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二)


論壇文摘主頁

送交者: 胡地 于 April 16, 2001 09:27:07:

送交者: 胡地 于 April 10, 2001 19:12:35:

秦家在這一帶人緣不錯,一家人少言寡語,到省下不少口舌是非。從
老啞巴他媽坐柜台起,南貨店就有個施諸如八卦丹之類的善事。鄉人
們沒了力气,就差小娃子:
“到秦家去討點兒丹葯。”
或許衹在這會兒,“啞巴”才讓人不好意思直呼。
店堂里記不得什么時候起擺了張桌子,鄉人們從此一空下來就到小店
里來閒聊。有沽了花雕等不得回家的酒鬼,老啞巴娘子就會端出自己
做的筍豆給他嚼。也說不清什么時候出現的是柱頭上的條子:
“莫談國事。”
鄉人們取笑老啞巴:
“你自己講不清話,想讓我們一塊陪你不說話是不是?”
老啞巴笑笑,也不反駁。其實老啞巴是鎮上數一數二的明白人,他和
鎮上的教書先生合定了一份《申報》,先生先看,老啞巴等上好門板
后洋油盞下細讀。讀完撕成小塊兒包貨,他比先生還多派了它一次用
場。柱頭上的字看來和報上的文章有些瓜葛,老啞巴不說破就是了。

大啞巴能滿地爬的時候,來了東洋人。望仙橋地處一隅,縣城里的東
洋人輕易也不來光顧,鎮上魚肉老百姓的事都讓保甲長們給包了。四鄉里時有東洋人燒殺搶掠的惡跡,縣城門樓上挂的人頭就是明証。等
到東洋人投降,鄉公所里換了在重慶堅持抗戰的精英,老啞巴實沒感
覺到他們比原來的保甲長好多少。
解放軍過來的時候,南貨店里打地舖駐過兵。那些北方人很和气,在
店里住了十几天,架子上的東西他們碰都沒碰過。打上海的時候他們
問老啞巴借了几塊門板,門板上仔細地寫了老啞巴的姓名地址。上海
一解放,門板就一塊不缺地還了來。這段事老啞巴咕咕嚕嚕地對人道
了無數遍。
大啞巴衹知道小時候有飯吃,后來有粥喝,飯飯粥粥地更替過几回。
反正餓不死他,他也不費心去追究其中的原因。跟他老子一樣,他也
覺得解放軍好。從他懂事起,外人不是取笑他就是欺負他,流眼淚衹
有阿娘幫他擦。解放軍和他一樣要打手勢,空的時候還和他一塊兒作
游戲,他第一次覺得和外人玩地很幵心。
讓啞巴一家猜不透的是,解放軍那么和气,他們留在鄉政府里的那個
人卻凶的很。他們后來覺得大致明白了:鄉長跟本就不是解放軍,鄉
政府那座房子風水也不好,在里面住了好人也會變壞。


所有跟貼:

期待三 - 網上飛 (35 bytes) 00:14:57 4/11/01 (0)



論壇文摘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