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精卫的坟墓是如何被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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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化身博士 于 January 16, 2003 00:05:07:

一代汉奸汪精卫,究竟是怎么死的?“正史”说他病死在日本,其实那是一场
假戏,汪精卫的死因,固然起于“旧创复发”,但真正送他上西天的,还是由于密
电被破译,让蒋介石知道他保卫力量薄弱,乘虚而入,命令戴笠下手暗杀。

汪精卫(1883-1944 ),又名兆铭,字季新,原籍浙江山阴(今绍兴),出生
于广东番禺。早年留学日本,参加中国同盟会,曾担任《民报》主编,一九一○年
因参加暗杀清摄政王载沣被捕。辛亥革命后受袁世凯收买,参加组织“国事共济会”,
拥护袁世凯称帝。袁世凯窃国失败,又投奔孙中山。一九二五年,担任广州国民政
府主席。以后历任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外交部部长等职。一九三一年“九·
一八”事变以后,一贯主张对日妥协。抗日战争爆发以后,任中国国民党副总裁、
中央政治委员会主席、国民参政会议长。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十八日逃离重庆,在河
内发表“艳电”,响应日本首相近卫的声明,公开投降日本。一九三九年底秘密与
日本签订《日支新关系调整纲要》卖国条约。一九四○年三月与汉奸陈公博、周佛
海等在南京成立伪国民政府,出任主席。提出“和平反共建国”的口号,破坏抗战,
并组织伪军配合日军侵略,残酷镇压沦陷区人民。

有关汪精卫的卖国故事,可以写厚厚一本书。这里别的都不说,只说他的死因。

一般的历史记载,都说他是一九四四年病死于日本的,其实却是死于上海,而
且是因为密电被破译,遭到了蒋介石特务人员的暗杀。

事情还要从他遇刺说起。

一、汪逆遇刺,留弹后脊

汪精卫参加孙中山领导的革命时间较早,又因谋刺摄政王被捕入狱,几乎丧生,
名声远播国内外。他一直看不起上台较晚蒋介石,曾成立“国民党改组派”反蒋。
直到一九三一年底汪蒋合流,蒋主军,汪主政,汪精卫出任行政院院长兼外交部长。
但两人始终面和心不和。

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一日,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在南京丁家桥中央党部开会。清
晨,中央委员们先集体到中山陵“谒陵”,九时,返回中央党部开会,由汪精卫担
任大会主席。

按照惯例,中央全会开幕式之后,全体委员要照一张集体照,同时允许各国记
者抢拍新闻照片。那一天,开会的时候司仪看错了节目单,把“默念总理遗嘱”这
一项给遗漏了,唱完国歌以后,就请汪精卫致开幕词。汪精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
搞糊涂了,走上台去,平时口若悬河的舌头竟不怎么好使起来,说话结结巴巴,台
下秩序登时大乱。

开幕式结束,蒋介石很不高兴地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全体中央委员在礼堂门口
就座以后,蒋介石竟不肯出来照相。汪精卫亲自去请,他不知出于什么先兆,竟直
言“今天秩序太乱,恐怕要出事”,还劝汪精卫也不要出去。

汪精卫见请不动蒋介石,心中有气,也不相信会出什么事情,就自己一个人出
来入座照相。

照完了相,大家正在起立的工夫,突然从记者席中窜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来,
用隐藏在照相机中的手枪向汪精卫连开了三枪:击中汪精卫的左颊、左臂和后背脊
柱骨。

现场登时大乱,中央委员们或纷纷就地趴下,或纷纷钻到门口的汽车底下去,
丑态百出。张学良眼明脚快,飞起一腿,踢掉了刺客的手枪,汪精卫的保镖上前将
他抓住。

蒋、汪不和,是尽人皆知的公开秘密。那一天偏偏蒋介石又不在场,因此人们
包括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在内,都以为是蒋介石派的特务搞暗杀。

其实,如果真是蒋介石派特务暗杀,他自己倒没有必要不出席照相了。好在凶
手已经逮住,经过调查审讯,供认不讳:刺客叫孙凤鸣,原来是十九路军的一名排
长,只因不满蒋、汪步步退让的卖国投降政策,一九三四年一月,在“暗杀大王”
王亚樵的领导下,以晨光通讯社为掩护,组织了一个暗杀团。他们原来的计划,是
想刺杀蒋介石,怪的是蒋介石那天居然有先见之明,预料到要出事,不肯参加照相,
结果就由汪精卫替他挨了这三枪。──也许是蒋介石“命不该绝”吧。

经抢救,汪精卫总算保住了命,脸上和手臂上的子弹也都取了出来,另一颗因
为深埋在后肋骨与脊椎之间,一者因为汪精卫当时身体衰弱,经不起大手术,二者
当时的医术不高明,一时间无法取出。医生认为:只要注意保养,这颗子弹即便长
期留在体内,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从此,这颗子弹就留在汪精卫的身上,时时发炎,引起阵痛,也就是提醒他不
要卖国求荣,可惜他不听,最终还是死在这颗子弹上。

二、心力交瘁,旧创复发

一九四三年前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发生了根本性转折:美、英盟军取得了北
欧和意大利作战的胜利,墨索里尼独裁政府垮台,法西斯轴心国开始瓦解,日本在
太平洋战争中节节败退。

汪精卫心知大事已去,败局已定,心力交瘁,坐卧不宁。

一九四三年八月,侵华日军限令南京伪国民政府主席汪精卫调集大米一百万担、
壮丁二十万名,用以支持东南亚战争。这期间,敌占区内反汪呼声甚高,大部分地
区离城十里就是游击队或地方武装的势力范围,汪伪政府的命令根本没人听。汪精
卫左右为难,一筹莫展。

十一月底的一天,汪精卫正和老婆陈璧君两人在颐和路官邸楼上商量这件事情,
侵华日军总参谋长松井太郎和犬养健上门来催粮催丁,汪精卫急忙下楼来迎接。心
中烦恼,脚步也就慌乱,一脚蹬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八年前脊椎骨负伤处正好
磕在楼梯的棱角上,当时就昏了过去。

从此汪精卫旧创复发,从后背疼痛逐渐发展到前胸、两肋,呼吸、咳嗽皆痛。
十二月十九日,住进了南京日本陆军医院,由外科军医后藤做手术取出了一九三五
年十一月留在后肋的那颗子弹。术后住进北极阁一所精致的小公馆内休养。这所公
馆本来是蒋介石的小舅子宋子文的,南京沦陷后被日军侵占,汪精卫投降后,日本
人又赏给他作为官邸之外的小公馆,似乎早就预测到汪精卫会有外遇似的。

这期间,陈璧君因为广东有急事,离开了南京,汪精卫小公馆的病床面前,一
概都由他的情人施旦料理。

这个施旦是何许人也?话还得从很早以前陈璧君怎么会嫁汪精卫说起。

一九○七年,汪精卫奉孙中山之命,到马来亚槟榔屿活动。汪精卫是有名的美
男子,有“南国梅兰芳”之称。陈璧君是当地富商的女儿,当时只有十六岁。她在
一个偶然的机会遇见了汪精卫,被他那英俊潇洒的美貌和口若悬河的谈吐所动,一
见倾心,追随左右。第二年,陈璧君曾写信向汪精卫求婚,一者当时汪精卫追随孙
中山从事革命,生死不知,再者他还有个从小定亲的未婚妻没有解除婚约,所以无
法答应她。第三年,陈璧君为了追求汪精卫,也到日本去留学。这时候,汪精卫正
在组织暗杀团,陈璧君出于追求汪精卫的目的,一定要参加,终于成了暗杀团七个
成员之一。当年即与汪精卫化装成夫妻,潜回北京,在前门外琉璃厂马神庙胡同开
一家“守真照相馆”作为掩护,积极策划暗杀宣统生父醇亲王。事机败露后,汪精
卫被捕入狱,陈璧君四处奔走,为了筹款,甚至化装成男人到澳门赌场上去孤注一
掷。辛亥革命成功以后,汪精卫被释放,考虑到以上诸多因素,特别是已经伪装过
夫妻,同居过一些日子,不能再加推托,这才勉强和陈璧君成婚。

实际上,汪精卫并不爱陈璧君,而爱的是同在日本留学的方君瑛。

陈璧君身子肥胖(因此小名叫“肥环”),相貌平平,方君瑛身材苗条,相貌
出众;陈璧君出身富豪,从小娇生惯养,性格孤傲任性,感情外露,骄狂不拘,热
得烫手,是个标准的权欲狂,方君瑛文静温柔,性格内向,所有感情,都深藏不露,
是个典型的贤内助。但是多种原因,让陈璧君先下手为强,方君瑛虽然也深深爱着
汪精卫,可是晚了一步,只好失志不嫁,做汪精卫“精神上的妻子”。

为此,辛亥革命后汪精卫与陈璧君双双去法国留学,方君瑛也和他们同行,并
给他们照看孩子,陈方之间的关系,也还可以。

回国以后,陈璧君逐渐发觉汪方之间有感情,打翻了醋罐子,时常和汪精卫吵
闹不休。大革命时期,他们三人都在广州,有一次陈璧君居然当众羞辱了方君瑛。
方君瑛觉得无法再活下去,竟以一死而明志。留给汪精卫的遗书中有这样的话:
“无形的精神之爱,亦不能维持,与其寂寞于他年,何如死亡于此日。”留给陈璧
君的遗书中,则说:“妹不辞一死,所以明其志也。”汪精卫十分伤心,亲写挽联
悼念:

红颜知己,旷代难逢,

可怜魔劫重重,万古和流新血泪;

白日盟心,他年有约,

太息恩情渺渺,三年永系旧精魂。

方君瑛一死,汪精卫对陈璧君的感情更加冷淡。陈璧君虽然也有悔意,可已经
太晚了。

蒋汪合作以后,汪精卫出任行政院院长。有一天,他在日本留学时代的老同学
曾醒家遇见一位长得和方君瑛十分相似的女士,此人姓施名旦,已经结婚,丈夫是
他手下最忠实的走狗曾仲鸣的随员。汪精卫对她一见钟情,施旦也久慕汪精卫的风
流潇洒,两人一拍即合,暗渡陈仓,非止一日。陈璧君似乎也略有所闻。不久抗战
事起,施旦随丈夫去了内地,从此劳燕分飞,陈璧君也就不多追究。

汪精卫投敌以后,施旦从内地来到南京,告诉汪精卫:她已经和丈夫离婚,从
此没有法律上和道德上的障碍了。这时候陈璧君不在南京,汪精卫即任命施旦做自
己的秘书,从此可以公开出入公私官邸。不久陈璧君得到情报,从广州赶回来和汪
精卫大吵大闹。汪精卫是个怕老婆出名的人,这一回不知从哪儿借来的三分胆子,
居然发了一次小小的脾气,敢跟河东狮对抗了几句,说她已经逼死了一个,如今又
要来逼死第二个。

施旦的形象虽然和方君瑛十分相似,性格却很不相同。她主动跑到陈璧君那儿,
直截了当对她说:“汪先生爱我,是因为我长得像方君瑛,把我当作她来爱。这是
一种心理变态,对你们夫妇之爱,并无妨碍。他对我说过:一九三五年十一月被刺
之后,医生判定他最多只能再活十年。这话报纸上也登过。如今只剩下五年了。我
跟着汪先生,为肉欲谈不到,为财物也非我所欲。我只是爱惜他、仰慕他。我这样
做对我并无利益可图,但对你却有好处。我和他相处,起码能安定他的心情,让他
觉得生气勃勃。你如果为此和他翻脸吵嘴,结果对你未必有利。我只是个仆人,祸
福利害,在你一念之间。只要你决定让我走,我立刻离开此地、离开他。”

她的话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却有刚有柔,攻守并用,居然使这个一向精明能
干、从不饶人的母老虎败下阵来。她答应让施旦留下,自己则经常住在广州。从那
以后,汪精卫的一切起居饮食,就都由施旦照顾,而且也确实比陈璧君要温柔体贴
得多。

一九四四年元旦以后,汪精卫病情转重:体温增高、四肢麻木、大小便失禁,
终于卧床不起,从北极阁迁回颐和路官邸。到了一月中旬,汪精卫下肢麻木,失去
知觉,已经不能站立,和瘫痪也差不多了。他的私人医生德国人诺尔表示目前的医
学已经无能为力。他预感到自己末日将到,写了一份遗嘱,题名《最后之心愿》,
万一等不到陈璧君回来,要施旦转交陈璧君,并再三叮嘱:此遗嘱只能在他死后二
十年才能公诸于众。以阴历计算,那一年他正好六十周岁,又写了一首《六十自述》
诗:

六十年无一事成,不须悲慨不须惊;

尚存一息人间在,种种还如今日生。

汪精卫的文采在国民党内算是颇有名气的,当年孙中山先生的遗嘱,就是由他
起草写成。到了晚年,江郎才尽,才气枯竭,写出来的诗,简直有如蒙童刚刚开笔,
想想既可笑亦复可叹!

到了二月中旬,日本派了骨科专家黑川利雄专程赶来南京给汪精卫诊断,判定
为骨肿病,已经进入危险期,考虑到南京医疗调教差,无法进行大手术,建议到日
本去治疗。陈公博认为治愈的希望不大,主张不去的好。陈璧君从广东赶回来,主
张尽一切可能极力挽救。陈公博不便过份反对,于是决定让汪精卫转日本治疗。日
本的东条内阁经过讨论,决定把汪精卫送到名古屋帝国大学附属医院治疗,因为那
里的骨科是日本全国最好的。

汪精卫决定去日本治疗以后,就提出希望施旦作为护理人员一起赴日,但是日
本方面认为施旦名不正言不顺,不同意施旦随行。汪精卫是个傀儡,在日本主子面
前只有唯命是从的份儿。他在行前给了施旦一笔款子,含着眼泪对她说:“只有你
最了解我,也只有你对我最好最尽心。我这一去,如果能够治愈回来,你我当然依
旧团聚;万一不治,你要赶紧离开南京,从此隐姓埋名,不要再出头露面。”

一九四四年三月三日上午,汪精卫在病榻前召见陈公博和周佛海,眼泪汪汪地
说:“我这次到日本去治疗,凶多吉少。南京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二位了。我知道
二位之间,有点儿小小的隔阂,希望你们以大局为重精诚团结,苦撑苦熬,一切等
我回来再说吧!”

上午十一时左右,汪精卫半倚病床,潦潦草草地写了一张最后的“手谕”,交
给陈、周二位。这实际上就是汪精卫的“遗诏”。内容如下:

铭患病甚剧,发热五十余日,不能起床。盟邦东条首相派遣名医来诊,主张迁
地疗养,以期速痊。现将公务交由公博、佛海代理。但望早日痊愈,以慰远年念。

兆铭

下午一时,汪精卫乘专机“海鹣”号飞赴日本。同行的有陈璧君,子女文惺、
文彬、文悌,女婿何文杰,翻译周隆痒,南京中央医院院长黎福,以及侍卫、仆从
等等。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的专机命名为“海鹣”号,不论用北京话读还是用上
海读,都与“汉奸”二字的发音十分相近。当时东南亚沿海的制空权已经完全掌握
在美军手中,为保安全,日本人还特地派了四架“零式”战斗机护航。──这件事
情,当时也是“绝密”的,可惜来往密电,没有被重庆方面破译,不然,只要通知
美军,汪精卫一家,也就像山本五十六一样“天女散花”,葬身与“东洋大海”了。

汪精卫的专机到了日本以后,在名古屋军用机场降落。名古屋军区师团的救护
车和警备车早已经等在那里,立即送往名古屋帝大医院。

为迎接汪精卫的到来,帝大医院整个四楼特设了一套宽大明亮的病房,对外绝
对保密,四周有军警特务巡逻戒严,对内只称四楼病房为“梅号”。整座医院,除
参加治疗的医生之外,谁也不知道四楼住的是什么人物。

名古屋是日本仅次于大阪的工业城市,而且大都是军事工业,因此也是美军轰
炸的重点地区。当时日本的海空军作战失利,海上大门早已经被美军打开,美国的
航空母舰就停泊在日本海上,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飞机一批批地飞临日本的本土上
空,进行波浪式、地毯式轰炸。仅仅因为名古屋帝大医院是一座国际知名的大医院,
屋顶上又涂有一个很大的红十字,出于人道主义和国际协定,美机没有对它轰炸。
但是日本人还不放心,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日夜开工,在汪精卫病房的楼下建
造了一座相当坚固的防空地下室,有电梯上下直接相通。

汪精卫到达名古屋的当天晚上,日本政府就集中了第一流的骨科、神经外科和
麻醉专家进行会诊,做出手术方案,于三月四日夜间,在美机轰炸声中,由青年医
师龟田良红主刀,进行了近两个小时的削骨去毒手术,切除了四块有病变的骨头和
三根肋骨。手术之后,麻醉药性刚刚退去,汪精卫用手摸摸,已经有了知觉,第二
天两脚就能活动。四天以后下肢逐渐正常。汪精卫感到病愈有望,十分高兴,对老
婆孩子们说:“看来我命不该绝,还有希望回到南京。”

三、声东击西,下毒谋杀

根据医生建议,汪精卫手术以后,当以静养为主。这期间,他的生活主要由陈
璧君照料。陈璧君自小娇生惯养,自己都要别人照料,怎么会照料别人?特别是进
入夏季以后,名古屋出现前所未有的高温,由于电力不足,医院的冷气开动不起来,
加上经常停电,连电风扇也变成了摆设。陈璧君身体肥胖,特别怕热,一把芭蕉扇
不离手。进入汪精卫的病房,也不顾丈夫病中怕风,经常门窗大开。汪精卫病榻寂
寞,日夜想念施旦。

这期间,广东出了一件大案子,需要陈璧君亲自回去料理。什么事情呢?这又
得从头说起。

汪伪政权成立,陈璧君的官衔儿,是伪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务委员、中央
政治会议委员,而她的实际职务,则是“广东省政治指导员”。这是个不伦不类的
官儿,而且就此一个,别无分号。但是她手中的权力,却大得惊人。

广州是中国重镇,南方的大门,广东省又是中国最富庶的省份之一。一九四○
五月十日,在陈璧君的一手操纵下,成立了伪省政府。她提议由她的胞弟陈耀祖出
任省主席,但却受到了周佛海等人的坚决反对。汪精卫无可奈何,只好任命立法院
院长陈公博兼任广东省省长。陈公博是个老奸巨滑,明知道广东是陈璧君的地盘,
不愿染指更不敢为此得罪陈璧君,就以公务繁忙无法分身为由,迟迟不去上任,一
切政务,都委托陈耀祖代理。第二年,经过陈璧君的活动,陈耀祖就从代理省长变
成了正式的省长。汪精卫怕陈耀祖年轻办事毛燥,就封陈璧君为“广东省政治指导
员”,代表“中央”,坐镇广东,像垂帘听政一般,大小事务,都要经过陈璧君点
头,方才算数。

陈璧君一方面让弟弟当省长,一方面又让汪精卫的两个侄子分别掌管警务和财
政,实际上,一切大权都操纵在她一个人手里。

汪精卫一家都去日本的消息,当时是尽人皆知的。重庆方面,想趁机结束汪精
卫的生命,但是日方防范严密,无法下手。在戴笠的策划下,搞了一个声东击西、
调虎离山之计:趁陈耀祖在广州文得路古玩店看货的时候,把他给暗杀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陈耀祖不过是个傀儡,杀不杀作用都不大,但对陈璧君来说,
却是“性命交关”的大事。她必须重新树立一个傀儡供她驱使,因此急冲冲地秘密
返回广东去,经过选择,任命了她的侄子陈春圃当傀儡省长。

日本这边,汪精卫见河东狮去,心情大好,因此更加思念起施旦来。他坚持也
要返回南京,但是日方坚决不同意。他无可奈何,只好急电召见周佛海。八月四日,
周佛海应召到了日本,与汪精卫密商之后,出面与日方交涉,最后终于达成了让汪
精卫返回上海的协议。

达成协议的前提,是西欧战场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战局变化:六月六日,美英
联军集中舰船五千艘,空降部队两万人,进攻部队十八万人,在艾森毫威尔将军的
指挥下,用近万架飞机掩护,在法国北部的诺曼底登陆成功,开辟了欧洲第二战场,
长驱直入,与苏联红军配合,直捣希特勒的老巢柏林。在此战况下,日本已经彻底
孤立,眼看就要成为全世界的敌人。东条内阁自顾不暇,也没有余力再来过问汪精
卫的生死了。

在周佛海的安排下,汪精卫终于秘密返回上海,并且把施旦弄来专门护理。为
掩护汪精卫“仍在日本治疗”,他的子女们,暂时仍住日本,并经常在公开场合露
面。

汪精卫为什么要返回上海,却不到南京呢?这是他在上海当伪市长期间,得知
上海虹桥医院有一块“镭锭”。镭是放射性元素,对恶性肿瘤有疗效,还能进行腔
内及组织间治疗。如果用镭锭作为配合治疗,对汪精卫的恢复健康,或许有一定帮
助。

当时陈璧君还在广州,汪精卫一到上海,就用中文密电打到广州德政北路陈璧
君的寓所,告知他已经返回上海。陈璧君也用密码回电给汪,要他千万别公开露面,
必须改名换姓,住进上海虹桥医院,接受镭锭治疗,一切等待她到沪以后再作安排。

这两份密电,都被重庆军技室中文组截获并破译,送交蒋介石。蒋介石觉得汪
精卫既然已经中计秘密返沪,又是住在医院里,防卫一定不如以前严密,机会难得,
就命令戴笠趁机暗杀。

说起蒋介石杀汪精卫来,这可不是第一次了。他早就命令戴笠伺机暗杀汪精卫,
戴笠也曾经五次策划了暗杀方案,但都被汪精卫逃脱。这一次机会难得,戴笠立即
派人潜入虹桥医院,买通医生、护士,每次给汪送药的时候,秘密掺进适量无色无
味的慢性毒药。到了同年十月,汪精卫终于毒发死去。

一代奸雄,机关算尽,落一个千古骂名,遗臭万年,可怜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
死的!

四、空棺空运,一场闹剧

这一突然的变化,也使日本方面措手不及。经过斟酌,直到选定陈公博继任南
京伪国民政府主席之後,又把“移尸”的细节作了妥当的安排,通知陈璧君急速赶
到日本充当演员,这才在十一月十二日由南京伪国民政府成立一个“丧典委员会”,
并发出讣告:“国民政府汪主席,痛于民国三十三年十一月十日申时在日本名古屋
帝大医院逝世。倨生于民国纪元前二十九年五月四日巳时,享寿六十有二。谨于十
一月十二日恭迎遗体回国成殓,择期举行国葬。”

这样的讣告,明眼人自然不难看出其中漏洞百出:怎么死亡的当天,没有任何
电讯消息?怎么在日本不举行任何悼念活动?怎么国民政府不派专人到日本去迎接?
等等疑问,不一而足。

于是,精心策划的“移尸”闹剧演出了。

十一月十二日上午九时,名古屋机场上,盛殓汪精卫的“临时棺木”实际上是
一具空棺被抬上了专机,机内供奉着裕仁天皇特赐的菊花勋章和颈饰。亲临机场
“送行”的高级官员计有:小矶国昭首相、重光葵大东亚相、近卫文 [上麻下吕]
公爵、东条英机大将等一百多人。在哀乐声中, “海鹣”号专机滑过跑道升空而
去,接着又飞起了四架护航的战斗机。日本方面,这一场傀儡戏总算降下了帷幕。

南京方面,把“恭迎灵柩”的地点安排在明故宫内的军用机场上。这一天,南
京戒备森严,机场四周、城内城外,都布置了防空炮火,一百多架战斗机,也都整
装待命,随时准备升空作战。在机场上迎接灵柩的,有陈公博、周佛海、林柏生褚
民谊等上千名大小汉奸。或许是由于天气奇冷,也许是他们心里更冷,只见大小汉
奸们一个个脸皮灰白,嘴唇发黑。全身瑟瑟发抖。

中午,从日本空运“灵柩”的专机“海鹣号”还没有飞临南京上空,空袭警报
却拉响了:美机轰炸南京!在机场迎接“灵柩”的大小汉奸们惊恐万状,躲开不是,
不躲开危险,万一美机在空中将“海鹣号”击落,事情就更糟。幸亏那天的空袭只
是一般的轰炸,美机并没有与“海鹣号”遭遇。下午五点三十分,空运“灵柩”的
专机和四架护航机先在紫金山上空盘旋一圈儿,才在明故宫机场顺利降落。

军乐队奏起了哀乐,陈公博等一批大汉奸慢慢迎上前去。机门开处,第一个走
下来的就是陈璧君。大家向她慰问,她却面挟重霜,一言不发,怒目而视,挥手叫
众人闪开。在这样的时刻,却要她出来充当一个演员的角色,也难怪她不高兴。

陈公博等人登机护棺下机,放进灵车,然后四百多辆大小汽车组成的车队进光
华门,经中山路、新街口、中山北路、鼓楼、保泰街,兜了一个大圈子,将近一小
时后方才到达伪国民政府。灵柩先在“别室”经过“大殓”,穿上长袍马褂,佩上
大绶,别上勋章,覆上青天白日旗,装进一具早就备下的楠木里,这才停灵于大礼
堂,接受吊唁。

用不着多说,从日本空运来的,当然是一具空棺。在礼堂接受吊唁时的尸体,
才是真的。

按照讣告,原来是打算为汪精卫举行“国葬”的,但是陈璧君坚决反对,主要
是怕场面搞得太大了,会招徕美机轰炸。为此事伪国民党中央召开第一百四十二次
政治会议,会上陈公博问陈璧君:汪精卫可有遗嘱?陈璧君回答说没有。因为根据
汪精卫的吩咐,《最后之心愿》是要等二十年后才能公布的。陈公博感到太意外:
汪精卫并不是暴病而亡,怎么可能没有遗嘱呢?周佛海却在一旁暗暗窃笑:“这个
傻瓜,还被蒙在鼓里呢!”

陈公博提出要为汪精卫举行国葬的建议,立刻遭到了陈璧君的严词拒绝:“不
要国葬!汪先生生前就不同意国葬。他关照过:只要在紫金山的梅花岭上择一块风
水地,搞一个坚固的坟墓,长眠在中山先生的身旁就可以了。在墓前的石碑旁边,
再立一块矮碑,刻上先生最喜欢的《咏梅》诗。墓碑上只刻‘汪精卫之墓’五个字,
别的头衔一概不要,就连‘先生’二字也不要。别的你们都不要管了。听明白了吗?”

她拿出汪精卫以前写的《咏梅》诗手稿:

梅花有素心,雪白同一色;

照彻长夜中,遂会天下白。

诗文写得并不好,却是汪精卫自吹自擂的得意之作。陈公博见陈璧君一切自有
主张,不便于多说,把《咏梅》诗收进皮包中,第一百四十二次政治会议就结束了。
自始至终,只有陈璧君和陈公博两人的对话。会议决定:“汪精卫灵柩葬于梅花山,
暂时不举行国葬”。

梅花山在紫金山中山陵西侧,明孝陵的前面,山上遍植梅、柏、桃、樱、枫树,
风景秀丽。

陈璧君又坚持要用六十四抬“京杠”把棺木抬到山顶,为此“丧典委员会”只
好发急电用专车把京杠从北京送来。一切就绪,择定十一月二十三日出殡。

那一天,天气晴朗,但是特别寒冷。清晨六时,陈公博等就到伪国民政府举行
了移灵祭奠仪式,宣读了祭文,七时整起灵,由一名骑兵军官骑着黑马手执开道旗
在前面开道,后面是两排手执国旗、党旗的骑兵,接着是军乐队、花圈队,灵车用
八匹白马牵引,棺木上覆着伪国民政府的的国旗,后面是送葬的政府官员和军校的
学生们,送葬的队伍,一共五万多人,浩浩荡荡,走了三个小时,方才到达梅花山
下。

梅花岭从山麓到山顶,扎满了黑白布球,沿路还搭了几座松柏牌楼。墓穴的正
中,挂着“汪主席之墓”的黑布幔,四周则是密密麻麻的挽联,日本“大使”谷之
正、侵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等大小官员及汉奸们依次排列成行。棺木用六十四杠抬
上山顶以后,十点三十分,举行安葬典礼,由陈公博主祭,把“国旗”、“党旗”
覆盖在汪精卫的棺木上。十二时正,举行入葬仪式。

陈公博、周佛海、初民谊、林柏生、陈君慧、陈春圃等人站立在棺材的两边,
每人手执一条系在棺材上的黑带子,舁棺入墓。

汪精卫的棺材,是用上等楠木做的,就这几个人,就这几条黑布带子,怎么可
能“舁棺入墓”呢?原来这也是一场戏,“舁棺”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棺材的下
面,有许多力夫扛着,从上面看起来,只见棺材由几条黑布带拽着,就慢慢儿地放
进墓穴里去,而且放得平平稳稳的。

入葬的最后一节是“铲土”,按例由死者亲属也就是陈璧君和她的子女们先撒
第一锹土,然后由陈公博等大汉奸撒第二锹土,最后由小汉奸们继续铲土,象征性
地把墓穴填满。把题有“汪精卫之墓”五个大字的石碑竖在墓前,整个仪式就算完
成了。真正的建墓工程,当然还得慢慢儿进行。

按照计划,汪精卫墓的设计大体上仿效中山陵的模式,工程浩大,耗资达五千
万元之巨。汪精卫尸体入葬以后,陈璧君生怕将来有人掘墓鞭尸,别出心裁,吩咐
在建墓的时候,将五吨碎钢材掺进混凝土里,浇成一个特厚的墓壳。她满以为这样
就能让汪精卫的尸骨永存了。没有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十四个月,抗战胜利了,而
汪精卫的《咏梅》诗碑刚刚刻好,还没竖立,整个陵墓则只浇灌了钢筋混凝土的墓
壳,地面建筑还没动工。

这时候蒋介石还在重庆没有“还都”。一九四六年一月中旬,陆军总司令何应
钦在南京黄埔路陆军总部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出席的只有陆军总部总参谋长肖毅
肃、南京市市长马超俊、陆军总部工兵指挥部马崇六、七十四军军长张灵甫及南京
市宪兵司令部负责人等。何应钦宣布开会以后,只说了这样几句话:“委员长不久
就要还都南京。可是汪精卫的坟墓居然还在梅花岭,和中山陵并列,太不像话了。
如果不除去,委员长一定要大发雷霆,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商量一个拆除汪逆坟墓
的妥善办法。这事情要办得干脆利落,还要绝对保密。汪精卫毕竟是个国民党的元
老,如果消息传出去,人家会说委员长容不得一个政敌的尸骨,那就不好了。具体
办法,请诸位研究吧。”

何应钦说完这几句话,就走了。一切由与会者便宜行事。七十四军工兵指挥官
马崇六说:“我已经去调查过,汪逆的墓是用钢筋混凝土浇灌的,十分坚固,必须
用大量的炸药才能炸开。最理想的办法是:先做好一切准备工作,然后在一个晚上
突击完成,这样才能作到人不知鬼不觉,不留一点儿痕迹。”

会议决定立即投入准备工作,爆破炸墓工作定于一月二十一日晚上进行,由七
十四军五十一师工兵营用一百五十公斤TNT 炸开墓盖, 先在报纸上发布陆军部队
要试炮的公告,由宪兵部队负责从一月十八日起对该地区实施戒严,到了一月二十
一日夜晚,梅花山四周响起了陆军“试炮”的隆隆响声,工兵们在墓盖底下装进了
炸药,点燃引信,一声巨响,墓盖炸开,露出墓室。马崇六命人劈开棺材,发现经
过防腐处理的汪精卫尸体穿着长袍马褂,头戴礼帽,肩披红色绶带,基本上保存完
好,只是脸色青中发黑,分明是中毒死亡的征象。在他的马褂口袋里,除了陈璧君
用毛笔在一张三寸长的纸上写的“魂兮归来”四个字之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
歪歪扭扭的笔迹写着如下一首诗:

心宇将灭万事休,天涯无处不怨尤;

纵有先辈尝炎凉,谅无后人续春秋。

据分析,当是汪精卫在临死之前的“绝笔”。这首诗,从文采上看,倒是比他
自鸣得意的《咏梅》诗要高明得多。

马崇六下令用吊车把棺木和尸体一起吊到卡车上,当夜就运到清凉山火葬场火
化。火葬场的人员全部调开,由工兵将汪精卫连同名贵的楠木棺材一起送进火化炉
焚烧。四十分钟以后,化为灰烬。

梅花山上原来汪精卫的墓穴用推土机推平以后,连夜建造一座事先准备好的翘
角亭子,天亮之后,就拼接完毕。从此一代奸佞的坟墓即在梅花山消失,只留下这
座亭子,供游人休憩。后来又在亭子的南北两面铺了石子小道,道旁栽种了花草树
木。凡是去谒中山陵的人经过此地,如果不知道曾经有过这杨一桩公案,又有谁会
想到,这里就是汪精卫的墓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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