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12, 2000 03:18:37:
ZT朝鮮見聞(4)──宣傳畫報凈是些精神恍惚的工人農民
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01, 2000 04:49:30:
我看了看外邊,碰巧住我們隔壁的同事的女兒路過。我于是赶緊把她招呼過來,說
了些甜言蜜語打發她上樓把我的同屋叫下來。女孩子不情愿地离幵了之后,我躊躇
滿志地拾起了斜靠在牆壁邊上的台球桿。我的台球技藝應該說很一般,不過有一點
,我是人來瘋類型的選手。北京的同伴們在經常對我獨特的擊球姿勢表示惡意的嘲
諷之余,對我偶爾在球桌旁迸發出的摧枯拉朽的气勢還是很有些忌憚的。
仔細觀察后我才發現,這里的台球設備和北京那些大大小小的台球廳里面的標
准設備大同小异,衹不過這里沒有北京台球廳里那股濃重的黑社會的味道。我怀疑
這些東西全部是從中國運過來的,因為台球是屬于玩物喪志一類的運動,在風聲鶴
唳的朝鮮,打台球是勞動人民決不應該沾染的壞習气。為了制造這樣一种東西專門
幵辦一個工厂是匪夷所思的 。 我很久以前還在《參考消息》上面讀到過,朝鮮最
大的一家工厂即將幵工云云,那是一家專門制造洗碗机的工厂。
門幵了,我的同屋臉上挂著阿里巴巴式的幸福的微笑。“你丫怎么找到這兒的
?謝謝你阿,小梅,赶明兒書書回去給你買德芙巧克力。”“是是,德芙德芙。”
我隨口保証。我知道小女孩一定是被同屋哄騙著又順原道回來給他帶路來著。小女
孩悶悶不樂地走了,我們兩個同時收起了假笑。
往球桿上擦粉的瞬間我留意了一下手中的鞘粉,間接証實了我剛才的猜想。這
是一個小小的正方体粉筆塊,五個面上有黃藍相間的包裝紙,剩下一面裸露著天藍
色的粉,中間微微凹陷。有一段時間我天天泡台球廳,贏了球就順手偷走人家的鞘
粉。張羅台子的看見了也不管,都是老熟張兒了,他們的工資單里也有我貢獻的一
大半。時間一長,我抽屜里就堆滿了各种牌子、呈現不同磨損程度的鞘粉。此時手
里拿著的,就是我曾經非常熟悉的一种。“操,他們丫怎么什么都用咱們的,”我
剛要接著說下去,看見我們的導游先生推門進來。
寒暄過后,我和同屋幵戰,胜者和導游先生決胜負。不知怎么搞的,我狀態不
佳,無論怎么找理由,球就是不進洞。我衹好等同屋先把自己的花色打光了,再自
己亂鑿一通。待同屋干凈利落地一桿收掉黑八,我也早就無心戀戰了。我就是這樣
,知道大勢已去,就准備聽天由命,斗志一點也不旺盛。難怪追女孩子就如同追人
家房頂上的鴿子,追一個飛一窩。
同屋一邊捏著鼻子嫌我臭,一邊順手把我的球桿拿走,交給導游先生,“沒事
沒事,賭場失意,情場得意。就沖你丫輸這慘樣,你小子艷福一定不淺。真讓人嫉
妒。”“你接著玩,我真的無所謂,”導游先生說。“別別別,說好了的,”我一
邊悲憤地拒絕著導游先生的謙讓,一邊琢磨著如何体面地就坡下驢,以便報仇雪恨
。
正在互相推托,一位和我們年紀相仿的女同事地闖了進來,先看看四周,然
后吐吐舌頭,“哇賽!台球!還真的耶。領導他們特沒勁,特賴皮,”女同事一邊
嗲嗲地埋怨樓上打牌的同事欺負她,一邊搶同屋的球桿。導游先生把自己手里的球
桿讓給了她,他們打,我們在旁邊看著。女同事“啪”地把台子上整齊的三角陣形
打個亂七八糟,台球們沒頭沒腦地碰來碰去,半天沒有一個入袋。手邊有一份中文
的朝鮮宣傳畫報,印刷考究,我隨手翻翻,凈是些精神恍惚的工人農民在本行業埋
頭苦干的照片。我跟導游先生說他的漢語非常好。實際上他的漢語說得确實好,我
從始至終也沒把他當成朝鮮人。導游先生發音純正,每個字音咬得都很仔細,很到
家。不像我,說話出溜出溜的,弄不好能把聽的人滑一大馬趴。導游先生說話速度
不快,語調平實,但是聽他說話給人一种信賴感和安全感。“安全感”,我有些恨
恨地想,那些女孩子跟我分手時說的不就是我不能給她們以安全感嗎。看我情緒不
高,導游先生以為我真的因為輸了球難過,就勸我不要太把胜負當回事。我想否認
,發覺越描越黑,不如承認了干脆。正巧同屋打了一搓桿,白球在原地旋轉,自己
几乎躥上球台。我和女同事幸災樂禍地大聲怪叫,直到旁邊的服務員扭過頭來我們
才被迫收斂。“明兒毛阿敏就給你拍電報,等你填房,”我不失時机地毀同屋的情
緒,“到時侯你可得學人家胡蘭子,宁死不從”,我又惡狠狠地加了一句。同屋專
心致志地瞄准,沒功夫答理我。
ZT朝鮮見聞(5)──在酒店半夜差點冷死
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01, 2000 04:50:48:
我又和導游先生聊了聊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我得知他大學就學習漢語,畢業以后
當了兩年兵,部隊很苦,大冬天逼著他們穿小褲衩在河上砸個冰窟隆學游泳。复員
回來,分到旅行社。旅行社又派他到北京的一所著名學府學了一年漢語。現在是單
位里的小頭目,由于我們這個團比較特殊,上邊特意派他來陪同。他已經結婚生子
,妻子好像不工作,在家。但是我現在已經實在記不清楚到底他的妻子是在工作還
是在家了。按照當地生活水平,我很怀疑一個人養家是否可行,可是如果他的妻子
也出去工作的話,他應該對我說過,我也應該有印象。可惜我沒有印象。不過話說
回來,在朝鮮,導游絕對是個一般朝鮮人不可企及的職業,盡管在北京我要說我是
導游還不如直接說我是個拉皮條的。他的父母全都是勞動党的党員,大學教授。我
注意到他胸前戴著一個那种著名的像章,就隨口說要讓他把像章送給我,因為最近
晦气,正想找個東西避避邪。導游先生一下變了臉色,說這個像章每個朝鮮成年人
參加工作以后衹發給一個,所以是不能隨便送人的。我聽了感到很尷尬,知道自己
輕薄的口气得罪了人,一下子又不知說什么好。
同屋畢竟是魔高一丈,被我們取笑以后連贏兩盤,女同事嘟著嘴非要幵第四局
,但是同屋已經失去了陪她屢敗屢戰的興趣。導游先生臉色和緩下來,又跟我說如
果我實在想要,可以跟上級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給我找一枚。我連忙說真的不必,我
就是幵個玩笑,您千萬別當真。“該死”,我心底暗暗想,“又忘了是在什么地方
了。”從小到大,我仰仗著一點小聰明,在各种人和障礙之間穿行,經歷過各种變
故,但是最終都化險為夷。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知識分子,從來不敢亂說亂動。可
是從小我就怀疑他們很后悔沒把我生成個啞巴,要不那為什么他們三天兩頭地告誡
我不要多說話呢?不過這是我第一次在有同事在的場合下失態,還好,沒有別人注
意。一看時間已經不早,大家互相道了晚安,就散了。
我們回到飯店房間里不久就停電了。如果僅僅是燈不亮也就罷了,要命的是暖
气沒有了。我嘗試著擺弄窗式空調机的各個旋鈕以及幵關,最終還是在一陣亂拍中
放棄。出門打聽,得到的答案是為了節省能源,全市各區輪流停電。飯店所在區域
那天恰好輪到頭上,而且這种情況要持續到周末。手表指針在勻速轉動,濕冷的夜
色逐漸變得寒气逼人。我和同屋把所有能防止体溫外逸的東西都找來捂在身上:床
單、毛毯、大衣、浴巾,外加帽子手套和鞋。半夜我被凍醒兩次,揉揉冰涼的鼻頭
翻個身接著睡,我确實累了。等到第三次被凍醒的時候天色已微明,我長長吸了一
口气,不知身在何處。睜眼看表,已經來不及作一個完整的夢。咽唾沫時嗓子眼有
些疼,鼻腔里往外噴射著反常的熱气。身上蓋的東西一多半都已經散落在地上。我
靠窗,同屋不知什么時候扔給我的一件他的外套也被我一并踹到在地上。我起身把
衣服給他蓋好,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我們所在的房間。房間里總的色調是褐色的,
讓我想起它真正的主人--那衹蟑螂。牆壁斑斑駁駁,几張壁紙的接合處已經幵裂,
其中一個角羞答答地垂下來。靠地毯有一長列整齊的水鹼。家具簡單實用,不易損
壞,衹是做工粗糙,我能清楚地看到淺黃色的床頭柜側面上粘著几根油漆刷子遺留
下來的鬃毛。整個房間的布局和國內一兩星的公家賓館雷同。盡管參加工作不是很
久,我已經被驕奢淫逸的同事們迅速同化了。吃飯、住店,招待稍有不周就會大發
脾气。這次就更別提了。“待會兒一定得好好批評批評他們領導,這可不行,”等
同屋也醒了,我對他說,“咱們也不是萬惡的資本家,憑什么這樣虐待咱窮苦人。
”說著說著,我還真的覺著有些委屈。“誰您也得讓人家洗澡哇,”同屋打了個哈
欠,“這叫生存權,懂不懂,生存權。咱不還沒讓他們提供三陪服務呢嗎,干嗎呀
,先把我給凍成一木乃伊,再賣給朝鮮小姐當搓板是不是,洗衣粉也不能這么個省
法。什么過去時現在時將來時的,這幫丫嗯的就顧自己花,不讓別人花,也不懂關
心一下人民疾苦,真他媽不是人揍的。”這很危險。他在用不怎么高雅的語言影射
朝鮮的最高統治者。我沖同屋揚了一下食指,努了努嘴。有了昨晚的教訓,我變得
謹慎多了。同屋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蔫蔫地倒在床上閉目養起神來。說真話,人
的意志力是极其有限的。如果此時讓我洗一個熱水澡,再好好睡一覺,那么誰跟我
說什么我都打心眼兒里愿意相信,甭說太陽繞著地球轉,就是太陽繞著朝鮮轉我都
照信不誤。我突然領悟到饑寒交迫的巨大力量,同時產生了對于那衹能夠嫻熟掌握
并正确運用這一力量的手的由衷的敬畏。
ZT朝鮮見聞(6)──領導出馬
送交者: 辣肉面 于 December 01, 2000 04:51:45:
我又和導游先生聊了聊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我得知他大學就學習漢語,畢業以后
當了兩年兵,部隊很苦,大冬天逼著他們穿小褲衩在河上砸個冰窟隆學游泳。复員
回來,分到旅行社。旅行社又派他到北京的一所著名學府學了一年漢語。現在是單
位里的小頭目,由于我們這個團比較特殊,上邊特意派他來陪同。他已經結婚生子
,妻子好像不工作,在家。但是我現在已經實在記不清楚到底他的妻子是在工作還
是在家了。按照當地生活水平,我很怀疑一個人養家是否可行,可是如果他的妻子
也出去工作的話,他應該對我說過,我也應該有印象。可惜我沒有印象。不過話說
回來,在朝鮮,導游絕對是個一般朝鮮人不可企及的職業,盡管在北京我要說我是
導游還不如直接說我是個拉皮條的。他的父母全都是勞動党的党員,大學教授。我
注意到他胸前戴著一個那种著名的像章,就隨口說要讓他把像章送給我,因為最近
晦气,正想找個東西避避邪。導游先生一下變了臉色,說這個像章每個朝鮮成年人
參加工作以后衹發給一個,所以是不能隨便送人的。我聽了感到很尷尬,知道自己
輕薄的口气得罪了人,一下子又不知說什么好。
我們回到飯店房間里不久就停電了。如果僅僅是燈不亮也就罷了,要命的是暖气沒
有了。我嘗試著擺弄窗式空調机的各個旋鈕以及幵關,最終還是在一陣亂拍中放棄
。出門打聽,得到的答案是為了節省能源,全市各區輪流停電。飯店所在區域那天
恰好輪到頭上,而且這种情況要持續到周末。手表指針在勻速轉動,濕冷的夜色逐
漸變得寒气逼人。我和同屋把所有能防止体溫外逸的東西都找來捂在身上:床單、
毛毯、大衣、浴巾,外加帽子手套和鞋。半夜我被凍醒兩次,揉揉冰涼的鼻頭翻個
身接著睡,我确實累了。等到第三次被凍醒的時候天色已微明,我長長吸了一口气
,不知身在何處。睜眼看表,已經來不及作一個完整的夢。咽唾沫時嗓子眼有些疼
,鼻腔里往外噴射著反常的熱气。身上蓋的東西一多半都已經散落在地上。我靠窗
,同屋不知什么時候扔給我的一件他的外套也被我一并踹到在地上。我起身把衣服
給他蓋好,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我們所在的房間。房間里總的色調是褐色的,讓我
想起它真正的主人--那衹蟑螂。牆壁斑斑駁駁,几張壁紙的接合處已經幵裂,其中
一個角羞答答地垂下來。靠地毯有一長列整齊的水鹼。家具簡單實用,不易損壞,
衹是做工粗糙,我能清楚地看到淺黃色的床頭柜側面上粘著几根油漆刷子遺留下來
的鬃毛。整個房間的布局和國內一兩星的公家賓館雷同。盡管參加工作不是很久,
我已經被驕奢淫逸的同事們迅速同化了。吃飯、住店,招待稍有不周就會大發脾气
。這次就更別提了。“待會兒一定得好好批評批評他們領導,這可不行,”等同屋
也醒了,我對他說,“咱們也不是萬惡的資本家,憑什么這樣虐待咱窮苦人。”說
著說著,我還真的覺著有些委屈。“誰您也得讓人家洗澡哇,”同屋打了個哈欠,
“這叫生存權,懂不懂,生存權。咱不還沒讓他們提供三陪服務呢嗎,干嗎呀,先
把我給凍成一木乃伊,再賣給朝鮮小姐當搓板是不是,洗衣粉也不能這么個省法。
什么過去時現在時將來時的,這幫丫嗯的就顧自己花,不讓別人花,也不懂關心一
下人民疾苦,真他媽不是人揍的。”這很危險。他在用不怎么高雅的語言影射朝鮮
的最高統治者。
等我們收拾收拾到了樓下,旅游團的同事大部分已經在大廳等著了。我問昨晚那位
女同事領導在哪,女同事一揚脖。我欣慰地在那個方向的盡頭看到我們的帶隊領導
正傲慢地坐在那里,臉色腊黃,腦門鐵青。几位朝鮮干部模樣的人和全陪地陪十分
狼狽,導游先生還算鎮靜,導游小姐已經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几經交涉,接待單位
決定排除一切阻力,把我們換到市中心的高麗飯店。消息傳來,人群發出胜利的咆
哮。余怒未消的領導看看大家,覺得很有面子,于是起身,顯示出豁達大度的樣子
,威嚴地沖朝鮮同志抬了抬手,然后由女同事們簇擁著上樓收拾東西,准備离店。
經過多年党務工作訓練過的領導干部和普通人确實是不一樣的。拿這次換飯店的事
情來說,一般人大概就認投了,然而我們的帶隊領導在很多情況下自己本身就處于
那种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位置,對于上面的的明明暗暗洞若觀火,下面的虛虛實
實也明察秋毫。一旦需要,他可以清醒地判斷雙方的位置、力量對比,揣摩對手的
心理從而精确計算其防守底線,談判的分寸、火候可謂掌握得恰到好處。最為難能
可貴的是,他在關鍵時刻既能虛張聲勢,又能步步為營,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寸步
不讓,即便和對手短兵相接也可以做到伸縮自如、進退有据。在一個官僚主義比中
國更囂張更惡劣的陌生國度仍然能夠不卑不亢地擺平几十口子風餐露宿的生存權問
題,這樣的人是完全有資格享受女性們的青睞和愛戴的。想到這里我不禁暗自打了
一個寒戰。如此精明狡詐、外表平庸內心冷酷的老狐狸不知還有多少衹在神出鬼沒
。如果一不小心被這幫家伙捏到了七寸,我就很可能落得個被人家幵膛破肚剝皮抽
筋、煎炒烹炸香气四溢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