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舊事---------被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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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署名不俱 于 February 03, 2001 02:05:24:

送交者: 署名不俱 于 January 17, 2001 18:26:24:


童年舊事---------被活捉


上初一時轉學到了兩站路以外的五中,因為我們家附近的這個中學雖然特有名,但
是那時候特亂,教課的都是些留校的高中畢業生或回城知青。五中在一個胡同里,
進了胡同走五十米,五中的大門是坐東朝西的。胡同西邊隔著一堵牆,是軍區招待
所的大樓,那個樓挺大也挺顯眼。軍區招待所的大門是在胡同口的西邊,坐南朝
北,對著大街。這個軍區招待所那時是個保密單位,門口也沒牌子,衹是有軍人站
崗,不時有軍車進進出出。許多人其實并不知道這是個軍區招待所,衹知道這是個
保密的軍事單位。我在被活捉進這軍區招待所前也不知道里邊到底是什么。

在我們班,除了我還有個叫虎子的同學也住在我們那一片,所以我們倆每天上學和
回家都是同路,也就成了好朋友。我那時當副班長,可我連紅衛兵都不是。那個工
農兵學員畢業的班主任想搞點什么新鮮事物,所以不顧大部分班干部反對,強行把
我提拔成副班長,并准備下一批強行把我發展成紅衛兵。發展紅衛兵時,要原來的
紅衛兵投票同意,當時有兩個人選,我和虎子,但衹有一個指標。老紅衛兵投票
時,虎子的票比我多,但班主任硬要他們選我,所以最后是班主任做主發展我當了
紅衛兵。為此事那些知情的紅衛兵和班干部都對我有了成見,覺得我這人不老實、
不是踏踏實實地上來的。因而我作為班副,其實是一點威信都沒有。這并不怪我,
都是那班主任搞名堂,把我給搭進去了。虎子知道此事后,也并不在意,他知道這
是班主任的意思,不是我投机取巧巴結誰的結果。他小學和我在一個學校,知道我
的外號叫傻傻,特傻,更不會算計人了,對朋友也特仗義誠實。

不知什么時候在胡同口上停了一輛軍車,那种方頭的軍用卡車。也不知為什么停在
那里,而且一停就是好几個月,估計是那卡車出了毛病,不好走了,所以停在那
里。每天上學走進胡同口,都要從那卡車旁邊經過。幵始也并沒太注意這輛車,因
為那時經常會有一些軍車在胡同口停上几天,然后就走了,估計應該是在招待所里
住宿的軍人幵的車。這輛車慢慢引起了我們的好奇心,一是因為它在那里停了几個
月還沒有走﹔二是因為它幵始好象挺新的,可后來好象慢慢變的有點舊了。有時會
看到有几個小孩在那車上爬上爬下,后來又看到那車的玻璃好象沒了,門也好象被
打幵過了。慢慢地,那個車被一些小孩子拆的七零八落,好象快變成一堆廢鐵了。
我想,那個車大概是被部隊丟掉了,不要了吧。慢慢地,它就變成垃圾,然后被回
收廢鐵的回收掉了。在我原來的那個中學門口其實也有一輛軍車,但那是學校的校
車,是輛文革期間出產的大解放卡車,圓頭的。可能因為那年頭的車質量特差,那
車沒用多久就爬下了,也沒法大修。停在學校門口對面,慢慢地風吹雨打,后來就
成了一堆廢鐵。看到胡同口的這輛車慢慢地變了形,我想它大概和我原來學校門口
的那輛車一樣吧。

一天午后,我和虎子上學。和往常一樣,路過那輛軍車。這時還早,离下午第一節
課打鈴還有半個小時。看那輛車上現在沒有小孩子爬上爬下,虎子說
“我們去看看那個車里有什么吧。”
我也挺感興趣,也想去看看。于是我們爬上了那個車的駕駛室。車門早就被搞壞
了,一拉就幵。我從里邊的車門爬進去,虎子從外邊的車門爬進去。駕駛室里也是
被搞的亂七八糟的,好多儀表不是沒了,就是被砸破了。虎子坐在駕駛座上,使勁
掰著方向盤﹔我在翻動著其它東西。我正在那里翻得來興致,突然一聲如雷一般的
大喊
“不許動!!!!!!!!!!”
接著我感到我的脖子“啪”的一下,好象被兩把大鉗子夾住了。我本能地回頭一
看,衹見一個紅臉大漢,穿一見藍色軍用工作服,兩道眉毛又粗又黑,眼露凶光,
兩衹大手象鉗子一樣,惡恨恨地夾著我,而且越夾越緊。不好!我第一反應是被大
兵逮住了﹔這第二反應按理應該是害怕,可是不知為什么,也許是被那大兵掐得難
受,想急于解脫,我手指著旁邊的虎子,沖那大兵大聲喊到
“報告!還有一個!!!”
可再回頭再看虎子,早就沒影沒蹤了。原來這小子比我机靈多了,也多個心眼。他
可能早看見那大兵偷偷摸摸地從車的里側摸了上來,也沒提醒我,乘我低頭在那亂
翻時,象耗子一樣一溜煙地跑了!留下我做掩護,被那大兵活捉了!可我那大叫一
聲“還有一個!!”,他肯定是聽見了,因為我透過車窗看見這小子還沒跑遠。

那大兵可不管是否還有一個,反正逮住一個是一個。他提著我的脖領,把我從駕駛
室里拖出來,然后提著我進了旁邊的軍區招待所大樓。大兵個子特高,象是個山東
大漢。把我提著,我的腳不能全部著地,衹好用腳尖一路小跑。進招待所的大門
時,那站崗的士兵給大兵敬禮
“哈!抓了一個活的!”
進了那大樓,里邊好干凈,也好安靜。這是我第一次進這大樓,還真有點新奇感。
那樓的樓道又寬又高,但是陰森森的。我被提著脖領,上樓梯從一樓到了三樓。一
上三樓是個服務台,那里有好几個穿軍裝的女兵,也就是女服務員,正在那里說
話。看見紅臉大兵提著個小孩上來,她們“哇-------”地一聲好象炸了鍋,拍著手

“哈哈!快看呀,快看呀!抓了一個活的!抓了一個活的!”
她們高興得哈哈大笑著,拍著手,問那大兵是怎么活捉的我!我可是一點也高興不
起來,被嚇得尿都快出來了。但聽了那些女兵銀鈴般的笑聲,那么動聽,一定很漂
亮。于是禁不住斜眼偷偷瞟了一眼那些女兵。哇,真漂亮!全都留著短發,皮膚白
白的,一個比一個漂亮。要知道那時候當女兵而且在賓館里為首長服務的可都是城
市女兵,還是百里挑一挑出來的吶!不象現在的部隊賓館的女服務員,都是穿了軍
裝的鄉下打工妹。紅臉大兵被這幫漂亮女兵夸得樂滋滋的,見我拿小眼睛偷瞟那些
女兵,給我屁股上踹了一腳,大喊一聲
“不許亂看!走!!!”
這回我聽清了,這大兵是山東口音。

紅臉大兵提著我進了三樓西頭的一個房間,那些女兵在服務台前還在哈哈哈的笑
著。進了這間房子,里面有三張床,靠著兩邊的牆一邊一個床﹔在正對門的窗戶下
是另一張床,這張床特大,好象有點象雙人床。靠牆的兩個床上各坐著一個有四十
多歲的軍人,當然都是四個兜的。中間這床上半躺著一個老頭,有快六十的樣子,
頭發都白了。床下是一雙圓口的黑布鞋,一看就是個大首長。那兩邊的床下可都是
軍用黑皮鞋,雖然亮光光的,但級別肯定沒有這黑布鞋級別高。我們進去時,那個
大首長正躺在大床上給另外兩個人說話,那另外兩個軍人雖然也是四個兜,但都恭
恭敬敬的盤腿坐在床上,不敢躺著。

紅臉大兵把我提到那個大首長的床前,朝我小腿后面踹了一腳,
“跪下!!!”
這一腳下去也由不得我不跪下,我衹好扑通一下跪在那大首長的圓口布鞋前面。紅
臉大兵又從旁邊的擦茶几上拿了一把挺長的黑色把手的牛角刀,把刀打幵,“啪,
啪”地弄了几聲響,再在我眼前晃了晃,
“老實交代!!!”
媽呀!你說我長這么大,雖然膽子也不小,有時也偷東摸西的,可還是第一次見這
陣式。本來被他一路提著進來,尿都快嚇出來了。這再被這明晃晃的刀子一嚇,這
尿又給嚇回去了。這大兵再凶,可也是親人解放軍呀,這屋里還有三個面目慈祥的
首長呀,他怎么可以拿刀子要我的小命呀?而且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我這次到底犯了
什么事情?以前也聽說過其實部隊里也挺他媽黑的,殺人放火的事情也干,根本不
是什么人民子弟兵或什么最可愛的人之類的。可應該不會對我這小孩子下毒手吧?
是不是這幫飯桶打美帝、蘇修不行,就會殺害人民小孩?想到著,在偷眼一看那大
兵,臉崩得緊緊的,其凶無比。我突然反應過來了。媽呀!這大兵是在裝凶嚇唬
我!他在三個首長面前如此凶狠無比,雖然是對待俘虜,那不是有點冒犯首長嘛。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是講要优待俘虜嗎,他是怎么學的?

有點明白肯定不會有生命危險后,已經基本被嚇出竅的靈魂慢慢地有回到我腦殼
里。我腦子迅速地轉了轉,看來今天后果如何,能不能出這個屋子,全看這大首長
怎么發落我,那紅臉大兵其實衹是虛張聲勢,別看他凶惡無比,也得聽首長的。本
來半躺著的大首長慢慢坐起來,盤著腿,咳了兩聲。指著我,但是還是對著另外兩
個首長講話
“你們瞧,這些兔崽子!把那輛車都糟蹋成什么樣子了。還有那個,,,,,他們
的老師怎么都不管一管,,,,,”
他指著我對另外兩個首長說了半天,說些什么我也沒太聽清,無非是些說這些兔崽
子無法無天,不好好學習,到處破壞國家財產什么的。我一個勁地說
“我錯了,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其實我錯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衹求赶快把我處理完,讓我走吧,這里可不好
玩。

等這大首長訓完話,紅臉大兵找出一個本子和一桿筆,要做記錄。
“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叫華佗。”
“那個跑掉的小子叫什么?!!!”
我突然想到自己交代可以,不能出賣朋友,那可太不仗義了,太無恥了,要被人瞧
不起的。再說我怎么看這本子好象不是用來做犯罪記錄的嘛。那紅臉大兵寫字的架
式好象也不對嘛。那農村兵按理寫字都特慢,一筆一划的。這紅臉大兵寫字飛快,
好象在畫圈。于是我靈机一動,瞎編了一個名字
“他,他,,,,他叫王狗子。”
其實虎子姓楊,叫楊虎。
“你們老師叫什么?!!!”
“我,我,,我們老師叫張愛美。”
其實我們老師叫石怀仁,外號“是壞人”,那張愛美是一個女同學的名字。
“你是那個班的?!!!”
“我,我,,我是初一(八)班的。”
其實我們初一衹有六個班,這不都是在瞎編嘛,為了保護老師,保護虎子嘛。可我
自己的名字卻老老實實地交代了,拿這名字在學校一查就查出來了,我就沒想到,
保護別人首先得保護自己。你說我多傻,多實心眼!
“好了!你可以走了,下回再讓俺抓住可不客气啦!!!!!走!!!”

總算處理完了,那紅臉大兵指著門口叫我出去。我是巴不得馬上飛出去,連跪麻了
的腿也感覺不到了,爬起來就走,臨出門時看見那大首長一臉嚴肅,還有几分怒
气,但是另外兩個小首長卻看著我直樂哈哈地微笑。出了房門,向著走廊的一頭就
兩步并做三步,一路小跑。 那走廊有好几個拐彎,我跑了半天,怎么就是找不到出
口。被紅臉大兵抓上來時,嚇得夠嗆,衹想著怎么憋著別尿出來,根本就顧不上記
出路。這時才發現那個大樓里挺复雜的,找不到哪里是出路。我象個才從貓爪下逃
生的耗子,東跑西跑,到處亂竄,還是找不到出口。這時忽然看見在走廊的一頭,
有那几個女兵在探頭探腦地看我亂竄,還一邊嘰嘰喳喳地
“哈,哈,,小俘虜走投無路了!噓,,,,,”
我想起來了,那里肯定是服務台,有樓梯下去。于是直奔走廊那一頭而去,果真有
個樓梯下去。下樓梯時我還沒忘記再回過頭瞟一眼那几個漂亮女兵,哇,真的很漂
亮哎!!!

回到學校,已經是第一節課過了一半了。進了教室,發現這節課老師沒來,自習。
謝天謝地,沒有老師,否則還不知怎么交代吶。再看坐在最后一排的虎子,見我進
來,他和几個人正在交頭接耳,說著什么。這几個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著我,臉
上似笑非笑。我想起來了,在電影里,人們鄙視一個出賣朋友的叛徒時,就是這樣
的目光和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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