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沒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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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板頭 于 December 09, 2000 04:49:29:

送交者: 板頭 于 November 28, 2000 15:00:51:

不能沒有歌

如果我會寫詩,那就一定要寫這一句:我的生命里,可以
什么都沒有,卻不能沒有歌。也正因為這一句已經寫好了,
寫在心中。所以一直不會寫詩。不能沒有歌。是我心中唯
一的詩。

(一)

不湊巧,我就叫歌。家里的人都知道這名字的來歷:那天,
他們,爸爸媽媽和奶奶,把我從醫院抱回家。我不停地哭,
直到隔壁的房間里傳出鋼琴伴唱的歌聲。奶奶就會彈會唱,
因此給我起名叫歌。每天提我到隔壁,聽她彈琴,唱歌。

話說得神了,誰也不會信。連我太太也不信。婆婆總跟她
說:"你別不信,我們兒子,沒會說話呢,先就能唱歌。那
是阿豬一歲多時,在南下的火車上。迎著風,隨著火車轟
鳴的節奏,他忽然歌唱:'向前進,向前進,(戰士的責任
重)。,,,'字吐不清,可那調子之准,連當時在場的人,
也沒一個信的。"

老太太越是認真,太太過后就越是拿這個嘲笑我。可她不
信我信,自從有記憶以來我就信。不能沒有歌。十有八九
就是這信的升華。

記憶中的童年,在歌聲中度過。衹要是那時候學的歌,到
老也不會忘。《牆根下种南瓜》,《丟手巾》,《小板凳,
排起來》,《撿到一支煙》,SORRY,是《撿到一分錢》。
在幼兒園,阿姨一說要唱歌孩子們就拍手。教室里有一架
風琴,阿姨邊彈邊唱:

藍藍的天空銀河水,
一衹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樹,
一衹小白兔。
帆兒帆兒也沒有,
木槳也沒有。
飄呀飄呀,
小船向著西邊走。
,,,
走出幼兒園,阿姨一前一后,孩子們手拉著手。見人就喊:
叔叔好!阿姨好!解放軍叔叔好!,,,還唱歌:

我在馬路邊,
撿到一分錢,
把它交給警察叔叔的手里邊。
叔叔拿著錢,
對我把頭點,
我快樂地說了聲,叔叔再見!
,,,

(二)

忽然間,《北京有個金太陽》,光芒萬丈照四方。這陽光,
給孩子們帶來了更多的歌。《最響亮的歌是東方紅》,《學
習雷鋒好榜樣》,《唱支山歌給党聽》,還有《爹親娘親
不如毛主席親》,,,

學校停課又复課,老師教書不如教歌。頌歌,贊歌,語錄
歌,毛主席詩詞譜寫的歌,,,原來的班改成了排,年級
改成了連,一所學校就是一個團。這會兒《七億人民七億
兵》,《人民戰士歌聲嘹亮》。

歌唱得好的,組成宣傳隊。大馬路上拉起橫幅,挂上偉大
領袖的畫像。從邊疆唱到北京,從翻身唱到打倒。那時候,
早也唱,晚也唱。唱不唱肯定是政治問題,唱得好不好卻
不是水平問題,很可能也會給划成政治問題。

我雖然覺得自己唱得好,可那時候太多的人唱得更好。為
了要加入宣傳隊,我報名,宁可打雜。演出前幫著化妝,
保証大家伙上台時個個兩片紅光。演出后幫著收場,一邊
收一邊剛才的歌挨個兒地唱。終于被老師看中,同意我正
式上台。卻是要我端握紅寶書,守衛毛主席的畫像。

站了好几天的演出,守衛紅太陽。有一天,太陽比紅太陽
還厲害,照得我汗流浹背,中暑虛脫,栽倒在水泥澆築的
舞台上。從此光榮,成為了一名正式的宣傳隊員。

那時候演出,動作很簡單。無非是:呈跨步,高曲前臂做
航行狀﹔呈正步,紅皮寶書在胸前反握﹔側步偏頭,雙手
做拋嬰狀﹔或者男進女退,再男退女進。向前者抬頭舉手,
向后者彎腰垂臂。旁邊那女孩要是有狐臭,你從排練到演
出,一遍一遍,就都得忍著。

然而,唱的要素相對就复雜多了。聲腔色調,輕重緩急。
還帶滑音,顫音,休止,二步,,,尤其是當唱到《革命
現代京劇》時,又多了什么二黃原板,西皮流水,逐漸散
慢,,,。

自幼能歌的我,到這時才脫穎而出。從楊子容、郭建光、
李玉和,到李鐵梅、阿慶嫂、小常寶﹔從"獄警傳似狼嚎
我邁步,,,出監,,,"到"聽那邊練兵場,,,殺聲響
亮,,,"我是張口就來,字正腔圓。因此很快成了宣傳
隊的台柱。除了演刁德一是B角,剩下的全是A。

忽然有一次演出,我在台上唱著唱著就失聲了。一天,兩
天,三天,仍然聲气全無。急壞了老師,急壞了父母。去
醫院檢查,醫生也急。"怎么這么晚才來?"結果因聲帶拒
絕合作,我一時成了有气無聲的半啞。

看著別人在唱歌,我心里難受啊。那些歌,那些草原的歌,
雪山的歌,大海的歌,,,那些工農兵的《戰地新歌》,
衹能在心里默默地吟詠:

千年的鐵樹幵了花,
萬年的枯藤發了芽。
如今咱聾啞人說了話,
感謝毛主席的恩情大。

醫學史上几千年,
聾啞人有口說不出話。
今天我長在紅旗下,
我要放聲歌唱,,,歌唱我們的新國家。

啊,,,,,

(三)

"這里是澳洲廣播電台,來丟藕絲吹梨芽。月上柳梢頭,人
約黃昏后。現在是《您喜愛的歌》節目時間。,,,"

無論走到哪里,我都帶著自裝的兩個管的收音机。而這充
滿靡靡之音的"敵台",使我不能自拔。

河里青蛙,從哪里來?
是從那水田,向河里游來。
甜蜜的愛情,從哪里來?
是從那眼睛里頭遞傳。

哎喲媽媽,你可不要對我生气,
年輕人就是這樣相愛。

我想我是戀愛了。我的愛人是鄧麗君。那《甜蜜密》的聲
音陪伴我度過了那段光陰。無論是風吹,無論是雨打,心
里再也不害怕。因為每天夜晚,被窩里,總有那歌聲會在
我耳邊訴說:她心里放不下,,,。

一首,兩首,,,一百首,,,。我暗下決心:誰也不能
比我會鄧麗君的歌會得多。我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心中的
愛,抒發著少年的情怀。

慢慢地,我發現自己總在哼著一支歌,一支我從此千遍萬
遍,魂里夢里不斷吟唱的歌:

你好象浮萍,飄動不停,
你叫我難以追尋。
你好象流云,飄動不停,
捉不住你的身影。

愿你愛我,當做知音,
我要對你最最多情。
我愿做秋風,把你追尋,
陪伴你度過光陰。

這歌中的你,究竟是什么?我至今不明了。但這歌中的你,
無論是什么,我會永遠追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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