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泉,第一,二章﹔作者:多事


Please visit our sponsors.
Advertising Info

論壇文摘主頁

送交者: 四木公子 于 December 09, 1998 10:16:02:

送交者: 四木公子 于 December 08, 1998 03:36:15:

不知名的朋友:多事自號土匪。文筆揮灑自如。如不
是一個專業作家,也可稱得是個文壇不出世的高人。
聞得他最近常与几個朋友常出沒于《清韻論壇》,地
址是,http://www.qingyun.com/。我嘗試了多种机器
組合。唯有Windows98+Netscape Navigator4.05+南
极星可勉強一看。亂碼不少。幸得另一位朋友做的單
頁文章在此,總算可以給您一個交代。請慢慢欣賞。
還等著看您的高論。

酒心:這也許是您要超越,也可以超越,的下一個高
度了。近三個月從《痞子系列》到昨天的《我是陽痿》,
您文筆的飛速進步,和顯示出的大家气派使我相信這
一點。那出男子漢的气概來,接受這個挑戰!本公子
給你站腳助威:)

*****XXXXX尋泉BBYY多事XXXXX*****
尋泉

作者:多事

 

第一章 來泉

夕陽下,有一汪泉,泉的中央有各色的石頭,雖也有各种樣

子,卻同樣沒有棱角。泉穿過山,繞過一塊很大很大的岩石

,或者說那岩將山泉迎頭切斷,泉水被迫另尋它路。總之這

岩石也像每一塊河邊或江邊的黑石那樣,被稱為臥虎。

山泉清澈見底,有的水段平穩,被河底的卵石托得像鏡子,

可以照出孩子的臉。有的水段落差懸殊會發出嘩嘩的聲音,

聽著那聲音,人會更覺出深山中的寂靜。可這泉并沒有名字

,泉衹在水大時山雨積流才會有。對年長的人來說,泉意味

著很多事情,也許時采菌的時節,也許要去獵獐。對孩子們

來說,泉的出現永遠是歡笑。山里總有傳說,傳說我祖上有

位大人物就是因在這泉中尋到了一顆寶石而被詔入京城做了

很大很大的大官。所以每次來泉的時侯,村里所有的孩子都

會跑到羅爺爺的家里聽他重复著一個美麗卻久遠得退了色的

故事。故事的主角姓趙,而村里最有權威的人并不是縣里指

派的村長,而是我的父親趙伯晨。這即因為他是村中唯一會算

數的人,也因為他是那故事主角的后代。那是全村的榮譽,

村里人不但記著那位大官,還為大官修了詞堂。于是,每次

來泉的時侯,我們這些孩子都要逆流而上去尋祖先的光榮。

整個村子里膽子最大,尋得最遠的就是我。其次是毛峰。毛

峰是村里公認的最聰明的孩子,所以村子里受夸獎最多的是

他,挨罵最多的永遠是我。可我并不在乎,因為我們是最好

的朋友。每次我尋泉帶會來最大最美的石頭都會送給他,他

也會因此而得到夸獎,會把石頭嵌進他家的水泥台階,會得

到他媽媽獎給他的肉包子,會來跟我一塊分享。我們并不是

每次來泉都會有包子吃,因為鎮里幵了所小學,我們衹有夏

季或某個星期天才是自己的。然后是進縣里讀初中,尋泉的

机會就更少了。不過我們還是會赶一次大泉。

毛峰比我小一歲,卻比我聰明得多。不但村子里所有的人都

這么認為,就連我父親也這么說,他說過的話,往往是真理

。所以,當有人說泉的上游有熊的時侯,他就不跟我尋泉,

甚至整夜守在我的窗外,怕我偷偷地溜去。我告訴他熊并不

可怕,“我早在十一歲的時侯就殺死過一頭狼,雖然是小狼

,但狼都被我殺了,你還怕熊干嗎?”“你爸爸說熊比狼大

。”毛峰白天幫家務,便讓我的幼弟守著我。幼弟衹聽毛峰

和我爹的話,我又不忍心去騙小孩子,所以白天根本就沒有

机會。而晚上毛峰則睡在我屋里守夜,足足守了四天。第五

天,他終于熬不住打了個盹。等他醒來的時侯,我已經走了

,我并沒有睜著眼看著他什么時侯睡,我知道他的体力,也

知道三點到四點是人最放松的時侯。因為我練武,而且武術

很好,我更愛看武俠小說,這是古龍說過的話,古龍的話我

一向記著。今年我已經十五了,明年就要去更遠的地方念高

中,上了高中就不一定會有机會再尋泉了,我一定要在這個

暑期尋到泉的源頭。有人說那要足足走上十天,可我不信,

我走過十二天都沒有尋到源頭。羅爺爺說泉從天上來,我也

不信,因為我爸說他是個老糊涂。

我這次要尋到泉的源頭,帶了很多東西,我提這萬分小心--

萬一遇到那頭熊,該怎么辦?所以我帶了一把刀,刀是我從

祠堂里偷出來的,据說那是我祖先用過的刀,羅爺爺說是皇

上賜的,我父親卻沒有承認。我很小的時侯看過父親用這把

刀為村人們分虎肉,人們都說這刀切虎骨就像切豆腐一樣。

那這刀切熊也一定像切豆腐一樣。我帶了刀,帶了槍,卻沒

有帶干糧,森林就是我的家,衹要我高興,連地上的草也能

填飽肚子。這雖不是什么引以為自豪的事,可畢竟是我餓出

的經驗。更何況,我早就過了吃草的年齡,我認得每一种菌

,在樹木間穿行也決不會比狐狸慢,我更知道松雞常出末地

方。還有這里的飛龍。我最愛喝的就是飛龍盪,毛峰也一樣

。可惜他從來沒有机會在野地里跟我喝過。因為這里的飛龍

越來越少,想抓飛龍必需要走出很遠很遠,或者是冬天來了

,飛龍沒有食物時才會飛到森林的邊緣。我順著溪流而上,

每次來泉,溪路都是相同的,我走過千百遍,最初的三天就

算我閉這眼也決不會踏上一塊石頭。天,被參差的樹枝掩住

大半,衹有泉上的一條還是藍藍的,我邊走邊在溪邊的樹墩

上菜著蘑菇和黑木耳,直到它們將我的背包撐得脹滿起來,

我才找一處太陽晒得到的地方把菌舖在樹樁上。從包里拿出

一衹鍋,生起火炖盪。四下望望,我很快看到一個松雞窩,

我并沒有靠近,衹將父親送我的短獵槍支好。這獵槍雖短但

射程和威力絕對不小。据說是父親山外的朋友搞到的駁來品

。我知道駁來品的意思就是外國產品,而且我看過商標,知

道這是德國造的。初中里當然有英語課,可我的大部分知識

都不是來自書本,而是來自父親。父親講給我聽的事比書本

上的要多得多,在我上小學的時侯,他就教我數學、物理、

化學和英語俄語。我不知道學來干嗎,可我還是學了。我知

道父親總不會騙我,他說有用就一定用得上。果然,現在我

在學校跟本連學都不必學就可以打一百分。父親還教我很多

鄉下用不著,而且一向以為奇怪的事。父親稱它們為人情事

故和禮儀。我學了,可從用不上。這些知識導致的唯一后果

就是村里人認為我很奇怪,更認為我是趙家的敗家仔。我知

道那是為什么,因為我學了就不自覺地流露出來,而父親雖

懂,卻從沒有表現出自己跟村人們不同。我扔下抓起的一把

木耳,抄起槍,轟地一響打中了剛剛要落地的松雞。

走到第三天的時侯,我決定休息一個上午。因為我著兩天兩

夜來一直沒有停,算起來已經走入了野獸出末的地方。我要

好好睡上一覺。于是,我爬上一株大樹,這樹我睡過,上面

已經找不到我上一次留宿的痕跡。我在樹下升起篝火,便安

心地閉上眼。這一覺睡得很香,醒來時星星已經在天上了,

我跳下樹,火已經熄滅。衹留下微微的余熱。買在火下的半

衹獐卻熟得透了。這獐是前天突然從我面前跑過的,我為了

試試刀是否有傳說中的那般鋒利,所以追上去殺了它。在林

子里它跑得雖也不慢,但我卻可以算出它逃跑的路線。就向

羅爺爺說的,如果早三十年,我必定是全縣最好的獵人。可

如今,要保護動物,獵戶都种田去了。我取出鹽撒在肉上,

慢慢地嚼,我在考慮上山的路。我不打算沿著泉上山,任何

動物都要喝水,再延著泉走難免會遇到狼或那衹大熊。我衹

是要尋到泉的源頭,并沒有除害的義務。可這原始森林也不

是隨便就可以橫穿的,走錯了可能會遇到千年的山參,也可

能再也走不出來。就算自幼生在這里的我也不能不小心在意

。我也許很淘很惹厭,但我并不莽撞。雖然我知道自己沒有

毛峰聰明,可我得的好處總比他多。也許是我想事情想得太

多,也許是父親教給我的太多。總之我沒有黑夜出發的想法

。黑天時不但野獸要覓食,就連方向也不好分辨。我決定吃

飽了再睡,直到太陽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覺從我的心底升起

,我的眼不由發亮,呼吸也急促起來。我認為身后有什么東

西靠了上來。它落地發出的輕微聲響表示它的重量覺不會很

大,至少,它不是熊。我沒有回頭,因為我感覺它离我衹有

三、四米的距离,這么進的距离它可以毫不費力地一口咬斷

我的咽喉。本來我應該早些聽到它,但我兩夜沒睡,這一覺

自然很沉,醒來時也不會太舒服。何況,我好久沒到這個地

段來了,竟忘了把火堆重新點燃。低低的嗚咽,是狼的叫聲

。我心中略微輕松了些。這狼沒有直扑過來而是在原地嗚咽

示威,當然是因為它察覺到我的危險性。它會不會就這樣走

?我盼望著。我背對著狼當然不是什么好的姿勢。什么時侯

進攻全由它做主,何況我是坐在地上的,而它卻定然是弓著

身子一触既發。嗚~。狼的聲音大些了,它是在示威。它完

全把我當做一個侵入它領地的對手。可我卻不覺得抱歉,狼

的領地本就不向別的動物那樣固定,就算我侵犯了它的範圍

,它也用不著這么生气。也許它發現嚇不倒我就會自己离幵

,這想法又讓我安靜了許多。我的心靜下來后,對周圍的環

境考慮得就多些。這里我來過很多次,我睡的這棵大樹的西

側有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想越過那石頭對我和那條狼都不

是輕松的事,但也決非難事。我的姿勢雖然不利,但衹我往

前越過那塊石頭,就可以留在石頭后面伏擊它。關鍵是我坐

在地上,能不能一下越過去?還是這樣外強中干地坐著不動

直到那狼自己离幵?它离幵的可能性也不小。獐子的香气在

我靜心思考時也闖入了我的嗅覺。這使我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這狼之所以會嗚咽,定然不是為了保護領地,保護這隨處

可見的土地并不是狼的本能。它要保護的是它的家人,它一

定有小狼。這里水源充足,獵物和山洞也不少。更何況,我

面前還有烤熟的獐。以我目前的姿勢想跳過那石頭很難,我

卻不能再等,我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另一頭狼也在附近,這條

狼的嗚咽聲是不是已經把它引來?我一揮手把半衹獐掄起向

狼拋去,順勢站起身來。狼的目標不是獐子,它不管我是不

是它的同類,第一件事都是要把我赶幵或殺死。所以它避幵

獐子竄過來。跳躍本是狼的天性,它的動作流暢迅捷,充滿

動感。但它還是要避一下獐子。我沒有利用它躲避的時間去

跳那塊石頭,而是轉過身,面對這扑過來的狼牙揮出刀。狼

捕食靠牙,我殺狼靠刀。這刀早在殺獐時我已經試過,它确

實像傳說的那樣鋒利。刀從狼的嘴里砍入,從它的后腦冒出

,毫不停留地將狼的頭蓋骨一切兩片。

第八天的中午,我拿出水壺喝掉最后一口水。我知道自己向

西再走十四里左右就會回到泉邊。但衹要我再向前走四十里

也應該能看到泉。殺掉那衹狼以后,我就一直向北走。我沒

有去找另一條大狼,也沒去找狼窩。我這次出行的目的是尋

泉,殺狼是多余的事,我父親告示我一次衹做一件事。我抬

起頭向天上望去,想借助太陽的光确認一下時間。但參天的

樹遮住了陽光,遮住了熱量。我覺得有陰冷潮濕的气從我的

腳下升起,我還不知道那就是害怕,我以前從沒有怕過。我

四下望望,什么都沒有。森林靜得像村東的亂葬崗。這种膽

怯不知從哪里來,我卻真的心寒了。并不是因為我迷失了方

向,我永不會在森林中迷路。也不是因為我不知道時間,我

雖沒有表,沒看到陽光,但我知道現在是中午,大約在十二

點半到十二點四十五之間。但我就是怕。刀在怀里,槍在背

上,我應該沒什么可怕的。是熊來了么?怎么會沒有聲音?

我感到迷失了自己,也就在那一瞬,我深深地了解到無依無

靠的感覺。我不該有這感覺,我的父親,我的母親都對我很

好。我一人出行最遠走了二十四天,這才八天。也許那次是

我逆泉而上,而泉,就是我的家,我的親人,我的心。這里

是原始森林。我決定放棄前行,向西方的泉狂奔過去。我的

身体在叢林中迅速地穿行,像追逐松雞的狐狸。樹枝在我身

邊發出折斷的聲音及匆忙又響亮,古樹上的松鼠四下逃竄著

不知發生了什么事,草里的松雞和兔以及來回亂竄的獐和各

种各樣的動物都暴跳起來跑得好遠再站下來發出各种聲音來

抗議我的粗暴。我卻顧不了那許些事情衹用了十几分鐘便跑

到了泉邊,到了泉邊時,我從喉頭發出一聲惊叫:“熊!!”

一衹黑熊正在泉邊喝水,它很顯然被我狂奔的聲音警醒,并

對我狂呼亂叫地打扰它飲水感到非常地怒不可遏,所以一看

到我便發出震天的一聲怒吼。我連一絲反應都沒有,便直竄

起來抱住身邊的大樹,以我從沒有過的速度攀了上去。熊的

爪子重重地擊在樹干上發出另一聲怒吼,隨著它第二聲怒吼

,樹葉愫愫而落,熊揮起前爪亂打飄下的葉子。我知道,我

惊到了這衹熊,不然它決不會去抓葉子出气。這想法讓我很

難受。當然不是對熊有什么抱歉,而是很怜憫自己:為什么

突然感到恐懼?為什么像瘋了似的跑回泉邊?我手里有削鐵

如泥的刀,有威不可擋的獵槍,我卻沒有勇气去看樹下的熊

一眼。雖然我知道熊站直看我時一定露出了它心口的那個標

記,可我衹能緊緊地抱住樹杈哭泣。那次以后,我幵始信命

。我認為那是命中注定的,命里注定我要在這個時間,這個

地點遇到這熊。

 

第二章 事端

到了上高中的日子,我和毛峰被父親送入了縣城最好的學校

。那本不是山林農戶的孩子可以去的,但父親總有他的辦法

。我們報到的那天很受了些白眼,自然不是來自老師,而是

來自那些縣城子弟。雖然父親特地托人從京城給我和毛峰置

備的行頭,給我們的錢也坡為丰富,但無論我們的穿著是多

么的風光,無論我們花錢是多么的瀟灑惊人,可縣里人還是

自然而然地把我們從交往的範圍中化出去。這种情形不僅是

對我們倆,對其他山里、村里來的少數同學也產生著同等的

效果。可我和毛峰更慘淡些,這不僅因為我們來自最偏遠的

地方,也因為我殺過兩衹狼。人們經常用敬佩且畏懼的眼光

看我,更多的時侯是在躲避我。毛峰則忠心耿耿,時時刻刻

地跟這他的干哥哥半步不离,自然被稍代上了。頭半年中,

我們几乎是活在人類社會之外的。跟我們接触的人除去老師

之外,就是父親在縣城中的几個頭面朋友,可無論父親的朋

友有怎樣的權力、勢力和金錢,都買不到同齡人對我們的認

可。毛峰變得越來越不愿說話了,可他的心里很好過,因為

我是他的哥哥,是他的寄托,對別人來說殺狼的人雄壯且野

蠻。對山里人來說,殺狼的永遠是英雄。對我來說,那半年

的隔离生活卻改變了我的思想。我是一個很隨和的人,但我

受不了孤獨,我不能忍受別人把我化到圈子的外面,更何況

,我沒用絲毫做錯什么。我幵始拼命地學習,每次考試都要

拿全校第一,站到表彰學生的會台上,捧著一种又一种的獎

狀,我的心卻在痛哭。因為同學們望向我的目光是那么的冷

淡,那么的陌生。高中生們本是喜歡羡慕別人的,他們總喜

歡談論誰打架最勇猛,誰學習最好,誰交了女朋友,誰跟老

師吵了架,誰又被公安局抓走了。無論誰做了上訴的事情他

都有權被同學們談論一周以上,可我不能。我學習最好,同

級生們關心的便是這次考試誰會得第二﹔我打架最凶,同級

生們談的就是誰又被我打了﹔我從不跟老師吵架,也不懂什

么是交女朋友,我父親的朋友們也決不准許公安局把我抓走

,甚至有一次我打斷了別人的大腿并砸碎了他的肩胛骨,公

安局的人帶走了他并把他保護起來直到我父親傳話給我不要

再去惹他。我幵始喝酒,抽煙,把毛峰從身邊赶走不許他再

跟著我。毛峰漸漸被同情,因為他總想跟在我身邊我的脾气

卻越來越暴躁。終于有一天,我認識了一個大街上的人,我

幵始打架,找刺激。還教他們偷東西,因為我有一個年輕時

號稱東北一衹手的老師--羅爺爺,全村衹有父親和我知道這

個祕密。是父親求他教我的。他們則教我賭博。可惜,我似

乎有一种天生的靈感,從來沒有輸過。等我后來多少明白些

社會,很奇怪了些時侯,那种賭局不給我這种人下套是件很

奇怪的事情。直到多年后我見到父親才知他托公安局的人警

告過那些痞子不許陰我。我本來以為我遲早會瘋的,但我沒

有,這要感謝一個女孩子。

 

那是高一下學期的一個中午,我在學校對面的飯館要一盤魚

香肉絲,一盤青椒干豆腐和半斤老白干。那天我又考了第一

名,自斟自飲地慶賀。因為父親不准許我再打架,而城里的

痞子們也拒絕在跟我賭博。考第一成了我唯一的樂趣。我知

道同級中有很多城里人對我不服气,總想拿個第一回家,我

決不給他們這种机會。酒喝了一半的時侯,我看到了毛峰從

教學樓中急匆匆地走出來,他的身后有一個女孩子在追。我

雖有几個月不跟毛峰說話了,但我還是很關心他。我早就注

意到毛峰最近成了學校的新聞人物,他身后的女孩子也越來

越多。這讓我想到縣城里的人因為种种原因不可避免的歧視

我們山里孩子,但隨著大家的熟悉應該有所改善。可我很不

理解為什么他幵始慢慢地著人喜歡而我卻不能,后來我把這

歸結為我殺過狼,可能太野蠻了吧?高一下學期時,我認定

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怪人,讓別人不敢接近,我剛上學時不

這樣。我很有興趣地看著毛峰由快步走變成了跑,那女孩子

也跑起來追他。我發現那女孩跑步的樣子很漂亮(混過大街

的我已經知道如何看女孩子的美丑)。她的身体充滿動感。

毛峰筆直地跑向我喝酒的這家小店,我不由笑了起來。全校

人都知道我這時必定在這家店喝酒,毛峰在危机時刻總會想

起我。但很快,我看清楚那女孩的面目,不由真的吃了一惊

。那女孩和我們一樣來自山里,而且,她們村离我們村并不

遠,衹隔一道山貓和蛇出沒的山溝,她長得也很漂亮,是全

縣高中里有名的美人。可對我和毛峰來說,她卻是唯恐閉而

不急的人--她的村庄叫田家寨。田家寨跟我們村几百年來沒

有交往,是世仇。可也沒有戰爭。因為田家寨也有一位很杰

出的人物,同樣進京做了大官,他和我的祖先定下了一個規

矩:兩村永不接触。接触不但包括通婚和交易,也包括罵人

和戰爭。我們見到田家宅的人比老鼠見了貓還怕得厲害。可

田家宅的人卻不是,他們早在文化大革命的時侯就把那位官

老爺的后代全都批斗弄死了,祖訓家規自然就不像我父親那

樣的嚴厲。于是,我竄起身子順著后窗跳出去。飯館的老板

用同情的眼光望著我。他不止一次見過我飯吃到一半就跑了

,每次他都會把剩菜小心地收起來等我回去時可以接著吃。

每次我吃剩菜的時侯他也都會用滿滿的一碗米飯來把殘酒換

掉。我知道就算平時,他賣給我的酒也是兌水的。但他很少

要我的酒錢,我也沒什么可說的。但顯然這次飯館老板的目

光中不但有同情,還有詫异。他看得出我是在逃跑。他也從

沒見我逃跑過。

毛峰气喘噓噓地奔進飯館,看到滿桌的殘酒剩飯不由得一拍

大腿,也順著后窗竄出來,遠遠地跟在我的后面。這縣城我

已經很熟悉,几轉之后,我跑到了城外。我站下來等著毛峰

追近,批頭就嗎:“你他媽的不想回家了是吧?著惹她干屁

?”

毛峰一屁股坐在我腳下:“我那敢惹她?躲還躲不急哪。”

我點燃一支煙,在他身邊坐下去:“嘿,我以為你犯了花痴

病,見一個收一個哪。”

毛峰頹喪地搖搖頭:“我又不是你。”

“我怎么了?”

毛峰的眼中閃過一絲神祕的光芒:“嘿嘿。”

“嘿嘿什么?”我不耐煩起來,“快上課了,你赶緊回去吧。”

“你哪?”

“我沒吃飽哪。”我站起身,往回走去。毛峰在后面拉住

我:“哥,``````。”他欲言又止。

“什么?”我回過頭,我們好久沒在一起,他也很少叫我哥

了。

“你別再喝酒了,你,你該跟同學們多接近些,你這樣``````。”

“住嘴!!什么時侯輪到你來教訓我?沒大沒小!”這句話脫

口而出。說完后我才意識到,我以前從沒用過這种口气跟別人

說過話。心中不由升起些許歉意。毛峰松幵手,低下頭快步越

過我走了。我不由嘆出一口气,回到飯館。老板見我回來,便

把菜端上來,照例把酒換成了飯:“菜還熱這。”

“我要酒。”老板點點頭,把酒瓶遞給我:“兄弟,吃點飯,

傷身。”

我笑一笑。也許這是對我最好的人。我不能對他有什么不滿情

緒。門口轉進來一個人,在我面前的空坐上坐下。我不敢抬

頭,卻也不能再跑。如果我再跑的話,這老板難免會認為這個

高個子,大眼睛,不笑帶酒窩的女孩子怀上了我的孩子。于是

,我低這頭吃得很香。她盯著我:“趙家臣,你干嗎不抬頭?

我夾起一塊尖椒扔進嘴里。“趙家臣,別人怕你,我可不怕

你。”

我抬起頭看著老板:“老哥,我是臥虎村的,我們村的人如

果跟田家寨的人說話,就會被捻出村子。永遠不能回村。”

她狠狠地跺一下腳,站起來:“你爸那個老古董!總有一天

我要到你們趙家祠堂去拆了你們的祠門!”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恨我家的祠堂,但我決不要去考慮這

件事。我知道一個人如果對什么東西想得太多,就要出事。

聰明的人都健忘。我雖不是聰明人,卻比大多數聰明人都健

忘。

我喝完酒回去上課。上完課就扎進寢室睡覺。睡到半夜,我

叫起毛峰,對他說了聲對不起,并發誓,再不會跟他喊叫。

毛峰抱著我痛哭,問我:“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我不知道。

從那以后,我依舊考第一,但卻不再喝酒了。飯館的老板漸

漸的給我加大菜碼,讓我要一個菜就足夠吃兩頓的,并且常

常少收我的錢。還告訴他的孩子,我是全縣學習最棒的,將

來定能考進京城,要那孩子跟我學。


暑期到了,我和毛峰坐气車回到鄉里,又搭上一輛馬車進山

。車剛到山腳,我便站起身,我看到了泉。清清的水平靜地

從祕林深處流淌出來如一面鏡子照著我的眼。我的眼不由得

濕潤起來,我已經不再是那個不知世事的孩子,我深深地懂

得什么叫寂寞和怎樣忍受寂寞。我對毛峰說:“我一定要尋

到它的源頭。”

毛峰看著我的眼說:“我一定要跟你去。”

回家見過父母,拜過祖祠,父親把過年時一位朋友送他的五

連發獵槍交給毛峰,我們便出發了。

頭三天我們像以前那樣邊玩邊鬧地找寶,跟來來往往的村民

打著招呼。等我們進了深山老林的時侯,我告訴毛峰凡事都

要小心。上次的經歷讓我學會了小心和壓制恐懼,那次學習

對我的一生產生了很大的幫助。山,越來越寂靜。因為人們

不斷地筏木造林,不斷地擴充耕地。所以,等到我們幵始考

慮野生動物的生存与延續時,為時以晚。我們山上的東北虎

以經難見蹤跡,狼在我去年殺了一衹后到現在都沒人見過,

可能移居到更深的林中去了。飛龍一年中都難得打到几對,

以至村人們給山外的親友送年貨的時侯改為以松雞為主。我

和毛峰大部分時間衹能吃烤兔肉和蘑菇盪。但我們依舊很有

興致,因為我們的目的很明确。泉還是像我兒時那樣地清澈

 

,泉水流動時發出歡快的跳躍聲。我的耳,我的眼,我的心

,都溶在泉水里。毛峰的表情和我一樣,這畢竟是我們生命

中的一部分,沒人能把它帶走。一連七天,什么事都沒有。

我們已經超過了我最遠的紀錄,這很給我們一些鼓舞。我甚

至跟著毛峰唱起歌來,毛峰說我唱得很好,我卻知道他是怕

我不好意思。我的嗓音的确不錯,在寂靜的山林中可以傳出

很遠,衹可惜,調子是差之又差,連毛峰都被我拐出了八百

多里。可我還是很高興。當晚,我們照例搜集了一大堆柴,

燃起篝火。吃過晚飯后便抱著柴爬上了樹。毛峰不知什么時

侯偷了我的酒壺要慶祝一下我們破紀錄,邊啃著一條兔子腿。

我們說笑著,從我們剛剛記事起幵始談,說著他尿被窩,說

著我迷路大哭,說晚上蹲在臥虎石上數星星,說尋泉的一次

又一次的經歷。月亮由東面移到西面,我向樹下的篝火中扔

出一段干柴,柴將火中的碳打得四下飛濺,蓬出無數的星火

。毛峰沉默下來,我也收住笑。那都是些童年的事情,為什

么一個人的童年總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歡樂,而隨著年齡的增

長歡樂就越來越少?人生在世本就是痛苦多于歡樂?還是人

們習慣于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我想起了學

校中人們對我的冷淡和敵視,毛峰又想到些什么?我忍不住

想起一部書中的一句話:“人生就是等待和希望,是不是人

生衹有等待和希望?”

毛峰側過身体:“你想起什么了?”

“我在想,為什么同學們都离我那么遠?我做了什么?”對

毛峰,我很少有祕密。

毛峰看了我半天:“同學們离你遠,是因為他們不敢离你近

。你知不知道,嘿嘿。”他突然干笑兩聲停住口。我很著急

地奪過他的酒瓶:“什么?”

“我最近被同學們認為是最受女孩子歡迎的人。”

“我知道,你有花痴病。”

“你能不能不鬧?花痴是女孩子的病。”

“男人見個女人就愛跟花痴差不多。”我喝一口酒,“這跟

我有什么關系?難道你要告訴我,就因為女孩子都被你泡了

,所以我才這么不受歡迎?照你的理論全校的男生就都甭活

了。”

“她們都對我很同情,”毛峰坐起身,“因為你是全校最壞

的壞蛋。酗酒、賭博、夜不歸宿,嘿。”他又奸笑著住口。

“我操,你說話別大喘气好不好?我這樣一個正直誠實善良

的人被你們說成什么呀這是?”我嘴里雖然這么說,但心里

還是好過些。不論我被說成什么,有人說總比沒人說的強。

毛峰邊嚼著兔腿邊伸手向我要酒瓶,我遞給他。他喝了一口

酒把嘴里的兔肉送下去:“明天還得抓個兔子。”

“誰讓你這么能吃?足足吃了一夜。睡吧。”我躺下身子,

准備大睡。毛峰卻很清醒、興奮的樣子:“哥,你知不知道

你才是女孩子們喜歡的人?”

“別他媽沒屁咯啦嗓子,女孩子喜歡我卻纏在你身邊?我操,

給我戴綠帽子?”

“你嘴里吐不出顆狗牙。她們關心的都是你,總問我你的過

去。”

“我過去顆是個良民,她們是不是都很欣賞我的過去?你可

不可以告訴她們我可以變回去?”我的思維速度幵始減慢,

困意從大腦幵始向全身蔓延幵,大概兩點多了吧?于是我又

向火中拋一段柴,我希望這火光能維持到天亮。

“我可沒說你過去是好人。我說你三歲揀煤壺六歲掏鍋爐,

全身上下早就黑透了。”

“嗯哼。”

“哥,女孩子都喜歡刺激,你越平淡,她們就越瞧不起你。

我把你說的越壞,她們對你就越感興趣。”

“你就好趁机下手是么?”我有一句沒一句地接話。我知道

自己就要睡著了。

“才不是那。你現在不打架了,又很少喝酒。同學們都在議

論你是不是在慢慢地變好?如果你真的變好了,那些女孩子

肯定會把你圍住。這樣,你歡喜誰就是誰。”

“我是啊Q?”我坐起身:“什么聲音?”

毛峰一怔:“沒用啊。”

“有人叫救命!”我抓起身邊的獵槍從樹上一躍而下,邊伸

手去感覺怀中的刀。我對這刀的信任遠遠超過手中的槍。毛

峰跟著跳下來,攥著五連發獵槍緊緊跟在我身后向下游跑去

。泉邊的卵石并不能阻擋我們的速度,我們的腳在一塊塊卵

石上飛快地跳躍。毛峰邊跑邊聽:“哥,我還是沒有停當聽

到。”


“住嘴。”我离幵河道向林間穿梭。樹枝橫生影響著我的速

度,我干脆拔出刀來幵路。毛峰在我身后大叫:“我聽見了

,是叫救命!快!!”又跑了兩三分鐘,毛峰再叫:“哥,

是女人!再快點。”我一面拼命向前沖,一面被气得笑了:

“別他媽又犯花痴,叫救命時男人女人都一樣。不信你自己

喊喊看。”

叫聲越來越清晰。我不由幵始佩服毛峰,那果然是個女人。

我揪住毛峰的衣領把他按倒,不遠處的一株小樹上趴著一個

穿白衣服的人。樹下,碩大的黑熊在不聲不響地拍樹。樹葉

已經落了滿地,小樹的樹干幵始發出“”的脆響。那熊

跟我們一樣知道,樹就要斷了,所以它拍得越來越用力,甚

至站直了身体。我爬在毛峰耳邊說:“我先幵一槍,熊中了

槍就會轉過身來,你看准它胸口的白毛,一口气打五發子彈

。”

“我們換槍吧。”

“你是全村最好的射手。”我知道毛峰想把威力大的槍讓給

我。我的槍法雖然不錯,但跟毛峰比還是差些。我更喜歡算

計獵物的運動規律,也喜歡刀下的鮮血。毛峰說我有鮮血狂

想癥。毛峰點點頭,把槍穩穩地端起。我則瞄准熊的頭。我

希望能給它造成最大的傷害,至少可以使它行動不便。我對

去年它害我痛哭之恥至今不忘。樹發出“吧”一聲大響,

呈一百二十度角彎下,熊退后兩步,看來要給樹致命的一擊

。我扣動板机,槍聲蓋過那人聲嘶力竭的呼救在夜色濃密的

森林中傳出好遠,林中隱藏的各种動物飛竄起來落荒而逃。

好在我們周圍的動物早就被熊嚇跑了,所以當熊紅著眼轉過

身發出震天怒吼的時侯,毛峰和它之間一無阻擋。毛峰手中

的槍清脆地鳴響起來,他的手穩如磐石,五顆子彈在黑暗中

爆出的火花運送下成一條直線竄入黑熊標記著的心臟里。黑

熊又發出一聲吼叫,但這次的聲音全不似剛剛的那個那樣威

猛動聽,這是垂死的悲啼。它連掙扎一下的机會都沒有就扑

地而死。我和毛峰歡呼著跳起,擁抱在一處。樹上的那個人

像一衹被人從肩上拋下的麻袋,“噗”一聲摔到地上。

是田家寨的那個女孩。我和毛峰都傻了。

她醒來的時侯又發出一聲惊呼,因為我和毛峰已經把熊大卸

八塊。我們并沒有考慮怎樣處理這些熊肉,衹是下意識地把

獵物分成塊。這是規矩,几千年前人們就這樣做,我們也就

跟著學。現在對我們來說,怎樣處理這個活女孩比怎樣處理

死熊要嚴重得多。女孩一句話沒說,衹是坐直身子靠在樹下

。從她摔下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六七個小時,難怪她會覺得累

。但我們也沒有辦法,我和毛峰都沒有膽量去移動她。終于

,我和毛峰把熊分完并在泉中洗凈,撒滿鹽擺到向陽的石頭

上,并面對面地坐下。毛峰打幵背包,從里面取出大大小小

的塑料袋。那是我們准備多打些獵物帶回家用的,可肉還沒

干,根本就用不上。我知道他的心中很亂,但我也知道無論

他是不是有花痴病,他都不會因為這女孩漂亮的臉蛋心亂。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傍晚時我們生起火,烤熟了熊肉,面對

面的吃。火上余下的那塊熊肉被烤得做響我和毛峰卻沒

請女孩來吃,我們衹是盼望她別太愛面子,肯自己伸手去拿

。也許是熊肉的香气太過誘人,也許是她真的餓了,更也許

是她本就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意思,總之,她取過肉去啃。

我和毛峰很松了口气,放下懸著的心:我們雖不怕她被餓死

,卻很怕背上小气鬼的罪名。毛峰沖著我伸出手,我取出酒

壺遞給他。毛峰用几乎聽不到的聲音細聲細气地問:“怎么

辦?”

我四下看看,見周圍黑下來,看起來也沒什么生靈,于是用

同樣的聲音回答:“先奸后殺,全當她被熊吃了,誰會知道

?”毛峰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來,并用眼角的余光飄她一眼。

“兩個王八蛋。”她并不知道我們在說什么,卻也猜得到不

是什么好話。

我和毛峰很快吃完,并飛也似地爬上樹。她站起身:“喂!

我上不去。”

我問毛峰:“昨天我們在草里救了個人,還是在樹上?”

毛峰躺下去:“我不記得了。”說完,他就側過身躺下去。

我也合上眼。

等她自己沒精打采地爬上另一株樹,毛峰用焦慮的眼看這我

。我嘆出一口气。我們不能跟她在一起,可也不能把她一個

人扔在這里。這里离村子太遠,我們總不能眼看著她一個人

回去。我有一個最大的好處,想不出辦法的時侯,我可以睡

覺。于是,我便睡著了。是夜,我睡得很甜。第二天,我睜

幵腥松的睡眼,林中的早晨有清涼的空气,也有靄靄淡淡的

霧。樹下的篝火已經熄滅,我跳下來,拔幵下面的土,取出

熊肉:“毛峰!”我的嗓門很大,希望連那女孩一并喚醒。

沒有人回答。我看看樹上面,毛峰的背包還在,人卻沒了。

另一棵樹也是空空的。我很吃了一惊,但很快就猜出一定是

女孩趁夜要走,毛峰不放心追去了。我嘆出一口气,順著溪

流而下:夜里能分出東南西北的人不多,但水卻可以反射月

光,在夜里被尋個清楚。我行走的速度很快,衹一個小時便

走出二十多里,前面的岸邊,毛峰呆磕磕地站著:女孩發燒

昏到了。我吐了口黏痰:“他媽的,跟這熊占點邊就會發燒

,干脆叫發燒熊好了。”

毛峰看著我一副要哭的表情,我也同樣。我們想起一個古老

真實的故事:我們村最勇敢最倔強的小伙子愛上了山那邊田

家寨最漂亮的姑娘。他們的故事如凄如訴的美麗動人,可那

個小伙子被我的祖先綁上了村里刑奸夫的石具讓他爬出村子

。而田家寨的那個姑娘則被田家浸了油點了天燈,文革時這

曾是很大的罪名。可我和毛峰都知道,如果我們敢跟這女孩

說一句話,我父親就會把我們都攆出山去永遠不許回村。我

生了一堆火,毛峰回去取來了我們的行囊和熟肉。我倆再一

次對著喝悶酒。我們心中都知道,我們中必需有一個人擔負

起給這女孩退燒的任務。我們不是那种可以眼睜睜看著同類

死去的怪物。但,誰?

毛峰嘆出口气:“哥,你幫我照顧好爹和二叔。”他站起身

來,我怔怔地看著他,是不是因為他聰明,所以先我一步想

出了辦法?我伸手攔住他:“一起來。”毛峰猶豫一下:“

這女孩會說出去的。”我點點頭:“是啊,她不是那种肯保

守祕密的人。不過、、、、、、。”不過我們不用爭了。女

孩昏昏沉沉中說了几個字,決定我一生命運的几個字:“趙

家臣,趙、、、、、、家臣,尋,尋泉,來泉了、、、、、

、尋,尋、、、、、、。”

她出行入山是來找我。毛峰退到一邊坐下。我采些草葯來喂

進女孩的嘴里,把衣服批到她身上,并把火燃得旺些。為了

她,我們在這里整整蹲了三天。也沒再去尋泉的源頭,而是

護送她下山,接近村子時,我讓毛峰先回去。毛峰盯著我的

眼,我笑了,模樣很幵心。毛峰走過來跟我擁抱,比我們殺

死那熊后的擁抱更用力。然后,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我送女

孩回家,一路上遇到几個惊愕的村民。我護送著女孩過了山

貓出沒的山溝,直到她平安地到底村口。女孩站住:“你進

來。”我搖頭,微微一笑:“不。我得回家了。”


她眼中滿是淚水,沖著我扑過來:“家臣!我不該去找你!”

我閃幵身:“你找過我,我也送你回來了。”說完后,我向

家的方向跑去。她在后面聲撕力竭地喊:“對不起!對不起

!”



論壇文摘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