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如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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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ChineseGhost 于 October 11, 1998 05:15:03:

童年如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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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的這么大了,能夠一直銘記在腦子的深處里的逝去的畫面,
并不很多。然而在這不多的里面,卻又是滿滿地記載了童年的
一斑斑清純的夢卷。那里的一頁頁,總是顯得那么的清晰,以
致于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或者在夢中,都會悄悄地載著我返
回到過去--那是怎樣美麗的日子呢。

我的童年,是在山里渡過的。父親出身不好,加了兩伯父都是
國方不上不下的頭目,終于使他一到解放后便被下放到這個极
偏极遠的窮山溝中,作一個小學的校長。說它偏僻,是一點不
錯的。其實山并不高,山下据說便是“洋下”--就是大地方
的意思。從山上到山下,衹有有一條极為險峻的羊腸小道,橫
挂在那座极為陡峭的山上。關于這條險道還有個傳說。當年日
本兵路過,于是山下的人全都往山上跑--因為据說日本人腿
短,爬不得山。果然日本人追到山下,就停住了,當然很不服
气。這時据說有一位老兄吃飽了沒事干,在山頂上向山下瞄望,
結果被日本人看見了,于是一槍給撂到了山下去,給炖了吃了
--雖然前輩們說這個故事時,總要擺出千真萬确的模樣,但
我卻總是十分怀疑:日本兵究竟吃不吃人,我是不知道的:不
過殺人不成而至于气憤已极的情況下,卻也是可能的,比如歷
史上時常就有這樣的記錄:攻城久不下,而人家還死硬不投降,
一旦破了,就往往要把當頭的、或者還有百姓,殺了炖了吃。
不過從山底到山上,至少也有一千多米的直線距离,三八大蓋
縱便打得著,卻又怎么會又那么好的眼神呢?

不過由此可以知曉山的險峻,卻是事實。至少在九歲辭別父母
寄學他鄉之前,我是從未到山下那個据說是洋下的地方去過的。
而我們在山里和外面的唯一的聯系,都是通過慣于走道的信差
和挑夫實現的。

整個一大片山區,便衹有這一所所謂的正規學校﹔說是學校,
其實就是一座兩層樓高的土木結构的不算小的房子。一樓是教
室,二樓是我們家,還有兩個年輕的民辦教師。据說房子是在
父親剛到這時,鄉親們全鄉出動,運來泥土木料,花了許多天
堆築而成的。這樣的土木房子,當然經受不住風雨的侵蝕。几
十年之后,厚厚的土牆便已經有些歪斜,樓板已經柩齲不堪,
生出許多的洞來。而樓頂上的瓦片,則更是難以緊牢。每到台
風季節,常常會一大片一大片地被風掀走:于是家里自然便要
鬧水災。記得有一次是在夜里正睡著,頭頂上的瓦片突然就全
飛了,迷迷糊糊中就覺得扑頭蓋臉的被澆了水,于是被父親一
把抱走,躲到樓梯地下--因為衹有那個地方不淋雨。那一次
台風很大,屋頂被掀得很徹底。后來是鄉親們花了几天才算修
好。那段時間里,樓梯底下的狹小空間里,便成了我的臨時的
睡房。

學校是在半山腰上,前面有個不算小的操場,平日是小朋友們
玩耍的地方,到了秋收時節,便成了晒谷子的專用地了。正對
著學校的另一面,也是一屏山,也是峭石壁立的,布滿了一些
青草和小樹,一年四季總是碧綠的。兩座山的距离并不很遠,
那邊山上的小道人家也能分辨得出,到了遲暮的時候,總可以
看到歸家的牧童赶著牛在小道上小心地行走,有時還會隱隱地
傳來三兩句并不成調的歌聲。有一回,恰好兩頭牛路上相遇了,
各不相讓,于是角對角較上了勁,兩旁的人狠命的拽也分不幵。
僵持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終于其中一衹体力不支,腿一軟便從
山上摔滾了下來,成了肉餅--牛是山里農人的命根子,那頭
老牛据說已經辛勤了一輩子,一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脾气
也好的很。卻不知為何那日為什么那么的想不幵,大抵總還是
還沒得道吧。主人為此很傷心了几日。有人勸他把牛肉割下來
賣,還可以補些錢口,他卻終于不愿意,因為其一、農人是不
好吃耕地的牛肉的,那樣顯得沒良心﹔其二、据說這种摔死的
牛的肉是不能吃的,吃了不吉利。老牛最終是被就近埋在了山
底下的小溪旁。那個小溪,我們是最愛去玩的。記得那座小墳
上,一年四季總要幵一些小花朵,并不很香,卻總是很耐看,
而我們也從不愿意去摘它。

在這兩面臨山的小天地里,便渡過了我的童年歲月。山外的世
界既是那么近,卻總也是那么的遠。說它近,因為從小窗口向
東邊望去,從兩面山之間凹陷的縫隙之間穿過去,遠遠的便可
以望見那邊的据說是小海的水際,甚至還可以隱隱的望見海那
邊的山路上偶爾緩緩爬過的汽車﹔說它遠,是因了那里的世界,
總衹是在飄渺的凝望中流淌而過,而山外面的世界,終于衹是
在童稚的幻想中勾描出來。那又將是怎樣的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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