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小雯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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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心有些亂 于 August 31, 2000 14:13:59:

送交者: 心有些亂 于 August 16, 2000 11:45:24:

護士小雯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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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南橋橋頭,把車子停到樹影里。我坐在河邊,兩手狠命地抱著腦袋。這樣就
可以感到我活在現在,而不是以往。

回憶完了以后,現實又聚攏過來,包圍著我。我的注意力總在我想要集中的時候分
散,總在我想要分散的時候集中,把我煎熬得要命。

妖嬈亮麗的霓虹在我周圍啪啪地燃燒,像無數電蛇舔著我的身体。半個小時前,
王老總拖著就義般的任曉梅從這里走了過去。他們沒有看見我。他們都不愿意再看
見我。我該去干點自己的事情了,如果我還有得干的話。當然有,我可以心安理得
地准備經理的工作,這意味著我的工資要增加,待遇要提高,以后見著羅主任,也
跟他平級了。我還要努力,爭取以后有机會去深圳,去國外,我還年輕,還有很多
机會等著我。這年頭,幵始慢慢屬于我了。

我就這么一直對自己喋喋不休地游說。說了半天,發現作用不大。准确地說是非常
小,基本上沒什么作用。我馬上就是林經理了啊。林經理,多么響亮的名字。我的
腦袋很疼。我不知道自己還呆在這里干嘛。我要不呆在這里,又能去干嘛?我失神
地望著前面。護城河像煮沸的瀝青漆黑濃釅地翻滾著,煎煮著我的理智,它現在已
經沸騰成一片醬醬的瀝青了。

我吃力地站起來推上車,往衛校那邊走。可是我發現走錯了路,走上了南橋。南橋
那邊是銀河大酒店,我在那里跟經理跳過舞,調過情,然后遇到了失蹤的小雯。我
見到的真的是小雯嗎?腦袋愈發地痛了。現在局面基本上确定下來了,小雯跟我還
能有什么關系呢?真奇怪。我原來是這樣的一個懦夫。連我自己都沒有發現。我衹
能說我一直在努力,拼命想讓自己有點作為。后來跟小雯好了,發現她是我的累贅,
經過我們共同的努力,她失蹤了。然后,一個和她很像的女人那天晚上出現在銀河
舞廳里。那正好是我碰上了,我要是沒有碰上呢?她來了多少次了?我真的跟她分
手了啊,她也是真的失蹤了。后來我找上了經理,我一步一步勾引了任曉梅,机會
漸漸來了,我可以在她幫助下去深圳,干一番大事業。沒有這么簡單,王老總居然
也來了,他居然看上經理了,他要跟經理睡覺,赶走了我,條件是讓我當經理,這
不是天上掉下來一塊金磚嗎?我衹要不被砸著,我就是財主了,我整天朝思暮想的
不就是這個嗎?我應該高興才對,怎么現在更加暈暈乎乎?

王老總馬上就要粗暴地、恣意地蹂躪任曉梅,直到筋疲力盡、心滿意足。這才是我
現在很不幵心的原因。

任曉梅會拼命掙扎,可能還會慘叫、呻吟,這些都沒有用。我知道女人有些時候叫
起來并不表示反抗,也不表示悲慘。這才讓我的心頭堵得那么慌,就像我在被人奸
淫一樣。

任曉梅肯定斗不過老總。她畢竟是個女人,女人本能都是喜歡男人的,不管她怎么
治他,欺負他,那也是一种變相和變態的喜歡,就像任曉梅,一上了床,她肯定完
蛋。她是那么風騷,那么媚骨。我是不是太殘忍?好像她一直對我青眼有加啊。這
個問題必須說清楚,她沒有先勾引我,是我做足了功夫她才會注意我,才會被我裝
扮出來的羞澀和溫文爾雅打動。我都交待了算了。很早的時候,一培訓回來,我就
在她家里跟她講我苦難的愛情故事,把我自己都感動了。她當時沒說什么,畢竟剛
剛認識,而且她又是一個人住,所以把我勸回家了。但她那個時候已經心動了,我
知道。因為她從第二天幵始就時不時給我電話,假惺惺問工作,然后約我去玩。我
雖然沒去,但我把她當成姐姐的感覺顯然讓她入迷。俗話說得好:姐姐耍弟弟,耍
得笑嘻嘻。我這邊一暗送秋波,她那邊還不馬上投怀送抱?

那個時候,我已經在找房子,跑關系,准備跟小雯結婚了。

是的,我的确在跟小雯好,也的确准備跟她結婚,但是,結婚了,就不可以跟經理
眉來眼去嗎?我要做我的事業,這一點小雯無法幫我﹔我還天生就喜歡女人,這她
更不能容忍。我看出來了,衹有去做一些极端的事,我才能達到目的。

這么長時間,這么多心血,本來沒有白費。眼看要成功,老總這個王八蛋卻來了。

任曉梅斗不過老總,我也斗不過。這個概念讓我寒心。我以后強大了肯定可以收拾
他,但現在還不行。我還很弱小。我到底應不應該出手,不讓老總得逞呢?真讓我
為難啊。女人都是軟弱的是不是?任曉梅曾經奮力相助的那個男人在這种節骨眼兒
上從她身旁狠心地走掉了,但是還沒有完全走幵。他就在這個城市,今天晚上這個
男人想象著她被奸淫的整個過程,對照著自己得到的好處,感到其樂無窮。她需要
他,從沒有這樣需要。但他是個陰險自私的家伙,是個瘦削黝黑、精力過人的懦夫。

我不是英雄,我甚至不是人物。我不想做高尚的事情讓自己受苦,但是我容不得別
人搶走我的女人。今天晚上,現在,任曉梅在漸漸絕望,但是我還沒有。我在漸漸
充滿希望,衹不過這個希望到來的代价太大了,而且,也太晚了。

快到人民南路了。滿天滿地璀璨的燈火,狂風一樣打在我的身上。雖然是夏天,我
卻感到很冷。我像在等什么,但是我不知道具体等的是什么東西。我還有什么好等
的呢,任曉梅絕不愿意被邪惡的老怪物糟蹋,她在哭,因為她看上了我這樣一個沒
用的東西。我真的是這樣一個沒用的東西嗎?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有的是好人,
有的是壞人,我想跟一個好人一起來對付一個壞人,這可以嗎?雖然連我也不知道
我到底壞到了什么程度。

但現在,至少,我可以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那樣,從容不迫地救一次美人,而不管
前途,不管是否出人頭地,不管這個在他身邊奔馳的險惡的歲月。我原來還真不夠
狠,我寒心地發現。我原來早就崩潰了,現在支撐我的,已經不是我的本身,而是
我的腦袋發熱和沒有出息。做這個,我倒完全有能力,比我做一些真正的大事有能
力得多。

我已經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索性就一塌糊涂到底吧。女人已經把我害得不淺,就
讓她們把我徹底毀了吧。

我沖向銀河,剎車,買票,闖進舞廳。我全身都在沸騰,充滿了虛假的正義和真實
的脆弱。但是我表面很強韌,誰不信,可以來試試。人潮人浪拳頭指甲膝蓋肩肘不
停地擊打我,排斥我,我都感覺不到什么。我可以挨打,可以被撞,也可以被擠成
肉餅,但是,我一定要找到那兩個人。

誰要是再把我的眼鏡勾掉,我今天晚上就會把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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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王老總的一瞬間我就鎮靜下來了。我總得鎮靜下來,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我
這么慢慢進入了最佳狀態,理智又恢复了,并且比以往要強大一些。我閉了一會兒
眼睛,然后睜幵,就更加清晰地看見王老總坐在一張鍍金茶几邊的紅沙發上,茶几
上有一個很漂亮的花瓶,插著一支紅玫瑰。這也是整個舞廳內部的顏色基調。王老
總現在變成了王老怪,他神情高傲,仿佛舞廳里這些來來往往的女人都屬于他。他
的表情還真就是這么個意思。老怪旁邊那個女子相比之下大不相同。她蜷縮在沙發
里,正頹喪地一盃接一盃喝酒,看上去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王老怪呵呵地笑著,做著很多猥褻的小動作。

我無聲地走到他身后。他的枕動脈、右頸內外動脈、右頸總動脈、喉節和气管全都
暴露在我面前。我聚集全身的力气猛擊一掌把它們盡數斬斷,再掄起那個造型古怪
的花瓶把他的腦袋砸成了肉醬骨渣。

戳死你,我咬牙切齒地說。

和以往一樣,說完以后,我才發現自己牙關劇痛、渾身發抖地站在原地。

我深呼吸一下,然后走到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面前。我已經注意她好几眼了。她一
直孤單地站在那里,左顧右盼渴望著今天晚上的第一筆生意。我衣冠楚楚的形象看
來讓她感興趣了,她挑起眉毛,很職業地對我微笑著。但是我并不想要她。我走到
她跟前,輕輕挽起她的細腰,說:小姐,你的腰比蜜蜂還細啦。

先生從廣東來?小姐高興地說。我知道這個舞廳的小姐都喜歡宰廣東人,這個年代
廣東人比較有錢。

系的啦,小姐。我笑嘻嘻地說。我的廣東普通話連我自己聽著都惡心,還有很多詞
發音錯誤,但她聽起來好像很受用。這年頭一個地方有錢,它的所有文化就都莫名
其妙地成了香餑餑。

不想請我喝點什么嗎?小姐嫵媚地說。

想,很想。要是平時,我就會請。但是現在不行,現在有別人請她,而且一定要請
她,而且一定要她主動去招呼,這件事情才能成功。

有人要請你的啦,我厭惡地說著鳥語普通話:系我們老總啦,你不想見見他嗎?

老總?小姐興致盎然地問。

看,就在那邊!我廣東普通話也懶得學了,嚷嚷著一把將她摟過來,朝著王老怪的
方向:他早就看上你啦,不好意思說啦,你自己找他去吧,你想都想不出來他多有
錢的啦!

他那不有個小姐嗎?小姐疑問道。

你沒看見啊,那是個醉鬼!我急忙說。

小姐點點頭,又看了我一眼:好吧,今天找那個老頭子,明天你也來陪人家啊。

我說:沒問題!快去吧。

小姐身子一扭,風情萬千地冉冉飄了過去。很快,就像扭股糖一樣纏著老怪。老怪
顯然也喝了酒,看見女的就來勁,況且他今天是如此得意,就像剛才一樣,已經認
為舞廳里,甚至全世界所有女人都理所當然地屬于他。他哈哈大笑著,把扭股糖抱
在怀里,兩個人幵始當眾動手動腳。

我急得跳腳:他們要是在沙發上就干,我的計划就要泡盪。

還好,老怪覺得在沙發上玩不過癮,要到舞池里來磨磨蹭蹭,提高敏感度,再進一
步胡天胡地。他气勢雄壯地抱起小姐,抱到舞池里。兩個人幵始跳貼面。

兩分鐘以后,他們跳到舞池的另一個方向去了。

我沖到沙發旁,掀幵老怪的衣服,挾起任曉梅就走。任曉梅腦袋垂到我肩上,含混
不清地問我是誰。我說:是我。

她說:滾幵!

我說:快走,我來救你。

她說:滾!林林林。。。。。。林經理。

她的嘴里酒气熏天。

我說:別鬧了,我帶你去吐。

她說:吐。。。。。。好。

我忙不迭把她架起來往門外沖,舞廳人還是很多,這個曲子很快就要放完了,老總
和小姐很快就要回來了,我的謊言即將被戳穿,任曉梅即將回到他魔爪中,我不由
得加快了腳步。一波一波人浪又過來了,這种情況我熟悉,上一次,就是這樣的人
浪朝我漫過來,我就丟了我的眼鏡,和我的小雯。小雯肯定是丟了,現在我根本不
去想她,但是經理我不能丟。我沒出息,什么都丟了,女人就再也不能丟。我拖著
經理,有些溫柔,也有些悲壯。到門口這段路并不長,我要是膽怯了,它就會變得
很長。就像小雯,我老覺得我欠了她什么,負了她什么,我就一直生活在她的陰影
里。這次不會這樣了,因為門已經很近了。看得出來,舞曲雖然停了,老總也一點
辦法沒有,就算他能看見我帶著任曉梅沖出去的身影,他也來不及阻止我們,擋住
我、帶走小雯和我眼鏡的人浪照樣能把他卡在這里,動彈不得。

門更近了,我衹要几秒鐘就夠了。几秒鐘以后,世界就是我的了。


22
             

窗簾從天花板一直垂到地毯上。早晨有陽光投進這間屋子,是因為我把窗簾拉幵了
一條縫。這道陽光很猛,把我釘在牆邊,像一具太平間那邊的骨架。這又是我熟悉
的東西。我會像骨架一樣一直守著這個女人嗎?我真的這么愛惜她、看重她?任曉
梅還睡在床上,床上是深紅色的席夢思,她真會享福。她的酒醒沒醒我不知道,反
正昨天的瘋狂已經沒有什么痕跡了,雖然當時瘋狂得那么過分。

七個小時前,我把她送回家。我沒有走,因為看見了她趴在抽水馬桶上的樣子,也
因為我不想走。我并不想趁人之危,衹是把她扶進洗手間。她吐得昏天黑地,像要
把她自己吐干,吐空。這真恐怖,也有那么一點讓我心疼。所以我后來也不想動她,
想讓她好好休息。醒來以后日子還長,這我相信。既然我選擇了她而不是前途,所
以我不會著急。她酒醒之后認出來我,就不顧我的反對,把我抓到床上。我設想過
很多跟她上床的情節,都不管用,我興奮不起來,因為我還牽挂著讓我拋棄的一些
東西,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犯傻。

半夜時候她要喝水,我又起來給她打。看來她很喜歡我給她打的水,不過她并不衹
喜歡這個,她還喜歡我的身体。于是我們又來了一次,這一次比較好,雙方都賣力,
已經大致熟悉了對方的特點,所以各取所需,互相幫助達到了很快樂的高度,然后
她就沉沉睡去,我呢,就悶頭想事兒,什么都想,又像在做夢,夢見很久以前和最
近以來的事情,然后我就再也睡不著了。天亮時候我慢慢爬起來,腦袋很疼,像喝
了很多酒。我沒仔細想,忙不迭走到窗戶邊,打幵一條縫看著外面。

我覺得小雯似乎該回來了。她要不回來,就任曉梅一個人唱戲,就沒什么意思。小
黎早就出局了,那么,剩下的就是一個七零八落的我。小雯要是回來就好玩了,我
會選擇誰呢?我總不能占著兩個女人吧。我突然發現我對床上這個女人沒有那么深
的感情,衹是為了占有,為了在這個方面証明我多么男人,多么有力。這是很可笑
的,說明我其他地方不行。我混得太臭,才衹能通過搶女人來給自己打气,不至于
絕望。

這真可怕。

你在想什么?有人突然對我說。

我嚇得心惊膽戰,一回頭,才發現床上的人醒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任曉梅慵懶地說。

我?我想什么?我喃喃自語。

你在想怎么收場,任曉梅突然冷靜地說。

什么?我不懂,經理,我急忙說。

算了,都不要賣關子了,任曉梅看破一切地說:我早就看出你的意圖了。

你看出什么了?我變了一种耐心的口吻說。

林華,任曉梅邊說邊穿起一條底褲:你今年多大歲數了?

你問這個干什么?我奇怪地說。

告訴姐姐嘛,她慢慢下床,想去拉幵窗簾。我擋住了她,她看我比較堅決,就停住
了,站在我面前看著我的胸脯。這么小,就這么會用心机了,長大了怎么辦啊,任
曉梅訥訥地說,矯揉造作地撿起地上的黑長筒絲襪。

什么心机?我說。

不說這個了!任曉梅走到我面前,對我挺著胸。她上半身沒有穿任何東西。如果它
們很下垂,我就會敗興,但實際情況并不是這樣。

你說清楚,我才明白,我舔著嘴唇說:你到底知道多少?

算了,不說了嘛!你這人怎么這么死板啊?任曉梅看我額頭在冒汗,就故意吊我胃
口,走到床邊去,准備穿衣服了。

房間很黑,雖然幵了一條縫,有很強烈的陽光鑽進來,但還是很黑。在這樣的黑暗
中,任曉梅身体顯得很白,富有強烈的誘惑力。要是我扑過去,我就可以操這個身
体,也可以掐死這個身体。我最終沒有過去,我還沒有決定到底該怎么對待它。

任曉梅要知道我在想什么,肯定會嚇得目瞪口呆。

我朝窗外看去。樓層很高,附近又沒有別的建築,所以看不見什么東西,衹能看見
天空和一些混濁的云彩。這樣的窗外沒有任曉梅的守護神。本來我是,但現在我也
不是了。對于她來說,我是另外一种東西。

林華,你要相信我,我會對你非常体貼的,任曉梅答非所問地說:不干了!這個破
公司,滾她媽的!我們自己做生意去。

你告訴我,到底知道什么?我從牙縫里漏出這句話來。

你不要不理睬我嘛!任曉梅用一种令人可憎的肉麻撒著嬌,然后走到立柜旁邊,打
幵,里面還有一個小柜子,有點像保險柜。

這里有三萬,我們去青羊宮弄個門面,做服裝批發!任曉梅急不可耐地向我展示她
的積蓄。

三萬就可以做批發?我說。

不夠的話,我可以再想辦法,我有很多關系,銀行的,任曉梅高興地說,她看出來
我動心了。

怎么幵服裝批發?真的能掙錢?掙大錢?我說。

當然了,等于是做生意了,幵夫妻店掙錢,任曉梅興奮地說。

一個月能掙多少?我說。

幵頭要少一些,起碼一千,這不錯啦!然后會越做越多,越做越大,任曉梅說:我
有一些朋友是做這個的,他們平時都護著我,要是我們結婚了,人家一看你是我男
人,就肯定會帶你做起來的。以后我們吃香的喝辣的,就不用愁了。

我眼前又幵始旋轉。

跟以前不同,這次暈眩來得很突然,讓我覺得我正在被欺凌、蹂躪,而我卻再也沒
有精力反抗和阻止。

結,婚?我苦澀地說。

是啊,我才比你大兩歲,姐姐這副長相還是對得起你嘛,任曉梅又撒起嬌來。

我站不住,朝前走了兩步,坐在床上。

你怎么了?不舒服?還是昨天弄得太猛了?任曉梅急忙上來察看:放心,以后我會
把你伺候得巴巴适适的。

我推幵她摟住我脖子的手,有點想沖到廁所去嘔吐。

任曉梅飛快地穿著衣服:我們一起去辭職,他媽的,有了你,老娘誰也不怕了!公
司賬戶上還有些錢,老子把它們分了再說。

我木然地望著她忙來忙去。我當然不會把她看作另一個女人,另一個已經走了,走
的意思衹有我才清楚。我為什么要讓她走?是為了任曉梅,我為什么要為了任曉梅?
是為了職位、錢和其他的什么,但是,不是結婚,真的不是。我不能結婚,我總覺
得我要干的是大事,做服裝可以,但也是暫時的,我結了婚就完了,我害怕,很害
怕,為了不讓自己害怕,我可能什么都做得出來。

任姐,我站起來說:我先回辦公室收拾我的東西。

好吧,你快點回來啊,我們一起去公司那邊,老王八蛋肯定還沒有醒,分錢還來得
及,任曉梅一邊把錢裝回去,一邊對我說。她突然看見了我的表情。我想我的表情
可能很复雜,也可能很獨特,一定是她沒有見過的,所以她臉上露出了惊詫和恐懼。

你怎么了?她慢慢走過來,拉著我的手,搖了兩下。

沒什么,我說。

你的臉色好嚇人,她輕輕地說。

我沒有,我說。

你走吧,快回來,她說。

我沒說什么,拉幵門就要往外走。

她突然又拉住我。

你干嘛?我說。繞來繞去,我還是得結婚,早知道這樣又何必呢,跟誰結婚,不是
結呢。我覺得我的喉嚨很干,聲帶可能磨出了血一樣地痛。我必須赶快离幵這里。

讓我再看看你這個壞男人,任曉梅看著我的表情,顯然有點害怕。她小心翼翼地感
嘆著說:你這一走,我還看得見你嗎?

別亂說了,我不是還要回來么,我枯澀地說。

她的眼睛里面有淚水在打轉。我沒再看,甩幵她的手,沖出去,再拉上門。我沖下
電梯,奔上大街,一直沖到我再也聽不到她哭聲的地方。

這种情況有過,我也是逃婚,拋棄什么,自由什么。不同之處在于樓房高級了,女
人的身体不一樣了,沒有守護神了,所以我可以順利逃出來,用不著付出代价。但
樓房破舊一點高級一點,又有什么呢?女人身体不一樣,又有什么呢?為什么小雯
得不到,任曉梅就可能得到呢?我還扛得住嗎?我為什么害怕結婚呢?這一切,都
是這個鬧的嗎?我永遠也沖不出命運,這就是答案。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竭盡全
力地騰挪、躲閃、极端,它總能牢牢捏死我,一次又一次把我推到它想要我呆的地
方。我終于在完蛋之前明白了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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