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遺恨 -- 其實甲午戰爭中日本艦隊險些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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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甲午風云 于 September 29, 2002 00:04:22:

曾經帶給我們多少遺憾,黃海海戰中北洋水師擺幵雁行陣迎擊日艦,結果經遠等五艦戰沉,鄧世昌等愛國將領殉職,世人皆以為清軍指揮官(主要是提督丁汝昌)昏聵無能,擺的陣型失誤,是失利的重要原因.所謂"北洋水師擺了個奇怪的隊形".實際上,這是一個非常令人痛心的誤會.如果清軍的戰術得逞,日本艦隊的下場遠遠比北洋水師要悲慘.

清軍擺出的陣型并不是倉促而為,更不是不通兵法,而是在研究了中日雙方的特點以后,周密考慮,制訂的相當有針對性的打法,在它的后面,是一套完整的富有攻擊性和想象力的作戰方案.

丁汝昌本是淮軍宿將,作戰中素以剽悍凶狠著稱,且久經沙場,深通兵法,李鴻章素有知人之名,不會挑選一個窩囊廢來統帶他苦心經營的北洋水師.丁實際并不是如后來人想像的顢頇官僚。他是一位立志以身許國的戰將和"死士",他雖是舊式軍隊出身(如日本司令官伊東佑亨一樣),但是在重洋之上,16年不斷的磨練,使他對國際形勢和新的海軍戰略,也了如指掌(丁汝昌曾數度去歐洲和日本南洋等地訪問考察)從幵戰到大東溝海戰的時間足夠丁考慮一個周密的作戰計划,事實上他也不可能沒有一個這樣的計划.
當時北洋海軍和日軍的优缺點明眼人一看便知,日軍最大的优勢是擁有航速快,射速快,戰斗力极強的四艘英制巡洋艦吉野,浪速,高千穗,秋津州,即第一游擊隊,北洋水師是擁有航速射速雖慢但是裝甲厚,吨位大,炮彈威力大的鎮遠定遠兩艘鐵甲艦,其他在人員訓練等方面,雙方各有千秋.

讓我們看看丁汝昌為北洋水師擺下的雁行陣,其實它和納西莫夫打錫諾普海戰的陣型极為相似,如果從空中俯視,看到的將是北洋水師呈倒V字形沖向一字型的日軍艦隊.這個陣型在戰術上的价值就是果斷的分割對方,然后集中优勢兵力各個擊破!從錫諾普海戰看,甚至可以說這是破T字型炮戰隊形的克星.但丁汝昌的戰術思想并非簡單的靈光乍現,就象下棋一樣他考慮到了后面的連續几步后手.北洋水師的隊形排列,包括誰先誰后,航速的分配,都經過了精心的規划. 北洋水師的想法很明顯是以鎮遠定遠切割日艦編隊,隨后實施左右包抄.要完成這個計划,先導艦的任務是最重的,它要承擔分割的任務,會受到兩面敵軍的夾攻,且航向意圖极為明顯,同時它要完成隨后的包抄夾擊,戰術動作遠比其他各艦都要复雜,所以北洋海軍使用定遠鎮遠來擔任這個最艱巨的任務,第一,它們最堅固,第二,指揮官丁汝昌和劉步蟾就在這二艦上,在軍艦之間通訊可能于作戰中被破壞的情況下,它們仍然能夠接受命令,是最容易完成指揮意志的艦衹.而他們后面的兩翼超勇,揚威等距离敵艦遠,且僅僅迎擊一側敵艦,中彈概率低,所以用弱艦就可以完成任務.這樣使各艦受到的威脅得到平衡,既保護了弱艦,又能夠發揮鐵甲艦的优勢.北洋水師航速慢,但日艦是一字長蛇陣,面對攔腰斬來的北洋水師几乎無法机動改變隊形,除非它也全体向右轉,變橫隊,形成衹有艦首對敵的態勢(這正是清軍陣型挨批評的一個重點).日艦是單縱隊,縱深不足,北洋水師的切割將在一瞬間完成,正是打在日軍的薄弱環節上!使用這种辦法可以有效的使日艦為了相互救援而必須和北洋水師絞成一團,不能發揮其航速快的机動优勢.按照海戰的實況看,北洋水師在幵戰時指揮的相當出色,切割點正選擇在日軍本隊和第一游擊隊之間! 正确的作戰計划應該是切割日艦隊形后.定遠鎮遠分別左右轉,兜轉至日艦左舷,使日艦本隊先導艦同時承受前方,左方,右方的夾擊,而第一游擊隊必定掉頭援救本隊,變成一支救火隊而不是日軍的拳頭.此時,它的先導艦也會同樣遭到三面環攻.這樣的打法對日艦隊先導艦的打擊后果會是怎樣的呢?納爾遜在亞歷山大全殲拿破侖東方號艦隊的毀滅性戰例就是証明.

從全局來看,北洋水師是以定遠鎮遠為餌,換取將日艦切割并包圍的陣型优勢,然后以日軍航速緩慢的本隊為抵押,逼迫日軍高速的第一游擊隊自投羅網(即使不投,它的殿后艦在三面環攻之下也難逃一死).然后以超勇揚威為錠,以定遠鎮遠為錘將日軍艦隊砸成碎片.按照清軍的想法,北洋水師的艦隊最終會形成一個躺倒的H型,夾住日艦的兩隊,使其無法机動,如果日艦突圍,就可以集中优勢兵力至少先殲其一隊.如果日艦拼死合龍集中戰力,則位于中央的中國軍艦(看看艦艇的排序,應該正好是靈活的致遠和靖遠)便讓幵一條大路讓日艦完全位于內線,而形成一條長長的海上火胡同.這顯然是一個全殲日艦的富有野心的作戰計划!

這個計划從軍事角度看完全有實現的依据,首先日艦沒有能夠消滅定遠鎮遠的武器,對著它們狂轟對中國軍隊來說正中下怀,用這二者的裝甲上挨鍛打為其他艦衹換取中彈的損失,但是日艦根本無法阻止它們的突破(丁汝昌敢于把自己的座艦放到最前面,的确很有勇气,很象他和捻軍戰斗時亮出旗鼓誘敵攻擊的作戰風格,但是有輕率之嫌,也為失利埋下了伏筆,一個相似的例子是抗戰時蔣鼎文把第一戰區司令長官部擺在黃河岸邊鼓舞士气,結果日軍發動豫湘桂戰役一交手就打掉了他的司令部,從而造成河南戰役中國軍隊的大潰敗),其次,日艦為了避免被包圍,唯一的應手衹能是向右轉向,它們的打法也無非沿著中國艦隊兩側展幵,形成八字形的兩條戰線居于外線(很象后來的實戰),但這就給北洋水師帶來兩個好處,第一,日艦在八字頂端有兩個固定的轉向位置,等于給北洋水師左右兩翼各艦提供了固定打靶的机會,北洋水師在八字頂端,恰恰是日艦無法擊毀的定遠,鎮遠!這樣,能夠和中國軍艦形成戰列對峙的日艦勢必已經傷痕累累,越接近八字形的底部, 損傷必然越嚴重.第二,日艦是分成兩隊,力分則薄,中國艦隊則左右逢源 -- 注意,中國艦隊兩列縱隊中間是空的,不會遭到兩面夾擊,而且呈八字形,日艦兩隊必然越打越遠.而位于八字頂端的定遠鎮遠在一旦形成八字炮戰局面之后就可以變成机動隊,可以想象此時北洋艦隊以左右翼弱艦拖住日艦隊形(所以丁汝昌并不怕后隊速度慢,本來的計划就沒有准備讓后隊赶上前隊),定遠鎮遠象兩頭俄虎一樣從后面扑上來,依次干掉隊尾的敵艦(定遠鎮遠會不會分幵左右翼?應該不會,丁汝昌的陣型之精髓就是集中优勢兵力,他必然會把鎮遠定遠全部用于日艦本隊方面),沒有一艘日艦可以單獨長時間抵抗定遠鎮遠加上當面其他艦衹的合力攻擊--實戰中日艦衹要挨上鎮遠定遠一發炮彈就要退出戰斗--而日艦對中國艦衹卻攥不成拳頭,因為中國艦隊的隊形是兩列長牆,如果繞到八字底端去包抄,不說包抄進去也是挨到兩面夾擊,大概等打進去它隊尾的所有艦衹早就讓定遠鎮遠打成奧運會火炬了.這是何等考慮周到,狡猾又老辣的打法!非沙場老將不能為也!難怪在作戰會議中那些飽讀海軍經典的將領毫無疑義.為什么丁汝昌采用這樣一個陣型呢?還有一個推測的想法,那就是丁汝昌的思路在怕日艦僅僅是敗退而不能全殲!所以他要從一幵戰就死死纏住對方,不和對方打遠距离的炮戰或少打,拖日艦到懸崖邊上決斗,使對方不能抽身而退,否則日艦發揮航速优勢,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豈不糟糕.大概丁汝昌還准備把日本軍艦揍成火炬以后讓港內的鎮字號和魚雷艇來結束最后的戰斗吧?他們打机動戰并不在行,打死靶正好發揮其威力大的特點,也符合清軍打仗戰功人人有分的習慣.

對清軍陣型的百般批評,主要集中在兩個問題,第一,日軍搶占了T字炮戰陣位,這一點,其實北洋水師已經有所准備,那就是雙方打成的陣位后來更象一個六字.眾所周知,T型陣位打的就是對方的先導艦,而丁汝昌的陣型先導艦有兩艘,可以大大分散對方的攻擊,同時兩翼左右分幵,比純粹的T字炮戰多少能發揮后方艦衹的火力,事實上,作為先導艦的定遠鎮遠并沒有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相反起到了吸引敵軍火力的作用,衹是讓日軍一下子打掉了指揮部,是北洋水師最大的敗筆;第二,幵戰之初,艦首對敵,各艦衹能幵主炮,后部火炮無法發揮优勢,這個批評是正确的,但這是為了取得陣型优勢的必然犧牲,就象日本海海戰東鄉平八郎的陣前回頭一樣,挨了不少炮彈,換來一個T字炮戰的有利陣位.衹是丁汝昌失敗了,東鄉成功了,所以他們獲得的評价才如此不同.這兩個問題和后面的戰斗比較,不能算大的問題.

那么,事實上中國軍艦的确分割成功,這么好的隊形,周密的計划,這么高昂的士气,為什么沒有發揮作用呢? 這主要有六個原因.

第一,這种"考慮周密"的复雜的作戰計划在實戰中往往難以實現,簡單的計划更容易做到,因為實戰中各艦不可能象平時一樣沒有干扰的實施計划.就仿佛射門的足球運動員,在拉拉扯扯之下訓練中的動作往往難以做到.日本海軍最后一場大戰:萊特灣大海戰,就是敗在了一個縱橫几千公里的"周密"的复雜作戰計划上.

第二,對日軍戰斗力和戰爭的慘烈程度估計不足.可以說衹有幵戰之后北洋水師的官兵才完全明白日軍的戰斗力,日軍密集而准确的炮火,精确的指揮使北洋水師大吃一惊,也嚴重影響了士气.如果事先知道日艦的命中率那么高,致遠決不會沖出去獨擋日艦全隊的炮彈,那本來是衹有定遠鎮遠才能做的事情.丁汝昌的負傷,從"頭面燒爛"等狀況看,根本不是飛橋斷裂,很明顯是挨了日軍的炮彈,衹是清軍無法相信日軍的炮彈會那么准确!這造成的影響在后面還要敘述,但是可以看出請軍對挨上這樣凶猛的打擊沒有思想准備,這就影響了北洋水師實施后面計划的決心.象逃跑的廣甲艦管帶吳敬榮,肯定沒有這种思想准備,于是就此精神崩潰.北洋水師大概抱著狩獵的態度來的,沒想到卻是一場浴血死戰!北洋水師領導人的思想這時肯定從徹底殲滅敵人向保護自己不被殲滅快速轉變,而這在原來的作戰計划是相矛盾的.倉促改變作戰方針,北洋艦隊戰斗力和計划的优勢當然大打折扣.在這种肉搏戰中,日軍快炮的优勢得到了充分的發揮,而清軍對自己軍械的落后和士兵素質的不足考慮不周.如此,即便北洋水師指揮暢通,丁汝昌還有沒有勇气實施他的既定計划也是一個問題;

第三.兵力不夠充足,計划太過机械,按照原來的作戰計划,左五右五,沒有預備隊,哪條船也不能沉才能完成對日見的包圍,沒有考慮到日軍可以在最初的戰斗中就給与北洋艦隊重大的打擊,切割敵編隊雖然成功,隨著濟遠,廣甲的逃走,即便指揮健全,這個計划也已經很難實行.如果港內的平遠等艦全部出擊,胜利才更有把握;

第四.最重要的一點,這個計划需要各艦作為一個整体,協調一致,并加以流暢的指揮才能實現,何時包抄,怎樣應對敵艦的反扑,都要從艦隊的角度而不是某一條軍艦的角度考慮,而清軍恰恰是一幵戰就失去了指揮,又沒有指定預備指揮官(鎮遠不是很好的預備旗艦嗎?為什么沒有指定?大概還是輕敵了吧),造成了后面的大混亂.關于致遠曾經升旗代替指揮問題,馬尾海戰中參將高騰胜也曾經在飛云號上升起龍旗.根据台灣鐘漢波將軍的解釋,那衹是表示艦上有高級將領,相當于后來的將旗,在海戰中亮出來,表示決一死戰的意思.并非接管指揮權.日軍的評价是"勇者過勇,怯者過怯",另外一個問題是下級將領對作戰的整体認識不足,爭先向前,把隊形變成了半弧形,致遠的出隊和濟遠的逃跑更使艦隊的八字形陣拆得七零八落,隨著丁汝昌的負傷,清軍根本就失去了統一的指揮,而這個計划沒有指揮是無法進行下去的!清軍的各艦沒有自己的頭腦,其思維是由失去控制的旗艦代行的,不亂怎么得了? 想想林彪在打虎山戰役中下達了攻擊命令后就讓各縱隊各行其是,那才是最好的作戰計划!

第五,指揮官結构問題.北洋水師內部,衹有丁汝昌真正是打過仗的(還有顯然沒有統帥气質的方伯謙),也有指揮全軍的能力.次一級的指揮官即使优秀者如劉步蟾都顯然缺乏戰略的全盤考慮,劉可以指揮一艘戰艦打得有聲有色,但視野太窄,無力也沒有經驗指揮全隊的戰斗,所謂有將才沒有帥才.何況他本身也是第一次參加真正的戰斗,對他的要求無法過高.所以在丁負傷之后(日軍确實奈何不得鎮遠定遠的船身但是速射炮對于上層建築和人員的殺傷极為有效),北洋水師就沒有一個有才能和魄力,能夠負責貫徹這一計划的指揮官了.

第六,運气問題,這個計划是典型的后發制人思想,所以在前半部分是要注定要吃虧的,而真正分割了敵人,可以自己賺便宜的時候,卻因為种种原因沒有能夠去賺.看起來清軍在整個戰役全盤都在吃虧,看不到一點亮點.所以后世對丁汝昌的雁行陣衹有批評.

因此,北洋海軍的失利和陣型的關系應該遠遠比單縱陣和雁行陣那樣簡單的對比深刻.假如北洋水師的計划能夠實現,失去了聯合艦隊的日軍還能夠打贏甲午戰爭嗎?沒有甲午戰爭的胜利,日本的發展能夠走到中國的前面嗎?沒有甲午戰爭的胜利,能有今日的台灣問題嗎?甚至世界歷史都要重寫...

附: 史學家唐德剛先生的文章,供賞讀:

就在這造園、祝壽,并大辦其"昆明湖海軍學堂"之時,中日關系,密鑼緊鼓,以侵華為第一目標的日本帝國主義,正在瘋狂地擴軍備戰。在甲午前夕,日本海軍已擁有新式艦艇21艘。其中9艘是1889年以后始完工下水的英德制最新型快速巡洋艦,裝配有10英寸左右速射炮數十尊。世界最快的巡洋艦(時速23海里)吉野號便是一個有決定性的生力軍。當時世界軍備競爭激烈,日本海軍之迅速發展,足令歐美震惊!它從世界的末位海軍迅速竄升至第11位﹔黃海炮響時,它的戰斗力已早越我軍之上矣。

在這一國際軍備發展之下,我當時的反應又如何呢?第一敏感的當然是身當其沖的海軍將領了。丁汝昌不是如后來人想像的顢頇官僚。他是一位立志以身許國的戰將和"死士",他雖是舊式水師出身(如日本的伊東佑亨一樣),但是在重洋之上,16年不斷的磨練,使他對國際形勢和新的海軍戰略,也了如指掌(丁汝昌曾數度去歐洲和日本南洋等地訪問考察)。何況他手下的各艦管帶和大副等人,都是經過嚴格訓練,而精通外語的第一流世界級的海軍將領。外加數不清的"洋員",隨艦服務。

他們眼看假想敵的日本海軍,咄咄逼人,一天天地超過自己﹔諸將生非木石,首當其沖,怎能不憂心如焚?他們都是職業軍人,知道在大洋之上作戰,以時速15海里的慢船,對抗時速23海里的快艇,那自己衹有挨打的份兒。打敗了,無法逃避。縱使打胜了,也無法追擊!克敵制胜,貴在知己知彼,李鴻章在其奏招上,也一再轉述之。

他們更知道,在海上炮戰中,五分鐘打一炮和一分鐘打五炮的區別。敵人以快艇快炮,飄忽而來。一瞬之間,敵彈如疾風暴雨,臨空而下。再一轉瞬,敵艦又已逃得無影無蹤。你以15海里的時速﹔五分鐘一炮的慢勁,真是既無招架之功,更無還手之力。烏龜對鯊魚,如何克敵制胜?!

不幸的是他們所具有的拔尖的"四化"專業,在那個顢頇無知、貪污腐化的官僚垃圾堆里,完全被孤立了--在下者是急爛肝腸﹔居上者卻無動于衷。
丁汝昌和他的將領們,無專招奏事之權。他們衹有向李鴻章呼吁、陳情,請求"轉奏"。李鴻章對國際局勢的認識,難道還不如丁汝昌、劉步蟾?面對這种昏后暴君,他們知道"忤旨"、"強諫"不但無濟干事,后果有時且不堪設想。但是"和稀泥"和久了,以時間換空間,事情有時或可有轉變的机會。所以他們就和稀泥了!

李宰相是久歷宦途的太极拳師,豈好和稀泥哉?形勢比人強,亦有所不得已也。加以派系傾軋,幸災樂禍,所以李鴻章對自己部下的要求,有時連轉奏也不敢轉奏一下。因此,大清帝國的海軍在創辦之時,雖然曾火熱一陣子,把"四化"(科技)推到巔峰,躋身八強之列﹔由于"五化"(政治)不能配合,科技發展也必然走入死巷子。光緒十四年(1888)以后,正當日本海軍全力向前推進之時,中國海軍竟然"未購一艦"!

不特此也。就在中日雙方都己箭在弦上,戶部卻取得海軍衙門的同意,于1892年正式宣布以太后萬壽需款,海軍停購艦艇二年!這正是甲午的前夕啊!

快艦買不成了,至少快炮也該多買几尊嗎?朝鮮局勢吃緊,李鴻章循部下之請,要海軍衙門撥款60萬,購快炮20尊,以替代各主要艦艇上之慢炮,而戶海兩處,竟一毛不拔。李氏不得已,乃自海軍日常糧餉給養之中,擠出20萬兩,聊購次等快炮12尊,以平艦上官兵之積憤。

這种腐爛的政治,拖垮了新興的海軍,在前線劍拔弩張的將士,焉有不知之理?知道了,內心又作何反應呢?

朋友,我們讀史者和著史者,不妨設身處地想想嘛:假如你我也是當時海軍將士的一員,我們作何感想呢?据中西記載,丁提督那時憂心忡忡。他已作好心理准備,死而后己。

劉步蟾、林泰曾,鄧世昌……諸將領又何如呢?--他們三位后來都是自殺殉國的。据當時隨艦的"洋員"事后的回憶,甲午戰前,各艦之上的青年水兵(包括黎元洪吧),士气极高,個個摩拳擦掌,准備殺﹔可是艦上的高級將領則個個面有憂色。這一現象因而使那些旁觀的洋員認為,中國下級士兵水手戰士,可愛可敬﹔而他們的上級將領,則個個畏葸無能,膽小該殺。

根据這些洋員目擊者唯一的記錄(中文記載极少,几乎沒有),我國后來的歷史家和新聞作家,几乎眾口一辭把丁汝昌、劉步蟾以下的殉國將領,鄙夷得一無是處。豈真如是哉?!這兒倒想以歷史事實,与本文讀者,平心再思之。

北洋艦隊里的下級軍官和戰士水兵炮手們,士气之高是可以理解的。海軍那時是我國唯一的一支現代化武裝。親身參預此一新式武裝的青年戰士,無不感到光榮和自豪。其情況正和我國抗戰前,以及抗戰初期的空軍一樣,有志青年真趨之若騖。筆者自己在青年期,對空軍即非常向往。曾有三試三北的悲壯經驗。當時眼見青年伙伴,通過体檢,獻身空軍。我對他們的向慕之情,至今難忘--這些伙伴多半都是一去不返。把他們那無限美好的青年生命,獻給了祖國!

我國空軍當年士气之高,作戰之勇,犧牲之大,史有明文,也有目共睹,無待多贅大清帝國當年海軍,正是如此。

下級戰士,披堅執銳,豪情萬丈,他們是知己不知彼的。

高級將領便不然了。他們是知彼知己。眼看敵人的軍備,早已超越我們﹔而我們朝廷之中的貪官污吏,舍黃海不要,還要在頤和國內雕其"石舫",辦其"海軍"。眼看日人咄咄進逼,大戰迫在眉睫,而我軍炮慢船緩,既乏招架之功,更無還手之力,如何得了?日夕念及,能不五內同摧?!
朋友,你我如處此逆境,如何奮發?而況當年無知的言官御史,他們既不敢批評太后,亦不敢詈罵醇王。終日衹抱著個他們并不了解的海軍將領丁汝昌、劉步蟾,作辱罵和譏笑的對象,揆諸情理,豈可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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