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小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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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心有些亂 于 August 25, 2000 15:37:51:

護士小雯(二)

送交者: 心有些亂 于 August 12, 2000 21:41:19:

護士小雯二

3


小雯很快會回來的,我認為。她不是那种自甘寂寞的女人。

去年春天一個清晨,小雯站在外科住院部圍欄外。一伙小攤販在她身后街檐上兜售
鍍金首飾、麻辣燙和廉价時裝,她和他們的低俗形成強烈對比,終于讓我自投羅網。
那天我剛從中心出來,就聽見她叫我。她叫得怯生生的,很猶豫,這么多年沒聯系
了,她不敢确定這個神采飛揚的小伙子就是當年那個半死不活的病人。我抬頭,我
就呆在那里。她真漂亮,比八年前還嬌嫩,又白,我心中一動,頓時想把她据為己
有。還有比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更快活的嗎?

我迫不及待想跟她攀談,但是羅主任從旁邊經過,我衹好先忍著,准備等他過去以
后再跟小雯親近。這是迫不得已。羅主任是碎石中心的院方頭目,有個女兒叫羅小
群,不知怎么的看上了我,羅主任立刻熱心撮合,我盛情難卻,衹好跟她去了几次
公園電影院,但我衹摸了她几下,沒敢來真格的。羅小群長得并不難看,今年才二
十一,跟我很般配,但我偏偏不喜歡她。我覺得她不怎么像女人,某些方面可能她
想當男人,但是我准備當男人中的男人。不喜歡的第二條理由是她的名字沒有美感。
以往我的女人名字都很好聽,這樣我占有她們的時候才能把她們的一切,包括名字,
都緊緊地抱在我怀里。文小雯雖然也有一個小字,但是文小雯,羅小群,兩相對照,
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羅小群被拒絕以后,羅主任對我的態度發生了很大變化。這沒辦法。他非常喜愛他
女兒,他就認為世界上所有人都該像他那樣喜歡。要換了我也可能這樣。所以他雖
然不理解我,我卻体諒他。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強硬的羅小群又是另一回事。我
還沒來得及表示歉意,羅主任就幵始給我穿小鞋,月底他壓著我獎金不發,平時補
助也故意漏掉我。我當即發現,但不聲張,因為他并不能拿我怎么樣。醫院所有人
都不能拿我怎么樣,這是公司和醫院合同上規定的。我暗示他這點,他也是個明白
人,就慢慢收斂了。我們就這樣在斗爭中相處,合作,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真正翻
過臉。

我走到住院部和小雯宿舍之間。

這片道路已經被我走得滾瓜爛熟了。前后快十年,我做夢都能畫出這個三角形:衛
生學校宿舍──傳染病房──外科住院部,后者九一年成立了碎石中心,這里就變
作我的三角形,里面有我的保護神,相對于小雯那個躲在她宿舍陰影中的來說,我
的顯然要硬朗得多,廣闊得多,也靈驗得多。衹要不去她們宿舍,我在這一帶比誰
都安全。

衛校從教學樓到宿舍都很擁擠,條件比較艱苦。護士樓本來就比不上醫生樓,宿舍
更是,又小又窄,我深有体會。就這樣也要有資歷才能居住,比如小雯,她畢業九
年了﹔小黎也七年了,所以她們倆能合住在一間筒子樓里,名正言順地和小伙子鬼
混。這個詞語有點過分,但很貼切:沒有名分,偷偷摸摸,有時情深意長,有時見
异思遷。她們好像很可怜,因為女人總比男人容易受到傷害,如果男女亂搞,吃虧
的肯定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但這個觀點是錯誤的。更早以前,我的一個大姐給我講了這么個笑話:火柴棍兒挖
耳朵眼兒,火柴棍兒舒服還是耳朵眼兒舒服?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這個故事曾經讓
我很泄气,因為它揭示了某些本質的東西。但我后來一想,它也很片面。我跟小雯
們做愛的時候,就一定是火柴棍兒么?雖然她永遠都是那么耳朵眼兒。

護士樓依然昏暗,兩個鐵灰色煤气罐支愣在樓道口,旁邊丟著一大塊沒啃干凈的西
瓜皮。被煤煙薰得漆黑的門上挂著各种簾子,大都看不出顏色。那天晚上我就從這
里逃出來,我能不逃么。這种環境下我居然跟小雯好了一年多,說明我需要多么強
大的意志,多么仁慈的胸怀。當然,小雯衹能在這里住,也是我的錯。如果我混得
好,她就可以過得舒坦。我有這個雄心,她不一定知道,但我一直在努力。

我這么想著,熟練地穿過許多舊書架、煤气灶、破碗柜和包裝盒,走到很深的一個
房間門口。敲過門的房間里響起了屐拉鞋的聲音。我等了好一會兒,這聲音總也走
不到門邊。門終于幵了。小黎滿臉紅潮,正系著襯衫扣子。越過她肩頭我看見床頭
柜上的兩條毛巾,其中一條還很面熟。一想起這個,我右腳就痛了一下,又癢起來。
我繼續張望,看見還有一條毛巾在一個人手上揮舞。仔細一瞧,這是小黎的男朋友。
他看見我在打量他,就沖我笑了一下,顯得很友好。

小黎說,小雯頭天晚上值夜班還有說有笑很高興,但第二天上午卻沒回來。小黎還
以為她找我去了,心說,覺都不睡,就忙著買結婚用品。但小雯中午也沒回來,晚
上也沒回來,甚至天亮了都沒回,小黎就覺得不對了。到碎石中心一問,說我腳傷
好几天了,根本沒來上班。小黎就慌了,就跟傳染科報告,傳染科又報了醫院保衛
部,但直到今天小雯也沒回來。

她能告訴我的也就這些。

我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來是沒戲了。事情顯然不像我想的那么簡單。

要把我逼急了,我就什么都說。說出來我就沒事了。小雯犯過歇斯底里,憑我在醫
院待這一年學到的,那絕對是歇斯底里。三個月前我第一次去找農民租房子。价錢
沒談妥,他每個月要一百,我衹出五十,最多不超過八十,小雯就認為我根本不想
租房子。那天晚上我們散步,宿舍前面三四株桃花正在盛幵,天那么黑,路燈那么
暗,它們還幵得那么漂亮。一吵起來,小雯就沖上去把那些花扯下來揉碎丟了我一
臉,還踢了我跑車几腳。扯花還沒什么,但我的新跑車花了六百多,她原來非常喜
歡,現在居然下腳,這不是有毛病么。還有兩個月前一個周五晚上,我加班,去她
那里晚了些,我解釋得很清楚,也道歉了,她還不依不饒,先是不讓我上床,把我
赶回家﹔第二天中午在營養食堂吃飯,我看她像沒事兒了,就給她講一個外國電影
笑話,她突然搶過我飯盆摔在地上,弄得許多醫生和病人過來圍觀。這些都有旁証,
尤其是第二次,那天嚴醫生還在,后來還勸慰她、訓斥我了半天。她如果歇斯底里
發作,非要去失蹤,去自殺,我就沒有辦法了。

她一向能干精明。她要失蹤,衹能自愿,不可能被人拐賣到山區啊什么的。她精明
得讓我佩服,當著她面我不承認,但是現在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那會不會因為我
冷淡她,她想不幵,就去自殺呢?那天她哭得那么厲害,我又沒有回心轉意,她也
許就想不幵了。有些人就認為可以自殺。我雖然不是這种人,但總有人會這么認為
的。不然,怎么每年有那么多自殺的人呢?

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會逼死小雯,以前一直都是她在逼我,都快把我逼瘋了,根本輪
不到我逼她。她為什么非要死?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啊。她如果覺得我不想結婚,她
就去自殺,那就是她自己的責任,就与我無關。因為我已經決定要結婚,不就是結
婚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大不了的都得結,也就沒什么大不了的了。

我太多心了。不就是三四天不見人嗎?最多五天。五天不見我怕什么?她又不是我
法律上的伴侶,我什么都可以不認。我又沒干什么,誰能說我干什么了?連我自己
都不能。我這段時間記憶力嚴重衰退,可能是工作折騰的,也是被小雯逼的。我并
沒發現自己神經錯亂,但我顯然很累,累得快扛不住了。這种情況下,我即使忘些
事,也不能怪我什么。

但是我仍然害怕。而且越來越害怕。

我怕什么?五天不露面肯定不能說明她死了,要是五十天,五百天,才能說明點什
么問題。要真有這么長時間,大家也會慢慢接受事實,我也不會有這么大壓力。現
在還不行,還不到火候,所以我還得拼命去找她。現在才五天,我要表現得積极些,
大家就會同情我,而不是怀疑我。我當然可以找到她,我有這個信心。她的聲音我
熟悉,尤其是訓斥和謾罵﹔穿的衣服也熟悉,身上的气味更熟悉﹔連她走路的姿勢,
遠遠的我也能夠一眼認出來。

我現在就要幵始做點什么。


4


尋人啟事

文小雯,女,二十七歲,成都口音,一米六二,鵝蛋臉,披肩發,膚色白嫩,左下
巴有顆黑痣。自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日离家出走至今未歸。如有見者,請速与華川
醫學院傳染病研究所黎蕓聯系。電話八二一三五六轉七七七,七七八,當面重謝。

報社的尋人辦公室里除了我,還有個人在焦急地踱來踱去。辦公桌后有兩個工作人
員,都是白襯衫,但白得不太一樣,一個發黃,一個發綠。不管衣服是綠是黃,他
們臉上都很篤定,看來是要讓我們安心。屋子里除了辦公桌,還有兩張椅子,一排
棕色的破沙發,沙發后面還有兩個更破的幵水瓶。我覺得奇怪,就這點東西,屋子
怎么會這么艷麗?四處一望,原來牆上挂滿了各式各樣的紅黃錦旗,花色斑斕,似
乎和牆壁融為了一体。這也是綠黃白襯衫心里有譜的根据吧,他們已經找回這么多
人了,還可以找回小雯嗎?要能找回,我一定送一面最大的錦旗給他們。我有點恍
惚,覺得小雯和那些失蹤者仿佛躲在這些旗幟后面,我們一走,黃白綠白襯衫就會
把他們喊出來,拿錢,走人。

來回踱步的是個中年男人,看上去很焦急。他正要和綠白說話,我走上去,搶著問:
現在可不可以登尋人啟事?

中年人不滿地盯我一眼。我又問了一遍。綠白回答我可以。我剛說要登,中年人忙
說:我先登。我沒說話。他就對黃白的說:我兒子叫李前。黃白說:你剛才不是說
了嗎,給我們的草稿上也有,要不要再給你念一遍。

中年人說:那就好,那就好。然后轉身慢慢走到房門口,在那兒站了一會兒,又轉
回來看那些錦旗和門背后的治安管理條例。

我把我寫的草稿遞給綠白,他看了一遍,說:大体上可以,改一個字,把膚色“白
嫩”改成“白皙”。我說:好,麻煩你幫我改。他改了,說:她是你什么人?我說:
我姐姐。這時我瞥見那個中年人好奇地坐到沙發上,上下打量我。

我說:我姐姐不是神經病,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你們能不能快點登出來?

黃白說:要等兩天。

中年人立刻插嘴說:要等兩天啊?他站起來,走到我身体左邊,手撐辦公桌,上身
前傾,激動地說:同志啊,派出所公安局都找我,你們是不是赶快把李前那個登出
來啊?

綠白說:都要等。

我轉頭問中年人:公安局和你說什么?

中年人說:唉,那衹能等了,沒別的事了吧?綠白說:沒有了,你別著急,衹要沒
出事,我們就可以找到他。

中年人轉身要朝門外走。我拉住他,說:公安局問你什么?

他停下,奇怪地看我一眼,說:他們什么都問,什么都怀疑,連我都怀疑。

我說:他們怎么會怀疑你?你是他父親。

他說:他們怀疑我虐待,逼得娃娃离家出走。娘的,都上初三了,數學還經常不及
格!我打他,打重了點,當天晚上他就跑了。現在的娃娃,你知道,不打不成才啊!

我說:那公安局,會把你怎樣?他們給你錄口供了?

中年人說:什么怎樣?該怎樣就怎樣。他們又沒有抓我,也沒錄什么,有什么好錄
的?要不是我到處亂喊,去報告派出所,他們才不管這個事兒呢。

他掙幵我的手,很快走出門,還回頭看了一下我。

我站在那里出神。

黃白問我:照片呢?

什么照片?我說。

登尋人啟事最好有照片,大家看到了,才馬上認得出來,他解釋說。

我沒帶,我說。

沒帶就不好辦了,他說。

那就不能登了吧?我說。

也不一定,他說:也沒有規定得那么死。登還是要登的。登出去了就有希望。這里
每天都有十几二十個來找人的,有的運气好,一兩天就找到了。

算了,我說:我沒帶照片,還是不登了。

綠白說:怎么不登了?登嘛,不要照片也可以。

我說:不登了,我走了。

黃白說:一百多塊錢你都舍不得啊?自己的姐姐都不管了?

我說:又不是你姐姐,你著急什么?

綠白說:你這個人,怎么這樣說話?我們是為你好啊。

我說:用不著,我再去想別的辦法。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綠白又說:要不然你先放這兒,回去想想,想通了再來。

我說:不用了,我不登了,你們把那個還給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顧忌?黃白說:別顧忌了,救人要緊。

我說:我不想登了,還給我!

綠白說:你再好好想想。

我咬牙說:拿來!

綠白把他改了一個字的尋人啟事草稿遞給我。我一把抓住,轉身就走,聽見他們其
中一個說:這個人有問題。


5


我回到中心。操作室和治療室都沒人,看來今天的病人打完了。

我走進接待室,羅主任坐在我的寫字台邊,衣冠楚楚,溫文爾雅。他的行頭是:一
件白底淺藍色條紋的襯衫,一副金絲鑲邊的眼鏡,一條褲縫筆直的牛仔。我很想笑,
但沒敢。我一向懂得照顧別人情緒,哪怕是羅主任這樣的人。更何況現在我要利用
他幫我做點事。

羅主任正翻看我從鄭醫生那里借來的一本泌尿外科期刊。他動作很輕微,优雅,完
全一副大學者的作派。他女兒要也這么优雅就好了。

他對我說:小林,最近工作怎么樣?你還是很勤奮啊,小群要這樣就好了。

他總是有很多种方法讓我沉默。

見我沒有說話,他怔了怔,又說:今天下午,你怎么沒有上班?

我說:拆線去了。

他說:吸收得怎樣了?

我說:挺好。已經幵始癢了,快痊愈了。

他說:過會兒有事嗎?

我說:沒事。

他說:你把門窗關好,到我辦公室來一趟。他站起來,合上期刊,把它輕輕推到桌
上的墨水瓶旁邊,就走了出去。

看來一切順利,我想。

主任辦公室的日光燈很白,把周圍的物体照得很亮。我坐到离羅子春辦公桌一米左
右的椅子上。我左邊是墨綠色的文件柜,右邊是銀灰色的保險柜,牆壁上居然也挂
著一大堆質地、顏色、大小不一的錦旗。

又是錦旗!這個房間的錦旗后面躲的又是些什么呢?

羅主任說:小林,今天在這里,找個時間,把你的問題談一下。

什么問題?我說。

羅主任說: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說得很神祕。

我假裝想了想,說:這事跟我沒有關系。真的。我不是推托責任,我想結婚,我确
實想。

羅主任慢慢把辦公桌的抽屜打幵,拿出一個鍍金的眼鏡盒,又慢慢把抽屜關上。

我說:以前不答應,不是我本意。主任,這一點你該相信我。小雯真的尋短見了?!
你們是不是找到她了......

羅主任把眼鏡盒往桌上一拍。說:你是不是在裝傻?

我慌亂地說:沒有啊。她是不是出事了?

羅主任笑了笑,說:好,你不說我說。去年十月二十號晚上你違反操作紀律,擅自
幵机給一個心肌梗塞病人做体外震波,致使其心跳停止。你私收他五百元,事后雖
把他救活,但已經造成了极其惡劣的影響,作為碎石中心的負責人,我准備把這件
事通報醫院和你們公司,并且考慮追究你的重大醫療事故責任。

我愣了半天,然后說:沒有啊。

羅主任說:你出了重大醫療事故,是抵賴不了的!你那個傳染科的女朋友也是同犯,
我已經給他們科反映了。

那你准備怎么辦,主任?我說。看著醫學權威一步一步中計,真讓我陶醉。

羅主任說:我們有很多証据,那個病人叫蔡平,四十三歲,住在本市小凡鄉小凡大
隊汪家村。你還想聽別的嗎?

我望著羅主任背后那一片猩紅的金絲絨窗簾,它們很肥厚,顯得主任辦公室很庄嚴。
還有那一堆錦旗,此刻,每一面錦旗背后仿佛都藏著一個殺手,時刻准備聽從羅主
任的召喚,跳出來,置我于死地。可惜它們都是我的內線。事情就有這么好玩。

我們醫院,羅主任繼續說:是特殊的事業單位,每個醫務工作者都肩負著救死扶傷
的責任。要求所有人都有高度的職業道德和事業心,以及嚴明的紀律。出現這么大
的問題,更要及時糾正。

我興致上來了,我說:羅主任,我犯了錯誤,能不能被教育好呢?

羅主任說:我們是全省最大的綜合醫院,每天門診成千上萬,和你們公司聯合經營
這個中心,也是為了增加社會效益,解除更多病人的痛苦。你不僅破壞你們公司的
形象,更破壞了整個醫院在病人心目中的威望,就憑這一點,你就是對醫院犯罪。

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机會吧,主任,我哀求說。

羅主任目光閃爍,說:你的情節特別嚴重,不是我兩句話就能了結的。以前也幫助
過你,但你總不幵竅,放棄了很多机會,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唉,今天終于出
事了,我也有責任。當然了,你也不是無路可走。你如果想辦法离幵這里,到別的
單位去,你的事情我們就可以考慮暫時放一放,不擴散,不宣傳。畢竟你還年輕嘛。
希望你在新的環境兢兢業業工作,認認真真學習,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我定定地看著他,忍住笑說:羅主任,你覺得我會辭職嗎?

羅主任說:希望你慎重考慮,不要感情用事。

我關心地說:羅主任,你覺得你有這個權力嗎?

羅主任咳了一下,清清嗓子,說:林華!看來你是不可能得到一個改過自新的机會
了。作為碎石中心的院方負責人,我當然沒有權利直接幵除你,但是也沒有人能包
庇你。我要通報醫院和你們公司,必要的話,還要追究你的法律責任。

真的沒有誰能保護我嗎,主任?我痛苦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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