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老王 于 April 11, 2001 02:31:33:

送交者: 老王 于 March 24, 2001 12:34:48:

　　　　　　　　　　　周末瞎扯：干架

　　干架這事，其實跟淘金找愛尋死一樣，也是人的本能動机行為．說生物界
進化是适者生存，意思就是干架中生存．攻擊性基因的存在正是群体進化的后
果，也是個体干架行為模式的原因．從整個生物界來看，干架行為在動物界保
持的最純洁．而有了人類及其社會后，干架也不可避免地裹上了一層層的偽裝
皮．有了所謂俗雅道德陰陽胜負高下之說．其實，人類比動物虛偽是也．

　　一個虛偽，就是在人這兒，干架有了陰陽之分．早先，干架就是肉搏，就
是你死我活．這類干架，在人類社會中，也還可以看到不少遺跡．比如兒童的
早期本能行為社會化過程中的一些原始對抗行為，以及人類在各种名義下的戰
爭，游戲，甚至社會暴力也是一种升華．但构成人類干架動机表現特點的，是
陰架．表現很复雜，其實也簡單．不以直接損傷消滅對方肉体為目的的干架，
都是陰架．動物干架前也有一些聲，態，形的前奏．但在人類，卻進化為一种
干架的主要形態．陰陽是相對概念．因此陰架里，又有陰陽之分．比如，直接
口頭攻擊是陽，背后的動作是陰．陰陽是永遠分不完的．記得上中醫的時候，
大馬老師講陰陽，′明者為陽，暗者為陰﹔男為陽，女為陰﹔凸為陽，凹為陰﹔
在上為陽，在下為陰﹔動者為陽，靜者為陰﹔中國為陽，蘇聯為陰．．．′說
者滔滔不絕，聽眾笑到岔气．這扯遠了．

　　從這個意義上而言，不知道有沒有人能說一輩子沒有干過架．小時候算不
上能干架的主．但兄弟之間，伙伴之間，也還是有不少干架經歷．個對個的干
架印象較深的一次，是小學低年紀時在大院土牆外跟斜對門的小拽不知因為什
么干了起來．四馬摟抱滾了几滾，我把他壓在了底下．腦袋上几個鐵拳，小拽
吃痛不過，一口咬住了我右膝蓋內側肌肉．大約是滿腔仇恨都集中在兩排牙齒
上了．直覺得那塊肉要掉了．又急又痛又怕，掄起兩個巴掌劈頭蓋臉一通亂扇．
那小子喉嚨里低聲嘶吼者，就是不松口．正打的手痛，報信的旁觀小伙伴把他
媽喊來了．呼天搶地地扑上來拉我，小拽居然還是不松口．那時候已經是滿腔
恐懼了．他媽也急了，也掄了他一巴掌．小拽一松口，哇地大哭倒地．不用說，
大人多看到我扇小拽的几十個耳光，卻不知道那兩排牙印中間的黑紫，半拉月
都沒消除，和著小拽的鼻涕眼淚的紅腫巴掌倒不算個啥了．

　　小時候當然有群架．各自封自己是中國，對方是美國﹔或者自己是解放軍，
對方是蔣介石．這种群体，往往有成年人之間复雜關系的影子．文革期間，又
有各种成分和社會分類之間的區別．一般有一個比較高大凶悍的頭兒，其他嘍
羅一天到晚前呼后擁．不小心在放學的小胡同里堵到一個對方的，不妨群毆兩
下．那也免不了有被報复之虞．但更多星期天，假期里，兩方商量好，在土城
牆上，護城河邊排陣攻打．土坷垃，磚頭瓦片，遠遠地飛來飛去．旁邊有串來
串去的狗兒．說起狗，我們大院里有一個黑大個，養一條花臉兒．狗不大，但
很伶俐．我們大院的一個對頭，有一條半人高的大黑狗．全身黝黑緞子般的毛，
很是雄偉．一次花臉主人不在，我們領他出去跟對方打架，被打的四散奔逃．
可怜的小花臉，被大黑子叼在嘴里吱吱慘叫．最后被追回老窩來，幸虧小狗窩
門小，大黑堵在窩口卻進不去．后來主人回來，帶我們复仇．哈，狗仗人勢那
是絕對真理．看小花臉狂吠地猛追大過他几倍的大黑夾著尾巴在野地里狂逃，
那景象真是絕妙．后來小花臉跟大院一個孩子玩的興起，把那孩子上唇給划豁
了．被花臉主人的爹回來，在當院一顆樹下，生生用皮條勒死．慘．

　　文革后期在工厂時，正是時髦打群架的年月．武器是武斗延續下來的．三
棱刮刀，鋼絲索，工字鋼截條，或者短鋼管．再有就是軍用挎包里頭的半頭磚
了．有干過鉗工的，應當知道三棱刮刀的利害．最接近觀賞打斗的一次是在宿
舍樓里．一個天津遷厂子弟領人來報复另外兩個原來的伙伴．大中午在走廊里，
兩方對峙．兩句話不投机，一家伙掏出土造手槍對著對方首腦的腦門就是一扳
机．結果啞火．對方一看不好，一把三棱刮刀蒙頭直刺對方眉心．對方一閃，
背后的大個子左臂一下子一條長長的肉口，鮮血飛濺到旁觀人群中．頓時哄然
大亂．站在刀手背后的一個漂亮小伙，來不及從挎包里取出包紅布的磚頭，連
包對刀手后腦就拍了下去．刀手兩晃，幸好樓道狹窄，搖搖晃晃從牆上挺起身
來，刷地對著磚手眉心又是一刀．小伙子衹來得及一晃，三角刮刀從右眼旁的
太陽穴刺過，拉起一塊皮肉．正在混亂之中，左臂被刺的大個甩幵拉扯眾人，
抄起走廊里一跟大棒，沖上來將刀手劈倒在地．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旁觀
者們搶門奪戶地逃避不及．我旁邊一個白襯衫小伙子被血噴了一脖子．聞訊赶
來的保衛科控制了局勢．大個子被人弄醫務室，封了十來針．那個磚手小伙，
厂里有名的小白臉美男子，天津人，右太陽穴留下一個永久印記．象极了古代
犯人臉上的火漆印子．

　　文革武斗從長矛發展到兵工厂的火箭炮，那衹有遠遠地聽的份了．很難忘
一個秋天的傍晚，一群孩子觀望遠處市府大樓頂一角重机槍吐著長長的火舌歡
快地叫著，好象在追尋消失的天邊晚霞，蒼涼中的血色．文革中后期在工厂，
還見過几次工農兄弟之爭．工人階級雖然說是革命的主力軍，但面對几千年造
反的主力軍農民兄弟，還是如喪家之犬．工厂和附近農村一般都有許多矛盾．
多是農民偷電，偷料什么的小摩擦．也有工厂青工偷玉米，摸雞偷狗之類的．
一次偷電引起紛爭，當事農民被厂里保衛科抓走．村里党支部書記帶頭，集合
全村老少，出一個人三個工分，不出者秋后算帳，鋤頭鍘刀扁擔掃蕩工厂．全
厂職工干部家屬一逃而空．被農民兄弟入空城一通亂，拿走不少料，也毀了一
些設備．但還沒有破壞宿舍區．少不了又是什么省里市里三電領導組下來調查
處理．但千處理萬處理，農民兄弟是不受國法管制的．你也拿他沒辦法．

　　其實，文革的武斗，破壞性遠遠比不上′文斗′．要文斗不要武斗，聽起
來是講′文明′，實在是應該倒過來說．武斗破壞的是表面的東西．所謂文斗，
破壞的卻是人心人性．歷史舊帳，政治運動暗傷，文革站隊，社會階層矛盾，
集中在文革中爆發了出來．沒有親身經歷的人，是很難想象其复雜丑惡程度的．
這就是所謂′陰斗′．那時候沒有電話，網絡．靠的還是原始的面對面．單位
里大事小事，政治，工作，生活，無一不在這個無形的爭斗網絡之中．一到類
似分房子，提職稱，評工資獎金什么的，黑夜走門串戶搞串聯就成了一景．搞
團伙，告黑狀，探情報，傳謠言．整個單位籠罩在一片陰云之中．那种你死我
活的壓力，的确比肉搏還要殘酷和令人發瘋．用一個哥們的酒話說，真他媽的
不如拉幵場子干一架拉倒．不過，也倒真的會有武力參与．那暗斗不過了，明
打又要吃官司，半夜扔磚頭砸玻璃，黑天小路上打蒙棍的也有．那比較危險，
因為這种事情一般都會肚里有數的．

　　社會進化，陽斗一般是慢慢讓位于陰斗．網絡干架就是陰斗的一個高科技
表現．人的好斗本性在這個虛擬世界得到充分表達的机會．現實社會的約束和
制衡大多不再．說網絡是人類社會的一次革命，從展現人類干架基因的角度來
說，确實不為過．這里不分男女老少，不論体強体弱，可以打的贏就打，打不
贏也不跑，網無第一網無第二，人人可以是東方不敗孤獨求敗，人人可以是精
神胜利者，還可以死后再生轉世投胎，殺不死的吳瓊花永遠活在人間，唾沫飛
不到臉上，面子換成了屏幕，時間長了，還可以拉幫結伙群毆，罵不死人不負
責，敲爛了鍵盤自個賠，蒙面左羅橫行，扇陰風點鬼火，明訪暗查都來，也可
以虛實結合，網上網下串聯，當然，也可以眼不見心不煩，打不過躲的過，三
十六計下網上計．網上干架，還是一個訓練丰富想象力的好辦法，生人熟人，
男女老少，朋友對手，憑你猜想．從這個意義上說，網上干架，是陰斗的极致．
不知道將來會不會有相應的陽斗來調和．

　　陰斗還有另一個意義，就是女人之間的干架．女人本屬陰，但也一樣分陽
斗陰斗．相對于男人，女人陽斗少些，陰斗多些．老爺們相對喜歡面對面解決
問題，女人喜歡私下里來．但也見過一些′潑婦′．文革中住過的大院里，見
過兩個鄰居家庭婦女因為孩子紛爭，出來干架．本來是要揪頭發挖眼睛的，被
鄰居擋住了，然后就站在各自門口掐腰大罵，聲嘶力竭，唾沫橫飛，披頭散發，
污穢不堪．罵到上不來气，一個搶先暈倒，另一個還在罵，聽見沒了和聲，也
就沒了气．抬回家緩過气來，繼續沖出來干．直到丈夫下班回來，兩巴掌一聲
大吼，扇回家里．在厂里時，最流行的故事，就是某某跟女人干架，被揪住下
体整的死去活來，厂長，保衛科上來都束手無策的故事．流傳多了，也不知道
真假．那不是韋小寶還被神龍教主傳授撩陰腿什么的，看來是真有其技．有人
說世界男女陰陽變化的一個特點，是男性陰性化．從這個意義上說，網絡陰性
干架正好是這种陰性化的一個典型表現．

　　不用說，人類干架行為有好多功用．一來這是遺傳生存技能的訓練，二來
爭奪生存空間和條件是超越時空的生存本能．比如爭奪或保護權利，地位，面
子，女人等．雖然有很多情況下這种爭斗及其對象是間接的，但本質是一樣的．
如果見過男人在女人觀戰下的無比勇猛，就不難理解為什么網絡上有女性的地
方越發網斗的凶．這是爭奪女性注意力的一种本能表現．也就容易理解為什么
會有為了一個毫無意義的話題，爭說最后一句話的現象．當然，有時侯干架并
沒有具体對象，這多半是一种心理張力的宣泄和求衡．一個經典職業心理例子，
是服務行業的模範工作者，有不少是家庭里脾气不好的′暴君′．無論在現實
生活中有什么無法宣泄的張力，背后總是需要泄一下．網絡是個可以相對不受
或少受反制的媒介．另一种干架動机的無一定對象的情況，是維持個体或群体
內在張力的′投射′性攻擊行為．當然，有攻擊就有防御，所以還有相對被動
的防御性干架．

　　無論哪种動机和表現，虛擬的爭斗，畢竟与具体的生活現實少有特定的相
關效應．所以，網斗的一個要點，是要懂得網斗無胜負，得失皆在自心．毛主
席說過，与什么斗都其樂無窮．如果斗而不樂，就虧大了．一定是哪里出了點
毛病．不如不斗，不如出去練拳擊，賽網球．另一個不划算的干架，是跟虛無
的影子斗．邊斗邊猜，屬于不明敵我，多半是打不在實處，等于自個愚弄自個．
到頭來，還不知道上了什么當．陽一般是斗不過陰的．如果發展到看誰都象敵
手，那就比較玄乎，有點往′網絡迫害妄想′方面發展，或者唐吉柯德的網絡
版，那是連風車都沒影的．網絡干架，有時也有點象在斗獸場里打架，胜負不
說，總是逃不脫斗獸場老板的手心．網絡斗獸場的老板，就是版主．

　　跟世界上的戰爭一樣，虛擬網絡的干架都是人類生存基因的表現．一切現
實世界的規則規律，也都以各种方式反映在網絡上．比如，衹有永遠的利益，
沒有永遠的朋友﹔兵不厭詐﹔反間計甚至美人計也說不定．不過，網絡畢竟是
虛擬的，适當干干架做為游戲還是可玩的，認真了就無趣無味無益了．如果關
机下網后還念念不忘某個筆名和話語，那就是斗出毛病來了．網絡事網絡畢比
較合理，畢竟網上相逢多与網外無關．据說有人在做網絡壓力宣泄站，實在想
干架，去那里選一個中意的方式，狠狠虛擬斗一架好了（已申請專利，屬健康
科技類產品）．

　　世人都道干架好，三五年后沒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