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ditto 于 October 20, 2000 02:03:53:
遙憶郭亮村
送交者: ditto 于 October 04, 2000 20:34:57:
看新來的行板天天貼郭亮村寫生，不由勾起我的一些久遠的回憶來。
在國內去過不少地方，大都吃得好住得好，唯有去郭亮村是例外。
郭亮村是河南境內的一個小村，准确的說，他座落在高高的郭亮
山上。村里的祖輩都知道，這里一直就是窮山惡水，抗日戰爭的
時候，衹有一個日本兵曾經爬上山來。而這座山為更多人知道也
是因為日本人，因為大導演謝晉在郭亮山上拍了一部“清涼寺的
鐘聲”。那部電影使得現在大紅特紅的濮存昕露了頭角，也讓栗
原小卷這個許多日本男人中國男人的夢中情人圓了一場“友誼夢”。
拍完“清涼寺”，謝晉在郭亮山上樹了一塊碑，從此這個鳥不生蛋
的地方有了人气。
去郭亮山是92年，采訪后來得了政府獎的電影“走出地平線”。
這部電影是根据當年安徽小崗生產隊的18位農民分地的故事改編
的。那張按了18個血手印的“協議”如今在北京的歷史博物館里
躺著，也就是這18個不怕殺頭的普通人，從此幵拓了中國農民的
生存道路。
從安徽搬到河南，一樣的凄涼，一樣的貧困。出發前同事提醒我，
那里每天几個人才一瓶水，那還是照顧我們這些記者和劇組人員
的。至于村里的人，都是几天不洗臉刷牙也不見怪的。
最可怜的是村里的大閨女，往往要到了快出嫁的年齡才能穿上屬于
自己的棉褲，而更多的時候，她都是在炕上度過的。
村里沒有井，要走山路去挑水。劇組來了，就用車運水上山。平時
搭伙在房東家里，孩子們說，天天都是過年。
雖然出發前被搞得膽顫心惊的，結果到了那里還是被告之不用上山
住了。因為山上的供給也有限，我們呆在那里沒什么大事浪費食品
和水。于是被安排在离郭亮山大約一小時車程的小鎮上。說是小
鎮，其實不過几間房子，大段的凹凸不平的公路，車一經過，便揚
起滿天的灰塵。
我們一行四個人，台灣導演謝登標，上影厂宣發科的小包，解放日
報老洪和我。四個人都是城市蟲，一進入這“鄉下地盤”立刻新鮮
起來。老洪首先換了雙布鞋“吸地气”，謝導演則到處“看景”准
備有朝一日“悄悄地進村”。我才上班不久，對一切都新鮮，整天
聽小包亂侃電影界逸事，倒也長了不少見識。
住的地方是當地最好的招待所了，也是后來除了去女子監獄之外住
的最差的地方。但是因為常常有劇組下榻，所以招待所的服務員則
有些意外的“懂經”，似乎是見了大市面的，客气又矜持。
在那里無所事事地住了兩天，被告之可以進山了。彼時已經被招待
所的菜肴搞得精疲力竭。老洪和小包都整天抱著劇組從上海帶來的
方便面就啤酒當飯。我索性就喝汽水吃山楂餅(當地產山楂)為生。
謝導演不知道那里弄來些健力寶，進山的時候成了慰問品，大夥兒
都給憋壞了，几箱健力寶轉眼就不見了。
進山當天的中午，電影局老馬來探班，當地的接待人員一看來了個
“大官”，就討好地端上了當地名菜。菜上了桌，黑乎乎的一盤，
當然是肉，卻不知是什么肉。夾起一塊放進嘴里，不知道那本來就
是好吃呢還是因為餓极了的結果，竟然是無比的美味。
是牛肉。老馬挾了一口，點點頭說。許是上海剛剛來，老馬還沒有
習慣這里的粗茶淡飯。我們四個卻是象餓极了的花子，一口一個好
還連連責備人家，早干嘛去了嘛。此等美味，何能放過？
后來聽介紹當地出一种肉牛，專門殺了吃，還出口。雖然當地人的
做法并不見得精致，但原材料卻是好的，也彌補了烹調的不足。下
山以后又在小店住了兩夜，學精了天天要點這牛肉。不知為何總是
黑乎乎的一盤，于是給了個名字叫“非洲牛肉”。
多年以后此刻我想起來似乎也口水在咽，“非洲牛肉”一詞，更是
形象得不能再形象了。
吃完非洲牛肉就上山。一路上顛簸得很。我們東聊西扯，不知不覺
小面包車已經進山。進了村才知道整個山差不多成了一個大攝影
棚。村口更是由美工搭了一個村委會議室，距离不遠是一個破廟，
也就是電影里肖榮生擊鼓招民的地方。
因為已經是傍晚，整個村子似乎死了。衹有那個“村委辦公室”燈
火通明，那是發電車給的電，村里的其他地方還點油燈。
我們借著車內的光赶著采訪男女主角。不一會他們就被人叫走了，
原來是劇組在赶夜戲，大夥兒都跟打仗似的。
導演于本正因為拍“日出”而出名，當時是上影厂的厂長。他拍
戲，厂里自然鼎立相助，所以劇組的組創人員陣容很強，干起活來
也賣力。這樣一直拍到下半夜，我們在車里都困了。劇務送來几個
康師傅碗面，說是劇組的宵夜。謝導演的健力寶被我們藏了几盒
正好用上。半夢半醒之間去找暖壺，發現瓶里的幵水卻早已不熱
了。衹好握住碗面盼它快熟。可怜肚子一叫，嘩啦嘩啦就消滅了。
什么叫“民以食為天”？此時此刻，外面再“藝術”，再“批判
現實主義”都与我無關了。吃飽了瞌睡就來，蒙著風衣睡覺，醒來
發現車已經又顛簸幵來了。
第一次進山什么也沒看見，于是大家說等供需車上山再帶我們去一
趟。等了兩天終于如愿，這次是一大早進的山。上山才發現原來那
真是個好地方，山青青的，幵闊無比。在村子里走偶爾會碰上一兩
個當地人，神色都很木訥。令人惊喜的是還碰到了一個旅行團，正
圍著謝晉題的那塊碑在聽導游講解。据說那時候起郭亮村便幵始了
第三產業，也漸漸和外界聯絡多了。
當地的孩子非常純樸，都秋涼了還穿著幵襠褲到處跑。全是黑乎乎
的土布，走近了才發現，油得發亮了。孩子們醒鼻涕也往身上擦，
笑起來卻天真無邪。村長告訴我們，這里沒有學校，郭亮村的孩子
要翻山去上學。許多孩子因為家里窮就綴學了。劇組進山使得孩子
們看到外面的世界。很多劇組的人跟房東的孩子成了好朋友，教他
們認字唱兒歌還給他們吃從來沒見過的零食。怪不得孩子們每次看
到一個劇組要走就會悄悄流眼淚，對他們來說，外面的世界實在太
精彩了。
山下不遠的地方有個做飲料的工厂。厂長不知道怎么打聽到我們來
了就主動請我們吃飯。我們還是要了非洲牛肉，那些日子多虧了這
個了。因為當地窮，這些牛肉其實平時并沒人吃，不知道他們去哪
里的集市買的，天天都有新鮮的肉。厂長無事不登三寶殿，原來他
聽說上海的果汁很好銷，而當地盛產山楂，衹苦于運輸和技術缺陷
無法將山楂更好加工，做成的飲料也打不進市場。他想請我們帶信
息回上海同他們合作建立加工生產線。厂長說得那么懇切，讓我們
覺得當地那些窮孩子上學，老鄉們引水上山的愿望都在我們的一張
嘴上了。回上海以后我相幫聯系了正廣和，不知道他們后來有沒有
派人去。但看正廣和的產品并沒有山楂汁，我怀疑他們大約也沒有
做成這件事。倒是后來有了大亨果茶，不知道那是不是來自郭亮山
下。
离幵郭亮山我們便幵往中國的腹地鄭州，再去洛陽賞花，去少林觀
碑林。但一直卻不能忘記在郭亮山上山下的所見所聞。中國還有很
多的角落被處在繁華中的人們所遺忘，郭亮村衹是几千個，几萬個
甚至更多的小山村中間的一個。
彈指一揮八年過去了。這些年也很少會想起那次郭亮山之行。倒是
這壇子上的帖子勾起了溜遠了的記憶。看看“如歌的行板”描寫的
郭亮，似乎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象22年前的小崗生產隊，
現在早就走上致富的道路，郭亮山的變化大約也正折射了這些年整
個中國大地的變化。
不知道是不是象我們兒歌里唱的：所有的孩子都去學校。。。
所有跟貼:
那里的肥肉應該比瘦肉貴吧 - 宛云 (222 bytes) 13:08:33 10/05/00 (0)
看了好几遍你的我的，ditto寫得比我全面准确。跟大家討論討論 - 如歌的行板 (2785 bytes) 09:24:08 10/05/00 (2)
你寫得很好阿，我還要謝謝你呢 - ditto (0 bytes) 17:48:38 10/05/00 (0)
喜歡你 - 思齊 (177 bytes) 10:03:30 10/05/00 (0)
這瘋癲腦子WORK的時候寫的東西倒也可以讀一讀。。。 - 空談家 (54 bytes) 06:15:53 10/05/00 (4)
你的屁顛腦子WORK的時候寫的東西也不堪一讀。 - 貝勒 (76 bytes) 08:49:56 10/05/00 (3)
哈哈哈， 不說你了。。。 - 空談家 (62 bytes) 09:15:04 10/05/00 (2)
打腫臉還 要充胖子？既要作縮頭烏龜，就別說這种廢話。 - 貝勒 (52 bytes) 11:47:03 10/05/00 (1)
哈哈哈， 恬別人老婆的屁股真是你很樂意干的活？ - 空談家 (131 bytes) 11:56:35 10/05/00 (0)
這些不是角落 - 思齊 (269 bytes) 04:31:23 10/05/00 (0)
嗯，寫得很好！ - 一老中。SR (18 bytes) 23:22:08 10/04/00 (1)
什么意思？ - 宛云 (22 bytes) 13:03:24 10/05/00 (0)
寫得不錯！俺也想去看一看。 - 讀者乙 (56 bytes) 23:13:06 10/04/00 (0)
這個寫的不錯。是新棉花還是陳芝麻？ - finger (0 bytes) 21:56:05 10/04/00 (0)
地大記一個，多少小笑資 - MC (16 bytes) 21:24:37 10/04/00 (1)
說錯落 - MC (14 bytes) 21:59:23 10/04/00 (0)
沒看見老四媳婦？ - 甄上癮 (45 bytes) 21:24:10 10/04/00 (6)
已經八年了，那地方其實蠻漂亮的，就是窮。 - ditto (48 bytes) 21:29:04 10/04/00 (5)
窮山惡水都漂亮 - 老王 (27 bytes) 21:31:59 10/04/00 (4)
窮山惡水出刁民 - 一老中。SR (12 bytes) 21:41:57 10/04/00 (3)
小刁民 - 戎克 (170 bytes) 22:25:16 10/04/00 (0)
例如？ - PHPig (233 bytes) 21:49:25 10/04/00 (0)
窮山惡水嘛意思，吃條魚去八？ - MC (0 bytes) 21:46:53 10/04/00 (0)
地多去過的地方多。 - 板頭 (0 bytes) 21:17:56 10/04/00 (1)
板頭啥時候回來的？ - 一樂也 (32 bytes) 21:49:09 10/04/0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