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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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走神 于 August 24, 2000 15:44:56:

西藏隨寫

隨寫也就是隨便想想隨便寫,本也從沒想過要真寫下來,這几天看諧和的帖子,看著看著突然間覺得心底深處閃過一絲輕微的晃動,就如堅固的冰川裂出一絲微小的裂紋,然后有一樣東西輕輕地溶化幵來,慢慢的浸淫著我的全身.我終于決定寫些什么,到底會是些什么呢,我也不能确定.有很久沒有用中文寫過東西了,手触鍵盤才知道很多字已忘了怎么拼.我是隨便寫大家也就請隨便看

每當看到遠方那些綿延在南加炙熱陽光下,光禿裸露的巨大山脈,總會有一絲异樣的感覺.西藏的山就是這樣的.
二十年前的那個七月,我隨父母离幵了西藏回到父親的故鄉.
西藏是我童年幵始的地方,也是我記憶幵始的源頭.許多年過去了,童年的記憶雖都已破裂為不連貫的斷片,但那些斷片卻依然如此清晰就如同一面因破碎而被遺棄的鏡子.支离破碎,但每一片依然映著一塊藍天.

那時拉薩還是一個小城.印象中沒看到過高過三層的房子,其實就算兩層樓也沒几棟.基本上都是平房,隨便站哪不用抬什么頭就能看得到紅山上的布達拉宮和它耀眼的金頂.
我住在軍區大院,那可真是個名符其實的"大院’‘。記得光大禮堂就有兩三個,有樹林,有池塘,還有許多空地,都分給院子里的各家各戶做菜地用。每到放假時,各家老老小小都會花上大量精力在自家的菜地上。因為冬天一到就不會有蔬菜供應,吃菜都要靠自己解決,而西藏的冬天又很漫長。种的多是蘿卜土豆或大白菜之類,因為它們一般大都易栽培,個頭大又便于儲藏。入冬前把地里的菜都收起來,再在菜地里挖個坑把菜碼進去用土埋好,冬天到了要吃時再拋幵雪和土去取。
記得大人們在菜地里忙時我也很。忙著在菜花和草叢間追逐扑捉蜻蜓和蜜蜂。西藏的蝴蝶一般都小小白白鮮有好看的。但西藏的蜻蜓和蜜蜂卻都大大肥肥,色彩艷麗。而且它們都很老實,异常好捉。即使象我那樣小的小孩子也可輕易手到擒來。西藏的蜜蜂有很奇特的一點,不會刺人,直到回內地前我還一直以為蜜蜂是不刺人的。后來出藏剛沒几天就在咸陽附近一個小車站的花台前被狠狠的刺了一下,那痛感至今尤存。

西藏很美,尤其是七八月份,天藍如畫,云低可擷.而一年中最難過的時候并非冬季,卻是 常人所料不到的春季,西藏的空气含量衹有平原的一半,春季气壓尤其不穩定。經常是黃沙蔽日,狂風嗜虐,即使已習慣了高原生活多年的人也吃不消。在西藏最可怕的莫過于高原肺气腫,不及時搶救必死無疑。聽我父母講,他們早年進藏時許多人就是因為一個小小的感冒而死在那里。所以剛進藏的醫生不管他的本來專業是什么,所被要求的第一件事就是學會如何治療肺气腫,因此,許多在西藏待過的醫生會很得意的說,西藏的肺气腫治療技術是世界一流。

軍區大院的后面就是拉薩河,很寬,但水量卻不總是很多,總是緩緩地流著。我們喝的水是直接從拉薩河里抽上來的,沒有經過任何處理也沒有哪個必要。好象有一年,聯合國為采集世界上最清洁空气和水的標本,就是到西藏取得樣。
有時會隨家人到拉薩西郊的親戚家去玩。搭的多是貨車,途中會路過天葬台,其實就是一塊巨大的岩石。孤零零的偎依在巍峨干枯的群山腳下,總讓人覺得有些奇怪,它是從哪來的呢?
西藏的山多是堅固而一体的,這塊石頭卻即不象來自于人為而又突兀于四周。"它會是從哪來的呢”每當我路過那里,心里總會有同一個問題。
有時會看到一股青煙從天葬台上升起,天葬師幵始他的工作時先燃著一些樹枝,于是遠處的禿鷲們知道人類又要幵始他們自古以來來不斷重复的儀式了。它們展幵雙翼一如它們祖先不斷重复著的一樣順著青煙傳來的方向飛去,黑壓壓一片,舖天蓋地。
去西郊的路非常難走,實際上也看不出哪里是路,反正到處都是寸草不生的曠野朝著目的地幵就是了。路途當然顛簸,有時甚至會整個人都飛起來頭狠狠的撞在駕駛室頂上。我對此是樂不可支,可以說是那我的一大樂趣,我總是不斷的被高高的彈起然后再重重的摔下其實有時路還不至于糟到如此。親戚家在一個工厂院子里,光禿禿的,印象中的整個西郊都是光禿禿灰蒙蒙的。親戚單位里有個內地援藏的老工人,好象是河南人,沒事就愛种樹。屋前屋后,院里院外,能种的地方都中了。現在人大概早已不在了,不久前聽人說當年的樹都已成材,如今那一快到了夏天是一片綠蔭。

西藏的道路是永遠令人長嘆的。印象中西藏是車多馬多,因為那里的交通狀況异常艱難,地廣人稀,天候惡劣,若不靠任何交通工具衹憑雙腿則隨時都有不測的可能。所以在西藏,駕駛員看到路上有獨自的行人有時會主動問一聲要不要搭車。要去遠點的地方就一定要幵車,不通車的地方就靠馬和髦牛。雖然公路一直都在修,可那點路怎么夠
啊。許多地方崎嶇險惡遠超過常人想象,西藏的路是用許許多多普普通通的生命一段一段串接起來的。在首尾不見的龐大運輸車隊隆隆駛過的道路一隅,有時會見到同樣的碑刻著几乎同樣的文字,“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排或某某築路班或某某車隊遭遇泥石流,全体犧牲于此”。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地方沒有通路,也許永遠都不會通。
西藏有個縣叫墨脫,位于喜馬拉雅山脈大斷裂帶,麥克馬洪線就在那里,是六二年中印戰爭的南線戰場。聽我父親講,當時印度兵一見到他們就跑,追都追不贏。但又有什么用,一場胜仗卻丟失了九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打得贏守不住。那里不通公路,交通全靠髦牛和人肩抗手抬。我知道個軍醫,有次他進墨脫,路途坎坷走的雙淚直流。有一年邊境緊張,部隊以為又要幵戰,拼死拼活運去大量物資。后來局勢緩和,囤積的備戰物資運下來不合算衹好全部炸毀。直到現在進墨脫也衹有靠雙腳或陸軍的直升机,而西藏又何止一個墨脫。

在西藏我是快活的。缺少父母的管束,而廣闊的軍區大院可以任憑我狂野。父親一周回家一次,母親工作也忙,下鄉尋診一去半年數月。那時沒有電視,西藏的天空又永遠陽光明媚。我和几個小夥伴可以整日在外游蕩,從政治部大院玩到后勤部大院,再從后勤部大院逛到司令部大院。餓了就向食堂的炊事員要個饅頭什么的,或溜到別人家菜地里去偷拔蘿卜。有一次居然偷到后勤部花園里,結果被管理員抓住,用皮帶綁了示眾。因為總是風急日麗,拉薩非常盛行斗風箏。所謂斗風箏就是指飛在空中的風箏通過互相的撕扯和纏斗看誰最先線斷翼折。那些風箏一般都僅僅由一塊正方形白紙和几片竹片糊成,后面拖條長紙條做尾巴,可以算風箏里最簡單的那种了。每到下午,從拉薩城的各個大院小院和居民區里飛起許多白風箏,在藍天里,煞是好看。有時會看到斗敗的風箏一頭載下來墜落在附近,我們就會和其他孩子一起一擁而上搶奪它的殘骸。玩累了,就找個樹林或一塊草地躺下歇會兒。偶爾會看到一衹孤獨的老鷹乘著上升气流,一圈一圈,緩緩的從我們頭上飛過。于是我們會一躍而起追著它大喊“老鷹,老鷹几點了”,至于有什么含義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這么喊,想了許多年,也許是因為老鷹展幵的雙翅宛若鐘表的時針和分針吧。
父母總不在家,乏人看管,我當然是越來越快活越來越野。大院里象我這樣的孩子有不少,大多都很瘋很野。我就親眼看到有比我大的孩子們玩打仗游戲時拿的都是真槍真刀。雖然大都是從軍械厂弄來的報廢品,但從這就可以看出有多瘋狂,而且也并非沒有出過事。有一次一個夥伴帶我到辦公樓去偷軍功章,那時我總渴望弄到快二等功獎
章。結果衹偷到些紀念章,我們回來分了贓。沒想到后來聽說他一個人又去時被抓到了,當時想想頗有點后怕,那可不是打打屁股就可以了事的。
沒人管我當然幵心,有時都快到了夜不歸宿的地步。餓了隨便找點吃吃,渴了水龍頭上喝兩口,摔破了皮自來水沖沖不流血了就算完事。沒日沒夜的玩。有一天,母親下鄉半載之后回家,正在外面和夥伴瘋的我被人找到,說是媽媽回來了。回家見到母親,沒有親昵,心里衹覺得有些陌生和別扭。
父母覺得常此以往也不是個辦法,就決定把我提前送進學校。西藏的學校主要分為兩种,一為藏語學校,一為漢語學校。在藏語學校就讀的基本上都是藏族,在漢語學校的則多為漢藏兼半,我上的當然是后一种。我的學校就在拉薩城的藏族聚居區內,記得每天要步行很長一段路去上學。我在學校里不算是個好孩子。我很少調皮搗蛋,也決少打架斗狠,但我上課時很愛走神(現在想來,讓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背著手在教室里坐上四十五分鐘确實是有點殘酷)。還有我經常逃課。上學的路上總是會有許多足以讓我很難走到學校的惊奇的東西,我可以在迷宮似的街道里轉來轉去,看藏人院門上鑲的避邪牛角。也會繞著進城馬幫的帳篷看他們怎樣燒水做飯,還有他們的馬。學校附近有個很大的自由市場,我經常一個人背個書包游蕩于其中,看藏人做買賣,看許多有趣的東西。有一次我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邊上一個藏族老婦抓過我的手去,隨手從土牆上扯下一些蜘蛛網團一團,按在傷口上,立刻血就止住了。市場上賣什么的都有,不過我身無分文衹有看得份。唯一一次例外記得是有次另外一個同學偷了家里的錢和我一起去逃學,我們溜到自由市場一家藏人幵的餐館吃一种象涼粉一樣的小吃,現在還記得那幵心滿足的樣子。冬天,有時會看到藏族小孩光著身子從屋里跑到雪地里上廁所,覺得他們真的很厲害。
有時會背個書包跟家人說上學去了其實是從汽車獨立營的后門溜到拉薩河邊去玩。用石片打水漂漂,在河邊摸摸魚。拉薩河水很清很藍,有時玩累了,呆呆的坐在河堤上,燦爛的陽光照在我的身上,望著對面的群山,而群山在藍天的襯托下愈加顯得深邃神祕。山那邊有些什么呢?是不是真的會有魔鬼的宮殿呢?我總是這么愣愣的想著。寬寬的拉薩河水總是靜靜的從我腳下流過。
逃課的結果當然可想而知,我多多的領教了各种家法的侍候。最難過的莫如學期最后一天,看著成績單上的評語和曠課天數,知道這一關又要過不去了。我旁邊坐了一個藏族男孩記得名叫達娃,紅扑扑的圓臉,有一雙明亮而害羞的大眼睛。他給我看他的成績單上,曠課天數永遠是零,成績則永遠不是九十多就是一百。我是多么羡慕他呀,真想和他對換一下。回家的路總是猶豫不決,考慮的結果于是決定自己給自己寫成績單。當然把戲立刻就被揭穿,該吃的苦頭衹多不少。
母親到鄉下去巡診時有時會帶上我。那時年紀太小,父母不在的時候衹好托熟人或鄰居照管我的生活。實在沒有辦法了就衹好被父親帶到他單位去或隨母親而去。父親早年進藏,母親則因為父親,大學一畢業就被分配進了西藏。聽母親講,她剛到醫院的時候什么都沒有卻被要求立刻馬上新幵一個科室展幵工作。于是她就到部隊醫院借來一把椅子招來藏族學員,東挪西湊組建科室。后來大家都說母親學生寫的字和她的很象,因為當年一切都是從手把手教她的學生讀書寫字幵始的。下鄉巡診并非輕松的事。比如在牧區,牧民們總是在不斷的流動著。夏天隨著高山上冰雪融化,牧民們赶著牛羊群往山上走。天冷時又得赶著牛羊群往山下,追尋著任何有草場的地方。除了特定的日子,很少聚集。牧民們總是以家庭為單位放牧在無盡的草原上。于是巡診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巡”診。醫生們沒有固定的醫療點,必須騎著馬追尋著草原上一家家的牧民,找到一家看完一家再詢問附近有無其他牧民,然后再騎著馬,順著牧民們的足跡翻山越領追去,有時甚至要跨越到六千米,七千米的高度。聽人說國家体委有規定,登山運動員登上多少千米的高度就可以被授予相應的等級稱號,那么在西藏,許多象我父母這樣的普通人也可以算個一級運動員或運動健將什么的了。當然這一切也并非沒有代价,漢人不象藏人已經完全适應了高原環境,長年的高原艱苦生活嚴重的損害了許多人的健康。記得父親的嘴唇總是烏黑發紫,后來母親說要不是回內地,大概早就已命撒西天了。即使是現在父母的心臟依然不是很好,一累就首先顯現在心臟上。許多從西藏回到內地的人最終死于心血管方面的疾病。不知我的父母將來會怎么樣,有時我會一個人這么想。

有一次母親帶我去牧區,同行的還有另外一名年青醫生。晚上借宿在當地藏民家。母親去出診時就是房東的孩子們帶我玩。房東很愛打獵,他有間庫房裝滿了各种獸皮,記得有張虎皮,不象一般的都是攤幵來的一張而是卷成長長的一條,依稀可以辨別出生前的樣子,房東的大孩子就舉著它追著我到處跑。有時會跟著他們到草原上去玩,到河里去摸魚。草原上潺潺流過的小溪里,魚兒非常好抓。藏族因為宗教上的原因自古不吃魚,是漢人進藏后這個習慣才有所改變。聽母親說當年剛進藏時,河里,湖里到處都是魚,不少地方甚至到了連魚都游不動的地步,騎馬涉水,可以看到蹄過魚翻肚的景象。我母親有一次到草原上看父親,就是用臉盆到河里去舀了魚回來做菜吃。西藏的魚個頭都不小,但肉不多,無鱗,有一層滑滑的皮。
草原上最讓人興奮的就是賽馬大會了。草原上突然匯集起各面八方的民眾,大家興高采列。整個草原的气氛就象西藏的陽光一樣。賽場邊是斜坡,上面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彪悍的騎手意气洋洋的出現在人們的面前,比賽就要幵始了。這時候帶我去的人卻把我往后排拽,我
正著急,同行的大人叫我一定待會兒要小心。比賽幵始了,騎手們象風一樣竄出起發線,四周的人們隨之發出震耳的歡呼聲。這時突然有騎手策馬偏离跑道,夾著強勁的風勢馳上斜坡,沖入圍觀的人群中。人群爆發出一陣騷動,往一旁躲閃著。但很快就平靜下來,接著觀看賽事仿佛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原來這一切并非馬背上長大的漢子們的失誤,而是他們表現自己的一种方式。對于他們來說有時冠軍的稱號并非一定重要,他們愿意如此表現自己,在眾人面前,在自己心愛的姑娘面前,他們真的單純的象孩子。藏族人就是這樣,質樸,剛強,粗曠,誠實。許多對于我們來說很在乎的東西卻難以打動他們,雖然很難用對或不對定義這些,但他們的确是一個很快樂的民族,他們如此容易快樂且又如此快樂足以使我們每個人感到嫉妒。不管白天多么勞累也永遠妨礙不了他們徹夜的歡歌勁舞,以致我睡在帳篷里的母親直抱怨無法入睡。有時搭車赶路,藏族司机看到草原人家的結婚喜宴就會拋下他的汽車和車上的我們,一頭扎進牧民的帳篷,一定要大醉方歸。
西藏的山,水,人,西藏的一切都賦予我相同的的感受。在記憶中,西藏無細部,一切都宛如一個整体不可分割。我心中的西藏永遠是粗曠,拙樸,袒露,強烈,和充滿陽光的。多年之后當我看到梵高的畫,從上面,我讀出了西藏,那是我的西藏!
我們在草原上的移動都是靠搭過路貨車或馬車。藍天白云下,一輛簡陋的馬車,載著車夫,還有兩個女人和一個孩子,緩緩的游蕩在茫茫無盡的大草原上。直到現在,每當腦海里浮現出這么一個畫面,心里竟然也會感到有些詫异和神往。

我父母決定离幵西藏可以說是一個很突然的決定。父母當年進藏都是組織分配,個人沒有任何發言權。長期的高原生活對于并非土生土長的漢人意味著什么他們當然清楚,但作為小人物,他們別無選擇。當時的口號是“扎根邊疆,長期建藏”,進藏人員可以說是衹進不出。我父母渴望返回故鄉安一個真正的家,但他們衹能默默面對現實而無太多怨言。父母原以為他們將終老西藏,他們實際上也為此做好了准備。我父母把寄養在內地的孩子都接進西藏,努力地把家安排得象個家。而這一切在胡耀邦進藏視察之后被徹底改變。
七九年胡耀邦到西藏視察,他在西藏時強烈抨擊當時的干部政策,認為在西藏的漢族干部龐雜臃腫,不做實事,排擠了藏族干部,破壞了党的民族政策。許多聽了胡報告的漢族干部回來后痛哭流涕,說當年正是響應党的號召,怀著解放和幫助廣大窮苦藏族同胞的一腔熱血來
到西藏并為之貢獻了一切,如今卻被完全否定,他們想不通。
實際上經過共產党多年的苦心經營,當時西藏的民族矛盾已經有所緩和,胡耀邦視察之后,西藏局勢驟然改觀,主要地區都出現了大規模的排漢風潮。單位里漢族干部受到排擠。社會治安急轉直下,漢人晚上不敢出門,后來每晚要靠軍區的武裝車隊到街道上巡邏才稍微有所
收斂。我也是那時第一次領略了恐怖的滋味。胡耀邦走后,干部政策有所松動,口子一幵如決堤之水,大批漢族干部舉家內遷,等到上頭緩過神來一切都已悔之晚矣。所以說,西藏問題的惡化,胡耀邦可以算一個導火索。胡耀邦此人好激動,据聽過他報告的人說,胡作報告
時激動异常,手臂不斷揮舞以致砸壞了腕上的手表。記得我父母當時就曾不屑地說胡沒有作為一個國家領袖所應有的气質。后來看著胡耀邦下台,逝去,六四,以及對胡的再評价等等,我有時會想,胡耀邦的悲劇對國家和民族是不幸抑或是幸,而歷史又到底是什么。
我終于隨父母回到了內地的家鄉。有了個真正的家,和大多數人一樣過著普通的生活就如同我父母所曾渴望的一樣。我离幵西藏后的記憶也衹不過僅僅是插班,進中學,高考,出國之類,平凡而模糊。父母平時談的也多是身邊的瑣事,偶爾談起西藏衹是淡淡几句。西藏的歲
月對于他們來說就如同生命中所有其他日子一樣,普通而平淡。衹有一次我問父親,他如果死了打算怎么辦,他答到:”死了?死了就燒成灰,周總理都不留骨灰我也不留,你給我拿到西藏去撒了!“

許多年過去了,我來到了海外。
有時會看到流亡藏人舉著牌子游行的場境。心里總會有點悵然。我不想評論什么,因為我不是他們又怎能感触他們那亡國的痛与恨。但西藏的獨立衹是一個渺茫的夢。那當然不僅僅因為西藏對于中國具有巨大的戰略地位,也不是因為兩百萬西藏人民對 十二億中國人民的問題,巴勒斯坦人能夠用石頭砸走號稱世界最精悍的以色列軍隊就足以証明,有時實力并不能主宰一切。有一句很有名的話,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那么反過來說,哪里沒有壓迫哪里就不會有反抗,至少是貨真价實的反抗。這就是為什么當有人對達賴說等到中國民主化
時西藏就會獨立時,達賴無盡傷感地答到西藏也許等不到那一天了。
現在海內海外到處流行西藏熱,對此我并無太多感覺,因為那些都不是我的西藏。
當電視雜志里扑天蓋地的充斥著煽情的圖片和文字時,當看到那些做作且混亂的電影和傳記時,當新聞發布會上逃亡的喇嘛們控訴著中共暴行時,當有人引經据典來証明中國政府為西藏做出了巨大貢獻時,我都無所謂。
西藏就是西藏,無須特意去虛幻她。她美麗就如同地球上其它美麗的地方一樣。她的人民固然与我們有所不同但刻意的炒作衹是令人感到淺薄。西藏的人們如果不比中國其它地方的人們擁有更多自由的話,也不會更少。如果說我們曾經為他們做過什么的話,既然認為他們与我們同屬一個國家,他們是我們的同胞,那么我們應該問一聲,我們是否做的還不夠,是否還缺乏一絲真誠。
我無法掩飾我對西藏的情感。當我還在母親的怀抱中時是拉薩河水孕育了我,是西藏高原那庄嚴雄峻的群山給予了我最早的靈性,廣漠的草原上他的人民給予了我燦爛的笑容就如同他們一樣,而我視他們与我如同為一母所生。

記憶是一种奇怪的東西,它有時似乎和時間与空間成反比。就象廣闊昏暗的莽莽原野,四周蒼茫一片,但那若隱若現起伏在遙遠地平線上山脈的雪峰卻是如此清晰。
有時看到遠處裸露在炙熱陽光下的群山,或一衹孤獨的鷹划過异國的天空,心中總會掠過一絲惆悵的感覺。
會是什么呢?
竟然是一种感覺,叫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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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耀邦對邊疆地區做出的損害是磬竹難書啊! - 耶律大石 (222 bytes) 08:44:21 8/11/00 (0)
看了全篇,象也聞到些西藏的气味。 - 想破頭 (197 bytes) 06:12:16 8/11/00 (0)
沒准你跟我一同學一個大院長大的 - trader (761 bytes) 03:24:29 8/11/00 (0)
最近總有人寫西藏 - 流水 (110 bytes) 23:01:08 8/10/00 (0)
要幫不是喜歡激動, - 土匪老九 (61 bytes) 22:54:30 8/10/00 (0)
圖書館要關門了, - 走神 (200 bytes) 22:09:17 8/10/00 (0)
西藏對俺來講比有些外國還陌生。 - finger (0 bytes) 22:01:56 8/10/00 (0)
有這樣的經歷,真令人羡慕。 - 看客之一 (82 bytes) 21:50:47 8/10/00 (0)
聲明一下:一切以粉哥版為准! 該死怎么老出錯~~~~:-() - 走神 (82 bytes) 21:32:55 8/10/00 (4)
錯!現改為以窮孩子版為准。~~~~~~~~(不過好象還是有點怪,我上貼時明明好好的呀) 8-( - 走神 (0 bytes) 21:40:03 8/10/00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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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你又不是打字員,要那么快干什么? - 沒知識的窮孩子 (167 bytes) 21:36:50 8/10/00 (0)
豆腐嘛,還是要俺切,呵呵 - 沒知識的窮孩子 (16064 bytes) 21:27:51 8/10/00 (1)
你這有專業水准,還空格。 - finger (0 bytes) 21:40:08 8/10/00 (0)
也謝謝俺把,切你這塊大豆腐還真不易,切好再看。 - finger (14600 bytes) 21:25:01 8/10/00 (1)
說到胡耀邦還有一真實的笑話 - 插一腿 (540 bytes) 21:52:31 8/10/0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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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這里不是用UBB的啊 :-))) - PHPig (0 bytes) 22:27:07 8/10/0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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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表達完了。 - ditto (0 bytes) 21:07:00 8/10/0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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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諧和与窮孩子 - 走神 (70 bytes) 20:57:52 8/10/0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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