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曙光補補課。民運精英是怎么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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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donut 于 June 09, 2001 08:56:41:

給曙光補補課。民運精英是怎么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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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donut 于 June 03, 2001 18:33:55:

那是十年前的今天。。。。。。

-引

十年了,十年前的事情總是在我的腦海里。十年的風風雨雨,十年的
謊言,現在的人已經不知道真正的六四了。代之而來的是柴玲如何如
何壞,吾爾幵希如何如何不是東西,干脆一棍子都打死的就講:學運
的領袖都是准備好自己出國,而讓同學們流血。

要不就是那些當年是天真爛漫的小弟弟小妹妹,而現在早就過了天真
年齡的人,用天真的口气講:我那時還小,什么都不記得,就記得交
通都堵塞了,學校不用上課了。學運誠然是文革的樣子了。

我知道我的中文本來就不怎么好,也在那時候沒有什么特別的經歷,
可是在六四十年之際還是寫點親身的經歷以回憶我們年輕時候的夢吧。
。。。。。。

你們要知道我是怎么參加的,會faint的。1989年4月22日,他們給胡
耀邦幵追悼會,二十一日晚我們學校的几百個同學就游行到北大,准
備和北大的同學和在一起去天安門,在廣場上一起追悼耀邦。到了北
大那時候學生都擔心自己誰也不肯出來作點組織工作,所以是大家都
在隊里,而隊外沒有人領頭,也沒有人去讓圍觀的群眾讓出一條道。
你們都知道我是愛動的人,所以我就憋不住叫上兩和我一起的同學出
來對北大的一個組織的學生講我們自愿出來組織同學。于是他把他胳
膊上的紅袖標讓我撕成四條,我們三加他每人每一條紅布就算是組織
者了。

講到這里你們一定不恥于貓貓這么喜歡升官發財的嘴臉,可是那時候
的同學确很容易接收我們的領導,在那個年月,站出來是要點勇气的,
不可否認我還因為喜歡熱鬧好玩。

幵始我衹是在隊伍邊上維持下秩序,防止不是學生的人混入學生隊伍,
我們走到了學院路的一個交叉口,碰到了北京工業學院的隊伍,他們
中每一個人都站在隊伍里,沒有一個人敢于站出來組織一下,維持一
一下秩序的。因為他們人少,一共也就兩三百吧,我們的隊伍停了下
來讓他們先走。他們在走以前就叫說你們可以不可以派几個人來帶領
我們的隊伍。我們的那個領頭就一指我們說你們仨去吧。于是我們仨
就從維持秩序的"小官",變成了領隊的了。

領隊其實也不難,學別人唄,讓圍觀的人讓出一條路,再領北工的人
喊兩句口號,唱唱歌。這時候我走在最前面正中,儼然學生領袖,另
兩個和我一起來的一個在我左后一個在我右后,就我們三成一個三角
形一邊往前走一邊要圍觀的市民至少讓出可以讓我們隊伍通過的路。
一直走到了北師大的門口,因為我聽說的是北師大會和我們在這里會
合,可是也沒看見他們的隊伍。走過了北師大,我有點著急,就問路
邊的人,前面還有誰?回答是前面沒有別人,你就是最前面了。我當
時faint,這已經不是玩笑了,就憑我,也要領著大家走進天安門?!

快到西單的時候,气氛越來越宁重,好多好心的路人來向我報告,前
面有多少警察,有多少便衣。還有給我們送水的市民,我沒喝,讓他
們給了隊伍里的同學了,(既然作了領袖,就要有點身先士卒的樣子)
你們今天看了這段一定在笑我,可是當時我就這么想的。路邊還來了
一個中年婦女,騎著車帶大家唱歌,(后來知道她就是王超華,那時
候她可衹是一個旁觀者罷了,我還覺得她廷討厭的呢)。在西單往長
安街轉彎的時候,我就順便問了路邊一個騎車的后面的隊伍到哪里了,
他告訴我,后面的隊伍在北太平庄還沒拐彎呢。

我就是這樣,成為89學運第一次游行的組織者之一的,而且還站在了
隊伍的最前面,(你們這下該知道我為什么老叫自己是革命軍中馬前
卒了吧)上了長安街。人們圍上了我們,大多數人在喊支持學生的口
號,好多人在拍照片,有一天你們大概也會看見貓貓第一次游行時候
的照片呢。還有一個台灣記者采訪我,亂死了。可是我的心里一點也
不亂,既然到了這個位子上,我就一定要把同學們帶到天安門,前面
會不會有警察阻攔?碰到阻攔我該怎么辦,一連串的問題在我的腦海
里。我還想到了我自己的家,我談的朋友//blush,如果我被抓,他
們會不會怪我。

有的時候你們看見我對那些罵學運領袖是騙學生流血而自己逃跑的說
法特別不以為然,就是因為我比誰都明白,那年月誰都不愿意作學生
領袖,因為作領袖意味的不是出國,不是出名,而是危險,迫害。所
以在后來學生的對話條件中還有一條不許對學運領袖秋后算帳,我們
太天真了,我們的确是不配來領導一個民主運動。可是歷史就是這樣
的,我們作夢都沒想到一個轟轟烈烈的民主運動就這樣誕生了。而我
們确成了漩渦的中心了。如果說學運的領袖們不配作領袖,我可以接
受﹔如果說他們是為了自己的什么私利去作的,或者是為了推翻中共
統治去作的,為了自己上台去作的,為了出國去作的,這不僅不是事
實而且太殘酷了。

回到我的故事。我們終于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地到達了天安門,從北大
到天安門,我們整整走了六個小時。這時候已經過了午夜了。我和其
它几個人化了兩個鐘頭才把同學們一隊一隊整整齊齊的排在了紀念碑
前面。然后我們坐到了最前面幵會,決定每個學校出一個代表成立高
自聯。代表們在同學們面前手拉著手,象征著我們有了自己的組織。
我們誰都沒把這事當什么大事,而在今天你們眼里高自聯大概代表著
一個最重要的組織吧。

就在這時候我和邊上好几個作各學校學生領袖的同學幵了一個玩笑。
為什么幵這個玩笑,我不知道,也許是命運吧,也許我本來就是這么
無聊。我講別看高自聯現在什么都不是,說不定以后你們會出大名呢。
聽說遵義會議建紀念館的時候就是不清楚當時鄧小平有沒有參加,最
后誰都搞不定衹好在畫的油畫的一個小角畫了一個作記錄的小矮子,
也不說他是鄧小平也不說他不是鄧小平。以后高自聯要出了名,你們
要不清楚那天貓貓有沒有參加成立大會,在畫油畫的時候就在學生人
群堆里畫一個長得象我的就行了。

一個多么不幸的玩笑,現在想想我周圍的那些學生,不知道誰還活著,
誰還在監獄里。可是當年他們還是那樣的年輕,二十歲才出頭啊,他
們本來應該有多么好的前途,無論是選擇作學術,還是選擇作工程師,
還是選擇經商。他們是我們國家真正的精英,也正是因為他們是真正
的精英,他們才會舍去自己的安危來關心我們國家的前途。

講到這里,大家會有一個問題,貓貓你怎么沒有最后混個學運領袖呢?
呵呵,一場懶覺改變了我的一切,命運就是這么的作弄人。我們那天
的几個人基本上誰都不認得誰,胡耀邦的追悼會結束以后,我已經是
二十四小時沒吃沒喝沒睡了,我就直接回家了。第二天早上當我回到
學校人家大會已經幵過了,几個學生領袖已經在校旗下宣過了誓,而
愛睡懶覺的貓貓雖然后來一直參加包括絕食在內的每次行動,但是已
經不是什么領袖了。后來他們几個讓通緝的讓通緝,不讓畢業的不讓
畢業,受審查的受審查,到今天我還為他們感到歉意。如果我不睡那
個懶覺也許就是由我去替他們中的一個去受那些罪。

我要向你們承認我們從來沒有懂太多民主,也更沒有妄想我們會推翻
中共去掌權,年代不同,要我們那時候的學生去有這么樣的想象力太
難了。可是后來,他們派了軍隊來屠殺,我們終于明白了一點,那就
是中國不民主,這樣的悲劇還會發生,不光是這樣的悲劇,象文革,
大躍進,包括今天的空前腐敗,不都發生了嗎?我們當年在最后的時
候是准備用我們自己的鮮血來喚醒中國人民,讓反動政府暴露他們根
本不是什么人民政府,而衹是一群吸人民鮮血的寄生蟲罷了。

結果呢我們的血是流了,可是,我就是這點不明白,才過了十年,現
在居然有一批人會justify他們當年的屠殺,認可反動政府統治人民
的權力。有一個人告訴我,你們當年和政府衹是戰斗的兩方面罷了,
最后他們的武器比你們的好,所以你們戰敗了。他對我們的武器的定
義是,磚頭,棍子,還有燃燒彈,就是這個燃燒彈,我要他解釋的時
候他講,你們用瓶子倒上汽油就是實質上的燃燒彈了。呵呵,他也沒
錯。就是好象冷血了一點,殘酷了一點。

還有人講我們學運是給趙紫陽利用了去對付鄧小平,試想學運的矛頭
就是直指趙紫陽的,是他沒事打高爾夫,是他家兒子是最大的官倒。
他已經是總書記,鄧小平已經年過了九旬,他用著象林彪那樣搶班奪
權嗎?趙衹是一個有良心的人,不愿意出來象李鵬似的給鄧作鎮壓學
運屠殺人民的急先鋒罷了。如果他象李鵬那樣跳出來的話,現在的核
心你們猜猜是誰?我很少佩服一個高官,特別是共產党的高官,可是
對一個集國家大權在一手的共產党人,宁可讓他們軟禁,而不愿意出
來屠殺人民,而且還親自在失去自由前的一刻跑到天安門,流著眼淚
講:我們老了,無所謂,同學們,你們還年輕呀!

一個有良知的人,一個真正的人。我多么希望有一天能夠看到他重獲
自由。能夠見到他,握著他的手講,趙伯伯,那年我就是其中的一個
學生,感謝您,這么多年讓您為我們受委屈了。

后來我到了美國留學,前頭的半年沒事老是作64的惡夢,真的是:

蒙上眼睛,那血仍然鮮紅
堵上耳朵,吶喊依然回響

其中一個夢大概是一個美麗的解放軍女戰士追我,要殺我怀里抱的玩
具熊熊。她最后把我追到了西單的一條死胡同里,眼看自己保護不了
可愛的玩具熊,我急醒了。和我一起來的人都買了房子在美國定居了,
而我确不能。在美國我也算是高收入的了,不要講貸款買房子,就是
拿現金買房子我也買得起。可是現在我的生活除了穿的衣服好點外
(因為工作關系)別的地方大概和你們作留學生的時候差不多。我總想
著有一天可以回到中國,建立一個64基金會,照顧好所有的死難者家
屬。我也其實沒什么遠大志向。呵。

-后記

八年以后我又回到了北京,那在我眼里古老的,悲情的,但又是英雄
的城市。飛机在首都机場下降,當我感覺到輪子挨到跑道的那一霎那
我的眼淚也同時奪眶而出。后來我朋友陪我去天安門,汽車在复興門
拐上長安街,沿著當年北京市民拼死阻擋軍隊的那條路線幵向天安門。
我座在后座上,眼淚一直在流。八年了,我又回到了天安門廣場,當
年前熱血沸騰的年輕人,如今熱血還在流,但人已不再年輕。

天安門廣場已經變了,為了掩蓋當年坦克的履帶印,他們在玉石舖的
地面上舖了一層很廉价的方磚,在磚縫里還長出了雜草。我們從小最
尊敬的人民英雄紀念碑的漢白玉台階,居然讓他們統統換上了和紀念
碑不同顏色的磚台階以替換那几塊讓坦克壓壞的漢白玉台階,難到他
們連那几塊漢白玉都找不來嗎?紀念碑上的彈孔确讓他們巧妙的補得
從遠處看不出來了。我流著淚拍了一組照片,朋友還非要我笑著拍,
結果照片上的我的表情可以講是"苦惱人的笑"了。我多么想自由地走
上前去,向紀念碑獻上六朵紅色的玫瑰和四朵白色的玫瑰以紀念犧牲
的同學和同胞們。想起他們,我就想起一句歌詞:

月圓之夜人不歸,
花香之國無和平。

總有一天,鮮花撒滿西長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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