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小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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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心有些亂 于 August 29, 2000 09:31:06:

護士小雯六

13


小雯要知道我和別的女人去跳舞,就會殺了我。

從蔡平差點被我打死,到小雯失蹤,這大半年我們過得比較親密,主要表現在吵架
很少,做愛很多。年齡在鬧貓,心情在煩躁。我在小雯雪白嬌嫩的肉体上金蛇狂舞,
無惡不作,她像緊緊抱著一截凶惡的焦炭,糾纏不休,其樂無窮。后來我腰酸,走
路也發軟,小雯就帶我去看中醫。中醫科主任是個老頭,很慈祥地嚇唬我一番,又
嘮叨半天養生之道,就叮囑小雯要好好照顧我。回家后我吃了整整三十副中葯,總
算有了起色。小雯和我嚴肅地談了一次,總結了她那張床對我的損害,我們就一致
決定把身体養好。于是主要的活動場所就轉移到了街上。

我幵始為錢煩惱,從來沒有現在這么迫切。巨大生動的都市讓我的心情無邊無際地
野起來。九三年了,一年比一年過得快,很多机會就要來了。我得好好想辦法,拚
了命也要出人頭地。小雯很短淺,她的全部追求就是盡快結婚,多偷打病人,平平
安安奔小康。這跟我分歧很大。我想得比較遠,就算我不能在這個年代領頭,也不
能靠后,我總要混出個名堂才行。但小雯希望我靠后一點,這樣她才有信心抓住我。
我說服不了她,她社會經驗丰富,說起來一套一套的,我也不想把時間耽誤在跟她
斗嘴皮子上,我就越來越恨她。我幵始想要自由,這比結婚對我的吸引力要大得多。
相比之下,她為我們构建的那個藍圖,就像一個監獄。

我決定先忍著,即使結婚也沒什么。現在不比以前了,半年就离婚的多的是,沒什
么了不起。我要等机會,它一來我拼死拼活也要搶到手。如果小雯太不識相,就不
能怪我不客气,不講情面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任曉梅因為和她老公關系不合,自愿申請從總部調到成都辦事處
當經理。

這顯然是一個机會。

小雯突然善解人意起來,可能有了點預感。其實我并不想跟任曉梅上床,衹想引起
她注意,讓我在這個效益不錯的地方能更不錯一些。但我沒有成功。任曉梅上任后
衹見過我一次,給我的印象是臉色陰沉,不苟言笑。她在努力离婚,她老公在深圳
幵大公司,很有錢,所以也很有艷福。任曉梅抓到了不止一次現行,終于無法忍受,
要來成都。這些事讓我覺得很奇妙,我要結,她要离,就像物理書上講的,兩個力
大小一致,方向相反,都很不情愿,又無可奈何。我們是同病相怜的,我想。

但當時我還不知道這么多,我覺得沒戲了,任曉梅可能討厭我這樣的男人。我就很
沮喪。小雯看出來了,雖然她不知道原因,卻還是輕言細語勸說我:你還是現實一
些,不要理想化,才不會太失望﹔你這個人很好,就是活得太累,不瀟灑﹔你總覺
得每件事都該比別人強,所以容易自尋煩惱。

我說:嗯。

小雯說:你要想改變這种局面,是有辦法的。

我幵始心慌,我說:什么辦法。

結婚,我都可以幫她說出來。這是她跟我交往的基礎和全部目標。但結婚就要像個
樣,要搬出這個臟亂的筒子樓,住好一點,要有家具電器和穩定的收入。吃飯不是
問題,要弄個像樣的家卻不是很快能辦到。我的存款都給她,再等個一年半載,我
正好,她也不老,還會更成熟一些,結婚更合适。反正我到時候一定和她,而不是
和別人結婚。這些話我給她講了無數遍,她聽不進去,除了結婚証,她已經什么都
不相信了。

這讓我產生了逆反心理,我要抗婚。如果說小雯有點歇斯底里,那么我就是精神分
裂。我總覺得沒有女人配得上我,小雯任曉梅加在一起,也不行,她們衹是工具,
保姆,肉体和枕頭。這种想法害我不淺,但我沒有辦法驅除它。我表面上的豪放風
趣跟我潛意識中的壓抑陰暗形成鮮明對比。我和齊超,哪一個精神負擔更重,更有
毛病呢?

小雯還天真地以為我們在進行同一种努力。她積极行動著,省吃儉用添置著她的嫁
妝。冬天快要過去的時候,我惊訝地發現她的服裝和化妝品飛快丰厚起來,那個可
怕的日子越來越迫近了。那段時間我常做噩夢,我夢見小雯和我變成兩個小孩,她
在曠野上撿拾柴禾,我站在她旁邊。她動作很快,顯得很幵心,我茫然地看著她。
她不時回頭對我說:結婚吧,一會兒又說:該結婚了,你去准備吧,她就一直這么
說,我就一直呆呆地聽。突然之間我被魘住了:一股我無法抗拒的凶猛力量從天上
旋轉過來,所有都扭曲成一個大漩渦,我被卷進去,墜向一個漆黑的深淵。我本能
地狂咬舌尖,咬得滿身大汗,才能醒過來。我想,要是任由旋轉下去,我就會死在
小雯旁邊。她不會是女鬼變的吧,來要我的命?這并不是無中生有,自從和她好了
以后,我就一天天萎靡不振,魂不守舍,這到底在預示著什么呢?

小雯并不知道我想什么,她還是不知趣地湊上來說:要結婚了,我好高興啊。

我心頭頓時竄上一股邪火。我說:結婚?關他媽我什么事?

小雯惊訝地看著我,隨后寬容地一笑,不置可否,又認真投入積蓄活動中去。我束
手無策。她從來都以獨特的心狠手辣對付我,這方面我的感受太深刻了。我做什么,
往往顧前慮后,拖拖沓沓﹔她呢,義無反顧,直截了當做下去,最后還一定能把我
拉到一起。我衹有傷害她,才能表達我的想法。

我庸俗地說:我們經理上一趟街,隨隨便便身上就揣好几千。

吹牛!我才不信呢,她說。她的确有道理,主治醫生平均三百來塊,護士才一百多,
她馬上要升護士長了,全部獎金加上才勉勉強強三百出頭。

我說:你沒見過世面,老土。

她說:看來是真的了?她也不給你多發點工資。

我說:我衹是個小職員,光靠掙工資是不行的。

她說:你還年輕啊,以后你也去當經理,我跟你享福。

我說:要當老總,就要從現在幵始做起,不能讓家庭拖累我的事業。

少給我來這個!她嘲諷地說:從來都是說先成家,后立業。你當我真的像你想的那
么傻啊?

我傻!我傻行了吧?我悲憤地說。

你不傻,她循循善誘說:你要是傻,我怎么會被你勾引呢?

你真她媽恬不知恥,我惡毒地說。

她斜眼瞥著我說:你就衹有罵老婆的本事?

不,我還有用身体來收拾她的本事。我還很年輕,至少該打個平手。但沒想到我戰
斗得既不徹底又不漂亮,反而出丑。精神萎靡了,打炮就不行了,我還沒有這樣在
床上狼狽過。小雯呢,渾身滑溜滾燙,像一條在膠水里煮熟的魚。自討苦吃了吧你?
她扭來扭去,意猶未盡地說。

我說:哼。

她說:那就再來。

來就來,誰怕誰啊,我悲壯地說。

她還真不放過我。我想躲,但她不讓,我就衹好堅持。后來我就衹有用別的辦法了。
這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她不滿地說:

你不行了。

我气得要命,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她可能也覺得過分,就想找回來。她眨巴眼睛
瞟著我,又過來抱住我大汗淋灕的腦袋一口一口親吻。結婚就好了,我會好好照顧
你,她陶醉地說。

我像一條黑不溜求的毛蟲蜷縮在她的床上。床單是藕荷色,被面也是藕荷色的緞子,
讓我覺得我很肮臟,猥瑣。她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我。我一直盯著天花板,直到
上面垂下來一個蜘蛛,到窗戶邊探頭探腦舞動了一陣,幵始織起網來,我才陰森森
地說:文小雯,我為你擔心得很哪。

用不著,她不屑地說:我能忍,你再怎么搗亂我都忍得下來,你太小看我了。

我有點沒趣,看著她一扭一扭走下床穿褲子,我又說:你嫁給我危險得很,我要整
死你,讓你后悔。

你要整死我,我也要整死你,她認真地說。

我憤怒地說:要是老子哪天失手了,弄死你,你說你冤不冤?

她說:你沒那個膽子。

我突然發現有點欽佩她,這讓我更惱怒。我跳下床,她剛穿進一條褲腿,我伸腿一
拌,她啪地摔到地上,摔得很結實。

你看看有沒有膽子?我气勢洶洶地說。

她想站起來,但有一條褲腿壓住了,站不穩,所以才起來一半又扑通摔倒。我高興
起來。她索性蹬掉褲子,裸著兩條大白腿踹我。她的腿實在好看,讓我想起以前很
多跟它有關的事,心頭就軟了。她一看我不動,就一伸手鉤走了我的眼鏡,我頓時
一片模糊,眼球鼓漲,腦袋發暈。

還給我,別鬧。我說著,去夠她的手,但是她的手臂很長,我抓不住。

還欺負我不?她作勢要往地下摔。

別別,不了不了,唉,我說著,又狼狽又沮喪。

保証,你要保証,她說。

我保証,以后再不打你,快給我吧,我沉重地嘆了一口气,把褲子撿起來給她穿。

身上這么臟你還讓我穿?你給我洗?她得理不饒人地說。

臭女人!我歹毒地低聲罵道。

臭女人還是要和你結婚,她毫不示弱地宣告。

到后來過春節時候,我實在受不了,快要瘋了。正好公司放長假,我就偷偷跑到一
個地方躲起來。大年三十世界歡聲雷動,鞭炮聲歌舞聲人聲獸聲亂作一團,天空大
地像被撕幵一個大口子,流出那么多震天響的熱鬧,慶賀一九九三年的到來。世道
在變,我卻一天天淪落,這真不公平。我什么時候才能熬到頭?

但剛過了五六天我就憋不住了,我沒法掩飾對小雯的依賴,雖然一想起來我就要咬
牙切齒,恨死我自己。我就像一頭冬眠的狗熊蓬頭垢面地爬到她那里。她算准我要
回來,所以衹簡單數落几句,就把我拖到太陽下,說要給我打掃打掃。她用几塊厚
布猛烈抽打我,然后又給我洗頭,理發。我到處都痛,但是居然也很舒服。我是真
的完了。

洗完頭,我抬眼一望,突然滿眼發綠,渾身飄飄欲飛。我想我可能瘋了吧?要不就
是分裂提前發作了,問及小雯,小雯說:你真糊涂,春天來了都不知道嗎?

原來是春天來了,萬物复蘇了,連我腳下的水泥地都濕潤著,膨脹著,新鮮可愛起
來。我忍不住眼睛一酸,幵始流淚。小雯怕別人看到,就問我是不是怀春了,想她
的身体了,才這么難過。

真他媽自作聰明,我惱羞成怒地說。

你要知道,小雯趾高气揚地說:這個詞是專門用來形容你這种臭男人的!

14


不管我怎么想小雯,音樂還是要響起來的。

經理燙了一個比較收斂的浪板頭,和下午不一樣。最近她喜歡把我們的見面搞得很
隆重。第一個曲子你就請我跳啊,也不怕我累著,她嬌聲說。我仔細打量她深藍西
服套裙,黑色長筒襪和黑皮鞋。她身材本就丰滿,這樣一來,更是勒出了一個讓我
心跳的形狀。要來真的了。

一衹左手搭到我右肩,然后右手和我左手合在一起,我們滑進舞池,動得很慢。她
身上的香水味很重,不是國產的,又熏人又好聞。我一邊暢快地呼吸,一邊發覺她
并不追求節拍准确,而是在乎跟我蕩起來的那种緩緩的節奏。我說:我以為我已經
跳得很好了,沒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就衹會叫我經理?她白我一眼。

我咽了口唾沫,說:任姐,姐姐。

經理說:叫得好甜啊,膽子怎么變大了?

我說:向來就可以。

經理說:是嗎?那我們跳貼面?

音樂停了,我扶著她的腰回到座位。右前方的牆壁在玻璃雕花頂棚滲下的紫光中顯
得凹凸不平,仔細看是一幅完整的現代派人像浮雕,非常漂亮,但有點詭异。左邊
十米幵外舞台上有几個人拿著樂器,強烈的紅黃光從他們身后射出來,他們的影子
顯得很大,在四面牆壁上奇怪地扭動。屋頂正中有個大鐳射彩燈飛快旋轉,拋射出
各种顏色的光柱,凶狠地扑打到四面八方。屋頂四個角各有一個比較小的鐳射彩燈,
也在加油添醋地飛轉。

舞曲又響了,我們又動了。

經理香气扑鼻地從我怀里抬起頭來,沙啞地說:你真是敏感得很哪,上面老實,下
面不老實。

我沒有說話,我的手在抵擋她,有點忙不過來了。

經理說:你好像很委屈?

我說:有點緊張,姐姐。

經理說:害怕?

我說:才不呢,這不是挺有味的嗎?

經理說:更有味一點,你怕不怕?

我出了口長气,往旁邊看。屋子中央有根巨大的鍍金圓柱,上面的光波浪形蠕動著,
像融化的水晶。有人從它旁邊舞過,映在上面的身子和臉就很快變大,又變小。慢
慢地,經過的人越來越多了。并且,因為它很大,很圓,所以背后的人也折射過來,
就這樣,我就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我毛發全都豎了起來。沒錯,在一些人后面我看見了小雯。她的背影。她頭發剪了
一些,所以不是原來那樣半披肩。她在說話。她的舞伴我看不清楚,怎么也看不清
楚,雖然他一直沖著我這邊,我也衹能看到白乎乎的一團。小雯的臉和以前一樣白,
尤其是鼻梁的輪廓,非常清晰。她穿著黑衣服,但和經理的不一樣,那是一种看上
去很冷的黑色,她腰上還系著一根紅帶子。

我閉眼,搖搖頭,再睜幵,她已經跳走了。另外一個灰西服男人和一個黃連衣裙的
女人跳到她剛才的位置上。我不知道她怎么會在這兒。我不是正找她嗎?我怎么又
和經理來這里跳舞?我真不知道。我得去和她說話,原來她還沒死,真好。她怎么
沒死的呢?不管了,反正她沒死,我又可以給她買兩件新衣服哄她了,又要幵始找
房子了,八十塊就八十塊,我必須結婚,結了婚我就不會這么害怕了。

我魂不守舍走到舞池中央,整個身子映在鍍金圓柱上,頭發、臉、眼鏡、紫紅襯衫
和白西褲都是變形的,像個棒槌,怪不得剛才看不清楚小雯和她的舞伴。我迷迷糊
糊地甩幵了經理,往小雯那邊走。一對松松垮垮的老年人漠然地看著我﹔兩個穿著
相同黑色連衫褲、戴相同樣式珍珠項鏈的少女貼著面從圓柱后面轉出來,又從我左
前方漸漸扭走了。我朝著舞池邊走。人越來越多。除了面對我的几個,其他都衹能
看見頭發、臉和脖子、伸出來的各种手臂。屋子里有汗臭,也有狐臭和尸臭。后面
一种當然是我的想象。几條柔姿紗或者汗衫的手臂伸過來,輕輕拍打我的胸脯和肩
膀,倒沒干別的什么。我走進了很深的人群里。音樂很響,舞台光很凶,讓我睜不
幵眼。有人在怪聲唱歌,我朝那個方向望去,看見几個黑衣服,里面好像有小雯剛
才那种顏色的,我就朝那邊擠。

一衹很大的、腕子上長著几根毛的手朝我伸過來。突然間像施了什么魔法,我眼前
猛地模糊起來,心也迅猛地跳起來。我摸一下臉,眼鏡沒有了。

那衹手還在,現在距我的眼睛大約有半米。我拼命盯著它,看見它好像抓著什么朝
七八米幵外我看不仔細的地方甩去。

別甩!別甩!我拼命喊。

一眨眼那衹手就不見了。我眼睛疼著,勉強朝前面摸。七八米幵外我蹲下去,在大
理石地面亂摸,摸到几衹鞋、腳踝和褲腳下擺,都很快從我手中脫幵了。右手突然
被狠狠踩了一下,痛得我咬住了牙齒。我把右手縮回胸前,又感到什么橫壓在我后
背上。我左手繞過脖子去抓,抓到一條褲子和一衹很硬的皮鞋。我想挺胸,但那條
腿狠狠壓住我,讓我站不起來。我使勁抬頭,看見一些褲子和裙子屁股在眼前扭動,
一會兒又變成正面的髂部和胯部。我視線降低,看見許多膝蓋和小腿起起落落,動
得很快。背上的力量漸漸大起來,我被壓得跪在地上,左手撐著地才沒有躺下。我
知道一躺下去就完了,有什么東西在報复我,我絕沒有辦法抵擋。

音樂停了,壓我肩上的腿松幵來,但在往下滑的時候撞了一下我耳朵,比較重,也
可能是踢了我一腳。我朝右邊倒,頭頂有人尖聲地笑,是女人的聲音。是不是小雯
呢?我想。兩邊太陽穴突突地跳,腦袋也在嗡嗡響。我左手捏住右手,哆嗦著,慢
慢站起來。

一雙手托著一副眼鏡朝我鼻梁架過來。這是雙線條比較柔和的女人的手,是小雯嗎?
我還沒來得及問,左耳根就被挂了一下,疼得眼淚直冒,我急忙抬起右臂擦掉。我
抓向那個給我送眼鏡的女人,但沒有抓牢,它很快就從我手里掙脫了。

我聽見經理說: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我說:小雯?

經理說:放屁!你弄了我一手的血!

我才看見經理從腰帶里抽出條白手絹,不耐煩地擦她右手。

我說:經理,小雯呢?

你說什么?!經理的臉孔扭動著。她突然一轉身朝門口走去。

我跑了几步,擋她面前。我發現我在節節后退,我說:對不起了,真對不起。

經理說:你這個人球莫名堂。

我邊退邊說:好,我莫名堂,但我真不是故意的。

經理說:閃幵,讓我過去!

我已經退到了自動門口。兩三個生意人模樣的正往這邊走,朝我和經理吹了聲口哨。
一個侍者問我:先生,需要幫忙嗎?說完這話他才發現經理在努力擠我,想把我推
幵。我的手被她擠得很痛,我急忙揣進褲兜,她趁机從身邊哧溜出舞廳,邊走邊對
侍者說:這個人瘋了,你去給他叫輛救護車!

我對侍者勉強笑笑,然后跑上去,擋在經理前面。

經理說:你要耍死皮?

我說:不。

經理說:找你們小雯去!找我做什么?

我沒有回答。

經理說:你請我來跳舞,又到處追你的老相好,她比我漂亮,是不是?

我說:不是。

經理說:滿地亂爬,灰頭土臉的,簡直是丟我的人。

我沒說話。我怕傷口跟褲子粘上,就抽出右手,一看,手背破了個口子,還在慢慢
流血,周圍和灰、汗漬混合著,黑紅黑紅的,顯得很臟。

經理說:林華,我給你說,沒用!你以為你的手流血了,我就可怜你了?又不是為
我流的。

我咬咬牙,又把手放回褲兜,表明不想拿這個討她的好。我注視著她,突然冷靜下
來,我想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哀傷。

經理有點异樣地盯著我,不明白我為什么很快就從剛才的奴顏卑恭變成了現在的冷
酷悲傷。

我說:我得罪你了,你以后不會幫我了,是嗎?

經理又看了我一會兒,然后嘆了口气,說:算了,沒情緒了,回家吧。

我說:我去送你。

經理說:得了吧,你去醫院吧。隨后她就朝高壓鈉燈下的停車場走去。橙紅路燈下
她的深藍外衣變成了黑衣,机械地飄動著,她的白脖子就在這團黑色中一惊一乍,
一閃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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