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肅:一水三灌亂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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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wuyan 于 June 09, 2001 09:00:25:

嚴肅:一水三灌亂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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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wuyan 于 June 04, 2001 12:11:26:

自打幵始到壇上灌水,都是由著性子胡侃亂蓋。不是不想談點文事,實在是對文藝不在行。即不懂文藝理論,對大多數藝術形式也一巧不
通。(不是歉虛)也就詩
詞文章還算知道點皮毛,今天就從這兒侃起,聊點讀后感吧。

前秦古風,孔圣人早有一言九鼎的評价:“思無邪”。風、頌、雅咱一共沒讀几篇,就有限的几篇閱歷,感覺孔二說的沒錯,他老人家言簡
意賅,一語中的,咱
就不多說了。“思無邪”并不是指內容清白,沒什么黃色下流的東西。而是指她言由心出,不巧言,不令色。這种古樸的文風一直延續到兩
漢。雖然在前漢就已
出現較華麗的賦体詩,但還衹是文人階層的消遣,并未成為時尚,我覺得漢人的樂府和短歌代表著她的時代精神。樂府几近兒歌,文字平易
得令人乏味,但有
首從軍行卻改變了我的偏見: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里人,“里中有阿誰?”------
“遙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粱上飛。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
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
出門東向望,淚落沾我衣。

兩千年前的文字,卻平實簡易,沒有古文基礎的人讀起來也毫無困難。全篇即沒有哭天搶地的控訴,也沒有喋喋不休的哀怨。可讀下去触目
惊心,悲入肺腑。
千古之下的今人仍要不禁為之落淚。生老死別的題目不知被人作了多少,但我覺得沒有几篇能達到這首樂府的境界。

漢人寫景舒情也多發乎于中,很少張揚。曹操的几首短歌就极具代表性。因為現成,我把77前些天打的觀滄海再錄一遍: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丰茂。
秋風蕭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在這些詩句中你能看到一個得意洋洋且野心勃勃的奸雄的影子嗎?你見到有任何气沖斗牛的句式嗎?但那种浩然的情怀,對自然深沉的贊美
和敬畏卻充盈其
間。

漢人文章很少有過分的夸張,看過諸葛亮的出師表和寫給孫權的信,給你的感覺就是言簡意賅,恰到好處。司馬遷的史記,單就文學成就而
言,后人也很少能
及。才區區五、六萬字,涵蓋了中國兩千多年的歷史,而且還有血有肉,有聲有色!哪象后來的博士言驢十萬字,未見驢字。有學者把后人
的羅索歸罪于東漢
的蔡倫,因為他發明了紙,使制造語言垃圾有了物質基礎。很難說此論是否成立,不過自漢以后文章里的廢話越來越多,确也到是實情。

魏晉以降,中國的文風轉向華麗。對形式的追求逐漸占了上風。產生了無數文字華美的篇章。奇怪的是充侈于整個魏晉南北朝的那對仗工
整,韻律講究的馬并
文,卻沒留下什么膾胝人口的傳世之作。直到前唐的王勃寫出他的滕王閣序,王生一气呵成的偉大詩篇,流芳百世,千古之下,人們仍被他
那令人回腸蕩气的
文字所產生的美感所陶醉。“落霞与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惊寒,聲斷衡陽之浦。”這樣的句子,排
成一串,換著韻角,
舖天蓋地的上來,那种美倫美奐的效果确實令人無法敵當。

后來詩在唐代也臻于完美。李、杜、白等一大批天才將詩作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使唐詩成為中華文化的臉面。初唐時不講平仄的古体詩還
尚有市場,后來文
法上更為講究的律詩便成了規範。唐人的文章也越來越華麗,晦澀。韓愈曾大力提倡古文運動,企圖幵歷史倒車。韓愈和柳宗元都是我喜愛
的文學家,他們的
政治傾向也很明智。韓愈几乎把古文運動當搞成一項政治運動,恐怕不止是個人的文風偏好,也許他想通過扭轉文風, 改變大唐的頹勢。

唐詩到如今仍然為國人喜愛,無論老幼賢愚,都能背上几段。網上熟讀唐詩且能如法泡制的高手如云。我就不在這兒多侃了。衹講一個自己
讀詩的小故事。我
從上初中才接触唐詩,很喜愛。一度跟同學你唱我和的對“詩”,樂此不倦。語文課上也講過押韻、平仄,但始終是一知半解。記得有次學
到那首: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云深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

我老覺的第一句那個“斜”不押韻,知道第三句可以不押,第一句也可以不壓韻嗎?問老師,回答是肯定的:一、三可以不壓韻。我長了學
問,以后在對詩中少
了限制,弄出很多“單句不壓,雙句壓的”大作。因為大家也多是半瓶醋,見我胸有成竹,他們就心虛不敢置疑。直到去年看了一本王力寫
的小冊子,才知道原
來我是委屈了唐人跟我背黑鍋。那首詩的韻原本是一點沒錯,“斜”字在唐音里是發入聲:SIA 雖然我已多年不再糟改唐詩了,也記不清那
首詩的作者是王昌齡
還是劉寓錫,但還是覺得有點對不住作者。

到了宋代,詩被唐人作盡了,詞便等上了台面。說起來這詞的來路也不算体面,原是愛好風流的文人墨客給青樓相好歌妓寫的歌詞兒,配上
曲子供小姐們吟
唱。那時的青樓小姐的素質可是現在的三陪們沒法比的。其姣嬌者的文學修養大概僅次于那些有點名頭的詞人。一般的秀才恐怕都不是對
手。后人把宋詞按風
格分為婉約和豪放兩派。蘇東坡、辛棄疾等人的詞气魄宏大,被稱為豪放﹔柳永、黃庭堅、李清照等人則多些花前月下的東西,被視為碗
約。蘇東坡的“大江東
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流唱至今,堪稱豪放經典。他其他的詞也多大鑼大鼓,豪气干云。讀上去很過癮,可細品之下我總
覺得有點說不出的浮
夸之气,有种虛張聲勢的感覺。如果再想象一下一個二八青樓少女,輕敲云板,微啟朱唇,用吳音來上這么一段,就連這點浮夸也感不到
了。不過老蘇的文章
造詣了的。后赤壁賦里有”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聽上去几近天籟。

辛棄疾原是個不錯的戰士,在山東時曾率小股部隊跟金兵作戰(后來被他夸張成”年少萬兜鍪“)。他的确很驃悍,据說曾匹馬闖金營,不過退
到江南后他就衹作
了純詩人,把一身膽气都化到了詞句里。”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充滿了涌動的戰斗豪情。可到后來,北伐是沒了指望,
人也英雄老去,詞中
不大提武器了,嘆秋天、拍欄桿成了發泄點。老辛多產,假如他能上網,衹手灌暴歡樂城二十二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扯遠了。。。。

婉約派詞人如二李、馮延己、柳永等人的詞有种病態美,戚戚哀哀、卿卿我我、沒完沒了。在霉雨天進入失戀狀況才比較能合上拍,不然,
那些詞看多了膩。
不過李清照我到蠻喜歡,她很多詞寫得很有气勢:
“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直取三山去。“不羈的想象
堪稱宇宙派。她很多
詞雖也多哀怨,但感覺不象那些”婉約“們那么無病呻吟,李妹妹文字雋永,感情真切。

到了明代,中國文人就走兩端了。要不就大搞”學問“,要不就猛刻話本以饗世人,一時間,大黃小黃落玉盤。明人寫的詩咱還真沒讀過(話
本里的有詩贊道不
算),衹看過一本明人編的詩集,据稱是作為文史普及的教材, 叫”龍文鞭影“。打幵一看那些詩我立馬傻眼,平均七個字有三個典。讀著根
本就是一頭霧。把
那些典都讀通了,那學問就沒底了,可那不過是人家私塾的初級讀物,不得不服明人的學問作太大了。好在還有一些眼里有人民的知識分
子,他們雖然也有學
問,但也不忘社會需要,”肉圃團“的作者李漁就是位大學問家,他的學問沒几個知道,但他的肉圃團卻屢禁不止地成為傳世之作。”金瓶
梅“如今人們老愛一
本正經地討論她的文學价值,好象這么一來她就能脫离催情出身了。婊子再有文才,人們也不是沖她的才華去看她的。不管怎么說,‘金瓶
梅”顯然也是大家手
筆。總之,明人的腐朽、縱欲傾向是跟現代人的追求合上了拍。對情欲的響往和迷戀可以很容易地使人們找到共同點。魯迅就曾對他讀過的
“繡榻野史”念念不
忘,我在看到他的推荐后很多年才有机會讀到那野史,的确動人。咱跟魯大師在這一品味上沒有多大差距。

粗略比較了一下中國各個歷史時期的主要文學傾向,總的感覺是由古樸走向華麗,由重感情內涵走向重外在形式,由含蓄、深沉走向張揚、
外露。如果說這反
映了中國人气質的變遷可能有些牽強,但縱觀下去,的确可以看到一些關連。漢人沖淡的語言、練達的文風充分体現了他們的自信。山河破
碎、屢戰屢敗的宋
人卻壯怀激烈、豪气干云。明人則連大气兒也不肯出了。

好在明人還有象“水滸”、“三國”之類的話本傳世,更不用說還有若干繪畫及工藝成就。清也出了曹雪琴和他的紅樓夢,不僅給我們留了
個百寶箱,還創造了
很多就業机會。可現如今的人們是黔驢技窮了,詩詞寫不過古人,曲兒作不過洋人,文人們除了會吵架外還真不知道往哪兒練。雖然出版業
空前發達,可無論
是精神享受還是感官刺激都沒發現有達到時代高度的東東。能拿點什么以傳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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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衹用6965byte,談笑兩千年詩詞,你比司馬遷牛! - 網上飛 (69 bytes) 12:27:43 6/04/01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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