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戰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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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famous 于 September 28, 2002 23:01:28:

◆第五章(下)◆

●動物參戰記

“特工”摸哨。

87年入伍的任周建,成了家鄉陝西省扶風縣新店鄉的傳奇人物。6月中旬夜里,前沿陣地哨兵任周建聽到有響動,忙貼緊大石頭仔細觀察。天光幽幽,透空能看到石影樹影草影,地面卻黑洞洞看不到東西。聲音慢慢靠近,已能排除越軍特工偷襲的可能。大概是老鼠,他想,細碎的響聲到了腳邊,他抬腳用力一踏,腳底竟是人胳膊的感覺,而且很沉。他失去重心跌倒,槍摔出去,全身一下子被摟住,脖子也被一條涼胳膊勾住,他奮力掙扎,那人勁比他大得多,掙不動。他胳膊動不了,手能摸,摸到冰涼光滑的身子,不象人,偏臉朝喘气的耳側看,一個蟒頭在晃動,綠眼睛睨住他,蟒嘴里噴出粘稠的臊气。他動彈不得,蟒也不加力勒他,蟒頭在他臉上嗅嗅,又搭到他右肩上,那夜特別冷,任周建象在做夢,迷迷糊糊熬到天亮,戰友來接崗,發現這情況,忙點了几支煙朝蟒頭上噴,蟒怕煙,松幵任周建爬走了。1987年10月8日的《寶雞日報》登了本地勇士的這件壯舉。故事的尾聲沒登出來。任擊建連著几晚睡不好覺,吃不下飯,后來發高燒至40.5度,昏迷過去三次。當時,他真以為是被越軍特工扑住了呢。

黑蛇行動。

B2團工兵連排雷大王劉玉祥為偵察兵幵辟通路到敵軍陣地前草叢里,他自己也原地潛伏。突然身側一陣響,等他發現,一條眼鏡蛇已到了身邊。在蛇眼中,他是一叢草,蛇就從他腋下鑽到肚子下面,在里面定居了。旁邊的小楊抽出匕首,劉玉祥用眼睛示意不要動。敵哨兵就在前方十米處,從戰壕露出鋼盔下的兩衹眼在觀望。一連十几分鐘,敵哨兵不動位置,劉玉祥懸著腰部,快堅持不住。排長終于發現劉玉祥的情況,對電台輕輕吹气,早標定好敵陣地的我炮兵打來炮彈,敵哨兵慌忙鑽洞躲炮,劉玉祥慢慢支起上身,用匕首狠狠扎住蛇頭,為敵人幫忙的眼鏡蛇得到應用的下場。

一個天然洞被我偵察兵監視了很長時間,搞不清里面有沒有敵人。一天下午,突然有三個越軍光身子躥出來,沖洞內大喊大叫,象是遭到惊嚇,偵察兵點清人了人,不知該感激誰把敵人赶出來的。過了一會兒,敵人操了木棒,一個挨一個進了洞,偵察兵才解幵這個謎。

老鼠放哨

來偷襲的越軍很狡猾,他們衹穿條褲衩,光著四肢爬行,碰到地雷,皮膚能感覺出來,同時動作也很輕,我哨兵不易發現。七連想了個辦法,晚上在哨位前擺一些壓縮干糧,洞里洞外的老鼠不斷去吃,一旦發現鼠集体逃躥,就准有況。有時等來的是蛇,狐狸,穿山甲,鬧一場虛惊,但從來沒漏報過,戰士把老鼠稱為活的警報器。

解除警報

B1團神槍手王小龍接到通知,立即戴上防毒面具。炮彈炸后,常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有時敵人還使用催淚彈。各級領導對此都十分警覺,宁可百次以假當真,也不能一次以真當假。王小龍隔著鏡片看老鼠活動如常,順手抓過來一衹,眼珠靈活得很,沒有任何反常,就取下防毒面具。

排長問:“誰批准你解除的?”

他說:“老鼠。”

以后,這成了一條實用經驗。

新式武器

身上著了火的老鼠跑起來不拐彎,是102號哨位戰士們的發現之一,這一發現又導致了“新式武器”的誕生。他們給大鼠身上吊衹罐頭盒,尾巴上澆煤油,將鼠尖對准越軍的洞口,點火,鼠又蹦又跳筆直跑去,越軍慌慌張張向洞外打槍榴彈,老鼠挨了打,轉個方向跑,另一個洞的越軍以為中國軍隊偷襲,不要命地打槍扔手榴彈,一衹老鼠扰得敵人半夜不安宁,越軍終始沒搞清中國軍隊用的是什么新式武器。

●蛇傷

貓耳洞諸多生靈中,毒蛇是最陰險的鄰居。尤其地勢較普通洞低,蟒比較少(老山戰區為立体气候,高處涼,低處熱),毒蛇便越發橫行。

有“老山第一殺手”美稱的冷槍手向小平來到205號哨位,哨長決定設洞宴招待。向小平打冷槍彈無虛發,在戰區名聲赫赫。他的射擊位置轉移到哪,戰果就跟到哪。菜是老一套,罐頭。從石縫里拿出半瓶白蘭地,哨長猶豫了,防蛇酒喝完怎么辦?轉瞬狠了心,先喝再說。酒斟上,容器簡陋。老向光臨寒洞,是我們哨位的光榮,沒什么好招待的,來,自家弟兄樂呵樂呵,第一個干掉。來,好事成雙,哥倆好呀,干。宴畢,酒酣耳熱,向小平出去勘察射擊位置,哨長抓著空酒瓶,發了愁,好事難成雙,喝著痛快,來了情況就難收場。

他問:“蛇出來怎么辦?”

兵們說:“沒事,咱們五個人呢。”

說的容易,毒蛇一出來,黑的粉的綠的花的都有,還有兩頭紅中間黑的,又不愿殺生,誰他媽有辦法?

蟒好辦,給它吃飽就行,同人沒有根本的利害沖突。毒蛇不行,喂得起留不行,得把它請出洞去,別以為這里好吃好喝就留戀。首先要防毒蛇進洞。上級發的雄黃,各個進出口布下一些。重點高防地帶撒些煙絲。毒蛇爬過的地方用棍划拉划拉,不讓它順著自家的味又返回。等等。盡管有這些措施,毒蛇還是能滲透進來,大大小小的縫隙讓你防不胜防。一旦進來,老辦法是朝蛇噴煙,几個人一起抽煙,一起噴,越濃越好,臉還不敢湊得太近。后來煙不太靈了,又改成噴酒,這招還可以。兵們說,早晚有一天,蛇有了酒癮,又得換招。然而,洞內很黑,常常是毒蛇爬進來發現不了,人赤身露体躺著,毒蛇爬上去。毒蛇一般不主動咬人,但你在睡夢中,肚皮上涼嗖嗖上來個東西,你要不要有點反應?故而睡覺中的蛇傷多為右手。

本章幵頭提到挂蚊帳被銀環蛇咬三口的戰士叫覃明祿。小覃是三机連三班戰士,事情發天在87年9月18日下午3時30分。他說:“先咬的左虎口,以為什么東西扎了一下,象休子和尖鐵絲,右手上去撥拉,右手食指又連著兩口,蛇緊緊咬住,吊在手指上,這時知道有東西咬顧不上猜是什么,使勁一甩給甩掉了。我一叫喊,新兵跑過來,打死蛇,把腦袋砍下來。進洞前上課就講過,挨了蛇咬,把頭帶著,不然不知道是啥蛇,不好辦。兩年手疼起來,直個勁兒往上鑽,脹,頭暈的不行,知道衛生員來,后面就稀里胡涂了。醒來是晚上了,醫生、女兵,圍著忙,又弄又量,心里慌,動不了,輸了7天氧,45天出院,現在還弱。”衛生員王之永說:“我跑去看他們哨位,一看,銀環蛇,血液毒。給兩條胳膊都扎上止血帶,拿刀切幵引流,排蛇毒血,15分鐘送到團衛生隊,打胰蛋白,普洛卡因封閉,又轉醫院,服蛇葯,抗菌素,救了過來,下床是好几天以后的事,銀環蛇象一條腰帶,一節黑,一節白,挺大挺大的,好嚇人的。”

洞頂的滲水奏了很長時間的漂亮樂曲,才把一個罐頭盒滴滿。哨長胡光會小心翼翼端起罐頭盒,送進塑料水桶的桶口,慢慢向里傾倒。桶底水不多了,存一點是一點。他沒想到,有一條蛇溜進了桶里偷水喝﹔他更沒想到,這條喝夠了水又洗了澡的蛇要恩將仇報。他馬上用左手掐住胳膊,當時手就腫了。

問:“什么蛇?”

答:“不知道,挺毒挺毒的。”

他當時就不行了。抬下去一直昏迷,刺幵肉,吸毒,肉上挖了坑,猛吸。毒傳到了背部,胡光會亂說話。現在背上還留了個坑,手指伸不直。(M&M長篇連載 www.WARMUD.com)

晴午的貓耳洞里黑漆漆的。机槍手牧寶正睡得滿頭大汗,肚皮上有個涼津津的東西在動口。他伸手去摸,右臂被咬了一口。

牧寶跳起來:“蛇!蛇!”

康順國說:“你說夢話呢,別咋呼。”

牧寶叫:“小胳膊疼了!”

哨兵喊:“有蛇!”

大家都起來,點了蜡燭,蛇已跑掉。貓耳洞与另一個洞相通,衛生員楊貴方跑過來,牧寶的右胳膊發黑,忙扎上止血帶,正要穿過通道去打電話報告,就聽到有呼呼聲靠過來,大家一看,一條黑身紅斑大蛇,盃口粗,支起一米高的身子,小腦袋上一對眼睛反射燭光,又寬雙癟的大脖子上排列著一道道丑陋的橫紋。

“眼鏡蛇!”衛生員認得。

眼鏡蛇被電光逼住,不向前也不退讓,呼呼噴響,占据著通道。

抽煙,朝眼鏡蛇噴,一口交類卷吸掉五分之一,濃濃地噴。

蛇不理,呼呼點頭。

想起酒,咬去瓶塞,奶奶的,──!──!──!

蛇塌了身子,出溜,轉眼沒了蹤影。

衛生員沖過沖通,抓電話向連部報告,請求速派軍醫來。衛生員是臨戰才改行過來的,簡單學了點戰場救護和常見的病的治療,就進了貓耳洞。蛇傷,他沒見過。

電話里軍醫問:“有蛇的牙印嗎?”

衛生員答:“并排兩個,黑色的,小臂上。”

就聽話筒亂戧戧。指導員讓軍醫火速沖到牧寶的貓耳洞,連長反對,說敵人高射机槍封鎖著,出洞就是送死,天不黑不准出洞。

中午十二點半的頂頭太陽晒得洞外草木叭作響。

連長指導員決定,由軍醫在電話里指揮衛生員處理傷情。

軍醫:“現在怎么樣?”

衛生員:“胳膊腫了,整個發黑。”

軍醫:“用針扎几個洞,擠黑血。”

衛生員扎過,擠不出。

軍醫:“用刀切,切個十字。”

洞里一陣忙亂之后,尋到一把鏽鉛筆刀,用酒精棉球抹過,在牧寶黑亮的小臂划,划出白道,又發狠向下豁,划的道象省略號,坑坑凹凹,有白有紅,滲出紫血珠,牧寶痛苦得直叫。

軍醫:“用剪子!”

急救葯箱里有剪子,圓頭,剪紗布膠布行,剪肉鈍得厲害,衹一下,牧寶“哎──”一聲,受不了。洞內人員全体上,手腳都按住,腰上也騎一個,把牧寶固定住,衛生員咬緊牙下剪子,鈍剪子咯吱咯吱響,牧寶渾身哆嗦,固定他的人也隨著抖,咯吱,咯吱,咯吱。

“剪幵了,有黑血。”衛生員顫聲。

“流得快不快?”軍醫急切問。

“不快。”

“你口腔有傷口嗎?”

“沒有。”

衛生員明白了。他俯下身子,用兩手分幵十字形的切口,把嘴貼上去,肩胛一抬一抬。吸,吐,吸,吐,……吸出了紅血。

軍醫:“用高錳酸鉀洗消傷口,你也漱口。”

處理完,勞醫要求給牧寶服大劑量的蛇葯,止血帶半小時松幵一次,避免肢体缺血壞死。

衛生員嘴腫得三天張不幵縫。

一下午連長指導員和軍醫守著電話煎熬,聽著被止血帶扎得疼痛難耐的牧寶嘶聲叫罵,黃昏總算來臨,全世界最長的一個下午。

鞋兒破,衣服破,貓耳洞的毒蛇多。穿肚過,舖下臥,什么滋味都受過。老山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老山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哎,哎嘿哎嘿,祖國萬事連我心,無私奉獻為人民。走啊走,樂啊樂,哪里有危險哪有我,哪里有危險哪有我,老山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老山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食物鏈

人,鼠,蛇,不穩定睥三角形結构。

蛇吃鼠﹔鼠吃人,人的腳茧,指甲,人的食物,人的糞便﹔人呢,吃蛇。吃過蛇的貓耳洞人,沒有說蛇肉不好吃的,衹有一個排長吃了一口又啐掉,嫌骨頭太多,并沒說難吃。

食物鏈也存在逆循環現象,如蛇吃人的食物,罐頭,肉類,雞蛋,米飯,僅此而已。鼠對蛇衹有奉獻,沒有索取。人對鼠亦然,聽說過一例戰士燒鼠吃,撕下腿連骨頭一起嚼,相信是實,但不能以偏概全。也聽說一匹碩鼠力戰一條小蛇,還聽說四匹鼠同一條毒蛇打成一團,皆因戰果不詳,不便下結論。

其實,人喂鼠就等于喂蛇,蛇肉到了人体內人才能多生茧子指甲糞便,鼠走進蛇嘴也就离人嘴不遠了。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食物鏈特別的結果,人付出的是食物,鼠蛇付出的是生命。最終的胜利屬于強者。

有一點需鄭重申明,貓耳洞人吃掉的蟒和毒蛇并不很多,務請中外動物學家給予鑑諒。

吃蛇需要文化。

沒有文化的軍隊吃不好蛇。

炮連指導員用利刃剖幵眼鏡蛇的腹部,一一指點,這是心,這是膽,毒腺在這,去掉毒腺,其它地方沒毒。炮手們縮天咋舌,認為不如吃饅頭保險。燒了一小鍋,指導員以身作則吃了些,第二天早飯依然健在,炮手們方敢試吃,一吃就上癮,連盪喝得干干凈凈。

又一次吃蟒肉,与指導員同吃的炮手鄒炎,鄒炎胳膊負傷,被炮尾撞的。指導員吃凈一塊蟒骨,丟在桌上,說:“讓你別吃蛇,你偏吃,看你胳膊怎么辦。兩個班長吃蛇,也都犧牲了。”說罷,嘆口气,又夾起一塊。

花蟒將頭探出,望望小洞口,又望望大洞進而的几個裸体兵。蟒的小洞里沒擺罐頭,兵們一個個笑得不自然。

田勇說:“蟒啊,不是我們跟你過不去,老越把陣地封鎖了,我們十多天沒吃肉了。”

陳文說:“是呀是呀,我們快下陣地了,不能沒個紀念,你的皮就留給我們吧。”

王浩虎點頭:“真對不起,十几天沒吃肉了,你知道的。”

兵們講了不少蟒的好話和吃蟒的必要性,又互相看看,該說的都說了。

最后沖鋒槍說:“噠噠噠,噠噠噠,……”

蟒在彈雨里龍飛鳳舞,竟一昂頭,抖擻血身子順彈道扑過來。餓兵們無一怯陣,對扑住肉蟒,搶手榴彈砸頭,五下,六下,七下,蟒洶涌起伏的軀体漸漸癱平,緊繃的肌肉完全放松。

陳文捧走了蟒皮。

圓柱般的蟒肉被一塊塊斬下,在餓兵們看來,那原是儲存蟒皮里的一盒盒午餐肉。

兵們吃得直打肥嗝。九班軍工小羅也赶上了。請排長吃,排長啐掉,說,盡是骨頭。

A四團二營教導員吳永平坐在炮彈箱釘的土沙發上說:“蟒肉不難吃,吃完了渾身發熱,怕中毒,熱完了沒事。”

湖南兵田豪杰敢用手抓毒蛇。一次追一條大蛇。蛇回過身立起來,是眼鏡王蛇。田豪杰一揮鐵鍬,眼鏡王蛇一分為二。他取出蛇膽,送給韓應秋。韓應秋眼睛害病,太陽底下要用紗布蒙眼睛。蛇膽明目,他吞下去了。生吃蛇膽,身上油膩膩的,又洗不了澡,韓應秋改為泡酒喝。到犧牲時,眼疾也沒好。

三連泡了一瓶蛇膽酒,營長深入連部見到了,給要走了。

A四團七連指導員帶了五張完整的蟒皮下陣地,逢人就吹:“我有蟒皮。”這是冷門。一個熟人要走一張。指導員有些后悔,說再也不給人看了。可他這個江西老表藏不住寶,見了人又吹:“我有蟒皮。”首長要,給不給?給了首長,戰友又要,不給就是眼睛向上。蟒皮越吹越少,衹剩下一張。

還吹。

“我有蟒皮。”

“真的?”

“我拿給你們看。”

又拿來。一卷,象消防隊員的水龍帶。兩臂伸直,扯了個滿把,床上又攤上近兩米,共三米多,兩掌寬,紋飾很美,頭部剝得也很完整。說真的,如果他還有,我們一定會幵口要。

他說:“我們江西人不怕蛇,上去打到第一條,我就給剝下來。以后聽到哪打到了,我去剝皮,肉吃不吃不打緊。就想留個紀念,到下來時,一看口袋里,八、九條了。”

“那几條呢?”我們嚴肅地問,又漫不經心。

“挑了挑,好的拿下來,不好的不要了。”他說得很輕松,好歹他還有一張,說不定還是最好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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