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历史疑谜---“烛影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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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烛影斧声 于 January 16, 2003 00:19:20:

往事越千年

李煜归降以后,被软禁于汴京。他孤孤寂寂写出了“往事只堪哀”的凄凉新词。
谁知这时,汴京城中还有一个人,怀着同样不堪回首忆当年的哀痛,正对月长叹。
这人是谁?竟然是那威名赫赫、英雄盖世的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
短短的十余天休整,使战云密布杀声震地的江南,暂时出现了一片宁静祥和的
气氛。尽管曹彬知道江南兵马们完全没有力量来袭击宋军。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
松戒备。除夕晚上,他带了卫兵,亲自巡逻一个通宵。
新年一过,曹彬便下令各将,分兵去夺取金陵外围的溧水,句容等县,和秣陵
关等战略要地,以阻止江南各路援兵。随后,便引大军直逼金陵,屯兵于秦淮河畔。
这金陵城中,陈乔和张洎二人,在宋师大败郑彦华和杜真时,为李煜出主意,
让各地坚壁清野,固守城池,不与宋兵交战,以老宋师,他们久攻不下,粮尽兵疲,
自然退兵了。
李煜同意了他们的意见,即派神卫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为元帅,统一指挥全国
兵马,抵御宋兵。这皇甫继勋,乃是过去南唐大将皇甫晖之子,年少骄傲,对李煜
并没有效忠之意。却盼望李煜早日下令投降,但又不敢直说,只是对众将常常说起:
“宋军强劲,谁能敌得过他!”
宋军一连围城数月,陈乔和张洎却不报告给李煜。这李煜日日在宫内和小周后
歌舞宴乐,并请了一些僧道在宫内念经祈天,求天保佑江南。那里知道外边战事?
这一天,他偶然想巡城,到城头一看,只见城外到处是宋军寨栅,旗幡遍野,
刀枪耀日,才大吃一惊,责问皇甫继勋为什么敌兵已临城下,还不报告?一怒之下,
斩了皇甫继勋,兵权归陈乔、张洎指挥。
陈乔、张洎一方面加强防守,一方面派人潜出城去,令留守南都的水师都虞候
朱全斌引全部水师十五万人来救援金陵。谁知来全斌接到救援诏书后,却把大军屯
于鄱阳湖口,不来救援,并说:“我如出兵东去,宋兵必来攻占此地,断我归路。
如果此次出兵能战胜,还可以;如一旦战败,就无路可退了。”就是不肯进兵。
这曹彬、潘美包围了金陵,又分兵去东击润州,夺取江南一些战略要地,打通
江南与淮南之间的水上交通,以求军粮供应和与汴京互通消息的迅速。
不几日,忽报朝廷下旨,让曹彬等暂缓攻城,又派了李煜的兄弟李从镒和使臣
李穆从汴京来,执匡胤手诏,劝李煜归降入京朝见。
李从镒和李穆进入金陵,来见李煜。李从镒哭拜于地,说道:“天朝已统一全
国,兵精粮足,江南绝非其敌,不如早日归降,总比晚日归降为好。否则一旦圣上
发怒怪罪,悔之晚矣!”
李煜也落下眼泪,愣了半晌,才说:“看来,只有归降这条路了。”便欲应工
入京朝见归降。
可是那陈乔在一旁厉声说:“主公此言差矣。宋兵围困金陵半年之久,未能攻
破,可见金陵城池之固。今宋师已老,南都朱全斌大兵指日可到。宋兵马上就会被
迫退走,在此关键时刻,能坚持几日,则局面必大改观。如在此时动摇,祖宗几十
年基业,必将继送于一旦了。
李煜李是个没有主见的人,见陈乔如此说法,不由又动摇起来,半天说不出话
来。
陈乔、张洎当下便把李穆礼送出城,留李从镒在城内,对匡胤手诏并不答复。
李穆无奈,只好回汴京复命。
李煜在金陵城中,犹疑了几天,又觉得不妥,再次派徐铉往汴京求和。
徐铉来到汴京,朝见匡胤已毕,又老调重弹地说:“李煜确是因病未能前来朝
见,不是故意拒诏,望万岁以圣人之胸怀,对李煜宽大,暂缓出兵征伐,以保一邦
百姓生灵。”
匡胤只是冷笑道:“李煜既为国主,为何都不懂得怜恤一邦百姓,君轻民重这
个道理,却要保一己之身,不来朝见,而移祸于百姓!”
徐铉仍是叩头不止,请求宽大李煜,怜恤江南百姓。
匡胤大怒,拔剑在手,喝道:“你不必多言!江南百姓无罪,朕早已下令曹彬、
除持械抵抗者外,决不妄杀江南一人。即使李煜,朕也下令,保护他一家人身安全。
但是天下一家,国家必须统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江南必须归顺朝廷!”
徐铉见匡胤变了脸色,知道匡胤已下决心收复江南,多说也无用,只好拜辞,
惶恐地奔回江南去了。
回到金陵,经过曹彬之营,曹彬见他脸色懊丧,完全猜中他在京中求和必然碰
壁,便对他说:“你回去告诉李煜,润州、苏州、常州都已被吴越王钱俶和丁德裕
所攻破,朱全斌率众兵来援金陵,也被黄州刺史王明所拦截于江中,朱全斌,想放
火烧王明船队,谁知风向变化,反烧了自家兵马,连朱全斌也葬身火海了。江南只
剩下金陵一座孤城,早晚必破。你应告诉李煜,让他当机立断,立刻来降,尚可多
积些阴德,保全一批无辜生命。”
徐铉回到城中,见了李煜,把赵匡胤和曹彬的话,一一向李煜说明。李煜无法,
只好派人通知曹彬,先派儿子清源郡公李仲寓代替自己入朝。”
曹彬回复说:“只要你的儿子一到我军寨内,我军立即停止攻城。”
李煜得知,便让李仲寓收拾行装,准备入朝。却又被陈乔、张洎劝止。
曹彬等了几日,不见动静,派人入城去问,答复是李仲寓行装尚未准备好。如
此一连催了几次,始终不见李仲寓出城。曹彬这才下决心攻破金陵。
这天,曹彬忽然称病,不升帐理事,一连几日不出。众将听到纷纷进大帐挥望。
曹彬对他们说道:“我这病不是医药能治好的。乃是心病。在出征江南时,万
岁曾向我讲,不许伤金陵城中人,尤其李煜一家,即使困兽犹斗,也要活捉,不能
杀一人。我已在万岁面前立誓领旨。如果诸公能与我共同信誓,破城时不妄杀一人,
则我病即愈矣。”
众将听后,都表示答应,于是,曹彬令排下香案,与众将一齐跪下祭拜上天,
宣誓不妄杀一人。第二天,曹彬便称病愈,升帐理事,布置众将,对金陵城发起总
攻。
这次才是真正的攻城,不过二日,于十一月二十五日,宋军攻破金陵,大军潮
水般地涌进城来。
陈乔和张洎是力主不降的人,至此慌作一团。陈乔对张洎道:“你我力主劝主
公不降,如今主公反受我等连累。你我只有一死以谢罪了。”
二人决定一同自尽。便入宫来见李煜,陈乔哭拜于地,说道:“臣有负陛下,
合当受死。如宋朝责问陛下为何不奉诏下朝,陛下可说受臣等所阻挠,才未能成行,
这样可减轻陛下责任。”
李煜叹道;“我国气数已尽,卿死又有何益?”
陈乔道:“纵然陛下不肯杀臣,臣又有何面目见国人?”
拜了几拜,辞出别辞,在无人处自缢而死。
那张洎口头上虽说答应陈乔一同自尽,可是心里却并没打算死。他见陈乔死了,
便对李煜说:“臣本与陈乔一同掌管国家军事机要,国家伦亡,已准备与陈乔一同
尽忠死节,可是又想到臣如死去,陛下入朝,又有何人能替陛下辩解?所以臣只能
暂时活着,准备替陛下辩明此事。”
二人正在讲着,因见宫门一阵喧哗,一个太监脚步跄踉地跑来说:“宋兵已到
宫门,朝内大臣也都到了,宋军将军催促主上速速出宫,去见元帅,纳降认罪。”
李煜没有办法,在张洎扶持下,走出宫门。只是徐铉等江南大臣,已被宋兵看
守在宫门一侧。宋朝四方馆使田钦祚全副戎装,按剑而立,见到李煜出得宫来,便
道:“李煜!你知罪吗?”
李煜见宋兵剑戟如林,包围着宫门,吓了浑身发抖,连声说:“知罪,知罪。”
田钦祚便道:“既然如此,速随我去见元帅,听候分付。”
李煜呼得率领江南一些大臣步行着跟在田钦祚后边而行,宋兵排成二行,夹道
押送。
这时,曹彬、潘美已经乘船由秦淮河经水门,进入城内,停船于夫子庙前。
李煜等人,不一时便来到,田钦祚让他们都站在岸上等候,自己先上船禀报一
番,才出来说:“元帅宣李煜上前看见。”
李煜只好出列上船,只见那船边搭着一块独木跳板,悠悠晃晃。李煜不由心慌,
生怕踩个不稳,跌入河中,站在岸上畏不前。
曹彬在仓内望见,便叫二个卫士,去扶挟李煜上船。
李煜上了船,只见潘美立在船头,慌忙跪倒,拜见行礼。潘美也答礼相还。李
煜进了船仓,又向曹彬行礼。曹彬却坐着不动,说道:“本帅甲胄在身,不答礼了。”
既保持大帅威严,却又对李煜待以客礼,恩威并用。在李煜拜毕之后,曹彬立
即让卫士给李煜看座。请李煜在一侧坐下。
曹彬道:“本帅这次出兵下江南,完全是因为万岁几次召你进京,你却不去。
只好派本帅来强请了,耗费了国家不少钱粮,还使中原和江南因此而丧生了不少将
士的性命,这都是你作的孽。时至今日,你可知罪?”
李煜连忙欠身道:“李煜见事不明,受到左右臣下挟持,身不由己,如今真正
知罪了。”
曹彬道:“知罪就好。一定要认清形势,我们国家四分五裂,大乱已有五十余
年。自古以来,却是治久必乱,乱久必治。如今大势已由是大乱转向大治、西蜀、
南汉、荆南,湘楚等地,都已统归天朝,决不能容许江南仍然分裂国土,独立为政。
所以,望你认清形势,纳土归顺,这是天心、民心的共同意愿,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你可明白吗?”
李煜道:“明白,明白,李煜自当纳土还国,上表请降,进京待罪。”
曹彬点头道:“如此甚好。纳土归顺,便成为一家人,不但无罪,而且有功,
入京朝见万岁后,仍不失封候之位,这点你可放心。”
李煜听后,才略觉安慰,脸色也平静了一些。
曹彬又道:“你可回宫收拾行李和家当,一切珍宝,愿带的都可以带上。归你
所有。你的家属也同样要收拾准备。一旦你离开金陵,宫内留下的物资便都要造册
登记,收归国有。那时,就不再属于你了。”
李煜只是唯唯听命,没有多讲一句话。曹彬便他回宫,按分付准备起程。并又
拨一千精兵,守护江南伪宫,宋朝一切将士兵丁,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宫。
李煜去后,田钦祚道:“元帅,你不该把李煜放回,如果他自尽,我们如何向
万岁交待。”
曹彬微微一笑,说道:“你没看见吗?刚才李煜上船时,连个跳板都不敢过,
怕掉到水中。如此胆小怕死的人,如何肯去自杀?你们只管放心,不会有事。”
当天,曹彬、潘美便写下捷报飞报进京。不到半个月,匡胤圣旨已到,命令曹
彬、潘美继续留在南,盘点江南官库物资,开仓救济金陵城内百姓,安抚江南百姓,
招降各州县。江南各州县地方行政官员,照旧供职,等待甄别后,正式录用。江南
中枢各部院大臣,一律携带家眷与李煜全家,派兵护送来京,限三日内起程。
旨意一下,曹彬即派人通知李煜及大臣徐铉、张洎等人,告明进京日期。
十二月十二日,李煜清晨起来,匆匆到太庙祭拜一番,向祖宗告别,回到宫来,
带了小周后和宠妃小花蕊夫人,以及批准带领的二十名宫女和太监,将早已准备好
的细软行李搬上骡车,对自己居住了三十九年的宫殿,看了最后一眼,便走出宫来。
谁知那些江南宫中近千名宫女、太监和教坊乐师、歌妓,闻知李煜要走,都跪
在宫门内外的主道两旁,向李煜送行,乐师们奏着凄凉的乐曲,李煜不由想起昔日
的繁华,如今一切都成过去,不由热泪涌出,失声痛哭。
出得宫门,只见宋军将领田钦祚、郭守文,引着骑兵,早已列队等待。徐铉等
人,也排为一行,站在一边等候。田钦祚见李煜携带家眷出来,便催李煜上车,连
同江南各官员家属和李行,绵长车队达二百余辆,在三干铁骑的前呼后拥下,离开
金陵,向汴京进发了。
这支行动缓慢的队伍,虽然起早趁黑的赶路,也足足走了二十天才到达汴京,
已是开宝九年正月初三日了。
次日早晨宋太祖赵匡胤,登上明德门上城楼受降。由郭守文带领兵丁,押了李
煜及其大臣共四十三人,都穿着素服跪于明德门下伏罪。按照礼仪制度,首先由郭
守文宣读曹彬写的献俘捷报。匡胤却说:“刘鋹是伪汉皇帝被擒而降。李煜虽然割
据一方,但早已削去帝号和国号,改奉大宋年号,自不能与刘鋹同样对待。”
便宣布不必宣读献俘捷报,对李煜等人也不必捆绑,只令他们跪于明德门下聆
听诏书,由楚照辅宣读书道:
上天之德,本于好生,为君之心,贵手含垢。自乱离之云瘼,到跨据之相系。
谕文告而弗宾,中吊伐而斯在。庆兹混一,加以宠绥。江南伪主李煜,承奕世之遗
基,据偏方而窃号。惟乃先父,早荷朝思,当尔袭位之初,未尝禀命。朕方示以宽
大,每为含容。虽陈内附之言,罔效骏奔之礼,聚兵峻垒,包蓄日彰。朕欲全彼始
终,去其疑间,虽颁召节,亦冀来朝,庶成玉帛之仪,岂愿干戈之役?蹇然弗顾,
潜蓄阴谋。劳锐旅以狙征,傅孤城而问罪。洎闻危迫,累示招携,何迷复之不悛?
果覆亡之自掇!昔者唐尧光宅,非无丹浦之师;夏禹泣辜,不赦防风之罪。稽诸古
典,谅有明刑。朕以道在包荒,恩推恶杀。在昔骡车出蜀,青盖辞吴,彼皆闰位之
降君。不预中朝之正朔,及颁爵命,方列公候,尔戾我恩德,比禅与皓,又非其伦。
特升拱极之班,赐以列候之号,式优待遇,尽舍愆尤。今授尔为光禄大夫、检校太
傅、右千牛卫上将军,封违命候。而其钦哉。毋再负德!
读罢诏书,李煜叩头谢恩。当下早有侍从捧上候爵官服,侍候李煜穿戴完毕。
立在一侧。匡胤才又让楚昭辅宣读第二道诏书,对徐铉、张洎等四十多位江南大臣
一律赦罪,等候分配官职。徐铉等也都叩头谢恩。
于是,匡胤便宣布赐宴于广德殿。除了李煜及其巨下外,宋朝各部院大臣也出
席作陪。
席间,匡胤问起徐铉:“李煜没别的本领,但是却很会吟诗填词,这次命他来
京想他必然又要感慨一番,想必又作了什么诗词吧。”
徐铉不敢隐瞒,只得回奏道:“来京路上,确实作了一首。曾写给臣看。”
匡胤道:“你记得吗?可诵来朕听。”
那李煜坐在一旁,听到这活,吓得脸都刷地一下苍白起来。生怕匡胤听后怪罪,
只盼徐铉不要背出来。可是徐铉那敢不背诵,而犯下欺君之罪?所以只好勉强背诵
道:
四十年来家国,
三千里地山河。
凤阙龙楼连霄汉,
玉树琼枝作烟萝。
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
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仓皇辞庙日,
教坊犹奏别离歌。
垂泪对宫娥。
李煜听徐铉一字不差的背完,吓得浑身冷汗直冒。
谁知匡胤听了以后,反而哈哈大笑,说道:“确实切合实际,真亡国之君也。
献出祖宗基业,应当痛哭于九庙之外,向百姓谢罪而后行。而李煜这词,没有只字
想到百姓,却只是把挥泪对官娥,听教坊离别曲记在心里。这样的君主,那能治理
得国家,不亡才怪呢?”
停了一下,又看着李煜道;“这词恐怕对今后那些忘掉百姓,忘掉国家的昏君,
倒有点提醒作用吧。可奖赏李煜酒一杯。”
说毕,即令内侍酌御酒一盅送上。这时,李煜见匡胤不怪罪,才放下一点心,
却又被挖苦得满脸通红。
次日,匡胤下旨,原宰相赵普已迁居新宅,原赐给赵普的府第,已经收回,并
重新粉刷修整完毕,即令赐给李煜,让他择日迁入居住。同时,又下旨授徐铉为太
子率更,张洎为太子中允,其他各官也都一一安排了职务。并且都赐给住宅。
李煜搬入新宅,只见这旧相府,虽远不比金陵皇宫广大阔气,但也有亭台楼阁
百余间房屋,还有花园。李煜的儿子李仲寓被授给左千牛卫大将军的荣誉职务,另
赐第于积珍坊内。所以这所宅子中,只有李煜和小周后、小花蕊夫人三口人及宫女、
太监二十名,所以也绰绰有余。
安定以后,太祖诏书来到,以李煜身为人臣,例不能使用太监,便将太监调入
宫内,另派健仆十人另加宫女十人,前来服役,又以保卫安全为名,派了一队禁军,
驻于腐内门房前院。
接着,又下旨对小周后为郑国夫人,小花蕊夫人为郡命,命令她们入宫谢恩,
朝见皇后。于是小周后和小花蕊夫人便梳妆打扮一番,坐着宫内来接的轿子进宫去
了。
李煜直等到傍晚,不见二位妻妾回来,心中未免焦急不安,直至天色漆黑,才
见宫内一个大太监骑马来到,向李煜宣布,因为小周后能歌善舞,皇后十分喜欢,
所以留她们在宫,教练宫女,大约数日后才能回来,李煜听了,才算放下了一些心
肠。无奈,这个李煜本是个风流皇帝,日日笙歌盈耳,热闹惯了的。如今家中只剩
自己一人,无人可陪着说话嬉笑,未免十分冷清孤寂。结果一夜难眠。如此日复一
日,好不容易,挨过四天,小周后和小花蕊夫人才被送了回来。
李煜见了,高兴得眉开眼笑,慌忙走出厅来迎接。谁知那小周后冷冷地看了李
煜一眼,脸上没一丝笑意,话也不讲,低下头,直走回卧室中去了。
李煜摸不着头脑,慌忙跟了进来,却见那小周后已经倒在床上,呜呜咽咽哭了
起来。李煜见得不好,便匆匆走了过去,抚着小周后的香肩,说道:“夫人,你为
什么这样,难道在宫中受了什么委曲?”
小周后只是不理。李煜着急起来,连问数遍,拼命摇着她的双肩。
小周后忽然翻身坐,伸出尖尖玉指,指着李煜的鼻子骂道:“好个不要脸的皇
帝,祖父、父亲传到你手里的基业,你拱手送人,不能以身殉唐家社稷,却苟且偷
生,来到人家都下。连个妻子都保护不了,让人任意污辱,你还有脸见人吗?”
李煜哭丧着脸说:“夫人,你冷静一下,咱们现在身为人臣,是不得己的事。
皇帝让你进宫歌舞献技,即使对你不够尊重,也说不得了。”
小周后见他如此胡涂,气很咬牙切齿说:“你怎么这么胡涂,宋皇后年纪不过
才二十岁,倒十分稳重文雅,知书达理,那里对歌舞有兴趣。你听谁说皇后让我在
宫内歌舞献技来?”
李煜道:“宫内太监来传达懿旨,说宫内教宫女歌舞。”
小周后气得大骂,说道:“无道昏君!”
李煜道;“你骂那个?”
小周后道:“宋宫里那个!”
李煜讶道:“他怎么样。”
小周后用指头,狠狠地戳在李煜的头上,说道:“你真是榆木脑袋,召我进宫,
那里是去教歌舞,还不是跳给那皇帝看,整天去侍候那无耻昏君,任人玩弄糟蹋。”
李煜听了,顿时天旋地转,脑袋涨得大大的,立起身来,跺着脚跳了几跳,一
屁股坐在太师椅中,发起呆来。
蓦地,他又跳了起来,左右开弓,辟辟拍拍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叫道:“我现
在就去见宰相,问问他君占臣妻该当何罪?要让全京城人都知道,看他还有脸当皇
帝没有!”
踏步就要往外走。小周后连忙跳下床来,把李煜扯了回来,按他在椅上坐下,
哭着说。“主公,你冷静一下,千万不可莽撞,这事闹不得。贱妾所以忍辱偷生,
完全是为了你的安全,那昏君已答应对主公倍加优待,从善、从镒、仲寓都可以加
授实职。你如去瞎闹,使那昏君脸上挂不住,来个满门抄斩,岂不连累李氏几代人?
你断送了李氏江山,难道还不够,还要李氏满门俱灭吗?”
李煜本是个毫无主见的人,见小周后如此一说,不由呆了,坐在那闷声不响。
小周后又道:“贱妾见那皇帝,身体肥胖,气喘嘘嘘,步履呆滞,精气已散,
料想必不久于人世。咱们为了李氏子孙计,不如暂忍耐一时,等那昏君归天,就可
过太平日子了。”
李煜叹了一口气,怒气消散,不由抱着小周后痛哭起来。
李煜也想到死,但他懦弱的性格,使他怕死。只好整日愁眉苦脸,以泪洗面。
他想出去散心,可是没有皇帝旨意,门卫不允许他外出;外边的熟人、旧臣,不奉
皇帝旨意,也不准进府来探望他。李煜实际上等于被软禁起来了。
他只好孤寂地,守在这所宅子里,除了小周后和小花蕊夫人以外,没有人陪他
谈天说笑。
于是,他常常独自呆坐,回想当年金陵生活的繁华奢侈,写了下了不少词章,
来发泄他的愁绪,结果,这个亡国之君,达到了他一生文学创作成就最辉煌的时期,
倒因此而在中国文学史上占了显赫的一页。
如今试录几首最为脍人口的名句,以飨读者。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依然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虞美人》
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独自暮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浪淘沙》
那小周后和小花蕊夫人,不断地以教授歌舞为名,被召进皇宫,一去想是好几
日才回。小周后每次回来,总是愁眉苦脸;小花蕊夫人却不一样,她本是个歌女出
身,过贯了金陵皇宫中的豪华生活,如何耐得到汴京后李煜府第内的寂寞生活,总
想多几次被召入皇宫,去享受那里的奢侈,所以,她并不像小周后那样愁苦。
转眼之间,几个月过去,由于曹彬、潘美等由江南安抚已毕,凯旋回京,匡胤
忙于犒师和任命江南官员,有一段时间,没有召小周后入宫。不觉夏尽秋凉的季节,
小周后和小花蕊夫人又被召入宫内。这次竟然十余天不见她们归来。看看已是八月
中秋。李煜想到这个团圆的节日,宋朝皇帝总该让小周后她们回家团圆了吧,又想,
赵匡胤也可能会想到自己,准许自己兄弟和儿子在这个节日回来探望一下自己吧。
自从搬入这个住宅以来,除了儿子被皇帝批准来看望自己一次以外,几个兄弟,都
是一直没见面啊!
所以,从一大清早,就独坐于厅上,等着人来。可是一直到红日沉山,却不见
一个人来探望他,也不见小周后等回家,弄得他晚饭也无心吃。
停了半个时辰,侍女来报,香案已摆好,请李煜到花园中赏月,李煜只好起身,
来到后院,只见那月华冉冉上升,清光四溢,凉风习习,罗衫微微有些不耐寒意。
他呆看一会,蓦地想起前年在金陵时过中秋,与小周后一同赏月,数百名宫女,载
歌载舞。那时,如何会想到仅仅二年后,会有如此凄苦孤独的一天!
想着,想着,不觉流下两行眼泪来。寻思半晌,看看月近中天,他完全绝望了,
知道那赵匡胤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中,必然羁留着小周后,不让他回家来了。
李煜抹了一把眼泪,让侍女取来纸张笔砚。也不点蜡烛、借着朦胧的目光,在
整整一张四尺长的澄心堂纸上,用拳头大的字,写下了一首《浪淘沙》词,来抒发
自己胸中的闷气。词曰:
往事只堪哀!
对景难排。
秋风庭院藓侵阶。
一行珠帘闲不卷,
终日谁来?
金锁已沉埋,
壮气蒿莱。
晚凉天净月华开。
想得玉楼瑶殿影,
空照秦淮。
写完,方才搁笔,忽然门外人叫马嘶守门仆人匆匆来报说:“夫人回来了!”
李煜听了,不由惊呆了,还以为听错了。便问:“谁来了?”
仆人道:“夫人回来了。”
李煜由惊愕变为惊喜,急忙赶到前庭,果然看见小周后和小花蕊夫人都已下车,
那小周后脸上露着微笑,这笑容李煜已经半年没见过了。
在李煜唱出“往事只堪哀”的沉痛词句之时,却不料在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在
汴京皇宫大院里,怀着同样的沉痛心情,悲哀地回忆着往事呢。这个人是谁,就是
那个英雄盖世,威名赫赫的宋太祖赵匡胤!
赵匡胤咱立来延渥女为后以来,这宋皇后对匡胤十分体贴恭顺,是位十分贤德
守礼的皇后,但是过于文静儒雅,不喜游乐。作为皇后,正是要求这样贤明庄重的
人,无可挑剔。但是皇帝还需要有擅长声乐,有色有艺,善于陪皇帝娱乐开心的妃
嫔。而宫中却缺少的人,原有几个妃嫔,都不能匡胤满意。如今见到小周后,很快
便迷恋上了她。她不但文才出众,体态轻盈。能歌善舞,确是个十分理想的玩乐伴
侣。可是匡胤虽占有她的身体,却难买得动她一颗心。虽然她在皇帝淫威下,也强
作欢笑,表演歌舞以娱匡胤,但匡胤总觉得她对自己没有情爱,只是表面应付。所
以匡胤千方百计讨好她,使她能真正与自己如胶似漆起来。至于那小花蕊夫人,倒
地媚态十足,对匡胤拼命巴结,也有色有艺,但总觉得她有些轻淫,不如小周后那
样纯真可爱。所以只把小花蕊夫人当成一件玩物而已。
这次,又召她们进宫,不觉已经十多天了,就是不放回去。这天正是中秋佳节,
小周后启奏要求回家,匡胤笑道:“你和李煜在一块共度中秋已好多次了,这次不
能让给朕,与卿过个欢乐的团圆节吗?”
便不放小周后等回家。到了晚上,在宫内殿前广场摆下香案,广列糕点、水果
各色吃食,邀宋皇后一同赏月夜宴,小周后和小花蕊夫人也陪侍在侧。
忽然太监来报:“晋王和王妃到了。”
匡胤连忙命请来一同赏月。
这晋王赵光义,和匡胤不但是一贯兄弟情深,而且,匡胤谨遵母命,早已打算
将来把帝位传给光义,虽没向光义说明,但暗中却在努力培养光义的权威,现在已
把光义提升为侍中,列班于宰相之上,一切朝政大权,重要决定,多交给光义去处
理,以锻炼他处理政务的能力。平时,二人之间是无话不谈,也不拘泥于君臣之礼。
那光义和符云霞夫妇二人来到。
在匡胤旁边席上坐下后。匡义看见小周后也在那里,心中便老大不高兴,便对
匡胤道:“哥哥,你是我们大宋开国皇帝,兄弟十分希望哥哥能作出一番辉煌事业,
为我大宋奠定万年基业,功勋超过唐朝的李世民,为后人万代称颂。可是近来京城
中却有人说哥哥有点像殷纣王、隋炀帝!”
匡胤一听,脸色一变,说道:“那个胆敢污蔑朕躬,兄弟你说出来,定把他严
惩。”
光义道:“这是没用的。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杀一二个人,又怎能掩天下人
之口?”
匡胤随:“说朕是殷纣王、隋炀帝,有什么证据?”
光义道:“比如说李煜这二个妻妾,哥哥,你把他们留在宫内,求一时之快,
可知为此使你英名尽丧。”
匡胤随:“李煜不过是个亡国之君,有什么了不起,值得大惊小怪。”
光义道:“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可叹,哥哥这一时不检点,使那过去救
张老女儿,送赵氏京娘,火烧万花楼,那传颂天下的侠义美名,都要付之东流了。
一旦民心丧失,社稷危矣!”
匡胤听了低头不语。光义又道:“自古以来女人是祸水,纣亡于姐己,吴亡于
西施,这例子多得不可胜计,前几年你纳了孟昶的妻子,差一点身蹈危境,如今又
留在这两个女子,谁知又会产生什么事来。哥哥啊!你乃顶天立地的奇男子,难道
不想当个万古流芳的圣君,却要自毁名节,惹人笑骂百世吗?”
这一席话,直说得匡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吼叫道:“兄弟,你别说了!”
扭头叫过司礼太监,说道:“备轿,把这二位夫人送回李煜家去!”
光义见小周后等随着那太监去了,才对匡胤说:“这样做才真正不愧大丈夫。
目前,北有契丹强敌虎视眈眈,北汉时出兵扰我边境,希望哥哥把精力集中到政务
上来,创造出前古人无有的丰功伟业,传颂千古。”
匡胤被光义说得豪气横生。对光义说:“兄弟,朕戎马一生,身经百战,创立
大宋,岂甘心自暴自弃,当尽力而为,誓作千古英主。兄弟今日这番金石良言,为
兄十分感谢。”
光义道:“痛快!兄长能有这番话,使我做兄弟的也感到光彩。”
说毕,举起酒杯又说道:“为了我大宋万年基业,为开国英明君主,兄弟敬你
一杯!”
匡胤也举起一杯酒,与光义对饮,一吸而干。兄弟二人豪饮一会。光义与符云
霞才告辞出宫。
宋皇后也因夜深困倦,回宫去睡了。独有匡胤,酒喝多了,还不想睡,独自坐
在那里望月。
家人散去,身边只有几个太监,宫女立在那里侍候。匡胤未免有些寂寞起来。
他望着天上明月,不由回想起旧事。一幕幕地在心头闪过。
他想起了结发妻子贺金蝉,想起了表妹杜丽蓉,想起了童年时便结识的韩素梅,
如今一个个都去世了;又想起花蕊夫人,那样十分迷人,又毒如蛇蝎的女人。又想
起小周后,尽管自己多方面努力,终未获得她真正的情爱。难道自己贵为皇帝,在
爱情上竟这么不如意,一次一次地受到打击吗?
于是,他越想越觉得悲伤,哀叹往事的可悲,真有点不堪回首之痛,不觉又流
下几滴英雄泪来。
一会,又想自己太窝囊。当年与一班兄弟闯荡江湖,南征北讨,豪气干云,誓
同生死。如今当年结拜的态弟兄紫荣、郑恩已死,童年时在洛阳夹马营一同嬉游的
伴保慕容延钊、韩令坤、赵颜徽、王审琦、董氏兄弟等,也都一一物化,只剩下一
个张光翰,至于石守信,也老交情了,却是离开洛阳,到汴京后才认识的,高怀德
则更晚了一些,但也都已退休。可以说只剩自己还主持着军政大权。难道自己也要
沉湎于酒色之中,堕落下去吗?
他感到迷茫,感到孤独,胡思乱想。以致后来,如何醉倒,如何被太监抬入后
宫,他都不记得了。
次日醒来,一切都记忆模糊,唯独赵光义劝谏他的那些话,却如刀痕一样,刻
在他的心上。
他忍着头痛,到勤政殿翻阅奏章。对北汉近来频频扰乱北方边境,大为恼火。
回想到南方各国已经统一,只剩下个北汉弹丸之地,与少数民族聚居的契丹了。收
复晋阳、消灭北汉割据政权,现在已是时候了。
停了几日,下令以党进为河东道行营马步军都部署,潘美为部监,率兵分五路
征讨北汉。
党进、潘美出兵以后,匡胤略为清闲,又想召小周后进宫,但是想起光义的话,
不由叹了一口气,强忍下来。又怕自己闲得无聊,一时把持不住,因想还是离开汴
京一段为妙,想御驾亲征北汉,又觉得近来身体欠佳,不宜策马长途奔走。考虑了
一下,忽然起了乡思,想起了自己出生地西都洛阳,自离开那里,已有三十余年再
没去过了,很想去那里看看,旧地重游,重温下夕日童年的旧梦,而且十月初一俗
称鬼节,顺便为父母上坟也好。
于是下旨,九月二十日,驾幸西都洛阳。当下侍臣接旨,立刻忙碌准备起来。
九月二十日,匡胤登上风辇、宰相薛居正、枢密使曹彬等二十余位大臣随贺,
起禁军五千为护卫。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向西都出发。
两天以后,到达郑州,匡胤特驾临周世宗紫荣墓地扫拜,匡胤亲自上香,哭拜
于地。当晚便在此扎营。次日方才起驾西进。
到达荣阳以后,年过花甲的西京留守向拱,已率领西京文武官员,到虎牢关下
迎接。一路护驾西行,不数日,到达了西都。
匡胤略事休息,便改乘上那匹赤兔胭脂马,带了向拱,薛居正,曹彬等十余位
大臣和数百名耳士,策马往夹马营而来。
这里本是过去驻军之地,西北角上,却因军官家属聚居于此,逐渐形成了一个
村落,匡胤到此下马,步行入村,大臣们同卫士,也紧紧跟随步行。
匡胤举目四看,景物依稀,较之三十多年之前,并无多大变化,只是似乎更加
陈旧和狭小了。而村中居民,又换了新一代的军官家属,闻听天子到来,纷纷出门
跪接。内中有几个古稀老兵,却认得匡胤,一齐向前跪拜,自报姓名履历。匡胤却
还记得起来,连忙亲自扶起他们,分付对他们加以赏赐。
到原来住宅看了一下, 只见内外十分整洁, 却无人居住。匡胤因问向拱道:
“此宅为何无人居住?”
向拱道:“此乃万岁诞生之处,如何容许人来亵污。只是空起来,供人们瞻仰
罢了。”
匡胤也不再说,走入内探视,看到自己童年时住过的屋子,以及屋外一块青石,
那是匡胤小时,奶奶常抱他坐在石上纳凉之处。如今人亡物在,不由匡眼睛都湿润
了。
从宅内出来,绕过住宅,走上西边土岗,却有一片空地,原是农民打场之处,
场边一棵数百年的老槐树,依然挺立在那里,还有一部分枝叶青青,并未因天寒而
黄落。
匡胤立在场边,呆看了良久,扭头对向拱答道:“这片空场,便是朕八九岁时,
与慕容延钊、韩令坤、王审琦、赵彦徽、张光翰等骑竹马游戏的场所!”
说毕,他望着西边的坡上,这是当年韩素梅向他告别的地方。匡胤不由泪眼模
糊。忽然他看见那坡长生出一丛灌木,俨然好似七八岁的小姑娘韩素梅立在那儿。
匡胤耳边又响起当年韩素梅喊她的声音:“香——哥——!”
他不由落下眼泪,想起当年韩素梅最后一次来向他送箭,就是从此地离去。往
事历历在目,近如眼前,可是人呢?难道这样快便眨眼之间,灰飞烟灭了吗?
他瞟了侍卫一眼,只见有一个侍卫带有弓箭,便要了过来,对着西北以前射箭
为韩素梅送行的那个老方向,嗖嗖地又连发三箭方罢。
向拱等人那里能知道匡胤的心事,还以为他是在行天子射天之礼,以威震鬼神,
来纪念自己返回出生地的巡视呢。
半晌,匡胤才宣布回行宫休息。三十多年过去,真是弹指之间。匡胤从夹马营
回来,感慨万分,又陷入深沉的回忆之中。
当天夜里,他便发起烧来,休息二天,请医生诊治,认为是小病,于是匡胤便
让返驾回汴京。
十月初一日,到达西京河南府所属的巩县,匡在此又拜祭了父亲赵弘殷和母亲
杜太后的陵墓,十月初五日,回到汴京。
巡视西都回来以后,匡胤顿时好像苍老了几倍,身体一直疲劳无力,低烧不退。
不久,背上又生了一个大疽。忙召太医探视。
谁知背疽久治不愈,把一个生来胖大的赵匡胤,竟病得一天比一天消瘦起来。
终日背疽疼痛,说话也有气无力了。最后终于连坐起来的气力也没有了。终日昏睡
于床。
这天傍晚,他从睡梦中醒来,预感到自己大限已到。便传旨速召晋王赵光义入
宫晋见。
不一时,赵光义来到,匡胤伸出瘦得筋骨毕露的手,握住光义的手道:“为兄
不行了。前几年母亲去世时,告戒要吸取前朝教训,不可立年幼之君,让为兄传位
于你,现在我子德昭虽年过二十,但是毫无功勋和威望,而且我观察很久,生性浮
躁少智,也实在难以继承大业。所以,必须按母亲遗嘱,传位于你,这诏书,在母
亲去世时早已写就,藏于慈宁宫密室金柜之内。兄弟可以让官人取出开看。”
光义听后,哭拜于地,说道:“哥哥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养病,终久会好起来
的。”
匡胤摇头道:“不要多讲。为兄还有要事分付于你。第一全国目前基本统一,
可惜为兄不能亲眼看见北汉归还中国版图了。你务必要继承我的遗志,削平北汉,
北拒契丹。再者,北汉大将杨业,实为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务必设法收降此人。
为我所用。不把此人争取到手,北汉虽是弹丸之地,也是不容易平灭的。这些你记
住了吗?”
光义只是点头说:“兄弟牢记了。”
匡胤又道:“当年母亲最后对我嘱咐时,赵普也在场,母亲的话,由赵普亲自
笔录,他可以证明。”
光义含泪点头。
匡胤便挥手道:“好了,你去准备后事吧。”
光义出来,不久,这次大未开国皇帝赵匡胤,便停止了呼吸,终年五十岁。
说到此处,笔者不能不补说一段话。根据后人笔记,还有一种说法,是赵匡胤
召见光义,不久光义匆匆出来,匡胤便驾崩了。因而以为是赵光义杀死了赵匡胤,
自己登上皇位的。这个传说,主要是由于匡胤不传子而传弟,大大违背了过去的传
统习惯,所以才产生了“烛影斧声”光义谋杀了匡胤这种传闻。
到了后来,元代学者黄潜,明代学者宋濂、刘俨,也都著文力辩光义杀死匡胤
说法之诬。不过事隔千年,谁还能调查得清呢?只能作为一件历史疑谜来看了。
且说匡胤去世,光义即皇帝位,改年号太平兴国元年,这就是宋太宗。他继承
了匡胤的政策和未竟事业,终于收服了杨业,灭掉北汉,加强文治,便北宋经济有
了进一步的发展。
他在巩县赵弘殷墓旁为赵匡胤修建了巨大陵墓,直到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四月,
才将匡胤下葬。
从此,这位宋朝的开国皇帝,便长眠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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