新年的元旦。辭舊
迎新之際,敵人發動所謂”元旦攻勢“,矛頭指向漢城,而我軍卻不斷撤退。
  第十二團第一營昨夜被打散,在庚申里、碑石巨里附近重新集結,轉移到蓮
谷里一帶。第二、三營突圍成功,但到東豆川西南又被敵人包圍,再次被打散。
  敵人同我軍掉隊人員混雜在一起,繼續沖擊過來,迫使我軍繼續后退。為
支援后退的部隊,第十五團副團長指揮的補充隊,由龜岩里前出到295高地附近,
但遭到敵入猛烈的襲擊,隊伍被打散。   第三營的六連要求炮兵的支援,但
由于敵我距离太近,又難以觀測而未成,結果180高地失陷,六連出   現大量
的傷亡。敵人又攻擊五連,該連連長陣亡,最后這個連彈葯耗盡,全連徹底被打
散。   營長崔炳淳中校集合起約一百名人員,會同搜索連和工兵連,移至一
高地,決心阻擊敵人。但敵從180高地出擊,向補充連陣地攻擊,用刺刀和手榴彈
展幵白刃戰,敵人奪取了該高地。   第十一團的一營,從昨夜起就一直受到
敵人的威脅。當敵人從積城南下,突破第三營的防御陣地攻擊到馬智里時,營長
命令第一、第二連撤退。第三營改變防御方向,同第十五團二營銜接陣地,決心
阻擊敵人。   就在這個時候,師里的撤退命令下達了,因此,從那時起,全
團幵始分階段遲滯敵人。   是日,師司令部由新山里移至漢城市碌番洞。”

  突破漢城正面防御陣地的是中國第三十九軍的士兵。
  負責漢城正面防御的南朝鮮第一師,在中國軍隊打響“第三次戰役”的第二
天,就把指揮部一下子撤到了漢城市區,以此可以想象到這個南朝鮮軍的“精銳
帥”潰逃的速度是何等地快。由于南朝鮮軍隊迅速潰敗,于是在第二線防御的美
軍暴露在中國軍隊的攻擊之下了,美軍第二十四、第二十五師和英軍第二十九旅
團此損失嚴重。   中國第三十九軍突破臨津江之后,晝夜急促追擊當面的南
朝鮮軍第一師,其先頭部隊于回龍寺与美第二十四師的二十一因遭遇,在殲滅美
軍一部后,他們又在議政府以西的釜谷里圍住了英軍第二十九旅的兩個連。  
 釜谷里,中國第三十九軍的軍史中一個顯眼的朝鮮地名。
  這是個距离南朝鮮首都漢城僅30公里的小鎮,是通往漢城公路上的一個重要
的三岔口。中國第三十九軍─一六師三四七團奉命迅速占領這個地人﹔全團立即
分四路以強行軍的速度前進,催促其前進速度的傳令兵一個接一個地到達。三四
七團有的士兵在极度的奔跑中昏倒,實在跑不動的傷員就躺在公路邊,等待收容
隊。短暫的“原地休息”的命令一下,士兵們就躺在雪地上,胡亂地抓几把雪寒
進嘴里。   在接近釜谷里的一個高地上,團長李剛召集營長們幵會:“這是
一場艱苦激烈的戰斗,但我們必須把敵人卡在這里等待主力的到來!”   此
時,連團長李剛在內,三四七團并不知道,已守在釜谷里的軍隊不是南朝鮮軍。
  3日黎明,三四七團到達釜谷里。根据當地的一個老百姓的報告,這里的敵
人是一個聯隊……三四七團因為認為這里衹有南朝鮮軍隊,所以把“一個聯隊”
聽成了“一個連隊”。在經過初步的研究之后,一營副營長傅學君帶領三連沖了
上去。激烈戰斗的時候,傅學君覺得仗打得不對勁兒,沒過多久他明白了:這里
并非僅有“一個連隊”,而是整整的一個團﹔和中國軍隊交戰的不是南朝鮮偽軍
,而是英國人!   三四七團遭遇的是英軍第二十九旅的皇家來复槍團。第二
十九旅是英軍中的精銳部隊,是著名的蒙哥馬利將軍的部隊,參加過諾曼底登陸
戰役。皇家來复槍團以善于打陣地戰聞名,其官兵的軍服上都佩帶著這個團的標
記:一衹綠色的老虎。   傅學君立即從陣地上撤下來向團指揮部跑。
  天色已亮。英國人發現了他,并向他射擊。他的胳膊中彈,他跑進一個空展
子中簡單地包扎了一下,繼續向團指揮所跑。   英國人的火力繼續追著他,
他的腿也中彈了。等他堅持跑進團指揮所的時候,已渾身全是血。他向團長李剛
報告了真實的敵   情。
  這時,二連已經占領了一個小學校,殲滅了一個連的敵人,并且抓了300多名
英國士兵,這些俘虜被關在小學校里。現在二連正和英軍對峙著。   又有消
息傳到團指揮所:在前邊的七連副連長王鳳江犧牲!
  就是那個在渡大冰河的時候站在齊胸深的冰水中,把他的士兵一個個托上冰
層的王鳳江。   在和英軍交戰的前沿,王鳳江看見團副參謀長上來了,大喊
一聲:“五號!你下去!這里太危險!”   話音還沒落,一發炮彈几乎是在
他的身邊爆炸了,一塊彈片削進了他的頭部。   王鳳江,中國東北地區的農
民,參軍后在第三十九軍所歷經的多次殘酷的戰役中,他成為立戰功最多的人。
  王鳳江犧牲后,他的戰友在這個中國軍隊著名的英雄身上衹找到兩件東西
:別在上衣兜上的一支用舊零件湊起來的自來水筆和口袋里的几粒充饑的板栗。
  三四七團面臨的局面十分嚴峻。
  釜谷里是個洼地,三面是山,控制著山議政府通往漢城的公路和一條鐵路。
英軍二十九旅的這個“綠老虎團”已占据著這里的有利地形,准備一旦戰局有變
掩護其主力向南撤退。   天上的飛机來了,地上的坦克出動了,英軍幵始向
三四七團的陣地反擊。   三四七團的几個連隊傷亡巨大,眼看著要頂不住了

  ─一六師全師公認的又年輕又有文化的參謀長,28歲的薛劍強,他一直跟隨
著三四七團打到釜谷里。他在前沿与師長汪洋通電話的時候,聲音很焦急:“抓
了三百多俘虜,是英軍二十九旅的!都在小學校里憋著呢!快讓三四八團上來!
”   就武器裝備來講,英軍占絕對的优勢,因此与英軍對峙,戰斗空前慘烈
。而且三四七團是夜晚打進釜谷里的,天亮后才發現,几個重要的制高點沒有及
時占領,它們對中國士兵构成了巨大威脅。戰斗到中午,三四七團与師指揮部的
電話和電台聯系也斷了。下午,軍電台轉來一封電報,說三四七團傷亡很大。師
長汪洋和政治部主任急了,帶上參謀上了前沿,他們直接上到了三四七團的陣地
,汪洋師年剛上陣地,就行見擔架抬著薛劍強下來了,薛劍強的警衛員在哭。
  ─一六師年輕的師參謀長已經犧牲。
  必須把英軍阻擊在這里,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團長李剛決定把七連派上去,把卡在公路上的一個制高點拿下來并且守住。
  控制了這個制高點,英軍就等于被關注了這釜谷里的洼地里。
  七連連長厲鳳党和指導員張鼎先帶領部隊首先控制了公路邊上的那個小學校
。他們倆爬上學校的牆頭往公路上打,公路上黑壓壓的一大片汽車。厲鳳堂知道
,汽車是敵人的命,逃跑全靠這玩意兒,守住公路和守住汽車,敵人就絕對跑不
了。于是,他帶領戰士迅速搶占公路邊的小高地,剛剛把這個高地占領,還沒喘
口气,英軍就攻上來了。   七連,這支由中國工農紅軍發展至今的連隊,它
的生死攸關的時刻到了。   因為對于英軍來講,這個高地也關系到他們的生
死。
  英軍的炮火极其猛烈,高地上的一尺多厚的雪立即變成發燙的泥水。沒有辦
法修築工事和掩体,中國士兵們就在泥水中抗擊著英軍士兵的一次次的進攻。彈
葯很快打完了,指揮所派出的送彈葯的士兵全部死在路上,英軍密集的火力把高
地通往   團指揮所的路嚴密封鎖了。
  很快,措導員張鼎先犧牲,接著,排長們也全部犧牲。當重机槍被打壞時,
連長厲鳳里負重傷倒下。陣地上沒有干部了,厲鳳堂在血泊中看著給他包扎的司
號員鄭起已說不出話來,但鄭起明白連長的眼神,連長在對他說:去指揮戰斗。
  鄭起對奄奄一息的連長說:“放心,陣地由我負責,堅決守住!”
  鄭起最崇拜的人就是副連長王鳳江,突破臨津江的前一天,在隱蔽洞里他和
他崇拜的人聊了很長時間。從他知道玉鳳江犧牲的消息起,他便覺得他永遠地失
去了什么,心口一直在疼。   鄭起集合了陣地上的人,一共還有十三人能堅
持戰頭,其中有六名中國共產党党員。   鄭起把十三個人分成几個戰斗小組
。有的人建議指揮員的位置要靠后,鄭起不同意,他知道連長就是靠前指揮戰斗
的,他也要在最前面、井且指定了在他犧牲后接付他指揮的人。   英軍在數
門迫擊炮的轟擊之后又幵始進攻了。公路上的坦克把炮口對准這個高地進行瞄准
射擊,英軍士兵成散兵隊形一排排地向高地上爬來。   鄭起在陣地上奔跑:
“打!打!打胜了明天過漢城!”
  在打退英軍的几次進攻之后,鄭起發現陣地上沒有子彈了。
  他決定去敵人的尸体中搜集子彈。
  鄭起在英軍士兵的尸体小爬來爬去。英軍的机槍几乎是跟著他的身影來回射
擊。他不斷地跳進彈坑躲避,最后他用樹枝把自己的軍帽挑起來亂晃,帽子被子
彈打得碎片亂一飛。   他從敵人的尸体中背回來十几條子彈袋和一堆手榴彈

  在他分這些彈葯的時候,發現又有六個人犧牲了。
  高地出現了令人不安的寂靜。
  向公路上看,英軍的汽車還在那里,汽車上坐滿了英軍士兵。由于這個高地
在中國人手里的緣故,英軍仍然無法逃跑。   鄭起把干糧袋中的最后一點干
糧給大家分了,然后等待著最后時刻的到來。   英軍發起了最后一次進攻,
六輛坦克參加了向高地上的沖擊,而步兵人數是前面數次進攻的几倍。   等
到已經能把英國人的鋼盔看得很清楚了的時候,鄭起發出了幵火的命令。   
陣地上僅剩的七名中國士兵几乎是同時站起來幵槍了,并扔出手榴彈。鄭起一邊
打一邊喊:“陣地是同志們用血換來的!   不能讓敵人奪去!”
  英軍士兵已經擁上陣地,所有的中國士兵都端起了刺刀。
  突然,鄭起跑向陣地上最高的地方,站在那里,舉起了自己的小鋼號。他拼
盡力气,把這把軍號的最大音量吹了出來。   突然出現的號聲令英國士兵疑
惑了一下,然后他們立即轉身向后跑。
  正准備迎接死亡的中國士兵感到奇怪:就快占領高地的敵人,聽見號聲,突
然停止了射擊,大禍臨頭似地向下狂奔!   在三四七團指揮所一直緊張地觀
察這個高地動向的人也迷惑不解:這軍號聲是什么意思?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鄭起一遍一遍地吹,吹得嘴唇出血,一直把敵人吹到公路上。
  公路上已經起了大火,英軍的汽車在三四七團主力的打擊下幵始燃燒。
  七連,以几乎全部傷亡的代价,在這個高地上守了整整一天一夜,終于等到
了主力部隊,把英軍二十九旅的“皇家來复槍團”   的一個營殲滅在這里。

  今天,英國皇家“綠老虎團”的團旗,陳列在中國革命軍事博物館里,同時
陳列的,還有鄭起在陣地上吹的那支小銅號。   釜谷里的戰斗結束一年以后
,鄭起應邀到北京參加國慶觀禮。在北京參觀了几天之后,9月30日,鄭起接到了
一個紅色請柬,上面寫著:謹清光臨──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澤東。   在中
南海的怀仁堂。毛澤東宴請200多名各界來賓。
  毛澤東所坐的桌子是一百號,鄭起坐的桌子是六十六號,由于排列的原因,
鄭起和毛澤東僅僅相隔一張桌子。   19歲的鄭起,出生于一個苦命人家,兩
歲時父親去世,三歲時母親改嫁。他要過飯,放過豬,要不是參了軍,他根本不
知道人吃飽飯是什么滋味。   鄭起端著一盃酒,走向毛澤東。
  他說:“敬毛主席一盃酒。”
  毛澤東問:“是志愿軍的代表?”
  鄭起說:“是,從前線來。”
  毛澤東放下酒盃,拉起了這個年輕士兵的手。
  鄭起回到朝鮮的戰壕后,對他的戰友們說,毛主席的手熱熱的,又厚又軟。
  1951年1月3日,中國軍隊全線逼近漢城。
  這時,小國志愿軍部隊中幵始流行這樣一支歌:志愿軍不怕困難多,經得起
寒冷經得起餓。   兩條腿攆上四個枯轆,翻了高山過大河。
  不怕美國反擊凶,隱蔽好了它炸不著。
  不管飛机滿天飛,照樣幵會照樣唱歌。
  朝鮮人民軍一起干,朝鮮游擊隊來配合。
  美軍的防線ABC,一攻就是全線突破。
  志愿軍不怕困難多,經得起考驗經得起磨。
  不到胜利不停休,不赶走美帝不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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