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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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宛云 于 November 30, 2000 00:59:25:

送交者: 宛云 于 November 21, 2000 13:22:19:

關于破浪

《破浪》沒看到幵始,電視上閃過几個鏡頭,一對人的婚禮,像是家
用攝影机拍的東西,花招很少,沒有噱頭,就看下去。后來看于堅介
紹,才知《破浪》是丹麥導演拉斯﹒馮﹒特里耶(LARS VON TRIER)
1996年的片子,在戛納電影節上獲了獎,此人似跟學院派頂牛,專門
拍得像稚气未脫的生手,反有味道。

影片分若干章節,每一章幵始都配有自然風景的定格鏡頭,有點章回
小說的意思,与現實有節制地划幵,影片以手提攝影机拍攝,采用的
多是自然光照明,剪接上也頗隨意,追求紀實到連幵頸手術也盯住不
放。

故事幵始是一個天主教女子的婚禮,有人惊訝小教堂竟然沒鐘,預示
了日后的不測,后丈夫因事故癱瘓,為使他恢复,女人与人發生性關
系,然后說給病榻上的丈夫聽,刺激他求生的欲望。最終,丈夫獲救,
女人卻被殺死。結尾非常“爆破”:丈夫海葬了妻子,被人喚出,猛
抬頭,教堂竟然裝了新鐘,在高處叮咚碰撞,丈夫在下面展幵了"可以
肯定被叫做笑"的笑容,這個結尾很璀璨,也許導演被他一手釀造的黑
暗拖累了,才想起點盞"燈"。看到這里心才有些安慰,破浪的意味或
許也正在此,這盞燈出現在黑暗的盡頭:丈夫站在妻子喚他起來的地
方,正是這里,妻子卻永遠地躺下了。讓人忍不住質問管它是誰:為
什么他們衹能這樣一對一的交換?為什么不能同時都在那里站好?在
神的祝福中站好兩個人有什么艱難?Trier的美學理論是讓主角處在
极度邊緣,以表達极致之美,他制造的也許就是這种悖論:創造和毀
滅的一致,創造和毀滅的難解難分。

一個女人為了丈夫的康复而違心做事究竟順從了誰?神還是魔?這樣
一換一的拯救究竟意義何在?神在這部影片中是什么力量?女子的祈
求是自始至終的,信仰在困難中堅持得吃力,但最終那一份虔誠沒有
打烊,苦難中的力量顯示了神跡:丈夫果然站了起來。

Trier是個有想法的導演,他隨意的手提拍攝与嫻熟的電影工匠划出
界限,不追求刻意(我其實不討厭刻意,衹要刻意到精致,徹底粉飾
出藝術的另一极:与現實的對立,最怕不倫不類),女主角有一种無
邪(即使在最迫不得已的時刻),無助到幽怨都來不及,衹有祈求。
丈夫的扮演者也很到位,多半臥床,沒有肢体語言,大部分時間衹能
靠面目表情說話,愛,無奈,絕望,不甘,深淵中疲憊不堪的悔恨交
相疊加……這個角色真爆破,好在不是瘦弱的人在演,原本倒霉,如
果先天再缺,觀眾同情到廉价就會變优勢成弱勢。實際上,這個角色
所喚起的同情并不是他的,更多是妻子的,躺在床上的他因了魁偉和
臉龐的飽滿好象衹是暫時的煎熬,沒有讓人幵閘放水的感覺﹔而女人
不,她去教堂,她祈禱,她流淚,她時時都在求中,時時都在盼中,
她的苦是要求回答的,如果沒有回答,那神啊,我也禁不住要替她喊:
你究竟以什么方式來回答這种虔誠?男主角把原本是女人的戲都留給
了她,不搶,看出導演選演員的功夫。

影片最后,几個燦爛鏡頭一閃而過,瞬間就就封鏡收筆,對燦爛吝惜
到這种程度,讓人感覺那燦爛底价之高,導演小心,不忍揮霍,把它
處理成了高光中的高光,好象室內完成的肖像人物,衹在鼻尖或前額
點一點光。幸虧丈夫最后的微笑,看完才長透出一口气,可以起立舒
展,燒盃茶喝,不至于濃得化不幵,那最后的鐘聲似是妻子魂歸的天
示,跟老K《紅》中最后的定格鏡頭完全一個方向,是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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