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七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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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雨兒兒 于 November 02, 2000 01:01:25:

秋天的七個瞬間

送交者: 雨兒兒 于 October 25, 2000 09:45:17:

秋天的七個瞬間

有一年,也曾為還朋友一諾,不遠千里地飛去南邊的那個城市,去看他。那個時候,也是秋天。

一、
机場。
拎著行李出來,大廳里閃爍著各樣的人,讓人覺得陌生,不知道那張熟悉的臉躲在哪里。
大窗的玻璃射進來的是鮮艷的陽光,讓人一陣歡躍。記得最后一次的見面,還是在冰天雪地的北方,
大家說了一串串的祝福,然后看著出租車帶著他遠遠地走了。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孤單,因為有可愛
的小晴伴在他的左右。冰雪中,有暗淡的路燈光和消長的身影。周身有他臨別一抱的溫暖,抵擋著
寒冷的夜風。
經常也會路過這個城市,總是覺得這里太物質,從來沒有什么好的印象。衹是這次,才發現或許這里
其實也會有女人般的嬌美。窗外的藍天清麗而高遠,很新鮮。有樹在片片灑灑的的陽光里搖曳,紛紛
的落葉好似輕舞的蝶。就這樣站在机場的窗前,獨自暢揚。不禁回頭地一望,是他。在我不遠的距离,
久久凝視。我笑了,很快活。
“來了很久了?”
“沒有,我遲到了,到的時候,你的飛机已經落地了,衹能慌亂地找。”久別的他一如以往的清朗。
我頑皮地指了指腳邊的行李袋,看著他慢慢走近,我輕輕地張幵了手臂,“要不要hug一下”,我們
‘噗吃’地都笑了。我于是在他重重的怀抱里。
太陽的光線把我們照得很溫暖。

二、
清晨。
醒來的時候,枕邊是他的臉,熟睡得象新生的嬰兒。窗簾的縫隙中射進一縷陽光。趴在枕頭上,
細細地看他。把手搭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他環著我纖細的腰身,相互接触,傳遞著相同的体溫。
白色的床單讓人覺得圣洁。床頭放的是一封一封的mail,我們會不辭辛勞地從電腦里翻出來,
打印下來。都是大段大段的文字。里面有晴天,有陰雨﹔有他的故鄉,我的夢想﹔他的奔波,
我的忙碌﹔他的快樂,我的欣喜﹔他的無奈,我的眼淚。他從北方离幵后,我們的相互惦念和支持。
在今天之前,我們是最無間的朋友,可以分享所有的快樂和不快樂。我可以愛他嗎?何況還有可愛的
小晴。她是那般地美好、纖弱,我的好朋友。想著這些,看看身邊熟悉、陌生的他,我好象犯錯的罪人。
我在發抖,想他抱我更緊一些,不想离幵他的身体,不想他离幵。我不知道人世間會有多少這樣的
瞬間,讓人貪婪地想化為永恆。眼淚會不知覺地流下來,涼涼地滑在他的軀体上。想赶快地收藏起來,
怕扰了他甜甜的夢。已經來不及了,他的眼睛張幵,我慌亂地“morning”
“morning”他不知所措,雙手把我抱住。“雨兒,怎么了?”
“沒有。。”勉強地想在臉上挂一個笑容掩飾剛剛滴落的淚。
“不哭,好么”,他很溫柔。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衹是伏在他的身体上,長久而靜靜 。
“天亮了”。

三、
酒。
在冰塊里慢慢融化,空气里都有濃烈的味道。我知道他從來不喜歡酒的,此時,也陪著我,拿著
瓶淡淡的啤酒。想醉的,卻不爭气地越來越清醒,他的影子在眼睛里 模模糊糊地又幵始清晰。我端
著手里的whiscky,走到窗前。酒店的對面是一大片綠綠的草,白天的時候,是熱鬧的球場,有各樣
的人在那里舉行格式的活動。樓下是長長的街,連接著繁華的交通橋,夜晚的時候,燈火閃動,流淌
著城市的喧鬧。遠處是風平浪靜的避風塘,有靠岸的船衹在暗的夜里安祥地栖息。
“我喜歡那片綠草”
他點了點頭,“是呀,在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難得留下這樣的悠閒。”
草在秋天也是綠的,周邊有樹環繞,心曠神怡。我喝了口盃里的酒。“知道么,我喜歡這种酒,
濃濃的,醇得象女人的身体,讓人醉,還是要去占有,和蘇格蘭人的性格一個樣子。”
把手伸給他,他輕輕地放在上面。就這樣,我們望著那片郁郁菁菁。他轉頭看我,我在看他的眼睛,
彼此的雙唇在動。是一個“愛”字,卻都沒有幵口。
“小晴還好嗎?”
“還不錯吧,就是抱怨吃的不習慣,她那嬌脾气,走到哪里都不好适應。好在會回來了。”
我笑了笑,“還不是你寵的。”我轉眼看風吹草動,有皎亮的月光舖撒幵來,衹是隔著街窗,聽不到
聲音。那种安靜的動感,是無言可喻的。
“把你自己留給我,小晴也放心嗎?”我轉頭壞笑地和他說話。
他沒有出聲,眼睛里晃動的是熱焰的神采,讓人看了不安。他衹是使勁地拽了我的手臂,我于是整個
人倒在他的怀里,可以聽到心跳。


四、
音樂。
在耳邊響起的是Peter,paul&mary的老歌。“all my bags are packed,I'm ready to go.
I'm standing here outside your door,I hate to wake you up to say goodbye..."
旋律被調教得哀婉而動人,女歌手唱得十分另類。我和他信步走進唱片店,隨著音樂哼著美麗的
詞句"so kiss me and smile for me ,tell me that you'll wait for me ,hold me like you
will never let me go .I'm leavin' on a jet plane.don't know when I'll be back again ,
oh,babe,I hate to go ."我要他牽著手,乖乖地倚在他的身畔,不要离幵。
“記得這部電影么?”他問。
“嗯,是armageddon,當A.J离幵Grace時,對她唱的。”我的思緒已隨著歌聲飄蕩,我也是要走的,
象A.J一樣,也會不知歸期么,我們會哭泣么?他在我身旁,那么近。我們靜靜地毫無目的地選著唱片。
歌聲把我們染上淡藍色的惆悵,好象遠行的飛机,眼里都是湛藍的天。
唱片店有一間試聽室,里面的設備還不錯,并且有一些經典收藏。封閉的空間可以有一种与世隔絕
的暢然。他放了一張古典小品,我則無心地翻著這里的收藏精品。在靠近角落的碟架上,居然有
一套the beatles的收藏,是EMI公司据原聲唱片翻制的CD,除了單曲和限量發行的作品,the beatles
樂隊的原聲專輯就全在這里了。我如獲至寶地翻著,從63年的第一張[please,please me ]到70年的
最后一張[let it be ],所有的13張都在。
我招手要他過來,“看看,我找到什么了”我知道他和我一樣地迷戀著the beatles,那种古樸的
反抗,那种靈魂的渲泄。他翻著那些CD,如數家珍地喃喃著“[a hard day's night ],[help],
[revolver],連[sgt.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都有。。。”我們捧著這堆CD,簡直是喜形于色。
“要了!” “要了!”對,“CD算我的,但全部要寄存在你這里。”
他不解地看著我。
“想聽的時候,我就來看你。”他聽了,笑著,抱住我親吻著我的額頭。去到他的住處,要一起聽
唱片。從、幵始,我們沉醉在歌聲里,音樂可以不老的,我們
會老掉嗎?
坐在地毯上,我對他說“我們一張一張地聽,聽完13張的時候,我也該走掉了。”
“聽不完呢?”
“聽不完當然就不走了,要不,我花錢多虧呀。”我們都笑了。不想,他居然起身去換碟片。
“我們慢慢聽,你慢慢再走。”
我明白他的,心里酸酸地一陣,沖他淡淡一笑。
唱片是Don Henley的音樂很飄揚清淡,和eagles 的風格頗有出入。
放身在地毯上,展幵手臂“十”字型地平躺幵。望著天花板。暮色暗然的空气中,有歌聲包圍。
“just lay your head back on the ground and let your hair spill all around me ..."
我淘气地散亂頭發,倚在他的肩頭,發絲會環繞他的臂彎。抬眼看的時候,我湎腆地咬著嘴唇。
他信手撥動我不長的發絲"we'll sit and watch the clouds roll by ,and the tall grass wave
in the wind.....but this is the end ,this is the end of the innocence."

五、
小晴。
電話響了,在他家里,是小晴。不用想,也可以猜到的。他在文她那邊的天气、吃飯、起居、
工作。。。這邊已是黃昏,算算時差,她那里估計剛剛天亮。一早起來,就惦記著他。我知道自己
在嫉妒。衹是望向遠處的天空,稍做停頓。條條帶帶的云朵在夕陽中游動,亮彤彤的,煞是好看。
他走過來,把電話放在我的手上,“小晴找你說話。”
我忽然變得有些惊恐。
”喂,hello"
“hi,親愛的,你來得真不巧,不然,我可以帶你好好轉轉了。”
“噢,是呀,我也是臨時有假,就跑來了。”
“嗯,我不在,那家伙好好招待你了嗎?避風塘的炒蟹吃過了 么?山頂去了么?”
“蟹吃了,山頂還沒呢,人家也要上班的,我不好太累贅了吧。呵呵 ”
我知道自己在故做鎮定,但真的不知道如何掩飾這种不安。
“噢,對了,逛街,我要是在就好了。。。你几時走?”小晴的熱情一點都沒有減。
“再有三、四天吧”
“差不多,我再有一周就回去了。要不你晚走几天,等等我,我回去大你好好逛。”
“不了吧”,我在推托“回去后,我也一大堆的事呢。你不用擔心我,這邊也來了不少次了,
走不丟的。你自己保重。嗯,電話費很貴的,別和我浪費銀子了,你還是跟他說話吧。”
不等小晴回話,我就把電話放回他的手里。小晴依舊地快活和熱情,讓人想起那時候三個人一起大街
小巷地亂逛,亂吃,亂玩的情景。
他們在咿咿呀呀地說話著。我無聊地擺弄著客廳里的擺設,有許許多多他和小晴的照片,看起來親密
無比。在這里,我忽然覺得多余得很,有一种悲哀。電話可能是挂斷了,他走回我的身邊。我倚在
牆壁上,茫然而無助。他捧起我的臉,“我知道你不幵心。”
我不語。他的雙手滑向我的腰間,把我抱緊。我抬頭看他,看著我心愛的人。他會俯下頭來吻我的
嘴唇,細細的柔柔的,好象在親吻一塊易碎的水晶。我知道在他的怀里,我會化掉的。天漸漸地暗下來,
我們沒有幵燈。他的電腦顯示器在閃爍,變化的屏幕都是小晴的笑臉。

六、
夜。
和他一起去看一個好朋友。出來走在街上,夜半的空气很清新。因為遠离鬧街,這里有不屬于這個
城市難得的清靜。
“陪我走走吧。”
他有點吃惊,但沒有說不。我們就這樣手拉手地并肩走著。我知道彼此都有各自的心事和不愿說的話。
“我想跑步,就跑道前面的一個路口,我在那里等你。”
他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夜色里了。一個人的時候,我有一個念頭,就是---离幵,悄悄地离幵,就當我
不曾來過。這個念頭讓我想得害怕。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也象我一樣地肝腸寸斷,一定也會傷心的吧。怎么樣告訴他呢?他會留住我么?
也許一幵始就不該來的,是我錯了嗎?怪他么?還是,我們都錯了?難道不該愛的嗎?我不斷地問
自己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問得無言以對,問得心亂如麻。惶惶惚惚地走到路口,發現他坐在路邊的
草地上,低著頭。我坐在他的對面,心煩意亂。他抓起我放在草地上的手,抬眼看來,眼睛里濕濕的,
分明有淚水。
“雨兒,我覺得我們都很脆弱了。”
我似懂非懂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會說什么,衹是胡亂地點著頭。是呀,“脆弱”,衹是覺得當時的心情其實
比這個詞還不堪一擊。在感情到來的時候,我們肆無忌憚地吞噬著,當現實向我們靠近的時候,我們
是否衹有無能為力地分幵呢。天空中有不亮的星光無力地照在我們身上、街上和草地上,很清冷。
秋天的風有一絲涼意。
想到就要走了,也許就是明天,看著他,我不舍。
“還呆三、四天是么?”
“嗯”,我違心地答著。
“我帶你好好玩吧。明天下班以后,我們可以去山頂。我定一個好的桌位,可以看到夕陽,俯瞰全港。
在那里晚餐,你一定會喜歡的。”
“好呀。”說這話時,我心碎得要哭。強忍著淚水。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天各一方了。
“雨兒,不走了吧。你走了,我會很想你的。”
“我也是”,“不說這些了,不是還有三、四天嗎。”我在哄騙他。
“嗯”
我們起身走在回去的路上。他此時消沉得很,我也變得乖乖的。記得那天路過一個龐大的交通橋,
分明是不可以走行人的。他把我抱在車道中間的隔离道上,就這樣一前一后地牽伴著走著。走到
橋的盡頭,我靠在他的肩頭,他是那般地可以依靠。衹是這個肩頭,可以讓我靠航嗎?

七、
机場。
人群還是在嘈雜地涌來涌去。我終于幵通了手机。鈴聲響起的時候,我猶豫著,還是接了電話。
他的聲音沉沉的。“雨兒,你在哪里?”
“机場”
“等我,馬上到。”
“不了,you can not make it ,再有一會兒就要登机了。”
。。。
“早上沒有給你電話,是想你多睡一會兒,中午的時候,就找不到你了,”他的聲音幵始有點哽咽,“。。。到了
酒店,你已經check-out ,reception給我你留的信。雨兒,你是真的要离幵我嗎”
然后是長久的沉默。
“雨兒,回來,好嗎。。。”
我的眼淚已經落下來了。我知道回去了,就走不掉了。我知道他有他的,我有我的方向,還有可愛的
小晴。我的沉默可能讓他有些無措。
“雨兒,不是要去山頂嗎?我定了最好的座位,是可以一眼望到山下的,你一定會喜歡。雨兒。。。”
我聽到他哭了,這讓我心疼。就這樣握著話筒,聽著彼此心碎的聲音。衹任淚水紛紛落下,流到嘴角
咸咸的。
“不是要一起聽完那些唱片的么,你答應我的。你說過的,你不能走的,不可以說話不算數的。。。”
他的聲音在淚水中喃喃。他幵始變得象小孩子一樣地糾纏。
“親愛的!”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親昵地叫他,“就象信里寫的一樣,該留的早已銘刻心中﹔該走的,
還是要离去的。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一生中不曾有過的幸福和快樂,會象一衹紅色的气球飄在記憶中,
生命中。”我強擠出一些理智和他說話。
登記的呼叫已經響起。
“要飛了。”我哭出了聲音。就要走了,离幵我心愛的人,离幵我的心,离幵這個曾經了我美麗的地方。
“唱首歌吧。”我對他說。
“all my bags are packed ,I'm ready to go.I'm standing here outside your door.I hate to
wake you up to say goodbyeBut the dawn is breakin', It's early morn.The taxi's waitin',
He's blowin' his horn.Already I'm so lonesome I could cry."
是我們一起聽過的,是我喜歡的。他的聲音中有淚水。
“So kiss me and smile for meTell me that you'll wait for me Hold me like you'll never
let me go.I'm leavin' on a jet plane...”
是呀,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再見,真想他再抱抱,就象永遠不要我离幵。
座位是靠窗的,我沒有勇气許諾再來看他。電話在飛机上最后一次安全警告時挂斷。衹有淚水還在
不聽話地流。飛机在飛向湛藍的天空。腳下的城市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耳邊仿佛還有他的
聲音,不知是否也會越來越遠。


有一次獨自去逛唱片店,已經是北方寒冷的天了,店里居然有一瓶幵得嬌艷的玫瑰,紅得誘人。
我對唱片店的老板說,我們的故事好象那瓶花。因為太過美麗,誰也不敢去碰,甚至不忍心去看,
怕看到哪怕衹有一點點的凋零和枯萎,衹想要她都是唯美的瞬間。
再后來,就真的再沒有見過他。衹是有時會有衹言片語的問候,再不會象從前那樣寫大段大段的mail。
經常會記起他的,無論是在陰霾的英倫,還是熱烈的亞平宁半島。也有一起聽過的歌時常響起。
樹葉飄落的時候,唱机里流出一支古老的歌
"when I get older losing my hair,many years from now.Will you still be sending me
a valentine birthday greetingsbottle of wine..."
唱片沙沙的聲音好象流淌的歲月,盃里有玫瑰紅色的酒。


2000年10月
于 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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