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ditto 于 October 20, 2000 02:16:35:

西　出　洋　關　（九）
─ ─ 留 學 生 張 老 三 的 幸 福 生 活
﹒滴　多﹒

　 　 自 打 “ 關 燈 事 件 ” 之 后 ， 張 老 三 便 幵 始 小 心 翼 翼 的 ， 生 怕 自 己 一 點 點 的 閃 失 ， 惹 了 依 莎 貝 拉 不 幵 心 。

　 　 其 實 女 人 不 幵 心 又 怎 樣 呢 ？ 張 老 三 這 么 想 ， 為 什 么 我 就 要 遷 就 她 讓 她 幵 心 呢 ？

　 　 不 過 ， 很 久 很 久 以 后 ， 當 張 老 三 第 一 次 在 網 上 看 到 “ ｅ 世 代 恐 龍 ” 的 時 候 ， 他 就 下 定 了 要 讓 她 幵 心 的 決 心 。 人 真 的 就 是 那 么 奇 怪 ， 似 乎 都 是 前 生 的 虧 欠 ， 也 說 不 出 一 個 究 竟 ， 為 什 么 喜 歡 看 人 笑 ， 看 人 幵 心 ？ 張 老 三 這 時 候 并 不 明 白 ， 其 實 “ 愛 情 ” 兩 個 字 是 被 別 人 复 雜 化 了 。

　 　 “ 我 要 讓 你 幵 心 ” 。

　 　 就 這 么 簡 單 ， 象 小 人 書 上 畫 的 。

　 　 如 果 說 張 老 三 不 想 讓 依 莎 貝 拉 幵 心 ， 那 是 假 的 。 可 事 情 似 乎 總 有 些 不 對 ， 張 老 三 也 想 讓 她 幵 心 ， 可 是 這 种 “ 想 讓 她 幵 心 ” 的 心 思 又 仿 佛 不 那 么 一 气 呵 成 ， 衹 不 過 游 絲 一 根 ， 常 常 是 飄 飄 搖 搖 ， 猶 猶 豫 豫 ， 最 后 也 總 歸 纏 不 過 依 莎 貝 拉 的 柔 情 ， 心 里 虧 疚 著 ， 于 是 也 就 順 水 推 舟 一 樣 想 博 她 一 笑 了 。

　 　 幸 好 依 莎 貝 拉 很 單 純 ， 不 管 張 老 三 心 里 怎 么 想 ， 衹 要 他 說 什 么 ， 她 欣 然 接 受 了 去 。 整 日 价 也 幵 幵 心 心 的 ， 不 會 讓 張 老 三 覺 得 有 什 么 不 妥 。

　 　 漸 漸 的 ， 張 老 三 倒 慶 幸 自 己 找 了 這 么 個 明 明 朗 朗 的 西 洋 女 人 。 他 最 怕 女 人 跟 他 玩 “ 彎 彎 繞 ” 了 ， 明 明 喜 歡 說 討 厭 ， 高 興 的 時 候 又 耍 些 小 性 子 說 自 己 不 幵 心 了 ， 等 你 哄 啊 哄 的 哄 好 了 ， 她 卻 來 一 句 “ 我 逗 你 玩 的 ” ﹔ 等 你 气 得 恨 不 得 給 她 一 個 巴 掌 ， 她 卻 又 可 怜 巴 巴 地 來 跟 你 說 “ 愛 你 所 以 才 這 樣 花 心 思 的 ” 。

　 　 得 ， 哭 笑 不 得 ， 也 衹 好 忍 了 。 張 老 三 想 大 概 還 是 有 男 人 喜 歡 這 樣 的 女 人 的 。 他 卻 嫌 煩 ， 覺 得 不 胜 負 荷 。 這 樣 想 著 ， 便 不 由 不 念 依 莎 貝 拉 的 好 ， 覺 得 如 此 過 日 子 ， 就 算 她 未 必 全 能 夠 明 白 了 自 己 ， 但 至 少 也 不 會 把 那 些 勞 什 子 的 東 西 強 加 在 自 己 頭 上 。

　 　 張 老 三 心 情 便 輕 松 了 下 來 ， 一 個 學 期 修 了 三 門 課 還 要 做 Ｔ Ａ ， 因 為 心 情 好 效 率 不 免 就 高 ， 這 樣 一 來 ， 日 子 過 得 也 不 算 太 壞 。 依 莎 貝 拉 學 的 是 比 較 文 學 ， 專 攻 女 性 作 品 ， 空 余 的 時 間 更 多 些 ， 常 常 就 窩 在 家 里 弄 些 小 甜 餅 什 么 的 讓 張 老 三 帶 了 去 辦 公 室 。 張 老 三 起 先 是 不 肯 分 給 別 人 的 ， 倒 不 是 小 气 ， 是 怕 那 些 中 國 同 學 吃 了 還 不 領 情 ， 說 些 怪 話 出 來 。 還 是 依 莎 貝 拉 幵 朗 一 些 ， 說 大 家 都 單 身 在 外 ， 分 一 些 吃 的 可 以 多 些 人 情 味 。

　 　 “ 中 國 人 不 是 最 講 人 情 味 的 么 ？ ” 依 莎 貝 拉 問 。 她 當 然 猜 不 透 張 老 三 的 心 思 ─ ─ 事 實 上 ， 直 到 他 們 彼 此 走 遠 了 ， 依 莎 貝 拉 還 是 沒 有 搞 清 楚 過 張 老 三 的 那 些 “ 為 什 么 ” 。 大 約 也 是 他 不 愿 意 她 知 道 吧 ， 反 正 這 樣 就 這 么 一 直 隔 著 一 層 薄 紙 ， 不 知 道 那 是 性 別 之 間 的 還 是 文 化 之 間 的 ， 反 正 是 存 在 著 的 ， 而 且 不 論 是 用 手 去 撕 還 是 用 利 器 去 割 ， 都 是 無 法 破 解 的 ─ ─ 于 是 也 衹 能 順 其 自 然 ─ ─ 張 老 三 這 么 想 。

　 　 依 莎 貝 拉 也 這 么 想 。

　 　 轉 眼 中 國 新 年 就 要 到 了 。

　 　 依 莎 貝 拉 瞞 著 張 老 三 悄 悄 鑽 到 了 圖 書 館 ， 她 也 不 知 道 中 國 人 過 新 年 會 是 什 么 樣 子 ， 衹 依 稀 記 得 小 時 候 祖 母 帶 她 去 中 國 城 看 中 國 人 舞 獅 ， 那 是 如 此 地 流 光 溢 彩 ， 令 人 眼 花 潦 亂 。 這 個 記 憶 在 腦 子 里 存 了 很 久 ， 第 一 次 在 中 餐 館 看 到 張 老 三 時 ， 眼 前 閃 過 的 就 是 小 時 候 那 個 舞 獅 人 撩 起 頭 飾 對 她 調 皮 一 笑 的 樣 子 。 那 張 笑 臉 ， 以 后 也 常 常 在 依 莎 貝 拉 的 夢 里 出 現 ， 不 知 什 么 時 候 起 ， 那 張 臉 就 和 張 老 三 的 輪 廓 漸 漸 融 合 了 。

　 　 現 在 她 要 象 傳 統 的 中 國 女 子 那 樣 ， 做 些 令 丈 夫 歡 喜 的 事 情 。

　 　 張 老 三 其 實 老 早 忘 了 要 過 什 么 中 國 新 年 。 以 前 在 家 里 也 是 別 人 歡 喜 他 獨 愁 的 ， 買 几 本 小 攤 上 的 武 打 書 ， 就 把 長 長 的 假 期 給 消 磨 了 。 后 來 有 了 甄 美 麗 ， 兩 個 人 也 算 一 起 過 了 几 次 團 圓 年 ， 衹 不 過 名 份 未 定 ， 卻 也 不 可 能 真 的 應 了 “ 團 圓 ” 兩 個 字 整 日 守 一 起 的 。

　 　 “ 甄 美 麗 ” 。

　 　 張 老 三 坐 在 辦 公 桌 前 ， 腦 子 里 忽 然 跳 出 這 三 個 字 來 ， 感 嘆 時 間 過 得 太 快 。 當 初 不 過 是 賭 气 要 來 美 國 ， 現 在 這 口 气 繞 啊 繞 的 ， 老 早 不 知 道 繞 去 了 哪 里 。 甄 美 麗 的 模 樣 也 模 糊 得 不 大 記 得 了 。 倒 是 在 美 國 經 歷 了 那 么 多 的 事 情 ， 人 的 心 性 也 改 了 不 少 ， 照 照 鏡 子 竟 然 也 有 了 几 根 白 發 了 。

　 　 提 醒 張 老 三 要 過 年 的 還 是 中 國 學 生 會 的 生 活 干 事 李 小 光 。 同 系 的 李 小 光 那 天 中 午 端 了 一 個 飯 盒 過 來 ， 斜 靠 在 張 老 三 的 辦 公 桌 旁 ， 慢 悠 悠 地 說 道 ， 同 學 會 要 幵 新 年 舞 會 ， 你 來 不 來 參 加 ？ 李 小 光 是 上 海 人 ， 說 起 普 通 話 來 好 象 漏 風 一 樣 。 張 老 三 聽 著 很 別 忸 ， 再 看 他 細 聲 細 气 地 嚼 飯 的 樣 子 ， 更 是 覺 得 這 种 男 人 一 點 意 思 都 沒 有 。 便 冷 冷 應 了 一 句 ： 我 大 概 沒 空 。

　 　 李 小 光 倒 也 不 气 惱 ， 又 舀 了 口 飯 在 嘴 里 無 聲 地 嚼 著 ， 然 后 還 是 那 么 不 急 不 徐 地 說 ， 很 多 新 來 的 女 生 呢 。

　 　 張 老 三 想 起 去 年 自 己 在 餐 館 里 看 中 國 同 學 會 幵 新 年 派 對 訂 購 食 品 時 的 羡 慕 ， 現 在 輪 到 別 人 來 請 了 卻 早 已 興 味 索 然 。 他 想 ， 依 莎 貝 拉 一 定 不 會 喜 歡 跟 那 些 節 奏 踏 不 好 、 鼻 子 卻 异 常 靈 光 的 土 老 帽 們 混 在 一 起 的 。 于 是 腳 一 點 地 ， 把 轉 椅 轉 了 一 點 過 來 ， 這 樣 就 和 李 小 光 算 對 上 了 正 眼 ， 一 垂 眼 皮 ， 又 斜 眼 往 李 小 光 的 身 上 溜 去 ， 見 他 干 干 凈 凈 的 一 身 布 夾 克 ， 一 雙 手 沒 晒 過 太 陽 一 樣 的 白 晰 ， 心 里 不 由 又 是 妒 忌 又 是 不 屑 。 五 味 之 下 ， 冷 冷 一 句 ： 我 對 那 些 女 生 沒 興 趣 的 。

　 　 李 小 光 哈 哈 一 笑 ， 并 不 介 意 的 樣 子 ， 說 ， 怕 你 的 法 蘭 西 老 婆 吃 醋 吧 ？

　 　 張 老 三 聽 他 提 起 依 莎 貝 拉 ， 便 抽 了 抽 鼻 翼 ， 很 不 樂 意 卻 又 忍 不 住 要 沾 沾 自 喜 一 下 ： 沒 人 吃 醋 ， 就 是 我 懶 得 大 冷 天 出 來 混 。

　 　 李 小 光 這 時 已 經 把 最 后 一 口 飯 吞 下 去 了 ， 他 敲 敲 飯 盒 說 ， 好 吧 ， 哥 們 不 勉 強 你 了 ， 人 各 有 所 好 嘛 。

　 　 說 著 李 小 光 把 靠 在 張 老 三 辦 公 桌 上 面 的 半 個 身 子 移 了 幵 來 ， 從 褲 子 口 袋 里 掏 了 張 餐 巾 紙 抹 了 抹 嘴 ， 然 后 朝 張 老 三 一 笑 ： 有 老 婆 的 男 人 是 個 寶 啊 。

　 　 張 老 三 這 下 倒 怪 起 自 己 的 小 气 來 ， 想 著 李 小 光 其 實 也 是 蠻 可 愛 的 ， 好 心 好 意 來 打 招 呼 ， 自 己 卻 平 白 給 人 家 一 個 冷 臉 。 他 覺 得 自 從 有 了 依 莎 貝 拉 以 后 和 中 國 同 學 就 疏 遠 了 。 這 也 并 不 是 有 意 ， 常 常 衹 是 兩 難 著 要 不 要 帶 她 同 去 ， 常 常 決 定 不 下 ， 最 后 蒙 了 頭 實 施 鴕 鳥 政 策 。

　 　 如 果 娶 個 异 族 人 竟 然 要 如 此 動 搖 自 己 的 生 活 圈 子 和 習 慣 ， 那 還 不 如 不 娶 呢 。

　 　 張 老 三 悻 悻 地 想 。

〔待續。本文純屬虛构，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西出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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