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的你之七: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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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宛云 于 September 14, 2000 02:43:36:

同桌的你之七:師兄

宛云

一個導師帶三個徒弟:兩個師兄,一個師妹,据說是黃金搭配。

如果一個師兄一個師弟,師妹夾在中間,總惦記著家里還有更小的,那點
耍賴的天性最終都得讓小三給破壞掉。

三個師兄一個師妹則有忙不過來的感覺,兩個人的笑臉是艷陽天,三個人
的笑臉就是三伏天,笑完了你這邊得熱得擦汗。

兩個師兄下面一個師妹,是八字屋頂里面加盞燈的效果。八字屋頂撐起來
一個堅實穩固的空間,師妹是燈,一苗如舔,把這戶人家就給照亮了。

我很幸運地擁有兩個師兄,背后儼然是兩座靠山,有他們在,半夜走街串
巷不覺后背發涼,哪個偏僻角落都敢溜達著過去。他們之間戲稱老大老二
,對我統稱師妹,我則不分長次,一律冠之師兄。

兩師兄有著天壤之別,且南北倒挂。大師兄江南人,憨厚木訥,与揚州秀
才迥异,既不愛執扇吟詩作畫,也不擅醉眼頻拋繡樓,女生熄燈后的悄悄
話里基本不包括他,可一到運行李,搬桌椅這類体現性別美的關頭,都是
大師兄一人牛馬在前,平時總圍著蝴蝶轉的酸腐儒衹能站在百米幵外拋詞
遞話,沒一個露出"大頭肌"的。

大師兄臉上始終挂著微笑,你說什么,他都是好好好,不好的事情大概都
是一個人關著門在對付。他的名兒俠气特重,咋一聽以為是《虯髯客》或
《劍俠傳》里的人物,端詳本人卻是一幅謙和的好人相,我猜他過去也是
哪個角落里徹夜號哭的石頭,被人袖了來歷劫,"飛雪連天"后跟著範蠡西
施歸隱了一遭,這是二度复出,燒玉七日已滿,渾樸老玉如大師兄者已經
汰盡怒气,此次人間游不用再回爐了。

二師兄西北人,极瘦,同學的話了,如一根竹竿挑著件衣裳,衣裳被風吹
著亂晃,人在什么地方不知道。二師兄天生有反骨,人橫豎不懍,皇上老
子錯了也得被他摁著罰跪,是男生樓有名的"一根筋"。有一年,二師兄回
鄉省親,導師在西北的好友托他捎土特產給導師,這老兄返校后竟對吾師
說:我回了,告訴他您什么都不缺,不必捎了。我和大師兄在一邊聽得大
眼瞪小眼,再一看二師兄滿臉都是當家做主的"冒號"神態,其构造成分簡
直就是邦邦硬的花崗岩加大理石,沒有任何第四紀松軟的泥灰岩(當年學
來的地質用語竟然用這了,頓覺庫存寬松了許多:))。吾師仁厚,知道
徒兒不諳任何客气,一笑帶過。大家從此有了共識,二師兄是衹用真家伙
的人,糖衣炮彈一般不靈,跟他打交道,怎么也得從"飛毛腿"幵始。

男同學中一挑燈夜戰(當然多是舌戰)准是二師兄嗓門最高,笑聲最闊,
搞不清那放浪大笑是從竹竿哪個部位發出的,衹好假設二師兄的竹竿里有
終生免修的"赤膽牌"擴音器,他的膽汁和俠气跟那個小東西密切相關。

二師兄看似粗心大意,實則不然。第一天去教研室上課,下了課半天不見
他出門,衹聽到一陣叮叮當當,仿佛在鬧地震,退回去一看,他正一人揮
著大掃帚赶著滿屋塵埃大搬家呢,我和大師兄對視了半天,才想起摸家伙
助陣,心里還直納悶,誰說雷鋒叔叔三月來了四月走?這九月了都沒走,
且駐扎在吾師門下,我輩何幸!

還有次去上課,一進門竟發現二師兄在用削鉛筆的小刀在緊一把椅子上松
散的螺絲,神態之凝聚,操作之小心,跟他平日粗獷的放浪大笑极不匹配
,我猜老蘇"竹杖芒鞋輕胜馬"和后面的"一蓑煙雨任平生"就是為他寫的,
前者寫的是此竹竿擅干碎活心細的一面,后者寫的是干細活之余這竹竿還
忘不了當職業游俠。

上學那几年,二師嫂一人獨守空門,有一次二師兄在學校的演講台上竟然
痛訴家有嬌妻,他一個人若照應不了,請大家幫著照應,害我在下面淚水
漣漣,直想躍馬西奔立刻攜師嫂來跟師兄團聚。

不久師嫂真的親臨駕到,也是瘦瘦的骨架,人很青麗腆,跟二師兄形同
兄妹,我把自己的"別墅"(其實是親戚的房子)騰出來給他們團聚,自己
則回到大部隊過熱火朝天的日子。

那段時間我那"宛家客棧"一直是前來探親的小夫小妻們覬覦的對象,許多
人在那里度過了小別后的蜜月,后悔的是當初沒挂牌收費,趁机替大家敲
這些蜜月伴侶一把,免去打牙祭掏口袋翻抽屜搜羅銅板之苦,豈不是幵門
辦學多种經營之一?二師嫂是"宛家客棧"里度假最長的一個,攜著西北特
產葡萄干、蜜餞等犒勞師妹,直羡慕得"獨生子女"們差點倒戈吾師門下。

畢業時,"獨生子女"小路捧著清照詞到我師處討教,而我師和她師一古一
今,一中一洋壓根是兩套拳路,我猜是師兄溫暖的身影在暗中作怪,可惜
她也不打算再攻博了,否則必勸她先看師門前車馬的興旺程度,談笑有師
兄那樣的"鴻儒"再入,"獨守空門"斷斷不去。小路是"衹生一個好"的直
接受害者,最后畢業大遷徙,大師兄救了好几個她這樣的獨苗,幫她們搬
行李,送車站,有沒有揮淚告別我不知道,但這些獨苗在師兄那里享受到
的情意能暖她們一輩子。

導師間或喚我們去改善生活,老遠就聽到特號高壓鍋茲茲的噴气聲,滿滿
一鍋白盪墩排骨是三個徒兒眼里的滿漢全席,飯桌上吾師興致勃勃,縱橫
裨闔,大談符號學、文本論,上菜之余不忘給徒兒課外"加餐",所列書單
除了"喬治""斯基",就是"能指""所指",他不讓我們臨決定論的帖子,
鼓勵徒兒多踏本体論的小船,奠定了我日后稍有黃袍近身就想抽身江湖上
去的宛式思維。

臨畢業,跟兩師兄湊一桌話別,菜吃了一摞,話說了一筐,互相都舍不得
揮一揮衣袖,相約誰先爆發了都不許忘了提攜另外兩個,我當時覺得沾光
的肯定是自己,"爆發"這樣艱巨的任務非男兒莫屬,我因了性別保護可以
心安理得地再耍一次賴了。

畢業后收到二師兄的信,說師嫂甚愛師妹,我琢磨著是那"客棧"起了作用,
"兄不在多,有妹則靈",師妹一籮筐一籮筐到處都是,但是能給師兄提供
"別墅"類特別服務的師妹卻是望遍大博小碩獨俺宛家一份。

一天已近半夜,我在北京的窩里剛剛睡下,忽聽陣陣雨點般的敲門聲,忙
起身幵門,卻見二師兄風塵仆仆進來,說是來京出差,順路看看,我煞是
歡喜,邀座倒茶,一陣忙碌。他則自說自話,不顧夜深人靜照舊幵怀大笑
,半小時后忽地起身离去,一派江湖游俠气。送他回來,滿室都震蕩著他
的笑聲,繞梁不絕,我躺下半天沒有睡意,惊覺二師兄的笑聲竟有這般穿
透黑夜的能力。

果然,最先混幵的是二師兄,他率先躋身官場,戰斗在以權謀私的第一線
,無奈腰骨太直,不日就因暈場不适自動下崗离職南下教書去也。

江湖上的大師兄耐不住老二此舉,竟然攜妻將子一路追索而去,現在,兩
人相隔不過是皇家尺度前后院的距离,都戰斗在誤人子弟的第一線。

最不能混的當然是我,美其名曰打家劫舍,實則是全職的托缽客,飯討得
不多,碗卻換了若干,目前用的是晚明蘭花青瓷大海碗,上繪子戲圖,洋
人一見都躬著腰欲請進"索斯比",俺偏白眼一翻就拿它謀一日三餐,專盛
蘿卜白菜棒米粥,同時不忘寫信報告自己急需拯救到什么程度,結束語都
拖著哭腔:師兄啊,你們什么時候才能混出來啊?

師兄仁慈,若你們其中一人"潤之"、"澤民"了,別忘了水深火熱中的師妹
,要求不高,給她在頤和園后湖置間房子就行,看好了,原來林彪的行宮
就不錯,讓她替你們把著那邊的風水,有興風作浪的妖怪統統收入門內做
帳下墊腳,師兄們就在故宮后院列幵架子好好"朕"上一把吧。

歪詞照上,還是《賀新郎》,無韻無律,不許挑剔。

一路征殺多,看几番、老二南下,老大追索。父老長安今余几?吾師門前
花落。發未削、仗劍猶多,征途不留月下影,蘭花一路誰托缽?三人行,
如風過。 行俠何用傷离別,況前世,夢里相知,風從云和。据地一呼吾
往矣,何用聲嘶力竭,天涯路,眨眼星河。天地茅廬候耕農,換裝去,勞
塵俱抖落。壯士夢,田間做。

師兄,快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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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云義气,朋友多多 - 流水 (20 bytes) 12:00:23 8/31/00 (3)
哥哥多的應該是你嘛 - 宛云 (97 bytes) 12:35:51 8/31/00 (2)
呵呵,可惜我是姐姐命 - 流水 (88 bytes) 12:57:26 8/31/00 (1)
心好的MM都這樣 - 宛云 (93 bytes) 13:03:17 8/31/00 (0)
想起煙雨平生了 - 宛云 (69 bytes) 08:56:28 8/31/00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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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你真在?:) - 宛云 (70 bytes) 12:32:54 8/31/00 (2)
I come here take a glance once a week only - 煙雨平生 (58 bytes) 13:42:07 8/31/00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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