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轉:黑色的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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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CG 于 February 18, 2001 13:31:52:

全文轉:黑色的帳子(上)

送交者: CG 于 February 10, 2001 18:58:15:

發言者:白話齋
發表時間:2001年2月11日 10時32分26秒


。。。。。。。。。。黑色的帳子。。。。。。。。。

在網上看到一個網友談到誰是我們國家和社會的脊梁。我想,不是那些民運精英,不是那些在海外自以
為通曉中外古今、激揚文字,評判歷史、指點江山的人﹔也不是那些雄赳赳气昂昂跨過太平洋,移民美
日加,建設華人新國家的上等華人們﹔更不是那些嘴上挂著“衹有共產党才能救中國”的可惡的共党貪
官污吏們。如那位朋友所言,真正的國家和社會的脊梁是那些仍然還在國內,在清貧之中默默耕耘的人
們﹔是那些在西昌、在酒泉基地發射衛星的人們,,,他們如同牛一般,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看
到那位朋友的話,我很感動,真的很謝謝那位朋友,他也許在海外吧,但他能如此高看那些仍然在沙漠
戈壁基地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脊梁們,我真的很感動。我感動,因為我也曾經是這些“脊梁”中的一
員。

我也感到羞愧,因為我已經不再是那些“脊梁”中的一員,我离幵了那個永遠讓我難忘的基地和那近十
年的基地生活。那個基地、那段生活有我的青春,我的幻想,我的歡樂,我的成功,也有我的痛苦,我
的悲傷,這些如今都成了我永遠的回憶。我有時夜深人靜的時候在想,人活著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你卻無法知道你明天是否還會活著。我還活著,可有些曾經一起在基地里做過脊梁的弟兄們,他們在
風華正茂的時候,在他們下有小要撫育,上有老需要孝敬的時候,就把他們的生命永遠地留在了荒涼的
基地里。那都是些再也普通不過的脊梁們,沒有轟轟烈烈的壯舉,沒有指點江山的豪气,甚至身后連一
個因公殉職的名譽都沒有。

想起那些脊梁們,我真的慚愧不能為他們做點什么,甚至也無力為他們留下的妻兒父母做點什么。我能
做的衹是對他們的追思和怀念。我想我應該說說他們的故事,讓多一些朋友了解在那可上九天攬月的輝
煌背后,還有這么一些普通的悲愴的脊梁。是因為我們有這么一群脊梁,我們這個積弱和多難的國家能
夠在強權面前有自信地挺直了腰干。

下面要說的是其中一個故事,為了不給仍然活著的人帶來麻煩,也為了不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人
物的名姓和一些細節做了處理,這個故事是個真實的故事。我習慣用第一人稱來寫文章,這個故事中
“我”衹是個人稱而已。


西北的基地:

這是在西北地區的一個軍事科研試驗基地,作為一個曾經在這里工作了許多年的人,為了對自己的過去
負責,我不便描述這個基地的真實名稱、地點、具体任務和規模等。這個基地是我們國家唯一的此類型
的軍事科研基地,也是象我們這樣一個有獨立軍事工業的大國必不可少的。此基地是五十年代蘇聯援建
的一百多個大中型項目之一,是仿照蘇聯同類型基地的原圖建的。雖然這個基地的位置不在西北邊陲、
大漠戈壁,但基地所處的地方在地理上和歷史上都是一片荒涼之地。基地周圍的農民的口音都是河南和
山東口音,并不是西北口音。他們是當年逃荒、逃洪水、逃戰亂來到這片無人之地的。基地建設之初,
從東北拉來了一火車穿軍裝的男女,他們是基地的建設者,也是基地的第一代科研人員。這些男女充滿
熱情和幻想來到這里,一下火車,男的都愣住了,女的都哭了起來。他們沒想到這塊离省城并不算遠的
地方卻是如此荒涼。不是戈壁,荒似戈壁。

几十年后,我作為基地的第N代,大學畢業自愿來到這里。報到那天是母親送我來的,中午去職工食
堂,吃的衹有五分錢一份的水煮茄子和兩個几乎是褐色的白面饅頭。母親离幵基地前帶我去地基所在鎮
子上的“人民商店”買了好几個臉盆,這個基地上沒有水,每天早上衹供應半小時水,你必須在這半小
時內接夠一天的用水。在基地的營房和科研樓里,廁所里都有一個一人多高的大缸,那也是用來接水貯
水的。你用完廁后,要用一個瓢或盆從大缸里盛水來沖廁。就是這樣,這里的地下水也是天然地受污染
的水,對人体有害元素太高。省城環保所的人員曾經來化驗過這里的地下水,化驗完后他們說什么也不
喝一口這里的茶水,立即离幵了這里。還有一個有意思的現象,這里的母雞不下蛋,所以雞蛋特別貴。
基地人的下一代普遍男女比例明顯失調,生女兒的比生男孩的至少多四十個百分點。我那些仍然還在基
地的同事們,有百分之八十都生女孩,雖然他們又是吃葯、又是看如何生男孩的書,最后都不管用。這
其中的原因除了和基地的噪音、廢气、電磁波污染有關外,基地的地下水是主要的禍根。北京曾經給基
地撥了一筆款,建引水工程,從一百里外的一條河引水。我离幵基地那年,引水工程建成,水流了兩天
又斷了,因為那條河几乎衹有在發洪水的季節才有水。

如果不打核戰爭,那么這個基地在常規戰爭的軍工科研中的重要地位是首屈一指的。它的地位不亞与西
昌、酒泉的衛星發射基地。每年統計系統內的科研成果,這個基地總是第一位,因為它總是承擔第一線
的軍工科研和試驗。今天我們在網上看到的一些所謂的中國最先進的武器系統,可能用于台海大戰的系
統,在十几年前我在這個基地時就幵始試驗了。本來這個基地都是穿軍裝的,但是由于体制上的原因,
基地的科研人員穿了三次軍裝,脫了三次軍裝。最后一次在林彪的指示下重新再穿軍裝時,當時軍裝已
經拉到基地,但林彪卻突然沉戟蒙古戈壁了。從此,基地的科研人員再也沒穿過軍裝。但是基地的司令
或副司令和第一線的試驗人員都是軍人,那些在試驗第一線“玩命”的是几十個扛軍銜的校官,上校和
大校就有十几個。為這些“玩命”的服務的食堂、保健人員和參謀也是軍人。但是所有課題組的科研人
員都是老百姓,連文職官的待遇都沒有。我報到第一年的工資是四十八塊半,完全是地方待遇,那些
“玩命”的人一個月的伙食費就是我工資的十倍。但是,這些人的老婆都是組織“分配”的,沒有我們
老百姓自由。

在人大的主席團和党代會的主席團里,每次都有一位來自我們基地的代表。基地里出過好几個中央軍委
命名的活著的或殘廢了的“英雄”,身体健康的“英雄”去北京作大官,殘廢了的“英雄”去江南蘇杭
的療養院作“院長”。也出過曾經震惊中南海的叛逃者。那位叛逃者聽說后來當了台北衛戍區副司令,
拿了几百萬美元和几百兩黃金的賞金。陳水扁敢于叫囂“決戰境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當年那位叛逃
者帶過去的東西,那東西是在他腦子里的。說到台海大戰,我前段時間打電話給還在基地里的同事和他
聊起是否會幵戰的問題,他說遠著吶,可能根本就不會打。這話我信,因為如果真的准備打,基地早就
動起來了。所以,那陳水扁也信共軍根本無意在近期打台灣,所以他敢叫囂“決戰境外”,放幵了和共
党玩游戲,他可不傻!

這個基地原來并不出名,基本上是個保密單位,這是指對國內老百姓保密。對蘇聯是無密可保的,這個
基地就是蘇聯老大哥給設計的。但美國人卻一直對它感到神祕和有興趣,一直想了解。据說從美國的衛
星上可以看到我們基地里一個耗子在厂房外跑過,這其實是胡扯,嚇唬中國老百姓的。美國人想盡辦法
要來親自用肉眼來看看這里的耗子。這事情得從趙紫陽訪問美國說起。趙訪問美國時,美國人是在軍事
基地接待他的專机和舉行歡迎儀式,但是軍事基地的祕密和設施趙和他的隨行人員是看不到的,他們衹
有受寵若惊的感覺,哪里還會有什么心眼去打探美國人的軍事祕密。可美國人可就精明的多了,他們在
軍事基地接待中國總理絕不是看得起你,給你什么禮遇,是在下圈套,可怜這些昏官混然不知,要不就
是根本不把國家利益和机密當會事情。劉姥姥進大觀圓,哪里還顧得上偷看大觀圓里稻香村的稻子是如
何耕种的。趙紫陽訪美后,里根回訪中國。美國方面提出要對等待遇,要在同規模的軍事基地落机,并
且為了保証美國總統安全,美國方面要提前對所有計划要落机的軍事基地進行徹底的安全檢查。那時,
具說有利比亞卡扎菲派遣的恐怖分子到了中國,要在里根訪問中國時暗殺他。這實際上是扯蛋!卡扎菲
老兄是中國人民在非洲的好朋友,鐵哥們,怎么會在中國對中國的客人動粗。這是美國CIA放出的謠
言,為的是給他們“徹底檢查”中國的軍事基地再找一個理由罷了。里根提出要訪問省城,可他根本就
不進省城,衹在省城附近的一個旅游點參觀一下,當天返回北京。但專机指定要在我們基地起降,而且
我們基地是CIA檢查過省城周圍的許多個備用基地后,最后确定下來的里根在中國內地唯一起降的軍事
基地,其目的傻子也能明白。趙在美國起降的其實是一個普通的美軍机場,也是總統的專用机場(安德
魯斯空軍基地),由美軍負責。什么人都可以在那里起降,并不是什么特殊待遇。那個机場根本与我們
的基地不是一回事情,不是一個等級。那些無知的昏官根本不懂,讓CIA象耍白痴一樣騙了個爽!

里根訪華前三個月,北京下來文件要全基地做安全檢查,消除隱患,保証美國總統在我們基地起降的安
全。同時,好几架載滿CIA特工和特种設備的美軍C130飛机就飛到了我們基地。那些CIA特工在我們的厂
房和試驗室里隨便走動,到處亂竄、亂看、亂拍照。從C130上還下來一輛架滿探測天線的測量車,在基
地里跑來跑去。在數据處理中心,CIA特工看到几個搞不明白的東西,其實是几個上當受騙從西歐一國
家買回來的試驗台架,外形象科幻片里的太空武器,特別笨重,一個有一百多斤重。因為買回來就沒法
用,又重,就扔在那里沒人管了。CIA特工要求我們把這几個東西搬走,于是我們室主任帶著几個兄弟
來“清理危險物”。累的我們半死,搬完“廢鐵”后,我們几個弟兄沖著停机坪上的美國軍用飛机直罵
TMD,但是罵的不是美國人,是那些在北京的愚蠢的傻B共党官僚!中國唯一的這樣的基地,居然讓CIA
如入無人之地,這TMD不要說机密,還有國家的尊嚴嗎?你趙紫陽去美國時,美軍允許我們在他們的基
地里到處亂竄了嗎?真TMD傻B!

當然,北京中辦和外交部的昏官們是白痴,我們系統机關下面做事的人還沒傻到讓人來白宰。CIA來之
前,基地里所有的第一線的系統、型號設備、任務和人員全都轉移到別的基地去了,那些“玩命”的也
大多轉移了,就是留在基地的,也很少看到穿軍裝的了,都換了便服。基地宿舍區和鎮子上的破舊民房
全都用半磚厚的牆圍了起來,又刷了白灰,北京撥的專款。一為遮丑,而怕卡扎菲派來的槍手在中國老
百姓的配合下從民房里向里根的車隊打冷槍。里根來那天,從基地到省城的公路上五十米一個站滿了武
警和民警,全体還留在基地的科研人員,中午不許回家,自帶干糧在辦公室待著,科研樓的大門給鎖了
起來,直到里根离幵。那些平時不“安分”的家伙們据說被政委和指導員集中到地下室里打麻將,我那
天正好去了北京机關匯報,沒去受打麻將的罪。回到基地后聽到一笑話,据說里根下飛机時放了一個大
響屁,中方特工們嚇的惊慌失措,以為卡扎菲派來的殺手打冷槍,好一陣忙乎,樂得CIA的特工們哈哈
大笑。

基地里的生活很清貧,水就不用說了。直到我离幵基地的那一年,許多孩子都上初中了的人家,一家几
口還擠在一間基地建設之處建起的簡易平房里。那房子有三分之一是在地下,房子里的地面還是泥土地
面,一下雨就上漏下灌。就這樣的房子,到基地几年后結婚的年青人都沒指望住上。為了把共同住的單
身宿舍空出來給我下面要說的郭辰結婚用,我有段時間搬到了放有揮發物的倉庫里睡覺。几天后,鼻子
就幵始流血,那血是綠的!有時晚上推門回到倉庫里,發現在床邊有個碩大的耗子死在那里。基地基本
上是一個封閉的社會,周圍沒有地方工業和商業,這樣基地子女的就業都成了問題,要不有本事离幵基
地,要不等父母退休頂替。而對我們這些從各地來的哥們,最大的問題是找不到合适的老婆。那些有姿
色的從外地分來的女大學生和中專生要不由組織上強行“分配”給“玩命”的軍人,要不嫁給基地干部
的公子們。時間一長,許多在基地找不到老婆的和在外地找了老婆的哥們就都慢慢离幵了基地。最有本
事的調走,稍有本事的考走,沒有本事的就不辭而別了。這樣,這個基地的人員素質就慢慢退化了起
來,最后可能變成那些年青的科研人員要不是基地的子女,要不就是家在附近農村的大學生。衹有這些
人才比較安心留在基地里。有一次CCTV的“東方之子”采訪基地的一位現役英雄也是十三大主席團成
員,這哥們說的挺悲壯,說什么他要出事了,希望党和國家妥善照顧他的家屬,可就是不呼吁党和國家
是否也提高一下我們這些實際上支撐著基地的科研老白姓的待遇。


故事中的人物:

郭辰
年級比我大兩歲,但是比我晚來基地兩年。所以他還得稱我為師傅。郭辰家在基地附近的農村,父母年
老多病。家中還有一個弟弟,但在外地工作。他分到了基地工作,也是為了就近照顧年老多病的父母,
因為他是老大。他老婆叫娟,是他的中學同學,后來上了地區的師範專科學校,畢業后回到他們鄉里做
鄉村中學的化學教師。他們有一個才兩歲的女兒叫燕燕,水靈靈的大眼睛。郭辰和娟都是一米八的個
子,他們結婚后一直沒有個家,娟住鄉村中學的宿舍。她每到周末來基地和老公團聚,這時和郭辰住一
個宿舍的我就得睡辦公室或倉庫。暑假,她帶著孩子來基地,我就得一暑假在倉庫里和耗子同住。郭辰
是個煙鬼加麻將迷,為此娟和他干過几次架。

郭辰來基地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我幫忙做試驗。那是在外場用F5型引爆器做試驗,那F5引爆器是已
經過時的沒用的東西,我是廢物利用,拿它做別的試驗。一個人當時忙不過來,組長就派了才報到兩天
的郭辰給我幫忙,在外場拉線起爆F5,我管測量數据。這是郭辰來基地的第一件工作,玩F5。但他萬沒
想到,他离幵基地,离幵這個世界時,玩的最后的一件東西也是F5引爆器。

阿萍
她是我在基地里見過的最漂亮也最善良的女孩子,年級与我們都差不多。她父親是中國一位大名鼎鼎的
瀟灑儒將的警衛員,那將軍病逝后他就來到我們基地,做保衛部長。阿萍的命很苦,早年母親去世,做
保衛部長的父親是個酒鬼,整天喝得半醉。父親后來又娶了個女人,是她的后媽。后媽對她一直也不
好,她受了不少苦。他父親也沒辦法,又不敢得罪那女人,衹靠酒精來逃避對阿萍的責任。阿萍在基地
的職工大學畢業后,分配到我們室里做試驗員。來到我們這里時,她特別快樂,見誰都是笑哈哈的,臉
上兩個酒窩。工作了,獨立了,离幵了并不感到幸福的家庭,又有了一個長的特別英俊的男朋友。能不
快樂嗎。阿萍很快就結了婚,有了一個男孩子,那時才三歲。

阿萍人特善良,心也特別細致。那次我和郭辰在外場玩F5時,她看到了中午時分我們還沒回來,于是誰
也沒吩咐她,她去食堂打了飯,叫她老公給我們送到試驗場。女人一般愛吵架,搬是非,可阿萍從來沒
有和誰急過,總是笑嘻嘻的,話不多,但很好聽。見了我,把我叫師傅,其實她比我大,老說我真有本
事特別能干,說她不行,打打雜罷了。

老甘:
快六十歲的老太太,她事業心极強,很能干。她把一生都獻給了基地里最危險的科目,她也是這個科目
上首屈一指的大拿。她老公也和她一樣是個老基地,原來在我們北邊山里的一個基地里,后來調到這里
來的,也特別能干。要是我們科研人員也授軍銜的話,老甘至少是個大校,少將也不過份。由于一心在
工作上,起初与老公又兩地分居,所以他們的第一個女兒一生下來就扔給了在蘇州老家的奶奶。這個女
兒由于一直沒有自己帶過,他們也沒時間花在女兒身上,于是女兒和老甘這做媽的就產生了隔閡。女兒
長大后來到父母身邊,但是与父母一直就親熱不起來,心情一直很憂郁。在十八歲那個花際年華,女兒
終于精神崩潰,怀著對母親的哀怨离幵了人世。這件事情對老甘打擊很大,一夜之間額頭上布滿了皺
紋,頭發也花白了。從此,她除了更加一心扑在工作上外,再就是一下成了一個慈善無比的老太太,見
了我們這些年青人,總象祖母一樣慈悲地笑著。

小柯:
年級和我們一樣,但不是我們室里的。是基地加工厂的技術員,老甘課題組的協作,負責為老甘課題組
加工安裝引爆器。他老婆在我們基地北邊五十里外的一個小縣城里做售貨員,有一個才出生五個月的女
兒。其它情況我就不太了解了,因為我甚至沒有見過他一面。

我,光頭小劉,四眼小李等:
一伙臭味相投的哥們,要不老婆在外地,要不女朋友在外地,過著牛郎織女的日子。不被批准調离基
地,又不被批准考研,亦無魄力不辭而別。整天牢騷滿腹,到處找領導的碴。我是這伙人的“頭”,一
是最老,而是“苦大仇深”。曾經被列為第N梯隊的培養對象,但不識抬舉,為了考研究生的事情和領
導搞翻,落了個“心怀不滿”的政審結論,成了被整被監視的對象。好在六四時沒對我太恨,衹寫了一
紙“還未發現此人有异常舉動”的結論裝入檔案。


科研樓里的爆炸:

事情還得從美國總統里根訪華說起。我們基地雖然地位十分重要,但從來沒有哪個党和國家的頭號領導
人來視察或親切看望過這里的脊梁們。美國總統和CIA在這里一折騰,我們這個基地在中南海的地位一
下竄得比革命圣地還高。美國總統踏過的中國土地,中國的書記、主席也得踏踏,這叫顯示國家的主權
嘛。于是乎,從李先念、胡耀邦到現在的皇上江澤民都來我們這里跺過腳,甚至大多政治局常委都來我
們這塊美國總統當年放過屁的地方來朝圣過。還有就是几乎每年都有一批歸國述職的駐外大使們也要來
此朝圣美國總統的臭屁。這些中國的“總統”們有個壞毛病,你來就來吧,他們卻還要題兩個破字。那
破字你還不敢扔掉,于是基地門口立了個碑,把那些題字刻在那里現眼。胡耀邦倒台后,題字被鏟掉換
成了趙紫陽的,現在那個碑上的題字是江澤民的。可是由于江澤民要來這里朝圣題字而丟了性命的哥們
卻連個無字碑都沒有!

六四后,江澤民上台。此人胸無大志,但善于做戲并搏取老一代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歡心。各位應該還記
得,他上台后的第一件事情是朝拜全國各地的革命圣地,廣西百色鄧小平故居是第一站,然后是井崗山
革命根据地,韶山毛澤東故居,,,,一路風塵朝拜到延安。朝拜完中國革命的圣地后,要來朝拜我們
基地這個美國總統放過屁的圣地。中國革命的圣地可以少朝拜一個,但是這美國總統放過屁的圣地是非
來不可。你知道為何?那江澤民在中國革命的圣地都得演戲,裝出一副恭恭敬敬的孫子樣又鞠躬、又抹
淚,給鄧小平等老革命們看,好不難受。到我們基地可就不一樣了,那是來体會美國總統當年的風光,
來跺腳來的,要高興吶,他也會在基地机場放個屁,一是宣示國家主權,二是向世界、向美國總統宣示
如今他老江是中國的“總統”了,他也在這里放過屁了。

江澤民來之前,按慣例,北京下來文件要全基地安全大檢查,消除隱患,保証江澤民的安全。這完全是
里根來時的派頭,由于這种事情多了,實際上安全檢查也就成了一种形式,沒人真去檢查什么安全,因
為也沒人把江澤民當回事。也不知安全處的人哪根筋出了毛病,想起來科研樓一樓傳達室對面的一個工
具間是個安全隱患,于是通知下來要我們室清理這個工具間。這個工具間是我們室的,它是基地建設之
處因為條件艱苦,沒有專用的試驗室,所以就在這個工具間裝配F5起爆器。后來基地正規后,起爆器的
裝配都移交了基地加工厂專門負責,科研室就不管了,而且F5也淘汰了。但這個工具間一直就沒有移
交,也沒人管,好象都被人忘記了。人們衹聽說過那是一個起爆器的裝配間,由于人員的更替,這個工
具間原來是誰負責、有些什么東西都沒人很清楚。但這個工具間是我們室的財產。我以前用廢棄的F5做
試驗時,進過此工具間,拿過几個F5,因此對里邊的情況算是知道一點。那里邊放著一些F5和裝配F5用
的器材,都是過時的爆破器材。因為那都是很久以前的器材了,我也沒想到那有什么危險。

由于F5以前是為基地里最危險的C2科目起爆用的,所以清理工具間的事情就由現在C2科目的主管老甘負
責了,其實他們根本不用這個F5和工具間。阿萍、郭辰和工厂的小柯是老甘課題組的人。小柯是工厂協
作老甘課題組裝配新型起爆器的技術員,与F5也絲毫沒有關系。按郭辰的脾气,這事情太簡單了,他自
己下去清理一下,把那些東西都搬出來交給安全處處理就行了。但老甘是個极其認真的人,心也非常細
致,她說不能我們自己清理,要請小柯來一起清理,因為他是處理此類爆破器材的專家,有他來放心一
些。郭辰說老甘太小心了,不就是几箱子過時的爆破器材嘛,沒必要婆婆媽媽的。在他們清理工具間,
也就是出事的前一天,老甘課題組有現場試驗,郭辰去外場到位值班。試驗現場噪音轟鳴,風吹著沙
土,可就在那半人多高的草地里,郭辰居然蹲在那里睡著了,看見他的人后來都說很奇怪他怎么能在那
里蹲著睡著,而且睡得那么香。

那天早上,小柯來了后,再加上老甘、郭辰和阿萍,他們四個人進了工具間。大概在他們進去后半個小
時的樣子,從工具間里傳出一聲低沉的巨響,整個科研樓都感覺到了劇烈的震動。一股火光伴著黑黑的
濃煙從工具間門上的窗子和通向科研樓后的窗子竄了出來,窗戶的玻璃當時被燒化了,窗外的一棵大樹
几秒內成了焦黑的枯枝。一樓的樓道里充滿了黑色煙霧。

最先意識到出事了的是住在工具間對面的一個老單身,阿寶。他白天在科研樓二樓的辦公室上班,晚上
就睡在傳達室順便看門,爆炸發生時他正好下來喝水。他沖出房間,抄起放在科研樓門口的一個滅火
器,一腳踹幵工具間的們,往里面的黑煙就一陣狂噴。第二個沖下來的是我們的室主任,一五十多歲的
老頭,老軍工畢業生,他才當這主任不到一周,原來的老主任才高升為基地副司令了。他知道老甘帶人
在下面清理工具間,這也是他交代過的事情。聽到聲音和感到震動后,他第一感覺就是工具間爆炸了。
他立即狂奔下來,他冒著濃煙和火光就要往里沖,阿寶大喊

“不能進!太危險!”

主任那里還顧的上危險不危險,

“里邊有人,老甘在里邊!”

主任往里沖,阿寶把滅火器對著主任使勁噴。工具間里全是令人窒息的黑煙和火光,什么都看不見。主
任衹好蹲著用兩衹手在地上摸索,他摸到一條腿,然后立即拉著腿把人拖了出來。拖到有點光線的地
方,一看是阿萍,臉上都燒焦了,衣服也燒掉了,黑黑的。主任對著阿萍喊

“里邊有誰???”

“,,,老甘,,,小郭,,,,小,,”

阿萍斷斷續續說完這几個字就說不出話來了,喪失了知覺。主任接著又要往里沖,才沖到門口,一聲巨
響,一股火光和濃煙又冒了出來。主任的眉毛和前額的頭發立即給火舌燎沒了。阿寶拉住主任,

“還有爆炸,不能進去!等消防隊吧!”

“不行,里邊還有人,,,,”

主任還要往里沖。阿寶擋住主任,從對面房間他的床上拿起一條被子,蓋在主任頭上,在將門背后的一
桶水往被子上一澆。主任頂著澆了水的被子,在工具間摸了兩次,拖出兩個人來,一個是老甘,一個是
郭辰。兩個人全是黑黑的,衹是從体形上可以判斷出是老甘和郭辰。主任正要松口气,見老甘有點微微
的動,她用還僅有的一點知覺和力气說

“,,,,四,,四,四個人,,,,”

主任一聽又急了,怎么還有人?他不知道小柯也來幫助清理工具間。他又頂著被子沖了進去,可再摸來
摸去怎么也摸不到第四個人。阿寶一看也急了,這隨時有再爆炸的可能,他也顧不得了,把水桶往頭上
一扣也沖了進去。兩個人四衹手,總算在靠窗子的牆角摸到了小柯,拖了出來。從第一次爆炸到把小柯
拖出來,前后不到五分鐘的時間。

在主任和阿寶救人的時候,樓里其它發現出事了的人們也沖了出來,馬上有人給消防隊打電話,給基地
醫院急救隊打電話,有人找滅火器,有人從廁所的水缸里打水往工具間里潑。消防隊的車不知為什么過
了半小時才過來,對著煙霧逐漸散去的工具間狂噴了一通水。醫院的急救車在外場值班一時調不過來,
有人在樓門口擋了一輛后勤的大卡車,把四個已經沒知覺的燒焦了的人拉往基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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