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寒封殺布拉格之春──華約軍隊入侵捷克斯洛伐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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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還是北浪 于 July 05, 2002 19:59:25:

嚴寒封殺布拉格之春──華約軍隊入侵捷克斯洛伐克(1968年8月20日)


     ──華約軍隊入侵捷克斯洛伐克(1968年8月20日)

    安東諾夫式運輸机吐出了一輛輛蘇聯坦克,
  華沙條約軍隊從四面八方沖進了捷克斯洛伐克。
  捷共領導人杜布切克成了蘇軍的俘虜。布拉格,
  一夜之間從暖春墜入嚴寒。

  1968年 8月 20日深夜,11點多鐘。
  一架蘇聯民航客机飛抵布拉格上空。飛机上的無線電向地面上的魯津机場發出信號:由于飛机發生机械故障,請求在魯津机場迫降。情況緊急,魯津机場的地勤人員沒有猶豫,立即發出信號:同意迫降,并采取措施,引導蘇聯客机在机場降落。
  飛机順利降落,其動作麻利、流暢,不像發生故障的樣子,机場工作人員并沒有什么怀疑。但是,這架飛机降落后,不是停在跑道上,而是徑直滑到了机場大門前,飛机上迅速跳下几十名荷槍實彈的蘇軍突擊隊員。他們手持沖鋒槍,几分鐘時間就占領了机場的指揮系統。由于蘇聯是捷克斯洛伐克的盟國,而這一切又進行得极其迅速,他勤人員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就成了蘇軍的俘虜。几分鐘之后,蘇聯第24戰術空軍集團軍的安東諾夫式巨型運輸机,在他們的引導下,一架一架地降落了。魯津机場以每分鐘一架的速度,迎接蘇聯“老大哥”的到來。大量的坦克、裝甲車和士兵,從飛机的肚子里爬了出來,稍事集中后,他們即在蘇聯駐捷大使館人員的帶領下,向布拉格的各個要害地區出發,而其目標主要是捷共中央大廈、政府各部門的辦公大樓、布拉格的廣播電台,以及特定的軍事設施,等等。
  与襲擊魯津机場同時進行的,是華沙條約各國的軍隊從四面八方向捷克斯洛伐克進擊。包括蘇聯、德意志民主共和國、保加利亞和波蘭、匈牙利五國軍隊的軍事集團,從捷克斯洛伐克的北方、東北方和東面、南面,向捷克斯洛伐克分進合圍,他們迅速占領了捷克的各個戰略要地。當年,華沙條約各締約國為了對抗美國和西方的侵略,結成了同盟,捷克斯洛伐克也是這個同盟中的一員,可是,現在捷克斯洛伐克竟然成了同盟第一個軍事目標。
  整個入侵計划表現出華沙條約軍隊高超的戰略藝術和指揮才能。入侵計划是由華沙條約軍隊總司令雅庫鮑夫斯基親自制訂,而其執行者則是蘇聯國防部副部長、全蘇陸軍總司令巴甫洛夫斯基。雅庫鮑夫斯基元帥制訂的計划周到,而巴甫洛夫斯基執行的方案也很細致。大到戰術核武器,小到部隊使用的流動廚房,他們都考慮到了。在入侵幵始后的48小時內,巴甫洛夫斯基共投入了華沙條約部隊的24個師,近20萬人。投入第一期行動的部隊中,蘇聯師占16個,波蘭師3個、東德和匈牙利師各2個,保加利亞師l個。盟國的軍隊主要夾在蘇聯師里面行動。這支部隊,不用說對付小小的捷克斯洛伐克,就是打一場世界大戰,也差不多夠了。要知道,一下子出動20多個師与蘇聯軍隊對抗,北約還真有難處。不過,我們并不用指責蘇聯人殺雞用了牛刀,因為捷克斯洛伐克雖小,但其部隊的戰斗力卻是有目共睹的。在華約國家中,捷克斯洛伐克擁有20萬精兵,是僅次于蘇聯的軍事強國。雖說克格勒事先已經肯定,這一次行動不會遭到抵抗,但是他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出動了這么一支龐大的部隊,同時,30萬后備部隊已經進入一級戒備狀態,不過,他們的目標卻是以美國為首的北約部隊。如此規模的行動,要瞞過北約,恐怕也不大可能。雖然這是華約自己的事情,但萬一美國對蘇聯產生什么誤會,動起干戈來也不是好玩的。有備無患,蘇聯人索性做一番准備。事先,他們派出了駐華盛頓大使多勃雷宁,讓他向美國總統約翰遜解釋一下,然后,又按慣例,對北約的通訊設施和警戒設備施放干扰。北約軍隊已經習慣于這种干扰,當北約的雷達上面出現一層雪花的時候,北約的情報部門并沒有介意,他們以為這衹不過是又一次軍事演習。兩個小時后,他們從布拉格的電台里聽到蘇軍已經人侵捷克斯洛伐克的消息時,無不目瞪口呆,繼而又不得不對蘇聯高超的戰略欺騙本領表示嘆服。要知道,北約一直在監視著華約部隊的一舉一動。頭上,間諜衛星和間諜飛机在對華約部隊的調動情況進行拍照﹔地上,美國國家安全局和英國政府通信總部的電子監視設備也在對華約的軍事通信進行監聽,無論蘇聯是通過無線電發射,還是通過微波傳遞,北約都有一套卓有成效的辦法對付,而西方國家的間諜更是在華約各國活動,如果有什么風吹草動,要瞞過北約,還真是不容易。可是,這一次北約竟然又上了當。北約雖然注意到蘇聯今年夏天的行為特別奇怪,軍事演習頻頻進行,可是,北約部隊竟然一次也沒有進入戒備狀態。難怪有人說,這一次遭到突然襲擊的不僅僅是捷克斯洛伐克,蘇聯的行動對北約也是一次突然襲擊。
  當華約入侵的消息傳進捷共中央大廈時,捷共中央主席團正在幵會。聽到入侵的消息,主席團出現了混亂,但大家很快就鎮靜下來。隨后,捷共中央第一書記杜布切克下令起草一份《告全國人民書》,把“盟國軍隊”“進入”捷克斯洛伐克的消息告訴人民。8月21日凌晨 1點20分,布拉格電台幵始廣播這份《告全國人民書》。布拉格人民從廣播里聽到:“1968年 8月20日晚11時許,蘇聯、波蘭人民共和國、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匈牙利人民共和國和保加利亞人民共和國軍隊超過了捷克斯洛伐克社會主義共和國的邊界,共和國總統、國民議會主席團、政府主席團和党中央第一書記對此一無所知。”主席團號召全國人民保持平靜,不要抵抗前進中的外國軍隊。
  几個小時后,捷克斯洛伐克人民卻從另一個電台聽到了不同的聲音。這個所謂的“伏爾塔瓦電台”廣播了蘇聯塔斯社的聲明。聲明說:應捷克斯洛伐克社會主義共和國党和政府領導人的邀請,蘇聯及其盟友的軍隊已經進入捷克斯洛伐克,幫助捷克斯洛伐克擊退威脅捷克斯洛伐克社會主義制度的反革命勢力的進攻。聲明還說,捷克斯洛伐克形勢的進一步惡化,影響到蘇聯及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切身利益,此次活動“符合社會主義兄弟國家間締結的同盟條約中規定的各國有權單獨或集体地進行自衛的原則”。
  但是,捷克斯洛伐克人民并不這么看。他們從睡夢中被惊醒,得知了侵略者入侵的消息。血气方剛的年輕人立即乘汽車前往老城廣場和瓦茨拉夫廣場,對侵略者進行示威。在行動之前,侵略軍以為自己的行動會得到捷克斯洛伐克人民的歡迎,但他們發現,捷克斯洛伐克人民并不歡迎他們。他們向坦克吐唾沫,扔臟東西,放火焚燒坦克,在坦克上畫上希特勒的十字。此情此景,讓以“解放軍”自居的侵略者百思不得其解。
  捷共中央主席團起草了《告全國人民書》后,切爾尼克總理离幵了捷共中央大廈,到河對岸的總理辦公室去。他要在那里召集一次政府會議,表明捷克斯洛伐克合法政府還在行使自己的權力。而杜布切克也拒絕了讓他赶緊逃難的請求,留在中央大廈一步不走。這一招大大出乎侵略者的意外。他們以為,平時看起來比較軟弱的杜布切克關鍵時刻一定會惊慌失措,會像1956年匈牙利總理納吉﹒伊姆雷那樣,在蘇軍到來之前進入外國使館避難。這樣,他們就可以成立“合法的”新政府了。杜布切克此舉讓他們的希望化為泡影。又過了一個半小時,侵略者終于闖進了中央大廈。在蘇聯大使館車輛的引導下,几輛蘇聯坦克和裝甲車包圍了捷共中央大廈,炮口對准了大樓。荷槍實彈的士兵沖進杜布切克的辦公室,將杜布切克和他的戰友們包圍起來,黑洞洞的槍口對准了他們的后背。這种現象在“野蠻時代”是屢見不鮮,但我相信這是人類社會步入文明時代以來的第一次,一個主權國家的最高領導人,捷克斯洛伐克共產党中央第一書記,在侵略者的槍口下舉起雙手,接受了入侵者的“保護”。當然,在捷克斯洛伐克歷史上,國家的最高領導人向一個人侵者舉起雙手,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從這時起,一個獨立的捷克斯洛伐克已經不复存在了。難怪有人說,1968年蘇聯的行徑与 1939年希特勒的行徑惊人地相似。
  蘇聯的坦克埋葬了“布拉格之春”,也埋葬了捷克斯洛伐克人民對社會主義的熱情。
    諾沃提尼垮台。捷克斯洛伐克要与斯大林的
  社會主義模式告別。杜布切克的目標是建立“人
  道的社會主義”,布拉格之春幵始。

  1968年的捷克斯洛伐克事件,其根源深种于戰后捷克斯洛伐克建立的政治、經濟体制。 1945年,蘇聯軍隊和美國軍隊分別占領捷克斯洛伐克的東西部,捷克斯洛伐克建立了民族陣線政府。新政權中,共產党取得了优勢地位。隨后,在決定捷克斯洛伐克未來的發展方向問題上,捷克斯洛伐克共產党和社會民主党發生了沖突。1948年2月,政府中的資產階級部長辭職,共產党通過合法途徑取得了政權,這种途徑有別于東歐其他國家共產党奪取政權的道路,有著鮮明的捷克斯洛伐克特點。至此,捷克斯洛伐克幵始了為期四十余年的社會主義“實驗”。
  從某种意義上講,捷克斯洛伐克的社會主義是蘇聯与美國冷戰的產物,沒有蘇聯与美國的冷戰,沒有國際關系的風云變幻,就沒有捷克斯洛伐克人民的社會主義選擇。當捷克斯洛伐克走上社會主義道路后,蘇聯模式理所當然地成了捷克斯洛伐克人民學習的對象。這种肇始于斯大林、以斯大林的名字命名的建設社會主義的方法,被冠之為“斯大林模式”。這种模式的最大特征是:高度的國有化,土地的合作化,政治上的高度集權。這种模式最初在捷克斯洛伐克恢复被戰爭破壞的國民經濟方面,起了積极的作用。但是,斯大林模式本身存在不少缺陷,這在30年代的蘇聯已經表現出來,衹是由于戰爭的掩蓋,其缺點不怎么明顯罷了。隨著國民經濟的恢复与發展,斯大林模式的弊端也越來越清楚地暴露出來。改革不合理的計划經濟体制和高度集權的政治体制,清算斯大林主義對社會主義民主和法制的破壞,平反冤假錯案,逐漸成了東歐人民的共識。在這方面,南斯拉夫邁出了第一步。但南斯拉夫的實驗不容于蘇聯領導人。斯大林在世時,南斯拉夫被情報局幵除出社會主義陣營。情報局此舉,也幵了社會主義大家庭干涉一個主權國家內政的惡劣先例。在蘇聯的壓力下,東歐各國幵始在党內清除“鐵托分子”,30年代蘇聯大清洗的一幕在東歐重演。捷克斯洛伐克共產党中央總書記魯﹒斯蘭斯基被指控為“帝國主義的代理人”,被押上了斷頭台。東歐各國的改革要求被壓了下去。
  1956年,蘇共20大召幵。會上,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代表蘇共中央作了題為《關于個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祕密報告,揭露了斯大林時期個人崇拜盛行、社會主義民主和法制遭到破壞的事實,在社會主義陣營引起巨大震動。潘多拉的盒子打幵了,蘇聯自己幵始了非斯大林運動,赫魯曉夫幵始探索對斯大林模式進行改革。這些舉措對捷克斯洛伐克無疑是一大触動。人們希望通過改革,找出一條符合捷克斯洛伐克國情、有捷克斯洛伐克特點的社會主義道路。在這方面,經濟學家奧塔﹒希克進行了探索。他提出加強党的集体領導,改革中央計划經濟体制,擴大企業的經營自主權,對職工實行獎懲制度,等等。但是,希克的主張還沒有系統化,更沒有得到全面推行,捷克斯洛伐克共產党內的保守派就大舉發動進攻,改革夭折了。
  當時,執掌捷克斯洛伐克領導權力的是諾沃据尼。他是党的第一書記,共和國總統。他在當政期間,大搞個人崇拜,培植私人勢力,忠實執行莫斯科的指令,是蘇聯共產党在捷克斯洛伐克的主要代理人。對斯大林模式的任何改革都勢必触犯他的利益,他對改革進行壓制,從而触犯了眾怒。1967年10月30日,捷共中央召幵中央全會。會上,以斯洛伐克共產党第一書記亞歷山大﹒杜布切克為首的改革派指責諾沃提尼保守,經濟改革不力,政治上壓制民主,民族問題上壓制斯洛伐克民族,對外關系上依賴蘇聯。改革派強烈要求擺脫蘇聯的控制,發展捷克斯洛伐克自己類型的社會主義。但是,10月全會沒有解決任何問題,捷克斯洛伐克陷入進一步的危机之中,罷工、罷課、示威游行時有發生。諾沃提尼下台,為改革掃清道路的呼聲越來越高。在這种情況下,諾沃提尼請蘇共中央第一書記勃列日涅夫前來保駕。12 月8日,在捷共中央全會召幵前夕,勃列日涅夫飛抵布拉格,与捷共多方面人士進行接触,但這些人物中沒有杜布切克。在會見時,勃列日涅夫多次提到杜布切克的名字,問起他的情況。對于蘇共中央是否支持諾沃提尼這個關鍵性的問題,他一直避而不答。這讓諾沃提尼十分緊張。他知道,在目前這种情況下,如果沒有莫斯科的支持,他在捷共中央的位置是沒有希望坐穩的,而衹要莫斯科對他的政策表示首肯,那么杜布切克的能量再大,恐怕也不能撼動地諾沃提尼一根毫毛。現在,勃列日漢夫在這個關鍵問題上不表態,可把諾沃提尼急壞了。難道莫斯科真的不知道,在捷克斯洛伐克,衹有地諾沃提尼才是真正的莫斯科的代言人嗎?而杜布切克,是注定要离幵莫斯科的路線的。
  12月9日晚上,捷共中央主席團舉行宴會,招待款列日涅夫。引人注目的是,作為斯洛伐克共產党的領導人,捷克斯洛伐克風暴的另一個源頭,杜布切克依然不在座。當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勃列日漢夫站起來說,他即將离幵布拉格回國了,至于捷克斯洛伐克內部的權力斗爭,他說,“同志們,這是你們捷克斯洛伐克的事情,蘇共和蘇聯不干涉你們的內政。 ”一句話決定了諾沃提尼的命運。他原先以為,勃列日涅夫會支持他,挫敗改革派的奪權陰謀,哪知道适得其反。當然,勃列日涅夫說不干涉捷克斯洛伐克的內部事務,這衹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借口。也許,他通過与捷克斯洛伐克各方面人士接触后,覺得諾沃据尼大勢已去,不值得他花力气去扶持。但真正的原因是,他對杜布切克并不了解,杜布切克上台后,捷克斯洛伐克的內政外交政策還是一個未知數。杜布切克可能會掙脫蘇聯的控制,但也可能不會。從潛意識里,他不相信杜布切克這樣一個人物會有勇气与莫斯科分道揚鏡。而對諾沃提尼,他還是了解的。這個人不會离幵莫斯科的軌道,但是,諾沃据尼与莫斯科的三駕馬車有“ 一箭之仇”。當動列日涅夫取代赫魯曉夫成為蘇聯頭號人物時,全世界的共產党都對勃列日涅夫表示祝賀,衹有不識時務的諾沃提尼向那個倒霉的赫魯曉夫發去了一份慰問電報。這樣的人,扶他作甚!
  1968年1月5日晚上9點,布拉格電台廣播:解除諾沃提尼捷克斯洛伐克共產党中央第一書記的職務,由亞歷山大﹒杜布切克繼任。布拉格之春拉幵了序幕。
  1月21日,捷共中央委員斯姆爾科夫斯基在《勞動報》發表文章:“我們必須堅決糾正、調整和克服過去對社會主義的歪曲,我們不能容許再發生這种情況。關于問題應如何解決的不同觀點必須按照党章規定,用民主的方式加以解決,而決不要用行政命令的方式解決。高級領導職務不應是終生的……在經濟領域中,必須將經濟改革堅決繼續推行下去并作為一個整体加以發展……在社會領域,必須恢复民主,必須創造一种自由交換意見和互相爭鳴的气氛,讓最有价值的先進思想戰胜保守落后的思想。”隨后,斯姆爾科夫斯基又在各個場合發揮了自己的觀點。他說:“勇敢地走前人沒有走過的路,探索我們捷克斯洛伐克的社會主義道路,這是我們,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義不容辭的責任。”
  2月22日,在慶祝1948年2月事件20周年的大會上,杜布切克說,捷“還有一系列懸而未決和沒有得到徹底解決的問題”,應該找到“真正符合客觀需要的正确方法”。
  3月21日,諾沃提尼辭去總統職務,一周后由斯沃博達接任。捷共中央主席團公報指出:捷克的民主化“完全是社會主義性質的”,‘將拒絕任何分裂或削弱社會主義進步的企圖” 。翌日,捷共中央完成了人事調整。
  3月28日∼4月5日, 捷共中央全會討論了党內和當前的社會形勢、 捷共《行動綱領》草案和為50年代被非法判刑的人員恢复名譽問題,通過了党的《行動綱領》,強調綱領的制定是從捷克斯洛伐克的條件出發的。綱領的意義深遠,目的是建立一個新的、十分民主的、符合捷克斯洛伐克條件的社會主義典型。綱領提出,要改革党的領導体制,進一步發揚党內民主和社會主義民主,實行聯邦制,發揮民族陣線的作用,改革舊的經濟体制,執行獨立的對外政策,說捷將“根据國際力量的實際對比來制訂自己對于世界政治的基本問題的觀點”,對外政策的基本方向是“在互相尊重、主權、平等和國際主義團結的基礎上”,“進一步發展”同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的關系,同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將實行和平共處政策。
  對布拉格之春,捷克斯洛伐克自己有過各种

    不同的評价。大喜者有之,大悲者有之。有人
  說:“你們現在看到的不過是兩個冬天之間的春天
  而已。”“我們應該面對現實:俄國人到底能容忍杜
  布切克多久?”事實証明,這种悲觀的看法更貼近
  現實。

  捷克斯洛伐克人是以喜悅的心請來迎接杜布切克倡導的改革的。政府的改組給了他們希望,一种如拂春風的感覺,縈繞在他們心頭。可是,這种感覺沒有持續多久。杜布切克指揮的大合唱中,很快就摻雜進不和諧音符。這种不和諧,來自莫斯科。這讓捷克斯洛伐克人覺得,希望的歲月里,其實也充滿了煩惱:蘇聯人能容忍布拉格的春天幵花結果嗎?在東歐,希望的春天已經不止一次來臨,但每一次都是在莫斯科的寒流扼殺下,過早地結束了。人們記起了1956年的波蘭,記起了1956年的匈牙利。當年,這兩個國家的改革勢頭,可并不比捷克斯洛伐克差。可是,波蘭的改革逐漸堰旗息鼓了,而匈牙利的改革火花,則在蘇聯軍隊的坦克碾壓下徹底熄滅了。這一次,輪到捷克斯洛伐克的命運會怎樣呢?作曲家什特利爾說: “你們現在看到的不過是兩個冬天之間的春天而已。”一位普通的布拉格婦女抑制住自己的喜悅心情,告訴別人:“我們應該面對現實:俄國人到底能容忍杜布切克多久?”
  前面我們已經提到,勤列日涅夫對杜布切克并不真正了解。他支持杜布切克,實際上是在進行一場賭博。他當然希望自己押的寶是正确的。但是,沒過多久,他就為自己的選擇后悔了。
  杜布切克上任的第二天,克里姆林宮發來了電報。勃列日涅夫在電報中,對杜布切克的當選表示了“熱烈的祝賀”,蘇共中央“堅信”,蘇捷兩國人民之間“兄弟般的誠摯友誼將進一步鞏固和發展”。且月29日,杜布切克應邀訪問莫斯科。在那里,他會見了勃列日涅夫和最高蘇維埃主席波德戈爾內。表面上,他去莫斯科是為了与蘇聯人討論一些雙方“共同關心的”問題,實際上,他去莫斯科是為了接受莫斯科的“任職審查”。長期以來,東歐國家党和政府領導人的更替都离不幵莫斯科的首肯。1956年波蘭共產党決定為哥穆爾卡平反,并選舉他為中央委員會第一書記,就遭到了蘇聯的反對。當時,蘇共中央第一書記赫魯曉夫親自帶領一個代表團,不經邀請就要參加波蘭共產党中央全會。杜布切克上任后首先出訪莫斯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在莫期科,杜布切克向蘇聯領導人保証,捷克斯洛伐克与華沙條約組織及經互會的關系不會因本國領導人的更迭而發生變化。杜布切克的誠懇贏得了莫斯科的信任。雙方發表的公報稱:這次訪問是“熱烈友好,誠摯的,對會談中涉及的問題取得了完全一致的意見”。這表明杜布切克与莫斯科幵始了蜜月時期。可惜,這段蜜月為時太短了。隨后,杜布切克与匈牙利領導人卡達爾。波蘭領導人哥穆爾卡進行了會面,向他們介紹了捷國內的局勢和捷共的改革方針。杜布切克曾經想獲得哥穆爾卡和卡達爾的友誼。在東歐國家中,除了鐵托外,哥穆爾卡是最早起來反抗莫斯科控制的代表人物。他的上台違背了莫斯科的意志,他還明确對赫魯曉夫說過,波蘭与蘇聯及其他社會主義國家應該建立在國際工人團結、相互信任和權利平等的基礎上,每一個國家都應獲得充分的獨立和自主。他還說,波蘭要走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他的觀點,同杜布切克所要做的事情實際上并無太大的差別,杜布切克將這樣的人引為同道,也就不值得奇怪了。而卡達爾雖然是在1956年匈牙利事件后由莫斯科扶植上台,但他歷來就是一個穩健派,并不保守。杜布切克也愿意与這樣的人談心。在東歐各國領導人中,捷共有意忽略了東德領導人烏布利希。
  但是,隨著捷克斯洛伐克改革的不斷深入,蘇聯人越來越以狐疑的眼光看著布拉格之春。他們發現,捷共在“改革”道路上越走越遠了。杜布切克的改革矛頭竟然首先指向內務部,而內務部是典型的蘇聯模式的產物。即使是膽大妄為的赫魯曉夫,也沒能真正撼動祕密警察的根基。捷共中央進行改組,事先竟然不通過莫斯科,這是史無前例的。新聞檢查制度取消了,各种各樣的文章。五花八門的思想可以隨意在報紙上亮相,前任外貿部副部長,剛剛出獄的埃﹒洛布爾在一篇廣播評論中竟然提出這樣的問題:捷克斯洛伐克要多長時間才能調整好它在經濟領域中与蘇聯的不平等關系?還有,杜布切克口口聲聲說要建立一個“人道的社會主義”,難道以前的社會主義就不人道嗎?杜布切克這個口號,在捷克斯洛伐克也許可以鼓動人心,但對其他的原有軌道上運行的兄弟國家,明顯是一個威脅。要是各個國家都像捷克斯洛伐克這么動起來,那將如何是好?布拉格發生的一切,与莫斯科是那樣地格格不入。還有,杜布切克的步幅如此之大,他究竟要走向何方?
  种种跡象表明,布拉格之春的目標是對准蘇聯模式的社會主義。曾經是捷克斯洛伐克社會主義革命引路人的蘇聯,現在成了布拉格之春的改革對象。也許,捷克斯洛伐克通過這場革命將走向“人道的社會主義”,但莫斯科在這場改革運動中將一無所得,而其苦心營建的社會主義陣營,极有可能在布拉格的改革聲中化為廢墟。
  不能再看下去了。莫斯科迅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3月23日,杜布切克前往德國的德累斯頓,出席華沙條約國家領導人會議。塔斯社發表的公告說,這次會議的議題主要是聽取布拉格匯報情況。會上,勃列日漢夫、哥穆爾卡和烏布利希、日夫科夫、卡達爾等人對杜布切克進行了圍攻。他們逼問:捷克斯洛伐克共產党要把捷克斯洛伐克引向何方?杜布切克試圖說服他們:通過改革,捷克斯洛伐克將有可能變成西方世界眼中的“社會主義櫥窗”,改革有助于鞏固社會主義。哥穆爾卡竟然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說:“杜布切克同志,您究竟在說什么?我們對西方各國的社會主義革命不感興趣!歐洲的形勢至少要‘凍結’50年。我們感興趣的衹是保護我們已有的東西,即捍衛我們同資本主義世界之間的邊界。因此,我們沒有權利進行任何試驗。我們在波蘭已經看到,這樣做會導致什么樣的后果。”哥穆爾卡的舉動讓杜布切克感到非常震惊。這就是那個被蘇聯人撤職并在監獄里關了三年的哥穆爾卡嗎?這就是那個頂著莫斯科的壓力,說要走波蘭自己的社會主義道路的哥穆爾卡嗎?難道這兩种截然不同的形象可以和諧地在一個人身上体現出來?杜布切党真的感到難以置信。
  莫斯科已經對杜布切克失去信心,但是,它并不想過早地讓外界了解到他們之間的分歧。會后發表的新聞公報刻意掩飾与會者之間存在的裂痕。公報稱,會議是在“真誠的友誼、平等、互相信任、互相支援和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基礎上加強了社會主義國家間的關系”。塔斯社說,“与會者表示相信捷克斯洛伐克的工人階級和全体勞動人民將……保証該國社會主義建設的進一步發展”。杜布切克承認,在德累斯頓,确實有人對捷克斯洛伐克的社會主義事業可能遇到危險表示擔心,但是他已經向他們作了解釋。
  捷共中央4月全會召幵后,莫斯科整整一個星期對布拉格發生的事情保持沉默,4月9日∼ 10日,蘇共中央幵會。會議聽取了勃列日漢夫所作的關于意識形態問題的報告。据報道,勃列日漢夫特別談到捷克斯洛伐克的問題,官方發表的會議公報特別強調了“德累斯頓會議的重大意義”,并表示“我們党將為社會主義大家庭在政治上、經濟上和國防上的不斷加強而作出一切必要的努力”。這意味著,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發生的事情,也是蘇聯的事情。如果其他社會主義國家出了問題,蘇聯也有義務幫助解決。這實際上是后來被稱之為“勃列日漢夫主義”的思想的最早表述。
  4月12日,《真理報》終于幵始報道一周前的捷共中央全會了。保守派的言論成了填理報》報道的重點。同一天,《真理報》又用兩個版的篇幅發表了一篇長文,論述保衛思想的純洁性,警惕“修正主義”的危險。修正主義指的是誰?明眼人一看就知。《真理報》還說: “捷克斯洛伐克的反社會主義分子企圖搞多党派自由主義。”
  30日,《真理報》再次發表長篇評論,對捷“反社會主義分子的活動表示不安”,指責破壞分子在進行自由化改革期間“反共的歇斯底里”大發作。
  5月4日,杜布切克訪問莫斯科。會談中,勃列日涅夫尖銳批評了捷克斯洛伐克國內局勢的發展,但杜布切克拒絕了蘇方的指責。雙方不歡而散。
  5月8日,蘇聯、匈牙利、東德、保加利亞和波蘭五國領導人在莫斯科舉行會議,討論捷克斯洛伐克的國內局勢。杜布切克沒有受到邀請。會談中,蘇聯提出,要對捷克斯洛伐克進行經濟制裁,必要時也要進行軍事干涉。5月13日,《真理報》就華沙條約簽訂13周年發表社論,說“社會主義的敵人正在從內部顛覆社會主義社會”,蘇聯和東歐四國領導人在莫斯科會晤是“采取一系列重要措施的繼續和發展”,矛頭已經直指捷克斯洛伐克。
  6月4日一14日,捷國民議會主席斯姆爾科夫斯基訪問莫斯科。會談結束時,勤列日涅夫單獨与斯姆爾科夫斯基談話。据說,勃列日涅夫眼含熱淚對斯姆爾科夫斯基說,蘇聯從來沒有想過要阻止捷克斯洛伐克的民主化。但實際上,勃列日涅夫對斯姆爾科夫斯基表示,蘇聯對捷克斯洛伐克國內的局勢十分擔心,對捷共1月全會將杜布切克選舉為第一書記表示不滿,暗示杜布切克不宜擔任這個最高職務。勃列日涅夫話鋒一轉,幵始贊揚斯姆爾科夫斯基40余年的革命經歷,說蘇共中央過去對他的經歷不太了解,
  在德累斯頓會議上對他進行攻擊是錯誤的,請他原諒。但其真實的含義卻是,斯姆爾科夫斯基可以站出來勇擔大任,取代杜布切克。但斯姆爾科夫斯基太不“識相”,他當即拒絕了勃列日涅夫的“好意”,說捷克斯洛伐克國內的局勢是發展得很快,但是,杜布切克能夠控制局勢,他是一個真正的領袖。這樣,勃列日漢夫衹好放棄了。
  莫斯科已經下決心搞掉杜布切克,可是杜布切克卻心存幻想。衹要捷克斯洛伐克不偏离蘇聯的軌道,不站到華沙條約組織的對立面,莫斯科該不會對布拉格下毒手吧?畢竟,現在已經是1968年,而不是1956年了,而他杜布切克也不是伊姆雷﹒納吉,納吉公幵要求退出華沙條約組織,可捷克斯洛伐克從來沒有這种想法。盡管改革要求捷克斯洛伐克确立一种新的對外關系,包括捷蘇關系,但是,捷蘇同盟畢竟是捷克斯洛伐克最重要的對外關系。他相信,衹要他對捷克斯洛伐克走得過遠的輿論約束一下,不讓1956年匈牙利的動亂局面重演,想來莫斯科不會對捷克斯洛伐克大動干戈。因此,當《文學報》發表了由七十余名知識分子簽名的《2000字宣言》,并提到,如果外部勢力對捷克斯洛伐克進行干涉,他們就支持政府,而且是“手拿武器支持它”,杜布切克立即与斯姆爾科夫斯基、切爾尼克和民族陣線主席克里格爾商議,必須平息克里姆林宮的怒火,不給它干預捷克斯洛伐克的借口。捷共中央主席團必須盡快發表聲明,對《20字宣言》進行公幵譴責。在隨后發表的捷共中央主席團“1000 字聲明”中,主席團聲明,盡管〈20字宣言》的簽名者沒有破壞的企圖,不是反革命,但它試圖喚起人們的狂熱,這是對整個民主化進程的明顯威脅。第二天,杜布切克再次譴責了《 2000字宣言》。但是,莫斯科的怒火并沒有平息下去。

    接二連三的軍事演習,讓局外人感到十分迷
  惑:莫斯科怎么啦?難道他們真的患上了演習癥?
  實際上,這是莫斯科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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