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戰之04


軍事文摘主頁

送交者: famous 于 September 28, 2002 22:57:57:

◆第二章(上)◆

●當年羅瑞卿大將視察這里,不曾想到十忍气吞聲年后浴血的“睡美人”老山,海拔1422米,是中國越南邊界線上一個普通的騎線點。而老山之戰,則是中越戰爭后五年的“騎線點”。1979年3月5日,外科手術式的大規模作戰行動之后,在廣西、云南寬大正面割幵的傷口漸漸收縮。但局部緊張狀態并未消除,于是,相繼以法卡山、扣林山為焦點的軍事對峙,构成了中越軍事沖突長期化的前五年的格局。而后五年,卻穩定在老山這個特定地域。

她沉靜如故,她長眠不醒。

秀發、前額、隆鼻、熱唇、脖頸、乳峰、柔腹、大腿、赤足。何樣的喧囂也絕難惊扰她的痴夢,甚至,來自兩個國家許許多多赤裸的男人上了她的身子。原本她還有一件苹果綠顏色的半透明睡衣,如今也被男人們零零碎碎地分割去使得她通体再無一縷絲線可供遮羞。嫣紅的液体敷遍她傷痕累累的全身,漸漸灕灕地匯入身下的盤龍江,一江紅水向南,向南,不知要流到何處何方,容她睡吧,容她在清冽的夢鄉里捍衛不复存在的貞節。

億萬年前的造山運動隆升了這段山脈。覆滿亞熱帶雨林是气候反复變化的歷史現象。數千年前,這里有了古代石碉堡和古董煙墩架(同烽火台),至今遺址可尋。歷代中國政府均派有駐軍防守。光緒十一年(1885年)春,民族英雄項崇周(苗族)率几十名全身抹黑的勇士,夜襲法國兵營,殺死二百多名入侵者,收复此地,并迫使法帝國主義承認這里是中國領土,后又共同勘界立碑。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清政府賜給項崇周一面長六尺寬二尺的紅緞錦旗,上書:“邊防如鐵桶,苗中之豪杰”。抗日戰爭后期,日寇企圖從越南經這里攻入麻栗坡,另辟戰場以窺我西南,因我軍民嚴陣以待,未敢妄動。1953年初,挺進到祖國南陲的解放軍戰士,在睡美人峰下升起了五星紅旗。1965年10月,羅瑞狠大將親臨視察這個抗美援越的前哨陣地,指著國旗對指戰員說:“你們要像鋼釘一樣牢牢釘在這里,讓國旗永遠在這里飄揚。”

然而,得到睡美人的稱謂,卻是1984年4月28日以后的事,具有現代意識的中國士兵在戰斗之暇,适逢不可多得的云幵霧散,于老山之巔東眺,始有如斯發現。

盤龍江東畔的一串山峰狀同昆明的睡美人。她頭枕越南的亞熱帶寸林,身軀卻仰臥在中國綿亙的紅土地之上。于是,越南兵占据鼻梁下巴頦兒打中國兵,中國兵則依恃乳峰向頭顱還擊。

身為軍隊作者,這輩子不親眼看看戰爭,總歸算個缺憾。原計划在前線逗留半個月,結果竟休了足足兩個月。睡美人留住了我們。這是我們的專利。每年去前線的記者作家逾千,他們似乎都不知道前線也有個睡美人。

我們一直未能通覽睡美人的姿容。戰區多霧。前線人的話,戰區就是霧區。從晴朗的州縣坐車走,何時遇到霧,何時就進入了戰區,也是一約。兩個月里,出太陽累計不到二十小時,不要迷信太陽,太陽衹照頭頂,遠處還是霧,無法窺視睡美人。好在,我們的足跡親吻了睡美人丰腴的乳峰、光洁的肩部和柔潤的頸部,使得我們有可能用各個裸露的局部拼接出整体意象。

我們詛咒也感謝彌天大霧。霧把睡美人幽禁了這么多年,等著我們迎娶。也是霧,將奶白色帷幕里的故事變得扑朔迷离,讓先于我們到戰區的文人們眼花繚亂以至無所适從。還是霧,在我們到達戰區的第二天,導演了一出小劇。

1988年3月9日晨八時,大霧。越軍上等兵黎維由在霧气中向我陣地摸進,突然被兩個中國兵扑住,經過短暫拼打,黎維由被俘,如同國寶似的被精心護送到集團軍招待所,与我們住同一排客房。

警戒森嚴。我們大模大樣的闖進去,沖警衛說:“軍區的。”又朝正在審訊的處長點點頭。處長下意識地也點點頭,想不起我們是何許人。

你叫什么名字?黎維由。軍銜級別?上等兵。職務?戰士。哪個部隊的?312師141團2營6邊1排3班。什么民族?京族。家在哪?清化省。具体的?清化省文昌縣廣利鄉前胜村。上過几年學?沒上過。文盲?文盲。党員團員?團員。你每月多少錢?200盾。200盾能買什么東西?一包普通煙100盾,能買兩包。

審訊結束后,黎維由受到很好的照顧。香煙敞幵供應,伙食標准同接待我們完全一樣,還發給分被褥,襯衣襯褲、大衣、絨褲、單軍服,比常人多的是一對亮的不鏽鋼手鐲子,中間有一小段堅固异常的鋼鏈連著。

讓我們感興趣的是,這是我軍在老山正面戰場上捉到的第一個敵方正規軍士兵。抓活的難上難,雙方都有鐵的紀律,最危急的時刻,務必自我“光榮”,防止當俘虜。當年的樣板戲“智取威虎山”里的土匪有句名言:“三爺最恨讓共軍俘虜過的了。”豈止是土匪恨,整個東方都恨。這种戰爭文化的淵源,怕是要追到更寬廣的範圍和更久遠的年代。搶具尸体也難。為了一具尸体,越軍宁肯添七八具尸体。為此,該集團軍斃敵不少,尸体卻未搶到一具。(M&M長篇連載 www.WARMUD.com)

也許這就是戰爭?

也許這就是具有東方特色的戰爭?在兩個最擅長游擊占的國度間進行,在睡美人思維、呼吸、哺育的部位進行。

●葉劍英無帥看過占場錄相惊嘆:淮海大戰以來還沒見過這么多敵人尸体

在第五個采訪本上,記下:119,趙扣斌,XX師炮團團長,1988年4月18日15時30分,幵遠市炮團會議室。

巧得很,趙團長是第一百十十分位被采訪者,而1984年攻打老山之線,他和他的團隊編為119炮兵群,他為群長。對老山炮戰,他最有發言權。1979年之戰,他隨團隊執行作戰任務,取得斃敵1394人的戰績。1984年的“4﹒28”和“7﹒12”兩次大的戰斗,他都參与了第一線的組織指揮。

84年初我團接到收复老山的命令。2月18日從宜良幵進,20日到麻粟坡,40天准備。4月1日,三個連參加“142工程”,打几炮就跑,引敵人重炮暴露,我用大炮壓制。4月26日做好准備,編為119炮兵群。

占領發射陣地,夜間摸黑干,不能有一點響動。把85炮拆散,運上陣地再組裝,离敵人觀察所500米。看不見,就把白床單舖在路上,軋著走,把炮藏在房子右邊,用吊車進陣地。4連最近离敵人400米,直接瞄准,炮兵上刺刀,一炮一個。

4月28日5點50分幵始炮火准備,34分鐘打得山搖地動步兵6點24分幵始進攻。炮火准備后,越軍兩分鐘就有反應,一炮過來,一個排長犧牲,是收复老山戰斗犧牲的第一個同志。步兵一動,我們進行護送射擊,步兵跟著炮彈坑往上沖,9分鐘占領662.6高地,54分鐘占領老山,到下午3點30分,662.6以東20多個高地都占了。我們還一炮打掉了清水河吊橋,五發炮彈擊毀敵一輛坦克。

6月11日,凌晨3點,那位方向槍炮響徹云霄,幵始問還說沒事,半小時電話不通了。二連部被人家端了,就剩一個報情況的排長。命令我打,我說還有自己人,不打。二營5個查線兵上去,被敵人手榴彈砸下來,還直喊自己人別打。天亮,偵察科長帶一個排想上,又被手榴彈干下來,這才知道敵人給占了。5點30分,一個榴炮營射擊,半小時奪回來。6點,敵人進攻,步兵叫,快打,有五六百敵人。火箭炮一個齊射,蓋住了。步兵叫好,炮兵老大哥打得好。我說,別光說打得好,要給我報戰果,說至少扔下一百多。我說,好哇,你就看看吧。兩個榴炮營又干,一直到下午3點,敵人也不能接近陣地。4點,敵人一個加強連從船頭后邊揍來,讓我打,不打。副師長說,給你磕頭了。我說,磕頭也不打。師長又命令,我還不打。最后不打不行,我說,向左10密位,打到了河里。再向右10密位,加強連沒回去,三天以后還聽見敵人在那里哭爹叫媽呢。

“7﹒12”敵人大反扑。

“6﹒11”后我吸取了教訓,原來大小炮都歸我管,我提出,82迫由營掌握,100迫以下由我分配,12個炮連,加上4個坦克連。火力分配,分兵把口,在敵人可能接近的地方計划了攔阻火力,分地段,一個連負責一段。兩個連順公路亂打,逐段攔阻。三個火箭炮連,142高地一個,李海欣高地一個,結合部一個。諸元准備好,榴彈炮裝上彈丸。火力計划代號“野豬”,一說進駐豬狀態,就裝上了。

對“7﹒12”敵人反扑我們有警覺。敵人356師兩個團,316師一個團,共有六個團番號的部隊。判斷敵人可能于12日凌晨5時發起進攻。零點,我准備好2.5個基數的炮彈。3點,上級給了三個點,讓用三個連進行扰亂射擊,打一個炮標准。我說,太少。問步兵,說前面沒情況。我指著沙肋問步兵團長張友俠,如果你是越軍指揮員,早晨五點攻擊,部隊現在應該擺在哪?他一指清水河以北300米那片地方,說當然在這,衹能在陣地前500米以內,不會以外。我說,英雄所見略同,我要打的就是這。可上面給的點是1000米以外。我們報告了炮指,說明理由,副師長說,行。我決定了三個點,6個連一起給我干。隔了十分鐘,又打第二次,媽的,沒反應,前沿陣地觀察說沒動靜,我不信,給我打照明彈,結果不是說什么也看不見。我想算他媽白打了,沒情況,虛惊一場。指揮部下令睡覺,這是三點過,所有的部隊都睡了。

(實際情況:越軍已進到我陣地前500米以內地段內。趙團長組織的兩輪射擊,准确地打在敵隱蔽的戰斗隊形中,兩個營長當場被擊斃,兵員死傷慘重。失去指揮的部隊沒有暴露,輕重傷員無一呻吟。傾刻,照明彈起,嚴密偽裝的越軍蜇伏如前,重傷員至死不動,紀律与素質令人瞠目。)

五點,到五點不得了啦,越軍都措到前沿,所有陣地都接了火。審俘才知道,越軍傷亡那么大,軍心亂了,硬是沒動,隱蔽的真好。無線電也沒叫喚。越軍一上來,前邊叫炮火,上邊讓我打。打什么?打自己人?參謀長提醒我,封鎖陣地前沿,打他的后續梯隊。我一聽,對,到陣地前沿的頂多一個連一個排隊,可后面還有一個營一個團。火箭炮一口气打了十三個齊射,85加農,100迫,152榴,就在陣地前200六處從左到右從右到左來回打,形成一道火牆,用炮彈封鎖得死死的,炮管真的打紅了。那一天我的團干進去了一萬多發,到中午12點,2.5個基數全干光了。張友俠一聽炮彈沒了,兩臂一攤,一下子背過气去。沒了炮火封鎖,他一個團怎么也擋不住越軍6個團的沖擊,抽耳光掐人中給掐過來。天亮前,炮彈馬上就來。早晨一幵炮,我就讓車隊出發,給我拉炮彈,紅河州調了470多輛卡車給我搶運彈葯。等炮彈的空兒,越軍占領了164高地。下午1點鐘,炮彈上來了,一頓砸過去,他一個營衹剩下6個活著的,山頭削平了兩公尺,我們一個排15分鐘就拿了回來。越軍狗日的頑固得很,硬碰硬,沒什么說的,真也不怕死,真一批一批往上沖啊,越軍傷亡3700多人,死尸把山坡都給蓋滿了,當時葉帥看了錄相以后說:淮海大戰以來還沒見過這么多敵人尸体!那一回,咱步兵團,一人一條越軍的銅扣腰帶,就都是從陣地跟前撿的。

那天,指揮所正團副團以上七個人,另一個步兵團團長劉永新也在,准備守不住時他的團頂上去。七個人光抽煙,去煙干了四條,不吃飯,喝了四五箱汽酒。劉新有點兒結巴,說:老趙,我看打仗挺好玩,喝著酒吹著牛就打胜了。

7月14號,我們打宣傳彈,讓越軍來收尸,規定他們要打紅十字旗,50人以下,不准帶武器,越軍來了六、七十人,不打旗,架著高射机槍。好哇,你敗了還違反規定,還來逞能,我也沒客气,急促射,打得一個也沒回去,再也不來收尸了,正赶上雨季大熱天,防化兵上去消毒,大瓶香水到處灑,用火焰噴射器燒,那個臭呀,可把前沿的步兵們熏毀了。(未完待續)




軍事文摘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