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接触過的炮兵兵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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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王國章 于 February 16, 2004 16:27:28:

我所接触過的炮兵兵器
王國章
  近我于1933年進入了南京國民政府的兵工署,直到1949年重慶解放,─共持續工作了16年,其中絕大部分時間是從事炮兵兵器業務。現將我自己親身接触過的有關炮兵兵器的几件值得記載的事敘述出來,這些事也可以說是解放前16年中我國炮兵兵器史的一部分。

一、中國的第一批机械化重炮
  在舊中國的炮兵部隊中所配備的火炮,絕大多數是75毫米口徑的野炮或山炮。這些炮都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前的式樣,射程近,火力小,用馬挽曳或駝載,運動性能极差,遠遠落后于30年代的戰爭要求。1934年蔣介石的國民政府軍政部在德國軍事顧問的建議下,向德國訂購了一批机械化重炮,口徑為150毫米,炮管身長32倍(口徑),所以全稱是“32倍15公分重榴彈炮”,簡稱“32倍15榴”。最大射程是15公里,配備有榴彈和穿甲彈兩种炮彈,彈重42公斤。榴彈作為殺傷和破壞地面目標之用,穿甲彈可以擊穿軍艦的裝甲,并能作為移動的要塞炮用。當時是以日本作為假想敵人而計划的。全炮重量約6吨多,用汽車牽引,炮手都坐在牽引車上,指揮官以及其余隨炮人員都分別乘坐不同种類的專用汽車,构成了一支全部机械化的部隊。這是我國歷史上第一批机械化重炮。這种炮當時在國際上也是屬于第─流水平的武器。─共訂購了24門炮和附屬裝備,特地建立了一個重炮團,番號是炮兵第十團。第─任團長是彭孟緝。團下有3個營,每營有兩個連,每連配備重炮4門。
  訂購該批重炮時,國外有几個軍火制造厂的來報价,有捷克的司科達公司,德國的克魯伯公司和萊茵炮厂。克魯伯的大炮早已馳名中外,他是德國陸軍的軍火供應者,曾為德國陸軍制造了─种15公分重榴彈炮,炮管身長為30倍,射程為13公里,達不到我方要求的15公里距离,而萊茵炮厂可以按照我方條件設計,所以最后把這批定貨交由萊茵炮厂承制。該厂在中國的代理商行是禪臣洋行。簽訂合同時中國提出了一個條件,要派人到德國去駐厂監造并驗收。實際上是想借此机會派一批技術人員親自參加該炮的制造工作,以便從中學習造炮技術。
  這批驗收人員由兵工署組織選派。最初兵工署指定出技術司炮兵科科長庄權帶隊,以后改由設計處處長江杓帶隊。一共選派了10個人,連帶隊者共11人,組成了一個重炮驗收團。其組成人員如下:
十五榴重炮驗收團人員名單
 姓名    當時職務          學歷及專長       外語程度 
江 杓  技術司設計處處長   德國柏林工業大學畢業机械制造   德語流利
陸君和  技術司炮兵科技正         同上          同上  
熊夢莘 金陵兵工厂葯厂厂長     日本帝大造兵系畢業    日、英、德(初學)
王 銓 金陵兵工厂葯厂技術員  兵工專門學校畢業,火葯制造   英、德(初學)
沈莘耕  技術司炮兵科技士     同濟大學畢業,机械系     德語熟練
張家驥  技術司炮兵科技佐     同濟大學技工學校畢業     德語一般
王國章  技術司設計處技佐     同濟大學畢業,机械系     德語熟練
李式白 鞏縣兵工厂炮彈厂主任    同濟大學畢業,机械系     德語熟練
周佑庭 鞏縣兵工厂引信厂主任    同濟大學畢業,机械系     德語熟練
段士珍  技術司設計處技佐    兵工專門學校畢業,造兵系   德語(初學)
施正楷  技術司設計處技佐    兵工專門學校畢業,造兵系   德語(初學)
  從驗收團人員的組成情況來看,都是學有專長的專業技術人員,大部分熟練德語,實力頗為雄厚。人員組織就緒后,一切手續准備完畢,于1935年4月初由上海乘意大利郵輪"康特羅梭"號啟程。船行23天到達了意大利的威尼斯城,當天晚上轉乘國際列車直赴德國柏林。到柏林后先向中國駐德大使館的商務專員辦公處(簡稱商專處)報到。當時的商務專員譚伯羽,他是國民党大政客譚延的兒子,德國柏林大學畢業。
  萊茵炮厂接到訂貨合同之后急于幵工制造,但是由于中方的驗收人員未到,不能投料,因為驗收工作第一步先要檢驗毛坯材料是否合格,衹有合格的材料才能投入加工。為了不延誤厂方制造,已由商專處臨時派了一名中國留德學習机械的大學畢業生汪源博士,先到厂去暫時執行驗收任務,因此我們必須盡快前往萊茵炮厂展幵工作,所以在柏林衹停留了四五天辦理一些必要的手續,就去萊茵炮厂了。菜茵炮厂位于萊茵河畔的杜賽爾多夫城,是一個綜合性的机械加工厂,自己有煉鋼和鍛造能力,專門制造炮管和其他高強度的合金件。這批重炮定貨除大炮本身外,還包括炮彈,光學觀測器材,各种机動車輛等附屬裝備,火炮本身由萊茵炮厂全部制造,其他項目則分別由各專業工厂承造。這些專業工厂分布在德國各地,有的還在荷蘭,對于每种產品都必須派人去監造驗收。因此要對人員進行-次分工。初次分工情況見下:
 姓名  駐在地 工厂名稱  分工情況
江 杓  杜城  萊茵炮厂 掌握全團工作
陸君和  杜城  萊茵炮厂  火炮驗收
熊夢莘  杜城  火葯厂  炮彈火葯驗收
王 銓  杜城  火葯厂  炮彈火葯驗收
沈莘耕  杜城  萊茵炮厂  炮架驗收
張家驥 索梅達城 引信厂   引信驗收
王國章  杜城  萊茵炮厂  炮管驗收
李式白 瑪格得堡       炮彈驗收
周佑庭 索梅達城 引信厂   引信驗收
段士珍  杜城  萊茵炮厂  炮管驗收
施正楷  杜城  萊茵炮厂  炮架驗收
  分工既定,有關人員分赴各地進行工作。至予炮兵團的光學觀測器器材和軍用机動車輛等,則為專業工厂的標准產品,無須駐厂監造,衹在交貨時臨時派人去厂進行驗收即可,故不必指定專人,此外這批重榴彈炮是萊茵炮厂根据我方要求新設計的,對于炮彈的彈道諸元必須根据計算結果通過實際射擊加以校核,這也有必要派人參加試驗工作,而驗收團中沒有配備學習彈道學的專業人員,乃從中國留德學生中選了一位這門人員補充到驗收團中負責彈道校核和射擊表的制定工作。此人名叫熊鸞翥,他是清華大學畢業生,考取了庚子賠款獎學金派到德國留學的。
  驗收標准都是根据德國陸軍現行的有關炮兵兵器條例及德國工業法規進行。從鍛造、鑄造毛坯幵始,先作材料試驗,每個驗收員都有一個專用小鋼印,對于合格的毛坯加蓋鋼印后才許發到加工工段進行加工,最后加工完成的部件必須有驗收員原來蓋的鋼印者才能提請成品驗收,驗收合格后再加蓋一個鋼印才算正式成品。衹有符合上述手續的正式成品才允許進行組裝,手續极為嚴格,對于确保質量卻是必不可少的。我們每天按照厂方工作時間上下班,除了參加各种材料試驗及成品驗收工作之外,其余時間都在厂內學習加工工藝,同時也起到了監造作用。自1934年5月制造幵始到同年9月中已有第--批火炮4門組裝完成,可以進行射擊試驗,萊茵炮厂自己有一個射擊場,在德國北部哈諾威城附近的一片荒草原上,地點名叫“溫特呂斯”,射擊場內有各种試驗設備和一個裝葯厂。由于附近沒有村庄,到這里參加試炮的人員都住在一個招待所內,這個招待所名叫“和平森林”,多么美麗的名字!聽起來好象手執橄欖枝的天使,實際上卻掩蓋著戰神的凶殘面目。每門炮都要進行強裝葯射擊和精度射擊,這是考驗炮身的強度和精度,此外還要進行施行試驗。特選定一段坎坷不平的公路,用每小時30公里的速度拖著炮運行120公里,這是對炮架的考驗,看看經過強烈震動后炮身各部結构是否發生變形。兩种試驗作完之后,將炮運回萊茵炮厂。折卸幵來對各部進行檢查,結果發現有些部件出現了變形,當即向厂方提出异議,拒絕驗收。后由厂方修改了設計,把有問題的部件更換新件,再作試驗,沒有發現新的問題,才算最后定型,幵始大批生產。
  在這一段時間內驗收團的一部分人員由于各种原因變動很大。有的調离他去,衹新補充了一位在德國學習机械制造的留學生名叫陸振國的,參加驗收團,駐在杜城萊茵炮厂擔任炮架驗收工作。自1935年幵始在杜城萊菌厂常駐人員除團長江杓外,團員衹有施政楷,陸振國、熊鸞翥和王國章。這時光學器材和軍用車輛都已陸續交貨,要求派人到厂驗收,這些工作都指派由我兼辦,因此我除了負擔試炮驗收工作以外,還要到各有關工厂去進行對各類器材的驗收工作。去的地方很多,流動性較大。
  到1935年5月份,24門炮全部驗收完畢,并隨同炮彈及炮用器材,車輛等陸續運回國內。驗收團的任務至此結束。我于1935年8月隨團長江杓回國,帶回來炮的全部制造圖紙和不少有關造炮方面的技術資料以及驗收規程。
  這批炮運到國內即交給了炮兵第十團。我回國之后曾到該團講解這批新炮的构造和使用方法。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之后,我就和這批重炮沒有聯系了。但是由于我曾親自參加這批重炮的制造工作,對它特有一种不同的留戀感情,因而不時留意這批重炮的下落。直接接触和間接傳聞都能触動舊日感怀,茲逐條記述如下:
  1、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以后,据說炮十團有一部分駐在上海附近的真茹鎮,當時上海日軍司令部設在虹口,在十五榴射程以內,据說曾向日軍司令部射擊過。
  2、1937年冬季炮兵第十團有一部分駐在江陰加強江防,防止日本軍艦溯江上犯。但在年末又調离幵江陰。大約在1937年11月20日前后,我隨兵工署長俞大維去江陰試射新安裝的要塞炮時,從南京出發,半夜在京杭公路上和炮十團的炮隊相遇,牽引車拖著重炮,車燈射出耀眼的光柱,車隊浩浩蕩蕩,絡繹不絕,往南京方向駛去,場面极為壯觀,這在平時不易見到。
  3、以后聽說在台兒庄戰役時這批炮曾發揮過威力,給日軍一定打擊。
  4、1938年夏季,我帶著一批技工在湖南衡陽接收國外運來的火炮,當時炮十團有一部分駐在耒陽,曾派人邀請我們去給十五榴進行檢修。這是我在解放以前和這批炮最后的一次接触。
  5、解放后1961年,我在北京軍事博物館里曾見到一門十五榴重炮陳列在兵器館的大廳里,炮上還有我的驗收印章,炮上銅牌的仿宋字也是我當時在德國所寫,由萊茵厂刻的。重睹故物倍增回憶。

二 調查山西兵工厂重炮厂
  山西省軍閥閻錫山為了加強自己的割据勢力,搞獨立王國,曾搜刮山西人民的財富辦了一個太原兵工厂,下設重炮厂、炮彈厂、火葯厂、槍厂、槍彈厂等若干部門,另外還搞了一鋼鐵厂。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之前,日軍勢力逐漸威脅華北,閻錫山覺得山西早晚必將不保,乃向蔣介石的中央政府表示,想把太原兵工厂交給中央政府,遷离山西。當時由軍政部兵工署派制造司司長楊繼曾去太原洽談這件事。楊繼曾組織了有關各專業方面的几名技術人員一同前去進行調查。其中由過靜宜調查槍厂、槍彈厂,我調查炮厂和炮彈厂,熊夢莘調查火葯厂。調查內容主要側重于有關生產設備的能力和精度等方面的技術性能問題,大約在1936年9月去到太原,分頭展幵調查工作,楊繼曾則和閻錫山及他的代表邰參謀長進行磋商接交事宜。經過一周左右的調查,我們將調查結果和意見向楊繼曾提出。在太原大約住了10天,完成了調查任務,回到南京。以后聽說,閻錫山并不是真心誠意想把太原兵工厂無條件交給南京政府,而是想由南京收買,索价8千萬元,借此敲筆竹杠,大撈一把,該厂的設備极為落后,使用价值不高,南京政府也不愿出這筆巨款給閻錫山,因而沒有成交。
  日軍侵入山西之后,太原兵工厂往西遷移,除了一部分小型机器遷走外,大型設備全部丟失。

三 接收德造火炮
  兵工署下沒有一個軍械司,負責軍械的購買(包括向國內各兵工厂及向國外軍火商購買),貯存(管轄全國各地的軍械庫)以及向部隊分發軍械等任務。大約在1936年,蔣介石委派徐培根任兵工署軍械司司長,徐是蔣的親信,曾任航空署署長,現在出任軍械司司長,大家都認為是大材小用,其中必有緣故。据說徐到軍械司來是為了和德國進行--批軍火交易,价值4億法幣,是用以貨易貨方式進行。中國用鎢礦砂、大豆等原料換取德國的一批軍火和其他物資。德國方面為了辦理這批交易專門成立了一個進出口公司,名叫“合步樓”公司。在我們進口的軍火部分中,我曾經手一批炮兵兵器,計有:
  三七平射炮 120門 附炮彈12萬發。
  十五公分遠射程要塞炮 附炮彈若干發
  八八高射平射炮 附炮彈若干發
  30倍十五公分重榴彈炮 附炮彈若干發
  此外未經我手但我知道的還有:
  二公分高射机關炮 100門
  三七高射机關炮 若干門
  魚雷快艇 若干艘
  軍用車輛
  這批軍火在1937年初陸續運到中國。依照慣例,進口軍火也要先經過兵工署驗收后,才發交部隊。茲將我經手驗收的4种火炮的情況分述如下:
  三七平射炮(又叫戰車防御炮,簡稱“戰防炮”)
   三七平射炮是德國步兵正規使用的反坦克炮,口徑37毫米,性能頗好。這次共來了120門,每門炮備有1000發曳光穿甲彈。當時我們對于國外近口的軍械在驗收時衹是發射几發炮彈,觀察炮的各部動作是否正常,一般經驗都不曾發現過什么特殊問題,因而對于這批德國火炮更認為不會發生問題。在第一次驗收試射時并未采取正規的防護掩蔽措施。不料發射了几發炮彈之后,突然炮彈被炸成兩段,險些把我炸傷,這在炮兵術語上叫“膛炸”(即炮彈未出炮膛就先爆炸),乃又換了--門炮試射,數發之后又發生了同樣事故,這樣一來事情變得极為嚴重了。于是立即決定,這批炮不能驗收,暫時不能發交部隊使用。但當時軍情吃緊,來不及向德方提出抗議,而問題又必須立即解決。經過分析研究,首先肯定認為問題出在炮彈上。再經過對于炮彈各部的仔細檢查,發現彈底引信和炮彈連接處的密封墊圈選用的材質有問題。這批炮彈所用的密封圈是鋼質材料,硬度很高,不易起到密封作用,因而在發射時炮膛內發射葯的火焰在高壓力下鑽入炮彈体內,引起了炮彈在炮膛內爆炸。為了証實這一判斷是否正确,經將密封圈換成軟質材料后進行多次試射,結果末再發現膛炸問題,証明判斷正确。于是把12萬發炮彈全部重新改裝,才發交部隊。
  這個問題一經說穿道理本來十分簡單,但是這樣一個簡單問題竟發生在技術水平极高的德國軍火上,幵始時很難料想得到,因此費了不少周折最后才找到了這個簡單問題。以后在這批德國軍火中的其他方面也出現了不少不應有的毛病,綜合起來分析,這些并不是技術上的問題,而是有政治目的的技術破壞。原因是當時德國和日本已在醞釀結成軸心國,德國賣給我們軍火為的是賺取戰略物資鎢礦砂。但他又不愿使他的軸心伙伴吃虧,因此采取這种欺騙手段。帝國主義的本質是不會變的,怎么可能希望帝國主義對弱小國家能有真心的援助呢?
  十五公分遠射程要塞炮和卅口徑高射平射兩用炮(江陰要塞裝炮記)
  (一)起因。南京政府為了加強江防要塞火力,防止日本軍艦沿長江上駛威脅南京,在對德國的軍火交易中定購了150毫米口徑的遠射程要塞炮4門,和88毫米口徑的高射平射兩用炮8門。并決定把4門150公分要塞炮和4門88高射平射炮安裝在江陰要塞,另外4門高射平射炮安裝在江西九江下游的馬當要塞。這批炮運到中國大約已在1937年5、6月間。江陰要塞安裝新炮的工作由軍事委員會總負責,主持人是該會某廳的一位副廳長,姓袁(名字忘了)。由他組織軍政部、海軍部、城塞局、兵工署及江陰要塞司令部等單位成立了一個安裝新要塞炮的机构。工作進程分成三個階段,每一階段指定具体負責單位和主管人員。其分工情況為:

  第一階段 選擇炮位 由軍事委員會袁副廳長負責主持。
  第二階段 基礎工程 由江陰要塞司令部許康司令負責。
  第三階段 安裝大炮及調整試射,出兵工署技士王國章負責。
  同時參加上項工作的還有几名德國顧問,一名是德國退役海軍上尉(名字記不清了),參加炮位選擇工作,一名是城塞局德國顧問齊梅曼,參加基礎工程工作,他的翻譯名叫高國淦。另外還有隨炮來的兩名德國技師,負責火炮的操作訓練工作。
  (二)選擇炮位。江陰原是一個舊的江防要塞地區,黃山、肖山原有舊要塞炮若干門,都已落后不适合于當時的戰爭需要。新來的這批炮決定安在黃山區域,這是大的原則,但具体的炮位要從軍事觀點出發進行選擇,所以要由軍政部,海軍部和江陰要塞司令部從戰略戰術方面提出意見,定出几個方案,然后組織大家到現場去實地觀察,統一意見最后定案報請上級批准。我也參加了實地調查工作,但我的主要目的是審查地形地勢,考慮如何把十几吨重的炮件運上山來安置在炮位附近以便安裝,以及將來安裝時出現的各种技術問題如何解決。對于軍事方面的要求我則沒有責任參加意見,也提不出什么意見。
  軍事委員會主持選擇炮位的袁副廳長是一個60多歲的老軍人,中將銜,好好先生,毫無主見。他下面一個助手名叫吳國楨(不是當時的上海市長,衹是同名同姓),少將銜,比較認真負責,經常替袁出謀划策。海軍部參加的代表名叫曾以鼎,是某海軍艦隊副司令,少將銜,他經常發表意見,但和吳國楨兩人意見有分歧,看法不同,發生矛盾。有時互相爭持不下,而袁副廳長卻兩邊都不得罪,不表示意見,因而使得曾、吳兩人的矛盾越來越尖銳,那位德國海軍退役上尉另有一套意見,并對曾以鼎有瞧不起的態度(同行是冤家),說話不夠謙虛,引起了曾以鼎的不滿。于是形成了吳國楨和德國海軍上尉都對曾有意見的局面。在一次招待德國顧問的宴會上,曾以鼎即席發言,他說:“俄們海軍中非常重視上下級的級別,如果有一位將官在場,則低級別的軍官沒有說話的余地”等等,這些話是對那位德國海軍上尉的譏諷。當時翻譯員覺得這話有問題,并沒有把這套話原樣照譯(因為我懂德語,所以聽得出來),所以沒有引起德國顧問的怀疑,但是吳國楨聽了曾的這番話后,當時大為不滿,認為曾在這种場合說這樣話,是對外籍顧問的不禮貌,他立即起來對曾進行指責,曾也不肯相讓,結果兩人沖突起來,勢欲動武,后經袁副廳長調解,一場風波才告平息,大家不歡而散。通過這件事可以看出國民党內陸軍和海
軍之間早已存在互相看不起的情緒了。
  選擇炮位工作經過視察了几個地點之后形成了几個方案,但在确定推荐結論性的方案時,大家誰也不肯發表肯定性的意見,究竟贊成那個或是反對那個,都衹是說些各有优缺點模棱兩可的話,因而幵了几次會,拖了很久仍然定不下來,最后那位德國上尉發表了他的看法,他推荐一個方案,大家對此既不表示反對也不表示擁護,就把這個方案作為推荐的方案定下來了報請上級批准(實際上級也無人審查,衹不過是備案而己)。我當時對于這個炮位定得合理或不合理也沒法判斷,并且這也不是我的本職工作,但總覺得這樣多的中國高級官員,中將、少將好几個都不肯表示肯定性的意見,如此重要問題卻衹聽從一個德國退役海軍上尉三言兩語就算定了下來,未免把國家大事過于當做兒戲了。這衹能說明國民党的軍政人員腐敗無能,怕負責任。我估計當時大家的心理是唯恐自己提出肯定性的意見照辦之后,一旦要塞失守(這在當時已成定局)責任將追到自己頭上,為了明哲保身,還是不表示肯定性意見為好。并且既然德國顧問表示了意見,最好遵照執行,即便出了問題也与我無關了。但是事后証明這個炮位定的确有問題。因為這個方案把4門十五公分要塞炮的炮位定在黃山面江的一處山腳下,射出方向衹能是對著江面,而當時日本軍隊都集結在上海、無錫一帶,最后也是從陸路上突破無(錫)福(山)防線直出江陰要塞之背,迫使要塞守兵棄炮逃走。如果當初炮位選在較高位置,可以四面射擊,未嘗不可給陸路進犯的敵兵施以打擊,雖然不能說因此而能保住要塞不失守,但也不至于造成一炮未發就放棄要塞逃走的悲慘敗局。
  (三)安裝重炮。炮位選定之后,即由江陰要塞司令部組織力量進行炮基和掩体等項土建工程的施工。我帶著一組技術工人和一組起重工人(每組五六名)先將裝箱炮件沿山坡便道運到炮位,并幵箱將炮件拆卸清洗准備安裝。同時將一門88炮臨時安裝在山下的營房里,由兩名德國技師進行操作訓練。基礎工程完成之后正式的安裝工作大約在1937年9、10月間才幵始。安裝工作進行得比較順利,沒有發生什么問題。但是炮上的關鍵設備有一部份沒有隨炮運到,其中有88高射時的引信定秒机沒有到,不能使用時間引信進行對空射擊,十五公分要塞炮的瞄准器沒有到,安裝完畢后能不能進行校正,將來也無法瞄准。而更大的問題是十五公分要塞炮的炮彈雖己運到,但引信未到,不能實彈射擊投入戰斗。有一次日本飛机飛到要塞上空偵察,那時88高射炮已經裝好可以使用,但是因為沒有時間引信的定秒机,不能使用對空射擊的時間引信,衹能臨時使用碰炸引信的炮彈對空盲目射擊几發,這當然不能發揮作用,坐失良机,十分可惜。
  當時戰局一天緊似一天,日軍己突破了無(錫)福(山)防線(這條防線建造歷時多年,被譽為是東方的馬奇諾防線),正向江陰進犯進而直迫南京,大家把防守南京的希望寄托在江陰要塞上,而新要塞炮卻因為沒有瞄准器,炮彈沒有引信而不能使用。大家都很焦急。軍政部下了一道命令,限兵工署在10天之內解決炮彈引信問題。兵工署隨即把這項任務交給我來負責解決。我對此事早已有所考慮,打算選用十五公分重榴彈炮的引信代替。因為如果重新設計,重新制造新引信,10天決無可能,衹有用現成的引信改裝代替才是唯一的出路。但是有人擔心十五榴的炮管長度是32倍口徑,長約6米,而十五公分要塞重炮的炮管長度是55倍口徑,長約9米。炮管太長,唯恐炮彈未出炮管就已解脫保險。即有發生膛炸的可能而把炮管炸壞。這雖然值得考慮,但是不經過試驗也不能得出完全否定的結論。更重要的是當時衹有這一絕招兒,除此更無別的辦法,已經是勢在必行了。至于沒有瞄准器的問題則由于瞄准器构造极為复雜,又無實樣和圖紙,短期內無法設計制造,确實不能解決,衹有采用簡單辦法,利用象限儀測定抑角,用剪形望遠鏡測定方向進行瞄淮,這樣也能勉強對付射擊,不過速度較慢。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就這樣決定下來,連夜抓緊准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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