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假日 (1)---你就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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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雨兒兒 于 December 08, 2000 04:44:53:

送交者: 雨兒兒 于 November 27, 2000 12:44:49:

羅馬假日 (1)---你就在我身邊


2000年8月3日/星期四
到達羅馬車站的時候,夜已經很重了。一路的顛簸,想象的都是這個城。
車站很大,午夜十分,車不多,人也不多,大廳顯得空蕩蕩的。
坐在出租車里,看不清街兩邊黑壓壓的建築,猜想是壯美的古跡,或者
是斷臂的殘垣。有碧葉的樹。路燈里,闊大的葉和伸展的枝椏。夏夜的風,
清涼、柔軟,撫過面頰。好似曼舞的紗,游回在周身,沖刷著我的疲憊。
在回家前,拖著我的箱子,一定要在這里停停腳的。數數古牆上的磚瓦,
聽聽流年里的故事。

2000年8月4日/星期五
嬌艷的陽光,熱鬧的街市,快樂的人群。沒有任何一种跡象表明要出事情的。
街上人那么多,街道那么窄,一定不會這么容易就离幵了。。。我在人群里
找那輛白色的出租車。許愿噴泉的水清冽、透明,可我全沒心情。我的眼睛
在人和人、街与街的縫隙中跳來跳去,可就真的再沒看見那輛車,窄的街巷
和嘈雜的人還在。
在看見警察的時候,我好象又看到了希望。跑上前去。
我不會意大利語,他們又不大明白英文,我們唧唧咕咕地,連比帶划的。。。
再拖下去,我的相机包一定就找不回來了,我想,當時我一定是急得就差
哭了。人群中有一張臉閃過來,是一張東方男子的臉,他在看著我和兩個
警察。我看看他,又看看警察。忽然張幵嘴,問:“are you ....?”
他那一句“chinese”,我差點沒樂飛了。
“太好了,你會意大利語吧?”
他木地點了點頭,可能是被我的表情、動作嚇了一跳。
“那謝謝你能幫我翻譯一下么。是這樣的,15分鐘前,我從大角斗場出來,
坐一輛白色的出租車到這里”
我的相机包丟在車上了,里面有鏡頭和拍過的膠卷。大男生幫我翻譯著,
我心轅意馬地還在尋么那車。
大男生轉向我問,“你是從Colosseo(大角斗場)上的車么,排隊在出租車站
的那种?”我點了點頭。他繼續又和警察說。
“記下車號了么?手里有出租車發票么?”
“沒有。都沒有”。他對我上上下下 打量了一番,撇了下嘴,笑了笑。
我知道現在自己這個樣子挺可笑的。左肩上是一個背包,右肩上是相机。
左手還攥著那個空可樂瓶子,右手里本來還有那個相机包的。DAMNED,
一下車就到處找垃圾筒,可把那個相机包就生丟在車上了。這時候,那個
破瓶子還在手里,气得我使勁捏了捏。我覺得自己蠢的不是一般,癟了癟嘴,
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聽他們3個人机里咕嚕地說著。
最后,他對我講:“是這樣的,他們建議你該跟你住的酒店聯系,讓酒店
人員跟出租公司聯系,他們之間應該很熟識,比警察管要方便一些﹔另外,
這里的出租車都是有指定上客地點的,如果你剛才在角斗場等到的車,
証明那輛車的上客地點是角斗場。他們建議你回剛才的出租車站,或許剛才
你坐的車現在已經回去了。”
我聽了,恨不得馬上回到大角斗場。我對警察點了下頭,說了句謝謝。
又看了看身邊的那個大男生,咬了下嘴唇“能陪我一起去么?”
他大概猶豫了一下,但,隨即就眨著眼睛,點了下頭。
然后,我拉著他就往街外跑。

已經在角斗場外面等了快半個小時了,也沒有見到拉我的那輛車,那個司机。
說實話,那缺德司机張什么樣子,我根本就沒記得,印象里就是他回頭找我
錢的時候,臉上張著大胡子。我對那個大男生說:“其實,東西真的不值錢。
相机鏡頭丟了倒沒什么,找個器材店就配上了。我心疼的是那些膠卷。包里
的那些卷兒應該是在佛羅倫薩的,還有剛剛在角斗場拍的一個。丟了,就補
不上了。”說的時候,我心里別提多惋惜了。
他一臉真誠,撇了下嘴,點了點頭,可能是對我同情吧:“自己出來,小心
才對。看你這么大大冽冽的,一點女孩子樣兒都沒有。”
聽著,我對他直瞪眼睛,但想想人家一直在幫我,一大肚子難聽的話,就壓
在舌頭底下,沒說。
“你是北京人吧”他問我。我點了點頭。“你也是吧,聽你說話象。”他也
點了點頭。我們又聊了一會兒,時間就在說話里面一點點磨滅,希望也在
時間里面一點點消失。大男生的名字叫‘葉風’,很好聽。原來他在這里已經
5年了,怪不得意大利語講這么棒。當年是和父母一起來的,上完了學,現在
上班。這就是他的情況,并且,他當年居然也住在北京的西城。我跟他玩笑:
“說不定,咱倆以前就跟北京哪條胡同里見過呢。”我們都笑了。他笑的時候
很清朗。

現在是正午十分,在這站了快一個小時了,眼前的大角斗場快被我看穿了。
我覺得那車一定不會出現了。意大利本來就盛產小偷,象這么主動送上門的,
誰不撿個便宜呀。想跟這兒找雷鋒算是找錯地方了。我又給酒店打了個電話,
希望他們可以幫忙。酒店人員永遠都把好聽的話說上一車皮,鬼知道他們
到底干不干點實事。反正也不寄什么希望了,現在就是可惜那几個在佛羅
倫薩拍的膠卷。
我對葉風無奈地說:“算了吧,我看等不著了,丟定了。”
“要不,再等等看”他似乎在安慰我。
“不了。”
“那,你等會兒去哪?”
我抬眼看了看太陽,這大中午的不是拍照片的時候,要不,真想回角斗場補照片。
“找地方吃東西吧,中午了。”
“回許愿泉吧,那里有几家不錯的餐廳,我剛過來就是吃飯的,誰想就撞見你了。”
瞧這個“撞”用的,他對我眨了眨眼睛,我聳了下肩膀,撇了下嘴,沒話說。

葉風張得清清爽爽的,大概和我差不多大,或許還會大一點點。
又從這里上了出租車,回到許愿泉。我垂頭喪气地一路就衹念叨那几個膠卷。
跟“祥林嫂”似的。跟著他后面下了車,檢查了好几遍座位,确定了沒有掉
東西,才付了車錢。這時候,我們倆面對面坐在一間露天餐廳里。藍天艷陽下,
花格的桌布,簡洁明快﹔清澈的橄欖油,香气四溢﹔玻璃瓶里還有純紅的
葡萄酒。。。我的心情在午餐里面逐漸恢复。葉風不斷地和我說話,可能是
想安慰我這個倒霉蛋吧。
他問我會在羅馬呆多久。
我說大概4、5天吧,下個星期就回家了,羅馬是最后一站。
我謝謝能有人在這個時候陪我,不然,我會很糟糕,象一衹走丟的貓。
他笑笑。他總是笑,又笑得這么淡。
在這地方能碰上北京女孩子,挺高興的事情。要不,我陪你轉轉吧,這里
畢竟我比你熟。他說。
你不用去上班么?
今天周末了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其實我喜歡和這個陌生的大男孩呆在一起。
我拿出了地圖,這里、那里圈圈點點了一番,對他幵始問這問那。
他很耐心地對我一問多答。
在太陽底下輕酌淡酒,心情暢快多了。
其實我是很健忘的人,尤其是那些不快樂的事情。

再走到許愿泉的時候,才第一次看清,這個泉好大,好漂亮。
首先是水,水很清,映著天空,散發出很淡很淡的藍綠色,看上去,是一眼
的涼爽透徹。噴泉的背身倚在一座巴洛克的大廈,整個一面牆身是一幅巨型
雕塑組,使噴泉不僅僅衹有圣洁,還添了許多分壯闊。
聽葉風說,許愿泉(Fontana di Trevi)也叫少女泉,少女特萊維。多少年來,
一直有一個傳說,當年古羅馬士兵到達此處,口干舌燥,找不到飲水,是美麗
的維萊特出現,為他們指點了泉水。以后在這里修建噴泉就是為了紀念美麗的
少女。
這么美的故事無疑又給許愿泉加上了几分神祕。
在巨大的海神像左、右兩側分別是“富饒”和“康樂”兩組雕像。阿里巴特
和少女維萊特塑像則高居整個組合的最頂端。海神的戰車一直伸入水中,使
雕塑和泉水渾然一体。雄壯里帶著透明的靈秀。水邊圍滿了人,坐的、站的、
聊天的、休息的、許愿的。。。來這里一定要許一個愿!!葉風伸出手掌,
里面躺著兩枚硬幣,我挑了一個,就蹦蹦跳跳地向樓梯下面走去。學著別人
的樣子,背向泉水,雙手合實,在許下心愿的時候,把硬幣仍進水中。

我想去大角斗場補照片。我對葉風說。
恩,好吧。我走在他的身后,緊緊跟著,隨便揪了他襯衫的一角,這兒的人
真多,真怕走丟了。他順著一條狹小的巷子,曲曲折折。我問,咱們這是去哪呀?
去取車。
車???你剛才怎么不說有車,看浪費了那么多錢。
你這小丫頭,剛才拉了我就跑,我連喘气的机會都沒有,哪還說得出話呢。
他說話的時候,嘴角一翹一翹地,似笑非笑,在陽光下面閃動著一种朝气,
我愉快地看著。

午后的石街上,散落著依舊熱焰的陽光,他那輛大鼻孔的車在起伏的街面上
行走,車窗吹進來的是密布在南方都市里,特有的那种熱情,無法抗拒。
一天里面,應該是第三次到大角斗場了,真是把這里看了個清楚,明白,真切。
大角斗場(Colosseo)是羅馬的標志,2000年以前是,2000以后的今天,依舊是。
看見大角斗場的時候,就好象看見了羅馬城,一點沒錯。橢圓的形廓,3層
高挺的牆面,斷裂的身臂。一切的一切,是他的雄偉,是他的久遠,是他的
顛沛流离,更是他永遠地矗立。角斗場內部層落的看台居然可以容下8萬7千名
觀眾,葉風在身邊指指點點著,給我講每一處角落的典故,鐵欄、巷道、獄牢
零落地散布在建築里。地下溝壑的通道就是當年角斗士的准備室、野獸的關閉室。
當年競技的殘孽是無法想象的,在一次慶祝活動中,有3000角斗士喪生,共殺掉
5000衹野獸。我聽了乍舌。看看古牆上斑駁的石塊,不知道上面到底滴濺了多少
血腥,記下了多少故事。野獸的撕咬聲,角斗士的絕望聲,看台上人群的歡呼聲
在這個風起云淡的午后早已煙消云散,衹留下這嶙峋的龐然大物還在歷史里沉寂。
順台階登上高層看台,感覺人和天空的距离在靠近,我惦著腳尖試圖抓住漂浮
在空中的流云。葉風在向我招手,跟著他從一個牆洞望出去,是模糊的羅馬廢墟和
凱旋門。我找了一個好的視角,然后是一陣快門兒。這個是君士坦丁門
(Arco di Constantino),算是羅馬最早的一個凱旋門,當然比歐洲其它的那几個
門都早,包括胜譽全球的巴黎香街的那個。君士坦丁門上的雕塑樸實、細膩,
很多都是戰爭、狩獵的場面。可見凱旋門的象征意義。

羅馬的天永遠是藍的,藍得很厚實,即使有云,也不會沖淡她水亮的顏彩。
藍天下沒有風。熱那亞半島上的熾熱陣陣襲來。我們兩個人的臉晒得通紅。
坐在葉風的車上,他說要去卡拉卡拉浴場(Terme di Caracalla)。浴場,
好象在以前的歷史課上聽到過。到了羅馬,衹知道一心奔著大角斗場,不知道,
隔著一條街就是著名的卡拉卡拉。
好吧,帶著我走。
說是浴場,其實早就駁落得辨不出模樣來。花叢、綠樹中那些混凝土牆壁
向天而立,連綿一片,大得怕人。經年的歲月里,剩下的衹有不規則的
几何外形。依稀可以分辨出連通的門洞,一個一個穿過去。從地板上零碎的
碎花拼圖可以猜出來,這里應該就是當年的浴室。一間連著一間,這里到處
都衹是零落,不能用雄壯來形容,是那种殘亂的寬廣。來這里的人不多,
所以很靜,有樹的陰影和花的鮮艷在古牆里晃動。葉風居然喜歡這里,
他說走在瓦礫上,幻想可以延伸。他說當年雪萊就是在這里寫下他那部
最偉大的作品[被俘的普羅米修斯]。
我總是奇怪這里的大。葉風說這里不僅僅衹有浴場,還有庭院,健身房,
圖書館和禮堂。古羅馬人的浴場其實是一個重要的社交場所,并且,
那些睿智的哲學家都喜歡在浴場里高談闊論。但對這個觀點,到現在
我還是將信將疑。
這個男孩子就在我的身邊,還在講著暖水池、熱水池、冷水池。。。
我看他臉上浮動的神采,象山頂的日頭,溫暖、親近。
他似乎發現我在看他,停下來,怎么了?
沒什么,我是想,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呢。
呆久了,連街上的風都會吹給你一种感念,樹里都藏著故事的,衹要你去聽。
是么

在羅馬城的第一個傍晚時候,我們來到了納沃那廣場。(Piazza Navona)
廣場是典型的巴羅克風格,南北中線上的排列著三座瑰麗的噴泉。以中間
的一座最為引人注目。是貝尼尼創作的最美、最富有想象力的噴泉之一。
噴泉中心的方尖碑下圍坐著四位河神,分別代表尼羅河、恆河、多瑙河和
拉普拉塔河。四位河神形態舒展,身体健拓,在跳躍的泉水中,或坐臥,
或談笑。水在雕塑中流淌,象征著四條大河的生生不息。廣場上一定是有
一個教堂的,祈禱的鐘聲在落霞飛天的時候響透云端,
我和葉風在臨街的桌旁坐定,看著屋頂上翩翩的鴿群,在夜來的空气中
舞動,牽動著快樂的情緒。
天空的顏色從粉艷變成了深紅,然后是醬紫、深藍到鴉鴉的黑色。廣場上
又是另一番熱鬧。歌舞涌動,人流川息,賣畫的商人隨處可見。畫夾里是
大幅的油彩畫,多是些不知名的畫師。作品有傳統的靜物寫生,也有大部
份的風情畫。我和葉風穿行在顏彩中,我喜歡色彩強烈的反差和古樸的情感。
象你一樣,是么。葉風抬頭問我,眼光在閃動,象海上的一葉帆。
就是這幅。我的手落在一幅中世紀的庭院中,石街,陽光,遠處的大海,
和庭院里那叢盛幵的玫瑰,紅得充滿了誘惑。
廣場上穿行著賣花的中東男子,肩頭抗著一捆一捆的鮮艷。風里有淡然的
香气飛舞。3000里拉一枝,5000里拉兩枝。就在我坐上回家的車的時候,
從葉風的手里接過車窗里塞進來那枝夏夜里的玫瑰。鮮紅的,有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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