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yu_jian 于 June 10, 2000 22:43:02:

送交者: yu_jian 于 May 30, 2000 12:36:31:

譯詩有三要素：信、雅、達。“信”是第一位的。對于學理工的人來說，“信”
是譯文的生命。網上才女華MM曾如是說：如果從譯文出發，翻譯回原來的文字，
意思如果不能重合80％，則譯文是失敗的。我基本同意這個說法，惟主張這重合
率應當提高到95％。這里，不應當有再創造的空間。如果在這個問題上含糊，那
就是敵我矛盾了。：）

魯訊主張“直譯”，也是指的這個。當然，如果力有不逮，就容易成了“硬譯”。

如果說“信”是生命，“雅”就是神韻。同樣是有生命的活人，東施、西施就大
不一樣。這個差別，就是“雅”。

“雅”是一個難以量化的東西，又是詩所以為詩的根本。這一部分，才真正是譯
者的再創造，最見功力。這個功力不衹是學問，更是感覺、靈气。陳寅恪一代大
家，學際天人，但是若論詩詞，衹能遠遠排在不諳世事的李后主之下。蠻子寫詩，
一心學陳寅恪，那是入了歧途。

譯詩本來是出力不討好的事情。且不說不同文化的外文詩，就是中國古典詩詞，
翻譯成現代文，也是無法猝讀。譬如這么一首簡單到极處的兒童詩：

鵝，鵝，鵝，
曲項向天歌。
白毛浮綠水，
紅掌撥清波。

翻譯成白話詩，就不成樣子。翻譯外文詩，還要加上一個文化差异，就更難了。
翻譯過來的西方作品，從莎翁到但丁，也衹能看看故事，原文的神韻是免提了。
真正要譯得好，衹能借用了本民族已經有的詩詞形式。譬如這一首：

生命誠可貴，愛情价更高。
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這首詩的原文（匈牙利語？）沒讀過，但是它所以能在中國膾炙人口，主要是因
為借重了中國傳統詩詞的形式。這是翻譯詩的頂峰，好象再沒有能超越的。

譯得好的詩，必定是詩人譯的。讀過泰戈爾的園丁集、吉檀伽利集，冰心的譯
本，著實打動了我。以后又讀了別人的譯本，才知譯詩竟可以是如此索然無味。
冰心本人的風格，就有些接近泰戈爾：

《園丁集﹒11》

“從你慷慨的手里所付予的,我都接受.我別無所求.”

“是了,是了,我懂得你,謙卑的乞丐,你是乞求一個人的一切所有.”

“若是你給我一朵殘花,我也要把它戴在心上.”

“若是那花上有刺呢?”

“我就忍受著.”

“是了,是了,我懂得你,謙卑的乞丐,你是乞求一個人的一切所有.”

“如果你衹在我臉上瞥來一次愛怜的眼光,就會使我的生命直到死后還是甜蜜的.”

“假如那衹是殘酷的眼色呢?”

“我要讓它永遠穿刺我的心.”

“是了,是了,我懂得你,廉卑的乞丐,你是乞求一個人的一切所有.”

………………………………………………………………………………………

冰心以外的譯者也有不少，但是，少有人能譯出這一种溫柔的。今天活躍的中文
作家，也衹有夢冉的風格庶几近之。

但是，冰心這种風格，要是拿來翻譯哲學家蘭道的詩，就一定不成：

Dying Speech of an old Philosopher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Nature I loved, and next to nature, art;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It sinks; and I am ready to depart.

蘭道一生，很有點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气魄，其詩也透著狂放。蘭道這首詩，應當
由理工科的人來譯。文科的人，常常喜歡加進太多自家的想像，不好。：）

這詩的譯文，網上出現過的差不多就有十种。
（參見
http://www.fhy.net/On-line/1993-94/fhy36.html#【文學園地】
http://www.omnitalk.com/omniarch/messages/368.html ）

有心者自家去看吧。

昨兒俺才在樓下吹自家的譯文，回頭想想，還是有問題。：）看來狂妄之人适合
當詩人、土匪，就是不适合當譯者。：）重來吧：

哲人遲暮語﹒ 蘭道

与人不相爭，衹因無堪擊。
最愛是自然，兼為藝術迷。
生命曾如火，遍暖吾雙手。
其火今漸熄，吾將從容逝。
－－－－－－－－－－－－－－－－－－－－－－－－－－－－－

俺如今不寫詩，也很少譯詩。偶爾一為之，也是游戲而已，沒個正經。施仁（不
姓黃吧？：））問版權，答案當然是沒有。看了樓下轉來的紅玫瑰，翻譯成“我
的愛人象紅紅的玫瑰”－－－這翻譯，不知怎么，讓俺忍不住想起了魯爺的詩：

“我的愛人在江邊，…… 愛人贈我金戒指，我送愛人貓頭鷹”。

總之，俺這腦子里，正經的記不住，不正經的記不全。：（

“達”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態度。凡是要人回頭看第二遍的，都是不成功的文
字。如果為自家的詩文机關重重、典故層層、多數人看不懂而自喜，那就是小家
子气，態度問題。若是表達不流暢完全，那是可能衹是能力問題。

總之，“信”“雅”“達”是翻譯的基本要求。“信”是生命，“雅”是神韻，
“達”是簡明。譯詩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有那時間，還不如去推廣多种語言
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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