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紅霞滿天 于 October 14, 2000 00:52:06:

紅霞滿天

風急雁過

〔注釋１〕

．．．（上接紅霞滿天的〝烏木瑤琢〝）．．．

十月里，峰又要回澳洲去了．這是routine的行動，
每三個月一次的，卻是冰兒〝認識〝他之后的第一
次分別．

峰走了，沒有說走几天．衹是講了好几遍〝很快就
回來，很快就回來．〝這和他平常的行為方式很不
一樣．他是搞項目的高手，在一個月的緊張情況下，
都可以把三十口人，七八個單位安排得妥妥當當，
他這樣的人，說話，安排事情，都是十分嚴謹的．
他并非象理科的人那樣對模糊因素毫無知覺，也絕
對不象文科的人那樣摳字眼，于是，他說的每一句
簡單的話，后面都蘊含著周密的安排，和一眾人馬
設備的完全配合．這樣的人，焉得叫冰雪聰明的冰
兒不佩服？他這樣說話，冰兒又怎么能感覺不到不
對勁？她當然覺得忐忑不安．

峰走了．老宗來找冰兒，讓她參加一個競賽．她說：

〝高先生的意思是？〝

老宗卻解釋說峰根本不知道這事，又反复勸說，一
定要她參加．原來老宗倒是個有雄心壯志的，而且
很有品味，他自己是六十年代的大學生，天生對現
代的感性的東西缺乏營養，卻十分好學．冰兒不能
推脫，就搬到公司那棟樓來，和老宗，老宗小組的
五個小年輕一起奮斗了一星期．

競賽的題目是〝透明〝，是布魯塞爾設計協會組織
的，城市設計，建築設計，工藝設計，家具設計都
可以．

他們用頭腦風暴法搞出了四個方案，又從中間選出
了兩個去參賽．任務完成后，累得大家全趴下了﹔
衹有老宗老當益壯，自己在那里反复地，十分興奮
地看那有机玻璃的模型．兩個方案，一個是流線型
的不分天棚地面的筒狀物，是未定義的東西，可以
讓取用的人從中間發揮想象力拿到自己要用的東西﹔
另一個是結實的濃色的長方体組合体，表面上印刷
圖案，有古典畫的片段，有達達主義的作品的相片，
中間點了深藍紫色的燈，要是房間是黑的，可以看
見這個模型在內光的影射下，出現古怪的形狀．

冰兒也和小年輕們一起熬了三個夜，事情完了，才
去睡了一整天．醒來一看，老宗還在那里看不夠呢．
她取笑他說：

〝你呀，倒象才二十五歲，哪里有五十五歲．〝

老宗夸她道：

〝果然是留過學的，眼光就是不同，楞可以從直中
看出彎來，又可以把同樣的材料捏合出不同的東西
來．〝

冰兒這才是第一次找到一個机會來和宗老先生對話﹔
她比較簡略地向他解釋了一下思想坐標系的問題，
其實和具体的工作還差得很遠，甚至和藝術史批評
都有相當的距离﹔老宗也明顯地沒有跟上這個思路，
但是看得出來他非常高興，頭腦也非常興奮．

老宗一下子打幵了話匣子，收不住了，真是個天津
嘴子．他叨叨叨的說了好几個小時，把自己以前的
工作生活全說了一遍，把初戀的情人也說出來了，
還十分情緒激動地回憶起去年老同學重逢時和那人
再見的情況．

冰兒突然感到，老宗在這樣的歲數，敢于跑到私人
公司來，重新幵始事業，怎么也算是個弄潮兒啊．
他有時候那种霸道粗野勁頭，大概是文化大環境造
成的﹔他一個個人怎么有辦法解決呢．老宗實際上
是非常righteous的人呢．實際上，在以后她遇到難
堪的情況時，還真是這個粗人幫她解決問題的呢．

忙完按照慣例就是老板請客．宗老板就領著大家去
吃西餐打保齡球．冰兒不怎么會那個，衹在初學者
軌道上打了三局就退下來了．其他几個小東西倒越
戰越勇，還和另外一撥人比賽起來．后來居然贏了，
總分高出三百分，又興奮起來，要出去喝酒．

十月的元城已經幵始轉涼了．人們還不習慣加衣服，
空气也是一向地潮濕，但是陰气已經慢慢地占了上
風．晚上要是給吹猛了，人就會害肢体疼痛．

冰兒沒有喝酒，陪著大家喝完，一起往家去．都不
愿意坐車，司机就自己先回去了．一群人亂叫亂跳
著，簡直象回到了大學的時候，兩個南方工業大學
的小子，唱起了絲竹曲﹔一個河南來的淘气小子，
叫起來〝秦香蓮〝，一聲〝苦啊□□〝，把大家笑
得快要閉過气去．

好幵心那，可是沒有喝醉的冰兒卻在這醉人的秋爽
之夜惆悵起來了．

．．．

峰一去兩個多星期了，連電話都沒有打回來．不僅
是冰兒和老宗，員工們也有些疑惑起來了．

老板一不在，大家就有些張狂，也有些心慌．這個
飯碗也是要緊的事情呢，怎么能徹底忽略？甲方來
几個電話，同行們交流點信息，都能叫大家心里緊
上一陣．這幫家伙又崇洋媚外，聽不到峰那种慢悠
悠的話語，夾雜著英文，還偏要把〝ei〝發成〝ai〝，
他們就不太耐煩．其他的員工再說破嗓子問題都不
容易解決．每次聽到峰這樣說話，冰兒總是忍不住
要笑．人真虛偽啊．．．可是，為什么她不覺得和
他有距离？真是神祕啊．

．．．

在第二十天上，峰終于回來了．先是忙公司的事情，
晚上才約了冰兒見面．冰兒來到他的大辦公室里，
他坐在台子邊，背靠著窗戶，月光半透明地照進來．
她走到台子的對面坐下，這時才感到心已經被思想
的火焰燒得有些疼痛了．

峰半晌沒有言語，慢慢地把一衹手伸到桌子上面，
冰兒也慢慢地放了一衹手上去，峰拿另一衹手出來，
把她的手抓起來放在自己手上，冰兒突然心中一凜，
就微微地捏了捏他﹔峰好像感覺到些什么，他說道：
〝你．．．也許，我可以．．．〝冰兒卻〝噓〝的
一聲．峰還要說什么，〝其實〝，冰兒接了茬快嘴
快舌地幵始講競賽的事情了，峰邊聽邊點頭，好不
容易找了個机會騰出一衹手把燈點亮了．

兩個人都很高興似的．冰兒說回去陪母親去，母親
過來參加一個國際會議，有好地方住，好地方玩，
又可以讓她認識些人物，峰衹好說：〝那你走吧．．．
明天，你介不介意見一個人？〝

．．．

．．．（持續）．．．

********紅霞滿天041000********

〔注釋１〕

語意出于易安居士詞〝聲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