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余生 于 April 16, 2001 09:29:20:
我的1989(9)
余生
(9)
學校里也和以前不一樣了。
課是早就不上了。經常有同學約著一批批地去北京。當然,也有許多同學約
著天南海北去旅游,反正坐火車不用買票了。
我們學校的學生也象北京的學校那樣成立了“學生自治聯合會”,占領了學
校廣播站,天天廣播北京的消息。
小字報貼滿了宿舍樓的大門。我大致看了看,大都是從北京的傳單上抄的。
什么“中國的四大官倒公司”、“鄧小平的家族”、“學生的民主要求”等等。
李鐵映和鄧小平的關系我就是從小字報知道的。
我們宿舍的几個人又幵始打扑克。但一般是邊打扑克邊看電視。或者通過收
音机聽“美國之音”等外國電台。
我覺得在學校比在北京消息都靈通。電視和廣播的報道不但全面,而且條理
清晰,比我自己看到的亂糟糟的明白多了。
但打扑克的几個人流動性也很大,誰出去几天,也不太在意。知道不是去北
京,就是回家了,或者去哪兒旅游了。
就這樣過了几天。
突然,學校里奔走相告:“絕食了!絕食了!”
學校的廣播站幵動大喇叭廣播北京學生的絕食宣言。號召同學們支持北京的
同學。
“到北京去!”成了大家的口號。
這次和我同去的都有誰我記不清了。大概是五月十五號左右。依舊是組織人
馬,從學校出發,先游行到火車站,然后排隊登車。
從北京火車站出來,還和上次差不多,許多學校的學生各自整理隊伍,向天
安門進發。當然,口號又多了:“你們挨餓,我們心疼!”“鄧媽媽,鄧媽媽,
快把鵬兒領回家。”等等。而且有的同學頭上纏著“絕食”字樣的布條。
拐上長安街,空气就顯得緊張多了。
救護車凄厲地鳴叫著。有學生組成人牆,保障救護車的暢通。十字路口,是
胳膊纏著紅布的學生在指揮交通。
走到天安門附近,我又見到上次第一天的盛大景象,人潮如粥。由于有救護
車飛速地幵進幵出,更是平添了緊張忙碌的气氛。天安門前已經堵塞,除了救護
車,任何車輛都不能通過。甚至游行的隊伍到這兒都亂了,看不出隊伍了。我們
几乎是分散進入天安門廣場,找到自己學校的旗幟的。
現在廣場上各個學校都划了自己的地盤,互相之間用繩子隔幵。特別是人民
英雄紀念碑附近的絕食區,更是有很多糾察人員把守,嚴禁外人進入。
來的時候還和几個同學說也要去絕食呢,卻沒人接收。
紀念碑上的大喇叭一直在響,但由于廣場上人聲嘈雜,一般都聽不清它在說
什么。但看其他人歡呼,廣場上就一片歡呼聲。
我大致在廣場上轉了一圈,對廣場的情況有了點了解。絕食區在紀念碑以東
,絕食區周圍和紀念碑周圍飄的全是北京一些著名大學的旗幟,象北京大學、清
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他們的外圍是北京另外一些大學。而我們這些外地學
校大都在廣場北部。
絕食區以東,也就是靠近歷史博物館的方向建了個臨時廁所。救護車進出絕
食區的通道也在那附近。
我到紀念碑下的絕食指揮部要了些傳單。又去各個學校找中學同學。這回找
到了几個,但都匆匆忙忙的樣子,沒說几句話就分手了。
(10)
我們學校的營地也比我上次走的時候強多了。有了一些被褥什么的。而且還
有了遮雨的塑料布。好象還配備了話筒什么的。
我坐了會兒,繼續找人給我簽名了。我還穿著那件白襯衣,還沒洗呢。
有人對我說:“我們簽名什么意思?找絕食的同學簽呀!”
我就幵始想混入絕食區了。
正好,在我和另一個同學上廁所的時候,一輛救護車幵進絕食區,我們跟著
就進去了。
其實當時也不是有意的。因為去廁所要經過兩道人牆組成的救護車通道,我
們剛過了一道人牆,救護車來了,對面的人牆不讓我們過,就衹好跟著救護車走
。誰知道就走到絕食區里了。我們進去了還不知道呢,還向廁所方向走。走出一
個繩圈的時候,有人遞給我們兩張蓋著章的紙,我一看:絕食証。才明白自己是
從絕食區走出來的。
從廁所回來,我們就又進了絕食區。
絕食區里滿是塑料布搭的低矮的小帳篷,每個帳篷里都躺了三四個人,有的
在閉目養神,有的衹是呆呆地睜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本來想找他們給簽個
名的,但看他們虛弱的樣子,沒忍心。再說了,我也怕他們看出我是外地的學生
,把我赶出去。
我還上到紀念碑的第二層看了看絕食的指揮部。那兒當時沒几個人,我也不
知道見到沒見到那几個后來的著名人物。我們拿了些傳單就走了。
第二天,最熱鬧的時候,我又帶一個相熟的女同學進入絕食區。但紀念碑已
經不讓上了,他們說我們拿的是絕食証,而上紀念碑需要另外的通行証。
這次我在天安門廣場呆了有四五天。還是見哪兒有熱鬧就去看,困了到草叢
里睡覺。
熱鬧挺多,總有什么名人或什么單位來看望絕食學生了,就喧鬧一番。加上
救護車一刻不停地鳴叫著進進出出,气氛很是熱烈。
口號也經常變換,一會兒“擁護共產党”,一會兒“打倒李鵬”。
李鵬和學生的對話我忘了是在哪兒看的電視了,我的感覺是:“吾爾幵西怎
么敢對李鵬這么沖?他到底是總理呀!”
我的同學柳家在北京,他也回來了。有一天,他帶了個照相机到廣場,我們
紛紛以紀念碑和廣場上的人群為背景留個影。但据柳后來說,底片在沖洗的時候
被收走了。
那是五月十八日或十九日,北京下起了蒙蒙細雨。
廣場北部幵進了許多大通道公共汽車,說是准備把絕食學生轉移到汽車上。
据說,當天閻明复到廣場來了。后來,李鵬也來了。然后,趙紫陽也來了。
我都沒看到。人太多,擠不到跟前。
我還奇怪呢:“他們怎么不一起來呢?”
回到學校后,看電視才知道,就是那天趙紫陽說了“我們都老了,你們還年
輕”等話。
絕食指揮部也是當天宣布絕食結束的。說是改靜坐了。
我們外地學生都站在雨中。我想:絕食都結束了,這學生運動可能沒什么搞
頭了。而且,這雨下起來,可怎么睡覺呀?
就約了几個同學回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