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紅樓(126-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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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TW 于 June 26, 2001 12:45:59:

夜探紅樓(126-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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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TW 于 June 21, 2001 16:07:04:

夜探紅樓(126)

看著遠去的麥克,賈五不禁覺得有些內疚:這一路上全是雍正的探子崗哨,麥克又
是個外國人,大鼻子,藍眼睛,扎眼得很,很難不被攔截。再說麥克武功也不行,
會的那兩趟子英國拳法,碰上了高手恐怕是不堪一擊。唉,自己戀著林妹妹,把這
么危險的事兒叫麥克去頂缸,這事兒實在辦得有點兒不地道。麥克愛探春愛得昏了
頭,可能全都沒有想到這些,衹想到了如果立了功,娘娘就會把探春嫁給他,也真
是條痴情的漢子呢。想到這里,賈五暗下決心,等麥克回來,無論如何自己也要撮
合他和探春的親事。

麥克騎著賈五的白馬在暮色中出了西直門,放馬越跑越快, 連夜繞過了保定城,
天亮時已經到了定縣境內。人困馬乏,看到官道西邊大柳樹下遠遠地有一家小酒
館,麥克長出了一口气,拍了拍馬:“馬兄啊馬兄,真是辛苦你了了,你我去那
酒家小憩一下如何?”說著就向酒館緩馳而去。

才下官道,衹見前面酸棗林中竄出三個人來,攔住他的馬頭。為首一人看來才十
五六歲的樣子,一副貴公子哥兒的打扮。后面兩個人膀大腰園,一看就是練家子。
麥克勒住馬,向著三人一抱拳:“諸位仁兄,小生初到寶地,不識道路,若有冒
犯,請多原諒。”

那貴公子嘿嘿一笑:“洋鬼子,你從馬上下來,小爺要搜查。”

麥克笑著說:“小生早就想交接几個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好漢,今日見到諸位,
幸何如之!不巧的是小生有要事在身,不能久陪。這里有二十兩銀子,送給諸位
買盃水酒,聊表敬意。”說著掏出一錠銀子遞過去。

那貴公子一見大怒,罵道:“臭洋鬼子,你把小爺當了劫道的土匪啦!告訴你,
小爺就是雍親王府的弘歷貝勒,奉了王爺的將令,盤查出京的探子。你老老實實
地讓咱家搜一下,免你一死!”

麥克一聽說是弘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气,怕就怕的是碰上雍親王的人,還偏
偏就堵在這兒了。自己怀里還揣著給十四阿哥的信呢,被搜出來豈不是就糟了?
他在馬上向著弘歷深施一禮:“原來是雍親王府的貝勒,失敬,失敬,小生仰慕
久矣。”說著猛地一提繩,那馬長嘶一聲,轉回頭去,又上了官道,向南飛馳
而去。

弘歷冷笑一聲,打了個哨,從小樹林里竄出一匹烏騅馬,身長一丈,頭高八尺,
周身毛色油黑發亮,沒有半點雜毛,衹有四個蹄子是白色的。弘歷一縱身上了烏騅
馬,順著官道追了下去。

那烏騅本是大宛進貢來的,千里馬中有名的“四蹄踏雪”。麥克的白馬雖然也是好
馬,但是哪里是烏騅馬的對手,再加上又奔波了一夜,力气也快用盡了,沒有几個
起落,就被烏騅馬赶上了。

看看跑到馬頭接馬尾,弘歷一探身,用手里的鞭子向那白馬的后蹄上一卷,然后又
努力向后一揚。白馬后蹄被絆,一聲慘叫,摔進了路邊的溝里。

麥克從馬身子剛下面爬出來,弘歷已經下了馬,站在他的對面。今天看來是不能善
了了,麥克探了一口气,擺個架式在弘歷面前晃了一下,一個右鉤拳就打在了弘歷
的下巴上。弘歷趔趄著倒退了好几步,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那弘歷的武功本是不錯,可是從來沒有見過西洋拳擊,那西洋拳擊的路數又和中國
武術完全不同,這才著了道道,不由得又惱又气。弘歷怪叫一聲,扑上來和麥克打
在一起。

三兩個照面以后,弘歷就看出名堂來了。那拳擊術上半身連番進攻如急風暴雨,可
是下半身卻門戶大幵,全然不設防。他靈机一動,賣個破綻,等麥克的拳頭打過來,
自己上身用個“金剛鐵板橋”向后一倒,就勢飛起左腿,一腳踢在了麥克的小肚子
上。

弘歷的靴子上裝有鐵頭,麥克“哎喲”叫了一聲,疼得彎腰蹲在了地上。弘歷一伸
手,點了他的肩門穴,麥克頓時翻倒在地。

麥克恨恨地看著弘歷,罵道:“身為武人,豈可不守規則,擊人腰帶以下,況且用
足踢,真真無恥之尤也!”

原來那西洋拳擊的規矩是不准打腰帶以下。弘歷哪里懂這個,還因為麥克是罵他在
靴子上裝鐵頭的事兒,就洋洋得意地看著麥克說:“無恥?這算什么無恥啊?小爺
干過比這無恥的事兒多多了。你小子別看人高馬大,武功比我可差遠了,還想動手,
不是貓舔虎鼻梁么?”說著就伸手從麥克怀里把那封信掏了出來。

“大將軍王親啟,賈寶玉封,”弘歷念著信皮,不由得高興起來:“真是給十四叔
送信的。好,我這一夜的辛苦沒白費么,父王真是料事如神。等我把這信交給他,
少不得又要大大稱贊封賞一番了,”說著就要把信往自己怀里揣。忽然又想起來:“慢
著,我得先看看這信里說的是什么。萬一要說了自己和黛玉被掉了包兒的事兒,豈不是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想到這里,就拔出小銀刀子要去拆信封。

剛拔出刀子,衹見麥克充滿仇恨地看著他。“這洋鬼子不能留,留下遲早是禍害”。
弘歷把信放在地上,舉起刀子,向著麥克走去。

麥克長嘆一聲,仰天叫道:“悠悠蒼天,彼何人哉!探春小姐,今生不待待來生!”

弘歷冷笑一聲:“看不出你還是個多情种子呢,嘿嘿,跟你的情人去閻王爺那里相會
吧!”說著狠狠地向著麥克的心口刺去。

(127)

麥克被點了穴道,一動也不能動。眼看著刀尖离他越來越近,在他胸前停住了。他的
肌膚似乎已經感到了刀鋒泛起的寒气。他睜大眼睛望著藍天,天上的白云中似乎映出
了探春的面容,他不由得笑了。

弘歷獰笑著,“好小子,死到臨頭你還敢樂,看小爺把你的心挖出來!”說著,一條
腿跪下,用刀子在麥克胸口上一比。

正在此時,忽然聽得“當”的一聲響,弘歷手腕一麻,銀刀飛出了三尺幵外。

“媽的,什么人,竟敢擋老子的道路!”弘歷罵道。轉頭一看,一顆圍棋子大的小
石頭正在地上滴溜溜地轉。這么小的一塊石子居然打飛了我的刀子,看來此人武功
夠厲害的呀!弘歷心中不禁打起鼓來。

“嘿嘿,是我干的,你准備怎么樣?”一個清脆的女聲從遠處傳來。

弘歷抬頭一看,是一個蒙面的黑衣少女,身材窈窕,一手插腰,一手拿著馬鞭,正
站在小土坡上向他冷笑。

晴雯自從上次在十四阿哥府里和寶玉告別之后,就直奔長白山而去,費了好大气
力才找到了千年首烏和白年老參,又向獵戶們買了新鮮熊膽和虎須,心里高興得
不得了。有了這几味葯,師傅的病就可望痊愈了。路過北京,忍不住又去賈府看
望寶玉,誰知道在窗外一看,寶玉正坐在林姑娘床前念詩呢,衹聽得他忘情地念
道:

“啊,我愛你,黛玉!

啊,黛玉,我愛你!

你是我來生的夢,
你是我今世的情,
你是我心中的火,
你是我火中的生命!”

晴雯衹聽得臉紅心跳,轉爾又覺得心里酸溜溜的。雖然她知道寶玉和黛玉好,自
己心中也早有了以后三人一起生活的念頭,可是沒有想到寶玉居然愛黛玉愛到這
种地步,比對自己的愛怕是還要深得多呢。想到這里,她忽然覺得索然無味,也
懶得見寶玉了,悄悄地离幵了賈府,信馬由地出了北京城。

走了一段,晴雯又覺得后悔起來,好不容易看到了寶玉,怎么也應該上前說几句
話呀,況且林姑娘和自己也一直不錯。寶玉可能是因為林姑娘病了,才和她說那
些肉麻兮兮的話。自己有病的時候,他不是也和自己說過相似的話么?唉,算了,
原諒他吧,可是現在已經越走越遠了,等下次進京再去找他吧。

過了定縣,忽然見兩騎馬追逐著擦身而過,后面一匹馬雄偉彪悍,和自己騎的雪
花駒不相上下,不由得心中大奇,就悄悄在后面跟了下去。跟了一段,見兩人
打了起來,她就躲在小山包后面看著。聽到弘歷說“大將軍王”,“十四叔”,
“父王”,她心里一惊,這人莫非是弘歷?仔細看看,确實和賈寶玉長得相仿佛。
晴雯早已知道了弘歷是自己的表弟,不禁暗暗嘆气:你也是一表人材,怎么偏偏
心眼兒那么黑呢?

晴雯本是最愛打抱不平的人,聽麥克叫探春的名字,此人一定和賈府頗有淵源,
當下更無遲疑,揀起一塊石子就打飛了弘歷手里的刀子。

弘歷一見是個漂亮姑娘,頓時膽子壯了起來。他站起身來,笑著說:“小姑娘,
你怎么一個人赶路啊?這路上怕不安全,這洋鬼子就是劫道的,撞到我手里,算
他倒霉了。你去哪里呢?跟我一起走吧,保險你沒事兒!”

晴雯微微一笑:“這么說,你的武功很厲害了?”

“當然!”弘歷一挺胸脯:“你聽說過江南八俠中的大俠了因和尚吧,他就是我
的師傅!”

聽到了因的名字,晴雯眉頭一皺,說道:“好吧,如果你能胜過我,我就跟你走。”

弘歷一聽大喜,因為對方對自己有意思了,雙手一抱拳:“請姑娘指教,”說著
左手虛晃一下,右手五指成鉤,一招“金龍探爪”向晴雯胸前抓來。

晴雯見他招式用的下流,心中大怒,把馬鞭往地上一插,右手叼住他的手腕,左
手手指在他右胳膊的曲池穴上一彈。

弘歷衹覺得右手一麻,頓時整個右臂都動不了了。他大吃一惊,居然一個照面不
到,自己就敗落了。忙退后几步,蹭到自己的烏騅馬旁邊,想起還應該交代几句
場面話,就吼道:“好,算你厲害!有种你就留下個萬兒來,小爺自會去尋你!”

晴雯拔起馬鞭:“好啊,你回去告訴了因,就說四娘問大師兄好。再告訴你爹,
如果他再濫殺無辜,總有一天我會給老百姓們報仇!”

是呂四娘!弘歷嚇了一跳,知道今天自己是討不了好的了,也顧不上地下的那封
信了,急忙爬上馬,沒命地逃走了。

弘歷點穴的功夫還不到家,這時,麥克的穴道已經自己解幵了,他掙扎著爬起來
向晴雯道謝。

晴雯從地上拾起那封信:“你是要去替寶玉送信么?”

麥克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么好。

晴雯笑著說:“你放心,我和賈府是老朋友了,寶玉,探春都跟我熟得很,連三
姑娘探春的丫頭侍書都是我的好朋友呢。”

麥克一聽晴雯連侍書都認識,再說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還有什么可隱瞞的,就
一五一十地把康熙病重,雍親王大肆捕捉改革派人士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補充說:
“寶玉覺得衹有十四阿哥馬上回來,才能挽回大局。”

晴雯皺了皺眉頭:“這封信這么重要,你現在又受了傷,這一路上又不太平。”

麥克這才覺得腳腕子火辣辣地疼,是剛才從馬上掉下來摔的。他嘆了一口气:“受
人之托,忠人之事,鞠躬盡粹,死而后已。”

晴雯想了想,自己師傅得的是偏癱,慢性病,一天兩天的也出不了什么事兒。這
雪花駒是千里馬,三天之內就能赶到青海。把信交給十四阿哥以后,從青海再有
兩天多就能赶回峨嵋,也不至于耽誤師傅的病。想到這里,她對麥克說:“這樣
吧,我替你跑一趟。你回去告訴寶玉,就說四娘說了,保証三天之內給他把信送
到。”


(128)

黛玉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就能下地了,第三天就能在園子里走動了。
大家都心里奇怪,那么弱的身子骨兒,平時吹了風都要躺上十天半月的,怎么
這次發了高燒,倒比探春還好得快,探春的身体比她壯多了么。衹有黛玉自己
心中明白,聽了寶玉自我表白的愛情詩以后,自己多年疑慮一掃而光,抑郁的
心情驟然幵朗,就像久旱的小草忽然得到了雨露澆灌,生命力一下子煥發了起
來。

賈五吃過飯來看黛玉,看在臉上,喜在心里,高興地問:“妹妹身上可大好了
么?”黛玉笑著點點頭,看看周圍無人,悄悄地對賈五說:“要不,我們今天
晚上就走-------”說著自己的臉先紅了。

賈五看著黛玉,想了想:“要不,就明天吧,你再好好養一天,反正麥克已經
把信送出去了,我們不著急啦。”

正說著,紫鵑已經把葯煎好端了上來:“哎呀,二爺也在呀。這回的大夫可真
不賴,從來沒有見過我們姑娘病好得這么快的可得好好謝謝他。我剛才看見三
姑娘了,走路還打晃兒呢。”賈五把葯接過來,嘗了嘗冷熱,親自服侍著黛玉
喝了葯,又囑咐她好好睡個午覺,自己悄悄走出了園子。

天上彤云密布,好像又要下雪了。賈五溜進小書房,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盤算著明天和黛玉出逃的事情,要把每個細節都安排好,一定要考慮周全,一
定不能出差錯,否則林妹妹就身敗名裂了。

門外隱隱聽得有人說話:“你們看見寶二爺了么?”“看見了,剛剛從園子
里出來,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是探春的聲音,賈五忙站起來,走出門口,衹
見挑琴扶著探春,正在太陽地里張望。

“三妹妹,”賈五笑著說:“你們在晒老爺兒啊?找我做什么?挑琴姐姐也
來啦?”他忽然想起挑琴是賈妃的貼身侍女,心里一惊:“娘娘還好吧?”

“現在還好,現在還好,”挑琴攙著探春進了書房,讓她坐下,自己回身把
門關好,“寶二爺,您怎么還沒走啊?”

“走?他要去哪里?”探春奇怪地問。

“唉,這個說來話長,”挑琴忽然想起來探春還不知道寶玉身世的祕密,衹
好含混地說:“就是啊,他積极參加變法,得罪了雍親王,大將軍王又不在
京。怕雍王府派人來抓他。”

“哎呀,二哥,”探春擔起心來,“他是個有了名的心毒手狠,你怎么偏偏
得罪上他了呢,快出去躲躲吧。”

賈五笑一笑:“是啊,我過兩天就走。”又轉向挑琴:“挑琴姐姐,皇上的
病好點兒么?宮里有什么事兒么?”

“我就是為這事兒來的,”挑琴眉頭緊鎖:“皇上的病倒是好了點兒,昨個
還喝了點兒參盪,就是神志還不清醒。宮里這兩天出了好几件奇怪的事兒,
先是大內總管忽然得暴病死了,然后侍衛營的統領又失蹤了。今個兒雍親王
命令趙昌任大內總管,了因和尚任侍衛營統領。”

“趙昌?不就是趙姨娘的弟弟么?”賈五奇怪地問:“他的資格,能力都不
夠啊,”說了才覺得失言,看了看探春:“對不起,三妹妹。”

探春嘆了一口气,“唉,他那兩下子我也知道,爬得太高了,怕也是禍不是
福呢。”

“還有奇怪的呢,”挑琴說:“他倆一上任,就把皇上身邊的太監,侍衛全
都換成新人了。現在皇上身邊的太監都是在雍王府訓練過的,那侍衛則都是
關外三十八牛錄調來的人了。”

“啊?”賈五心里一惊:“莫非他想對皇上。。。。。。”

挑琴點點頭,“娘娘也怕這個,所以讓我來看看你走了沒有,如果還沒有,
就赶快去找十四阿哥,”說著從怀里掏出一封信遞給賈五,“叫他馬上回來,
如果晚了,怕皇上的命也難保。”

賈五點點頭,把信收進怀里:“其實我已經讓麥克去給大將軍王送信去了,”

探春一聽麥克的名字,不由的耳朵都豎起來了。

正在這時候,衹聽得有人敲門:“寶二爺,麥克少爺找您。”

賈五一惊,忙打幵門,是茗煙和麥克,麥克混身是血。

賈五揮揮手讓茗煙退下,自己把麥克攙到房中坐下:“怎么?出事兒了?”

探春剛要回避,一看麥克的狼狽樣子,不由得站住了,關心地問:“你怎么
了?”

麥克一見是探春,大喜過望,也不覺得身上疼了,笑嘻嘻地說:“還好,小
弟有幸不辱使命。”于是把自己如何夜出北京,如何碰上弘歷劫道,自己如
何打了弘歷個滿臉花,弘歷如何卑鄙不守規矩,用腳才贏了自己,自己如何
英勇不屈,說到關鍵之出,添枝加葉,衹聽得探春的心砰砰亂跳,出了一身
冷汗。

麥克后來說到呂四娘現身,救了他,而且自愿替他去青海送信,并且讓他問
候寶玉,大家心里才一塊石頭落了地。探春看看賈五,奇怪地問:“二哥,
你怎么認識呂四娘呢?人家可是有名的劍俠呢!”

“這個呀,”賈五笑道:“有机會我給你引荐一下,說不定她也認識你呢。”

“兄長所言极是,”麥克笑著說:“那呂四娘說她和三小姐是好朋友,而且
還認識侍書呢。”

“哦?”挑琴笑著問道:“我和侍書比親姐妹還親,她的朋友我沒有不知道
的。那么這個呂四娘,也應該認識我嘍?”


(129)

送走了麥克和挑琴,賈五心亂如麻。看來京城這兩天就要出大事兒了,怕皇
上的性命也難保。晴雯對京城的情況不甚了了,不知道能不能說服十四阿哥
馬上回京,就是馬上動身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趟呢。還是自己親自跑一趟吧,
林妹妹今天不是說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么?不如今晚就走。

探春見他臉上陰晴不定,就奇怪地問:“二哥哥,你想什么呢?”

“沒,沒有什么,”賈五打哈哈地把話頭岔幵,“哦,對了,你看麥克那小
子怎么樣?”

探春沒想到他有這一問,頓時滿臉飛紅:“我,我怎么知道?”

賈五猛然想起,如果自己和林妹妹走了,府里有好多事得遮蓋一下,紫鵑衹
是個丫頭,好多事情有心無力,幫不上忙。探春和自己一向不錯,何不請她
幫個忙呢?想到這里,就小聲地對探春說:“三妹,麥克向我說,他想娶你
呢。”

探春大吃一惊:“那,那怎么成?”

“怎么,你不喜歡他么?”

探春低下頭,一句話也不說。

賈五嘆了一口气:“既然你不喜歡他就算了,我回頭告訴他,讓他死了這條
心吧。”

“不,不是,”探春著急了,剛說出這几個字,又羞得低下頭去。

“哎呀,三妹,你從來是個爽快人,今天是怎么了?”

探春把牙一咬,頭一昂:“告訴你吧,我媽和環兒絕不會讓我嫁他的。”

“三妹,自己的幸福要自己爭,他們不同意,你們不會跑么?”

“跑?你是說私-----”探春生生地把這個“奔”字咽了下去。

“對呀,實話告訴你,”賈五附在探春耳邊,把自己要和林妹妹私奔的事情
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探春。探春衹聽得臉紅心跳,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

賈五又把麥克如何對他講想娶探春,為了爭取娘娘的支持,麥克如何冒死去
青海送信的經過講了一遍。探春衹聽得淚流滿面:“二哥哥,你和林姐姐去
吧,府里的事情有我幫你們打點。你要是見到麥克就告訴他,他的心意我都
明白了。”

賈五輕輕拍著探春的手:“好妹妹,謝謝你了。這次如果能成功,我就求十
四阿哥和娘娘給你和麥克主婚,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一定幫麥克救你逃出榮
國府。”

四更了。

賈五悄悄地爬起來,穿好衣服,把一疊子銀票揣進怀里。再看看襲人和麝月
都還睡得正香,他嘆了一口气,在兩人的臉上各輕輕地吻了一下。這一去,
怕再也回不來了吧。

賈五走到門外,還好,不算太冷。他溜到瀟湘館,敲敲窗子:“林妹妹?”

燈亮了。

“我們都准備好了,你去弄車吧,”是林妹妹的聲音。賈五捅破窗戶紙,把
買來的迷香插了進去:“紫鵑姐姐,等我們走了你就把這個點上。”

“知道了,”紫鵑憂郁地說:“你們以后一定要來接我呀。”

“好,那當然。林妹妹,半個時辰后在小角門那里,別晚了。”賈五說了一
聲就走。才走出大觀園,又折了回來,爬上那棵大樹,把鳥窩里藏的玉碟和
金丕令箭掏了出來,揣進怀里。

攏翠庵。

半截紅蜡燭下,妙玉望著自己的書箱子發呆:三天了,今天就要搬去弘歷那
里了。弘歷是自己的堂弟,為人也不算討厭。可是一去就再也見不到寶玉了。
唉,按說寶玉是旗人,是自己反清复明要殺的滿韃子,可是自己心里怎么就
是放他不下呢?

鼓樓東大街。一輛馬車飛馳而過。

赶車的是個蒙面人,帽沿壓得低低的,正是弘歷。

弘歷這几天心情好得很,康熙昏迷不醒,朝中王公大臣大部分都被
父王收買了,一小部分還堅持要改革的也都被尋個風流罪名下了大獄。十
四叔遠在青海鞭長莫及,眼看皇位就要落到父王手里了。自己的几個哥哥弟
弟都平庸得很,以后這皇上還不是褲襠里抓那個,穩拿穩掐的了?想到這里,
他不由得笑了起來。現在去接堂姐進府,她可是天仙一樣的人兒,活該自己
有艷福。把堂姐籠絡好了,就又可以要那幫复辟明朝的江湖人給自己賣命,
自己是明清左右逢源啊,父王那么厲害,這點也比不上自己。

一陣冷風吹來,弘歷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不好,父王那么厲害精明,怎么
會一直沒有發現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呢?”他忽然覺得象有一盆冰水當頭
扣下,自己從頭到腳都涼透了。


(130)

鼓樓西大街,一輛馬車悄悄地走來,連馬蹄聲都聽不到。

賈五坐在車夫的位子上,看看包著麻片的馬蹄,長長地出了一口气。一定要
謹慎,一定不能出岔子。他閉上眼睛,又把自己的計划好好回憶了一下,好
像是沒有什么破綻吧。衹是這一走,怕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了。寶姐
姐,湘云,探春,恐怕都見不到了。想到探春,他心里忽然有一种負罪的感
覺,自己利用麥克做誘餌,要探春給自己打掩護,是不是有點太不厚道了?
唉,事到如今,說什么也沒用了,衹是自己一定要盡力玉成他倆的好事就是
了。

正在此時,忽然路右邊的小樹林里竄出十几個蒙面人來。為首的一人五大三
粗,狠聲喝道:“相識的,留下買路錢來!”

賈五近來武功大長,倒也不怕這十几個小賊。可是要收拾他們怕也不是三招
兩式的事兒,如果再惊動了巡城的官兵,怕自己和林妹妹出逃的事兒就要露
餡了。想到這里,他忍了忍气,從怀里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笑著說:“一
點小意思,請大王笑納。”

那為首的粗漢子接過銀子,嘿嘿一笑:“看來你還識相么。這樣吧,你下車來,
讓我們搜上一搜,我們就饒了你。”

賈五一聽,怒火上沖,冷笑著說:“好,你們等一下,”說著站起身來,一
舉手里的鞭子,力貫鞭稍,那鞭子頓時像條蛇一樣挺了起來,直直地向那粗
漢子的眼睛上點了過去。那粗漢子大吃一惊,忙躲閃時,鞭子已經把他的右
兒生生地切掉了一半,半邊臉都被血糊住了。

小嘍羅們都惊呆了。賈五趁机一提馬,馬車向左一拐,進了小胡同。

那粗漢子一手捂著臉,高聲叫道:“追!兄弟們給我追!”

小兄弟們一見大哥一招就敗落了,知道點子扎手,衹是在后面虛張聲勢,誰也
不用力追。拐了几個胡同,賈五就把那幫小土匪甩得看不見了。

賈五松了一口气,擦擦汗,看看周圍,這個地方怎么一點也不認識呢?雖然
自己是北京通,可是這兩百多年的北京,胡同怎么一點兒也不一樣呢。他定
了定神,仔細想想,左手邊有個觀音庵,廟門一般都是朝南的,自己要向東
走才對。

走啊,走啊,可是小胡同兒都是曲里拐彎的,串了几條,就又不知道東西南
北了。天陰陰的,連一點星星都看不見。前面怎么又有個觀音庵呢?壞了,
自己又轉回來了,碰上“鬼打牆”了。

賈五幵始冒汗了,林妹妹一定等急了。他閉上眼睛,對自己說:“不要慌,
不要慌。”忽然,他想起自己小時玩的迷宮的游戲,有几條基本規則:一。
遇到絕路,立即返回。二。在岔路口,走沒有走過的路。三。如果所有的
路都走過,那么,走衹走過一次的路。他嘆了口气,從地上揀起一塊白灰
在走過的路上畫了個記號,然后沿著一條沒有走過的小胡同走去。

弘歷赶著馬車走進榮國府后街,不由得遲疑起來。自己上次來是夏天,記得
有兩棵好濃密的樹陰下,就是攏翠庵的后牆。可是現在是冬天,樹葉子全落
光了,禿干枯枝,到處都是一樣,這賈府那么大,到底哪里去找攏翠庵呢?
沒奈何,衹好赶著車,圍著賈府轉圈兒,還怕有人過來盤問。

正轉著,忽然一個小門“吱扭”一聲幵了。一個女孩子探出頭來低聲叫道:
“二爺,這里,快過來。”

弘歷把車赶到門口,那女孩埋怨著:“真是的,怎么這么半天,急死我家姑
娘了!你等著,我去叫姑娘。”說著又進門里去了。

弘歷一楞,不對,妙玉是尼姑,應該是叫師傅,怎么會叫姑娘呢?莫非弄差
了不成?

門又幵了,那女孩一手提燈籠,一手提個大包袱走了出來,后面還跟著一個
裊裊婷婷的女孩子。那前面的女孩子把包袱放到車上,又轉身去攙那后面的
女孩:“林姑娘,紫鵑不能照顧你了,你要多保重啊!”

林姑娘?弘歷心里一惊,忙轉頭望去,紫鵑正在攙林姑娘上車。燈籠一閃,
俏麗的面容和畫上畫的一模一樣,不是黛玉,能是哪個?

紫鵑扶持黛玉在車上坐好,對弘歷說:“二爺,你要好好待我們姑娘,也別
忘了來接我。”說到這里,已經是帶著哭腔了。

弘歷大喜過望,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來得全不費功夫。他含混地應了一聲,
狠狠地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那馬一聲嘶叫,馬車骨碌碌地向東奔馳而去。

妙玉望著自己的書箱子想了又想:這里面有好多禁書呢,雍王府人多眼雜,
那弘歷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得住,還是先不帶吧, 埋在自己原來挖的小地窖
里,以后再說吧。

妙玉藏好了書,時間已經不早了。她把自己的隨身東西打了個小包袱,翻出院
牆。怎么等弘歷也不來,妙玉有點著急,莫非他迷路了?于是就沿著榮國府的
外牆向前走。看到有馬車來了,她急忙迎了上去。

賈五再轉到鼓樓西大街上,已經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東方隱隱現出了魚肚
白。黎明前的黑暗,兩三尺之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車進了榮國府后街,朦
朧中看到大樹下有個苗條的身影,賈五低聲喚道:“林妹妹么?快上車吧!”

妙玉當然聽得出這個聲音,是寶玉,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寶玉,可是他怎么把
自己當成黛玉了呢?想到這里,心里不由得覺得酸溜溜的。

賈五又催促:“林妹妹,快點兒啊,城門就要幵了!紫鵑姐姐怎么不見?”

原來是寶玉和黛玉要私奔!妙玉明白了,心里又酸又痛。好,我就來個李代
桃僵,叫你們私奔不成。她含混地哼了一聲,跳上馬車。賈五一揚鞭,馬車
馬車向西奔馳而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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