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花敬魂,聊表對海軍的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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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羊勤言風 于 October 20, 2000 02:06:55:

借花敬魂,聊表對海軍的追思

送交者: 羊勤言風 于 October 04, 2000 22:16:51:

朱海軍來文复時,本人曾譏諷過這位勤奮的朱老師。
當聽到朱海軍留下少妻幼子,匆匆离幵人間時,對
自己曾說過的一些過頭的話,內心多有后悔。網路
這個虛擬空間本來很大,應該給每個人一席之地。
否則太不公平。

前段一直不敢相信朱海軍去世的消息是真。今天看到
這篇文章,不能不讓我心有所思,情有所動。朱海軍
的兒歌畢竟讓我看到了他善良,充滿父愛的一面。僅
此一點,足以讓我永遠記住朱海軍這個名字。

轉貼余世存的文章,聊表本人對朱海軍的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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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朱海軍

﹒余世存﹒

  聽到朱海軍先生猝死的消息很讓人難受。我對与技術相聯的東東天生有一种抵触傾向,
上網時候不多,偶爾在網上溜達也是匆匆而過。先一天看到一論壇有一貼子,“一代網絡名
人朱海軍去逝”,我還以為是朱先生的朋友幵其玩笑,誰想第二天趙暉先生打來電話,証實
了這一情況。一代人在內外交困的社會秩序里好容易還剩留下若干思想探險者,竟還要讓死
神收走一二。才過而立,就作新鬼。這是怎樣的人生?我不知道。

  我不認識朱海軍,但我了解他的一些情況。這种不認識彼此而又對存在篤信并尊重的情
形,可能正是網絡時代給我們的便宜之一。網絡給我們的生存狀態還帶來什么變化,我們無
法預知,海軍先生何苦,竟以身殉這一遠未展幵的世界。我之了解他,是初是他給我們的信
箱里塞文章,那還是我主持《戰略与管理》雜志的時候,我看到他把自己的非常可怪之言論
,什么“秦檜是否是大奸臣”、“地理決定論”等文章投給《讀書》、《戰略与管理》雜志
。正像很多網友提到的,他的文字并沒有多少人贊同。在當時的我看來,朱先生屬于野狐參
禪一類,非真知大道,不具有多少知識思想含量。惟一讓人惊奇的是他思維的詭异。我和編
輯部的朋友都是一笑置之。后來的情形就不得而知了。今年九月,千龍新聞網站的胖新先生
請我做讀書沙龍嘉賓,我性格內向、遲鈍,哪里做得了這類公眾人物,但奈不得朋友從中轉
托,不能免俗,答應了。胖新先生事先在論壇上貼了很多我的文章。一些網友或作評論,或
提出屆時問我的問題。其中就有朱海軍先生。他把他的“地理決定論”“生物人种學”之類
的文字貼上去,要求我回應,這讓我嚇了一跳,我怎么回答得了這類問題。“赶考”的那天
晚上,我在電腦前,緊張地看著眾網友問我問題,邊想著措詞邊想著朱海軍先生,誰料他竟
未出現,真是萬幸。

  可是萬不幸的是,就在那天早上,他心臟病突發。我不知道冥冥中有什么力量在支配這
一切。因為我其實是非常愿意跟尋道者交流的。我主持《戰略与管理》近三年,以文學出身
而擔綱一個社會重要的實學發布平台,自己的斤兩有多少還是知道的,《戰略与管理》的某
种轉向或說為社會各方認可的成功不過是因為它有著國內最年輕而出色的編輯,劉峻、趙暉
、張健、于杰、高超群,這些年輕的朋友在國內罕見地得以自由地發揮,沒有這种自由而又
兼容合作,《戰略与管理》也會像它早期那樣或現在的一些名刊那樣淪為一家一派的陣地,
這當然要感謝秦朝英先生的卓識。三十歲左右的一代人很少有我們這樣的机會,多半是“還
要在黑暗中獨自摸索很多年”。而我擔著虛名卻也讓很多人對我有著過高的期望。朱海軍先
生一口一個“余主編”說不定也是希望能跟我認真地交流,以印証他尋找的道理和思想。他
不知道我讀了他的几篇文字卻認定他比我大三四歲,該有三十五六了吧。造化之奇,亦可由此看見。

  事實上我們同級同業同行。我們都是八六級中文系學生,畢業后都被發配去教書。在中
學里都不甘于生命就此凝滯靜止,而努力尋找超拔之道。我在社會上流浪多年,在流浪中還
時刻不忘希望能找到一位“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的人。那几年的情形不說最好,對于
難言的事物最好沉默。但以己情形度海軍先生,相信我是能理解他的。他在外省生活,非北
京這樣所謂的首善之區可比,一定更苦更累。他后來從地理學、生物學中尋找立論的資源,
或者竟是自己讀書摸索,不像我取巧,不讀書衹想走捷徑。

  我不愿意提“代際”這個字眼。我在一些文章里說過“代際”給民族帶來的傷害,可是
現實讓我們不得不重視這個現象。文明道統的失去,我們社會里确實是人生代代不相同啊。
每一代人都是“美麗新世界”。盡管每一代人都說自己幸或不幸,說自己奇特而重要。在19
89年逼迫一代人沉默之后,89一代人,或說三十左右的一代人,就要么謀生過日子,要么看
著兄長一代人幫忙幫閒,要么看著新人類、新新人類們鶯鶯燕燕。這一代人中不多的堅守者
,衹能在黑暗中摸索,永遠地被社會棄置,几乎是他們的宿命。

  但是,命運仍是值得敬畏贊美的。她在我們理性地仰望里、在我們長久地期待里總會奇
特地充滿我們關于生命存在的感覺。網絡的出現,使這一代人不再孤獨,使這一代人可以証
實自身。朱海軍先生終于走出學校,在虛擬世界里獲得了實在的生活。他被深圳一網絡公司
聘用,衹身從河南跑到深圳工作,在網上發揮他的語言和思維才能。命運讓一代人作先鋒,
讓一代人浮出水面。

  網絡在中國遠未發展,網上人物、事件、流行与傳統媒体、与影視對民族社會的發展格
局有怎樣不同的影響還有待觀察。遺憾的是,朱海軍先生的尋道之路遠未結束,他想生活穩
定下來,把愛人孩子接到深圳的愿望也未實現,就猝死在電腦前,以身殉網絡這民族社會新
的媒体、武器和新的生活存在方式。網絡、89一代人為社會獻出了朱海軍先生。我不知道這
有著怎樣的意味。作為同代人,我也不想說我們這代人又為社會作出了什么。

  從我有限的了解看,這一代人是真誠的。在那天跟網友們直接交流時他們多半是我的同
齡人,我已經強烈地感受到了。我們沒有惡意,我們沒有胜負對錯之心,我們沒有踩誰滅誰
,我們沒有道德的或智力的优勢感。我們衹是溝通交流,丰富生命存在的經驗,希望生活和
世界美好。這個民族曾經上演和正在上演的自己人打自己人、自己人整自己人、自己人坑自
己人,人人做戲的情形,我們多多少少有自覺地摒棄。那种警察思維、冷戰思維、主旋律思
維、順向价值思維、階級斗爭思維、看人下菜看菜下碟思維等等都不是我們所習慣的。僅僅
因為時代和社會的錯置,這一代人才遲遲未能參与歷史的演進,未能給歷史的演進貢獻積极
健康而平易的力量。

  談論這一代人還過早。朱海軍先生的死也因此加重了這一代人悲劇的重量。需要有更多
的平台、更好的環境,使他們鍛煉、切磋、砥礪,使他們能自由地創造。網絡的自由也表明
,如同《戰略与管理》已經証實的,這一代人是能夠使用自由的。朱海軍先生去世后的悼念
文章也表明這一代人對于生命的眷念和尊重。他們客觀、真實地表達他們的感受,既沒有吹
捧朱海軍先生,也沒有滅掉朱海軍先生。

  死者已矣。朱海軍先生的早逝使我感到加強交流的的重要。因為衹要生命還怀抱理想,
就有一個不斷地修身、多聞、正精進的過程,就有一個祛除盲區弱點而獲得大境界的過程,
就有一個更新人心秩序從而有益于社會秩序的過程。我們优秀的思想家趙暉先生曾談到這一
代人在分立獨處的情形下知識吸收的不平衡狀態,知識共同体未建立起來的情形里知識討論
思想交鋒的不對等狀態。确實,許多問題需要取得共識,例如為什么朱海軍先生被視為野狐
禪?為什么有人被視為迂腐?我与朱海軍先生怎樣才能進行交流?我們与那些我們認為迂腐
的人以及他們与可能也認為迂腐的我們怎樣才能共處?為什么學人文學科的不直指人心反而
以審美的目光打量民族社會現代化?為什么學自然科學的總認為精神思想是系統确定的?我
們是否從來都是對的?我們有沒有錯?等等。這些紛亂的知識爭戰如沒有底線、共識或共同
体,漢語世界的進步顯然是困難的。

  因此,聽說趙暉先生等數十位同齡人愿共同努力,把當代漢語研究中心這樣一個虛擬的
平台實体化,志在真正為漢語和民族社會有所助益的時候,我意識到這可能是一代人自覺的
標志之一。我也希望能吸收朱海軍先生漢語研究中心的名譽研究員,以告慰海軍的在天之靈。

  海軍,祝福我們吧。

  2000年9月22日急就于北京東環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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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寫得尤其不錯。。。。。 - 劉芒教授 (1477 bytes) 19:16:48 10/05/00 (0)
想起他溫柔的兒歌我就心痛 - 戎克 (34 bytes) 22:32:06 10/04/00 (2)
我想看看,在那里? - 如歌的行板 (0 bytes) 09:47:57 10/05/00 (0)
好像有人幵始怀疑了:-) - 落木 (0 bytes) 08:12:10 10/05/0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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