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王瑞蕓 于 January 02, 2001 22:24:51:

（二）

　 　 戈 登 醫 生 的 房 子 雖 大 ， 這 個 家 卻 很 簡 單 ， 正 式 的 家 庭 成 員 衹 有 戈 登 醫 生 和 愛 米 ， 加 上 凱 西 和 我 兩 個
外 來 的 ， 也 就 四 個 人 。 凱 西 專 門 負 責 打 掃 和 做 飯 ， 我 衹 管 愛 米 。 而 愛 米 是 個 很 好 帶 的 孩 子 ， 性 子 很 好 ，
成 天 高 高 興 興 的 。 每 天 我 陪 著 愛 米 讀 故 事 ， 畫 畫 兒 ， 到 湖 邊 嬉 戲 都 可 以 放 松 養 息 我 緊 張 疲 憊 了 一 年 的 身
体 和 神 經 ， 而 在 愛 米 睡 覺 的 時 候 ， 我 還 可 以 有 時 間 用 功 做 自 己 的 事 ， 令 我 覺 得 ， 到 戈 登 醫 生 家 來 簡 直 不
是 打 工 ， 竟 是 休 養 。 更 何 況 戈 登 醫 生 的 房 子 美 ， 環 境 也 美 。 這 棟 美 麗 的 現 代 住 宅 座 落 在 湖 邊 ， 獨 占 一 片
幵 闊 的 山 坡 ， 几 十 棵 大 楓 樹 郁 郁 蔥 蔥 地 分 布 在 房 前 屋 后 ， 樹 底 下 散 放 著 几 把 木 頭 做 的 椅 子 ， 湖 的 沿 岸 還
有 一 個 圓 木 做 的 小 碼 頭 。 一 衹 漆 成 白 色 的 小 木 船 反 扣 在 碼 頭 不 遠 處 的 草 坡 上 ， 那 是 因 為 戈 登 醫 生 怕 孩 子
玩 船 落 水 ， 因 此 把 它 從 水 里 拖 上 岸 來 的 。 我 常 常 帶 了 愛 米 在 湖 邊 流 連 ， 看 著 安 靜 平 和 的 水 和 天 ， 我 會 情
不 自 禁 地 發 起 楞 來 ： 這 樣 的 生 活 對 我 簡 直 象 一 個 夢 ， 因 為 過 于 美 好 而 讓 人 几 乎 要 怀 疑 它 的 真 實 性 。 進 入
美 國 之 后 日 夜 充 塞 著 我 的 選 課 ， 成 績 ， 學 位 ， 前 程 等 思 慮 ， 在 這 樣 一 個 環 境 里 滌 然 一 空 。 如 果 說 有 什 么
美 中 不 足 的 話 ， 那 就 是 凱 西 的 存 在 了 。

　 　 這 個 凱 西 對 我 從 一 幵 始 進 門 起 就 很 嚴 厲 ， 我 住 了 進 來 之 后 ， 她 對 我 依 然 嚴 厲 ， 她 那 雙 盯 住 我 的 微 凸
的 大 眼 里 流 露 出 的 是 明 确 的 防 範 表 情 。 她 防 我 什 么 ？ 難 道 怕 我 奪 她 的 幫 工 位 置 ？ 雖 說 能 在 戈 登 醫 生 這 樣
的 好 人 家 做 事 的 确 是 一 個 美 差 ， 但 她 如 果 以 此 來 防 我 還 是 太 過 可 笑 。 我 這 么 年 輕 ， 前 程 萬 里 ， 到 這 里 來
做 保 姆 不 過 是 一 時 半 會 的 權 宜 之 計 罷 了 。 她 會 有 那 么 笨 ， 居 然 看 不 出 ？ 為 了 打 消 她 的 防 備 心 理 ， 我 几 次
有 意 對 她 提 到 我 正 在 這 里 的 大 學 修 博 士 學 位 ， 藉 此 提 醒 她 我 的 身 份 ， 可 以 讓 她 放 下 心 來 ， 但 這 并 不 管 用
， 她 依 然 不 改 對 我 的 防 範 態 度 。 在 我 剛 來 戈 登 醫 生 家 的 頭 几 天 里 ， 不 免 比 較 勤 謹 ， 見 愛 米 到 處 丟 玩 具 ，
衣 服 ， 鞋 襪 ， 就 四 處 給 她 拾 起 來 收 好 。 一 次 ， 我 教 愛 米 折 紙 飛 机 ， 愛 米 折 好 以 后 樓 上 樓 下 地 四 處 放 飛 。
我 怕 惹 得 凱 西 不 高 興 ， 就 跑 上 跑 下 替 愛 米 把 紙 飛 机 揀 起 來 。 當 我 跑 上 三 樓 的 樓 梯 去 撿 其 中 的 一 衹 時 ， 見
凱 西 瞪 著 眼 睛 對 我 直 跑 過 來 ， 很 不 客 气 地 喝 住 我 ： 站 下 ！ 在 這 個 房 子 里 ， 不 該 去 的 地 方 不 要 隨 便 亂 竄 ，
尤 其 是 戈 登 醫 生 的 臥 室 ！ 聽 著 ， 打 掃 的 事 歸 我 ， 用 不 著 你 來 插 手 。 我 聽 了 ， 非 常 生 气 ， 把 手 上 抓 著 的 其
余 紙 飛 机 揚 手 撒 了 一 地 ， 板 起 臉 來 就 拽 著 愛 米 出 了 門 。 我 生 气 的 ， 不 衹 是 凱 西 把 我 好 心 當 成 驢 肝 肺 ， 更
可 惡 的 是 她 還 特 別 提 到 了 戈 登 醫 生 的 臥 室 ， 這 對 我 簡 直 是 侮 辱 性 的 提 醒 ， 我 還 是 個 姑 娘 ， 她 這 么 說 ， 什
么 意 思 ？ ！

　 　 戈 登 醫 生 的 房 子 有 三 層 ， 最 下 面 一 層 是 客 廳 書 房 廚 房 ， 第 二 層 有 四 間 臥 室 ， 愛 米 ， 我 ， 凱 西 都 住 在
二 樓 。 而 戈 登 醫 生 反 而 不 住 在 這 一 層 ， 卻 一 個 人 住 三 樓 。 三 樓 在 房 子 的 最 中 間 高 聳 起 的 尖 頂 那 一 層 ， 仿
佛 是 個 閣 樓 ， 想 來 不 會 是 這 所 房 子 里 的 最 佳 去 處 ， 戈 登 醫 生 為 什 么 倒 選 這 一 層 做 臥 室 ， 是 為 了 要 更 加 清
凈 ？ 其 實 ， 即 使 凱 西 這 個 討 厭 的 家 伙 不 對 我 下 命 令 ， 我 也 決 不 會 跑 到 三 樓 上 去 ， 因 為 三 樓 樓 梯 頂 端 的 那
道 門 從 來 都 是 關 著 的 ， 別 說 我 不 該 去 ， 就 是 愛 米 也 并 不 去 。 戈 登 醫 生 不 在 時 ， 進 去 的 衹 有 凱 西 ， 她 進 去
打 掃 。 而 她 打 掃 的 時 候 ， 也 關 著 門 。 凱 西 這 樣 對 我 說 話 ， 衹 能 反 映 她 自 己 卑 鄙 ， 表 露 出 了 她 自 己 對 戈 登
醫 生 的 近 乎 占 有 的 心 理 ， 仿 佛 戈 登 醫 生 是 她 治 下 的 一 塊 領 地 ， 別 人 不 能 涉 足 的 。

　 　 為 了 和 凱 西 賭 气 ， 我 從 此 离 了 通 向 三 樓 的 樓 梯 口 有 八 丈 遠 ， 愛 米 無 論 在 樓 道 里 扔 下 什 么 玩 具 ， 我 決
不 再 拾 ， 故 意 喊 凱 西 來 收 拾 。 而 且 ， 一 有 机 會 ， 我 就 把 愛 米 帶 到 外 面 去 ， 根 本 就 不 呆 在 房 子 里 ， 有 時 沿
著 湖 邊 走 出 很 遠 ， 到 吃 飯 的 時 候 也 不 回 去 ─ ─ 我 會 隨 身 帶 些 方 便 食 品 ， 并 不 叫 愛 米 餓 著 ， 但 也 并 不 叫 凱
西 知 道 ， 害 得 她 拖 了 碩 大 的 身 体 一 路 找 了 過 來 問 愛 米 要 不 要 回 去 吃 飯 。 有 時 候 ， 愛 米 在 晚 上 有 了 什 么 事
情 ， 我 明 知 道 凱 西 已 經 睡 下 了 ， 卻 偏 不 自 己 去 敲 戈 登 醫 生 的 房 門 ， 而 去 把 凱 西 叫 了 起 來 去 傳 話 。

　 　 可 是 凱 西 對 我 這 樣 明 确 的 促 狹 表 現 非 但 不 惱 ， 反 而 對 我 在 態 度 上 要 比 先 前 改 善 很 多 ， 不 再 那 么 聲 色
俱 厲 地 盯 著 我 ， 還 愿 意 主 動 找 我 說 話 。 這 不 免 讓 我 更 加 鮮 明 地 感 覺 到 凱 西 對 戈 登 醫 生 的 占 有 欲 。 顯 然 ，
她 對 我 疏 离 著 戈 登 醫 生 的 做 法 滿 意 了 。 為 了 繼 續 捉 弄 她 ， 我 又 換 了 一 种 方 式 ， 故 意 在 她 面 前 表 現 出 和 戈
登 醫 生 接 近 的 意 圖 ， 戈 登 醫 生 一 回 來 ， 我 就 占 住 了 他 說 話 ， 說 個 沒 完 ， 細 細 地 對 他 敘 述 一 天 下 來 愛 米 做
的 事 ， 簡 直 不 讓 凱 西 有 靠 近 了 說 話 的 机 會 ， 不 料 她 對 此 居 然 還 是 一 個 不 介 意 ， 有 時 候 ， 反 而 笑 眯 眯 地 在
一 旁 聽 我 和 戈 登 醫 生 交 談 ， 心 情 愉 快 輕 松 的 樣 子 。

　 　 我 有 些 犯 尋 思 ： 凱 西 心 里 的 底 線 在 哪 里 呢 ？ 顯 然 她 并 不 在 乎 我 和 戈 登 醫 生 套 近 乎 ， 但 她 在 乎 我 超 越
某 個 她 認 可 的 界 線 ， 這 界 線 是 她 清 洁 工 作 範 疇 ？ 還 是 戈 登 醫 生 的 臥 室 ？ 按 說 ， 她 不 該 來 防 我 會 篡 她 的 位
置 ， 因 為 她 知 道 我 到 了 幵 學 就 要 走 的 ， 那 么 說 到 底 ， 她 是 防 我 進 戈 登 醫 生 的 臥 室 了 ， 難 道 是 接 近 戈 登 醫
生 的 臥 室 ， 就 意 味 著 接 近 戈 登 醫 生 的 私 人 生 活 了 。 她 ， 混 帳 ！ 把 我 當 成 了 什 么 了 ？ 我 在 那 個 年 紀 和 經 歷
上 ， 對 這 种 念 頭 是 深 惡 痛 絕 的 ， 對 自 己 的 貞 洁 是 當 寶 物 般 地 守 護 的 ， 凱 西 的 這 种 想 法 ， 火 得 我 可 以 不 顧
一 切 地 跳 起 來 去 扇 她 的 耳 光 。 況 且 ， 說 句 不 顧 羞 恥 的 話 ， 假 如 戈 登 醫 生 和 我 愿 意 做 出 點 什 么 ， 她 管 得 著
嗎 ， 而 且 難 道 非 得 在 戈 登 醫 生 的 臥 室 嗎 ？ 這 個 烏 黑 的 白 痴 ！ 這 時 ， 靈 光 一 閃 ， 我 突 然 想 到 一 個 細 節 ， 第
一 天 進 門 的 時 候 ， 我 在 凱 西 身 上 聞 到 過 一 种 奇 怪 的 香 味 ， 在 戈 登 醫 生 身 上 ， 我 也 聞 到 了 同 樣 的 香 味 ， 啊
呀 ， 不 要 是 他 們 兩 個 有 瓜 葛 吧 ！ 可 是 ， 我 的 直 覺 立 刻 反 對 我 ： 這 活 象 把 一 根 老 舊 的 手 杖 加 到 一 個 妙 齡 少
女 的 身 上 ─ ─ 實 在 拉 不 到 一 起 去 ， 就 是 太 陽 從 西 邊 出 來 的 可 能 性 大 概 都 會 比 這 個 要 大 些 。

　 　 而 凱 西 的 表 現 ， 也 沒 有 任 何 跡 象 可 以 把 人 的 思 路 往 那 個 方 向 引 。 她 對 戈 登 醫 生 的 愛 戴 是 明 朗 的 ， 看
不 出 有 任 何 曖 昧 的 意 味 。 我 是 一 個 很 敏 感 的 人 ， 她 這 樣 一 個 頭 腦 并 不 复 雜 的 婦 人 若 有 什 么 花 頭 是 瞞 不 過
我 去 的 。 況 且 ， 她 的 房 間 离 我 的 隔 著 不 遠 ， 我 睡 得 又 极 晚 ， 她 若 有 什 么 舉 動 ， 豈 不 是 在 我 的 眼 皮 底 下 。
實 際 上 她 入 晚 就 睡 ， 低 沉 的 鼾 聲 差 不 多 要 響 一 夜 。

　 　 那 么 ， 大 概 是 她 過 于 愛 戴 戈 登 醫 生 ， 衹 能 通 過 把 戈 登 醫 生 的 臥 室 當 成 圣 地 一 般 地 守 護 來 表 達 她 的 感
情 和 實 現 她 的 自 我 价 值 吧 ， 這 种 接 近 愚 頑 的 忠 誠 倒 也 可 以 叫 人 原 諒 了 她 的 。

　 　 我 對 凱 西 放 松 下 來 ， 對 她 的 態 度 聽 之 任 之 ， 凱 西 似 乎 也 放 松 了 下 來 ， 無 事 也 來 找 我 交 談 。 她 向 我 談
到 自 己 的 身 世 ： 她 生 在 長 在 這 個 城 市 ， 沒 去 過 別 的 地 方 。 她 一 直 是 個 單 身 母 親 ， 因 為 男 人 是 個 壞 東 西 ，
給 她 种 下 了 兒 女 ， 就 都 溜 得 不 見 了 影 子 。 （ 但 是 ， 她 特 別 補 充 說 ， 戈 登 醫 生 是 個 例 外 ， 他 是 個 少 有 的 好
人 。 ） 是 她 一 個 人 靠 了 自 己 的 一 雙 手 把 兒 女 辛 苦 帶 大 ， 現 在 兒 子 女 兒 都 成 了 家 ， 都 在 城 里 住 著 。 她 在 逢
年 過 節 會 去 跟 他 們 團 聚 ， 但 平 時 她 宁 可 在 戈 登 醫 生 家 里 住 ， 她 跟 了 戈 登 醫 生 已 經 七 八 年 了 ， 照 料 著 戈 登
醫 生 的 生 活 讓 她 覺 得 滿 意 甚 至 幸 福 。

　 　 凱 西 對 我 講 到 她 自 己 的 事 ， 滔 滔 不 絕 ， 毫 不 隱 瞞 ， 但 如 果 我 想 問 她 戈 登 醫 生 的 事 ， 她 的 那 种 防 範 心
理 就 又 出 現 了 ， 除 非 是 她 自 愿 地 流 露 出 來 的 一 鱗 半 爪 。 我 衹 能 借 助 她 零 碎 的 描 述 ， 斷 斷 續 續 地 拼 湊 起 關
于 戈 登 醫 生 的 身 世 ： 年 輕 的 時 候 從 新 西 蘭 來 ， 已 經 做 了 二 十 多 年 醫 生 ， （ 那 么 戈 登 醫 生 至 少 應 該 有 五 十
歲 了 ， 真 看 不 出 來 。 ） 是 一 個 很 优 秀 的 腦 外 科 醫 生 ， 凡 他 做 過 的 手 術 ， 都 利 索 ， 輕 巧 ， 漂 亮 ， （ 從 他 輕
敏 的 動 作 姿 態 里 可 以 看 得 出 來 ） 因 此 在 這 個 城 市 名 气 很 響 。 他 娶 的 中 國 妻 子 ， 和 我 一 樣 ， 也 是 一 個 大 陸
來 的 留 學 生 ， 學 音 樂 的 ， 曾 經 是 戈 登 醫 生 的 病 人 ， 然 后 他 們 就 結 婚 了 。 這 棟 房 子 就 是 戈 登 醫 生 為 了 她 建
造 的 ， 房 子 建 好 了 ， 她 卻 衹 住 了 兩 年 就 死 了 。 她 在 生 前 曾 經 有 過 要 領 養 孩 子 的 念 頭 ， （ 大 概 是 她 不 能 生
育 ） ， 但 是 ， 沒 等 到 做 這 件 事 ， 就 被 死 神 帶 走 了 。 戈 登 醫 生 在 她 死 后 到 大 陸 去 領 養 了 愛 米 ， 是 為 了 實 現
亡 妻 的 心 愿 。

　 　 我 問 凱 西 ， 戈 登 醫 生 的 中 國 妻 子 怎 么 就 會 過 世 了 呢 ， 照 片 上 看 著 那 么 年 輕 ， 實 在 可 惜 。

　 　 凱 西 面 露 悲 切 之 色 ， 破 例 對 我 動 情 地 說 ： 這 是 命 ， 姑 娘 ， 這 是 命 ， 你 懂 嗎 。 哎 ， 他 們 倆 在 一 起 ， 那
真 是 上 帝 配 好 了 的 一 對 啊 ， 誰 看 著 不 羡 慕 ！ 但 是 ， 病 來 了 ， 誰 也 擋 不 住 。 戈 登 太 太 腦 子 里 長 了 瘤 子 ， 是
戈 登 醫 生 親 自 為 她 動 的 手 術 呢 ， 可 是 沒 有 救 下 來 ， 上 帝 又 把 她 收 回 去 了 。 可 是 ， 上 帝 難 道 沒 有 看 到 戈 登
醫 生 是 多 愛 她 的 一 個 人 ， 上 帝 就 是 不 可 怜 她 ， 也 得 想 想 戈 登 醫 生 吧 ， 上 帝 有 時 叫 人 不 懂 ， 真 的 叫 人 不 懂
。

　 　 戈 登 醫 生 和 他 過 世 妻 子 的 照 片 可 以 在 這 個 房 子 的 任 何 地 方 看 得 到 。 他 的 中 國 妻 子 相 貌 相 當 秀 气 ， 柳
葉 般 的 眼 睛 ， 小 巧 的 鼻 子 ， 嘴 唇 的 起 伏 柔 和 動 人 ， 尤 其 少 見 的 ， 是 她 有 一 頭 烏 云 般 的 頭 發 ， 那 頭 發 云 霞
般 地 簇 擁 著 她 略 顯 消 瘦 的 臉 ， 使 她 帶 著 一 种 天 然 的 東 方 女 性 的 溫 柔 風 韻 ， 這 大 概 是 她 最 為 吸 引 人 的 地 方
吧 。 每 張 照 片 上 戈 登 醫 生 都 一 無 例 外 地 擁 住 了 她 ， 愛 不 能 釋 的 那 一 种 相 擁 相 偎 ， 她 則 小 鳥 依 人 ， 一 派 的
溫 柔 和 順 ， 甜 美 得 象 一 抹 陽 光 ， 暖 融 融 地 投 射 在 戈 登 醫 生 的 怀 里 。 我 非 常 惊 訝 于 他 們 夫 妻 在 照 片 上 流 露
的 一 覽 無 余 的 水 乳 交 融 ， 無 一 處 不 妥 貼 的 和 諧 親 香 。 照 片 上 尚 且 如 此 ， 那 么 在 他 們 的 實 際 相 處 中 ， 更 會
是 一 种 什 么 好 法 呢 ？ 想 想 看 ， 戈 登 醫 生 甚 至 為 她 建 一 棟 房 子 ！

　 　 我 不 由 地 對 戈 登 夫 人 產 生 了 很 大 的 好 奇 心 ： 一 個 如 此 被 丈 夫 愛 著 的 女 子 ， 會 是 怎 樣 地 好 呢 ？

　 　 可 是 凱 西 不 向 我 提 供 任 何 具 体 的 細 節 ， 她 稱 她 可 愛 的 小 東 西 ， 這 說 明 她 是 一 個 嬌 小 玲 瓏 的 人 ─ ─ 這
不 消 說 得 ， 照 片 上 看 得 出 來 。 她 說 她 甜 美 溫 順 ─ ─ 這 從 照 片 上 也 看 得 出 來 。 我 覺 得 ， 這 些 都 不 足 為 奇 ，
僅 限 于 此 似 乎 不 足 以 构 成 她 形 象 的 光 輝 ， 她 實 在 該 還 有 些 什 么 特 別 之 處 ， 才 得 承 受 如 此 分 量 的 愛 。

　 　 有 一 天 我 對 凱 西 把 這 個 想 法 說 了 出 來 ， 凱 西 沖 著 我 鄙 夷 地 撇 了 撇 她 奇 厚 的 嘴 唇 ， 毫 不 客 气 地 說 ： 小
妮 子 ， 你 到 底 不 懂 ， 愛 是 上 帝 給 人 的 禮 物 ， 在 自 己 的 心 里 ， 你 為 什 么 要 到 別 人 身 上 去 找 呢 ？

　 　 聽 凱 西 講 出 如 此 富 有 哲 理 的 話 ， 叫 我 大 吃 一 惊 。

　 　 靜 靜 地 一 想 ， 覺 得 她 說 得 真 對 ， 在 戈 登 夫 妻 的 愛 情 中 ， 我 忽 略 了 更 為 重 要 的 一 方 ： 戈 登 醫 生 本 人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