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ditto 于 October 30, 1999 13:24:55:

論“廢殼貴族”不該緩刑

如果說，“精神貴族”們死守著最后的防線而不肯“向世俗低頭”讓我們覺得又是敬佩，又是
迂腐可笑的話，那么今天要講的“廢殼貴族”則是令人痛惡的社會現象了。
什么是“廢殼貴族”？“廢殼”，FAKE也，即假冒偽劣產品，沒有“三証”，也沒有“售后服
務”，更沒有“三包”信譽。廢殼貴族，顧名思義，就是一具頹廢破舊的“貴族”軀殼，而就
算是這“軀殼”，其實也是假的。
“廢殼貴族”不是貴族，因為他不可能具有“貴族”勇敢，倜儻，善戰，自信等等特點﹔“廢
殼貴族”也不是“暴發戶”，戴了粗粗的項鏈讓人覺得不要做人要做狗的招搖相﹔“廢殼貴族
”最最難辨的是和“小資”的區別，因為兩者表面上都推崇“优裕生活”。但“廢殼貴族”還
不是“小資”，因為“小資”的世界是“自我陶醉”，但“廢殼貴族”則要全世界為他陶醉。
立論困難，讓我們不妨看些實例。
其一，文人的“假面舞會”。
貴族都是文化人。這個印象大致是不錯的。大凡“貴族”，由于出身优裕，受教育的机會往往
多過常人。當年巴黎的小沙龍里，“貴族”的比例也是很高的。
今天的文化人，自然沾了一點文化气息，于是也就爭先恐后“貴族”起來。
筆者几年前和一撥朋友聚會。席間有位著名導演。該導演彼時剛剛得了國際大獎，自然風光滿
面。導演在席，滔滔不絕，引經据典，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令咱們這些孤陋寡聞之輩眼鏡大跌
。誰知導演几盃黃盪下肚，突然向席間朋友宣布：經考証，俺娘是XX旗人。這個“旗”在八旗
之內當是皇族牽連，于是導演又說，她原來是個格格。
嗚呼，原來俺們正在跟皇親國戚同桌，誠惶誠恐，誠惶誠恐呵。
朋友相視而笑，導演卻愈發來勁，談起他的EX丈母娘來。老太太在中國也算是個名女人，更是
紅色貴族的一撥。
整頓飯的答案就是：某導演是自血統幵始的真正“貴族”。
可惜啊可惜，咱們的這位導演据說在外國人面前可不是這樣的。据說為了躋身好萊烏可是卯足
了勁抱洋人的大腿的。當然，這些洋人中也不乏出身“高貴”的，也順帶牽扯到“皇族”血統
的。不過，他們中間，不少据說當時是在好萊烏城里做“萎特”“委屈死”的，這樣的去抱大
腿豈不是丟了他皇族的臉面？！
這個導演的電影說實在的我是很喜歡的，可是每次衹要想起那天他飯桌上的話，就會有些啞然
失笑了。
文化人終究還是文化人。這“假面舞會”跳起來總也有模有樣。
前年上海出了這么一件事情。据說現在世界上畫拍賣得最貴的中國畫家陳先生在他個人畫展的
請柬上寫了這么几個字：男士請穿禮服。
俺現在坐在這遙遠的彼岸一邊打字一邊想象著陳畫家當時在請柬樣本上寫下這几個字的洋洋得
意勁兒：瞧，現在知道什么是“高雅”了吧？什么是“貴族”了吧？美其名曰：提高人民素質
。于是，上海美術館，羅丹沒有叫人穿禮服，凡高沒有叫人穿禮服，劉海粟沒有叫人穿禮服，
丁紹光沒有叫人穿禮服，而我們的陳大畫家第一次堂而皇之地宣布：請穿禮服。
有人講，這叫“提高人民素質”。
原來，穿上一件禮服，人民的素質就提高了。陳大畫家大概以為那是前些年吧，國人都被關在
屋檐下不能出去透气，任由這些假洋鬼子胡亂編排。走遍全世界的畫廊，請問，哪間需要“禮
服”前往？這是真正在呼吁國人的“素質提高”么？否！如果你是個貧寒的學生，如果你是個
瘋狂卻潦倒的自由畫家，如果你是個普通的市民衹想看看西洋畫的模樣，而你碰巧沒有禮服。。。想一想，這“禮服前往”和舊上海黃浦公園門口的那塊“華人与狗不得入內”的牌子又有
什么兩樣？
再回首想想外界盛傳的關于這位畫家所創的“拍賣天价”不過是自編自導到一場好戲，俺不由

笑了，這“廢殼”兩個字送給他，真是不大不小，正正好好。

其二，銅臭堆砌起來的那堆“廢殼”。
都說中國人現在富了，這話不假。富到什么程度呢？据說瑞士銀行的中國戶頭越來越多，据說
現在新來美國的主兒不少用現金買奔馳，据說在華爾街炒股讓AGENT嚇得眼珠出來，据說在世界
各地的賭場里，老板們不時要盯住穿西裝戴領帶的中國人，因為這個特征是很明顯的，他們來自中國大陸。老板不時怕他輸了不付帳，而是怕賭場嬴太多于是有報案國內公安的，也有買机
票把這樣的大佬送走的。
錢包鼓起來了，于是大佬們也要附庸風雅了。投資電影電視劇的，出錢買報刊雜志版面為其立
傳的，買個破產的交響樂團或者地方戲劇團美其名曰：扶植高雅藝術的，真是林林總總，數不
胜數。
這些初期的“廢殼”們有個特征，就是喜歡把西裝的商標留在袖口上舍不得剪去。他們的標志
是鄭州出產的皮爾卡丹。偶爾有些人知道穿這樣的衣服得抽戴衛道夫。
后來，“廢殼”們學乖了。知道不要穿著西裝配白色旅游鞋在迪斯尼在時代廣場出街招搖了。他們也知道馬球標志的POLO了，知道一個勾的耐克了，知道紅白蘭三色的盪米了。
可是，他們的手指依然被熏得很黃，在五星級的賓館里，衹要沒有人，就會偷偷往地毯上吐一
口痰然后使勁用皮鞋擦掉。
最最要命的，他們學會了“貴族”的“浪漫”。溫莎公爵泡小寡婦的故事轉版到九十年代的東
方就成了“小蜜”和“二奶”了。這些“廢殼”們一到黃昏就悄悄出動，大餐館，KTV，桑拿裕
，保齡球。。。人頭馬一幵，好事自然來﹔君度加冰，一飲而盡。當年的“貴族”哪有今天的
瀟灑？十八歲的MM從頭到腳細細按摩，二十歲的小蜜言聽計從。這些“廢殼”們還有自己的理
論，老婆在家生孩子傳宗接代﹔小蜜在外面撐場面花天酒地﹔二奶則是填補精神的空虛，尋找
短暫的“激情”。可怜糊涂的女人們，在這一層厚厚的黃澄澄的“廢殼”誘惑下，變成了乖乖
的俘虜。

其三，從“小太陽”到“小貴族”。
都說“三代出一個貴族”，這話沒錯。沒有人生來就是貴命或者賤命。自然是后天的培養才漸
漸出現了分流。當年老蕭伯納准備培養一個“貴族”，寫了“賣花女”，但賣花女總歸是賣花
女，跳了几天華爾茲，結果還是唱著“賣花賣花”又上街去賣花了。
當代“首先富起來”的一族們可不信這個邪。于是內地風起云涌了一個名詞：貴族學校。
什么是“貴族學校”？看過美國電影“死亡詩社”的朋友們大概就會有些印象。
男孩子們被規定剪一樣長的頭發，穿一樣款式的服裝，吃一樣盤子的飯食，在同一時間洗漱，
熄燈，起床。。。
名曰“貴族學校”，其實跟軍營生活沒有兩樣。
到了九十年代的中國，這“貴族學校”四個字就徹底變了模樣。且不見長長的田壟上，奔馳，
寶馬，凱地拉客，本田牙格，長長一串。你以為是做什么？首長檢查？外國專家考察？都不是
！那是周末，“貴族學校”的小太陽們放學了。
看那個胖乎乎的孩子為什么不肯上車？原來老爹的車沒有別人的棒！好說歹說哄上了車，下個
星期如果不幵奔馳來，兒子大概就跟別人走了。
小太陽們比父母輩要強很多了，他們念ABCDEFG，知道電腦上網英特耐特。他們在學校里學會了
比車牌，比名牌，比招牌。可是他們并沒有知道，這原來也是“廢殼”的。
看看那些花里胡哨的夏令營吧，從“貴族學校”出來的“小貴族”們一點點露了陷。
在中美互換訪問的夏令營里，孩子們給美國家庭留下了怎樣的印象呢？据咱們自己的報道說，
早晨起來不會折被子﹔零食胡亂放在屋子里﹔自以為有錢就可以頤气指使，把好脾气的導游小
姐最后弄得忍無可忍。
警惕呵！這是咱們跨入二十一世紀要交棒的一代。請問，如此“貴族”，國將何國？

貴族呵貴族，套用一句時髦的歌詞，真是“讓我歡喜讓我憂”。形形色色的富裕起來的人們都
暗怀著“貴族”的野心粉墨登場。可惜，他們忘了，當年的“貴族”，不是祖上有赫赫的戰功
，就是在某一知識領域獨領風騷。以上的列舉种种“貴族”還衹是“廢殼”的几例，其實即使
在我們的身邊，甚至我們自己身上，何嘗又不是有這种“廢殼”心情冒頭呢？再深挖這种“廢
殼”的土囊，和我們現在的社會風气難道沒有深刻的聯系？走后門，講排場，拉關系。。。正
是如此一种不正常的“土囊”才漸漸培育起“廢殼”的种子。
小時候我們唱過一首歌，叫做“所有的孩子都去上學”。請“廢殼”們不要再裝腔作勢了，也
不要再錦上添花了，更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嘟囔人民的“素質不好”了。請你們放下“高貴”
的眼睛，省一頓“高貴”的晚餐，少洗一個“高貴”的桑拿。。。那么，明天的中國，所有的
孩子就一樣的背起書包上學了。
而為了這幅美好的圖畫，我們不妨替今天的“廢殼貴族”行為作一個世紀末審判：
殺！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