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我上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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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凡夫 于 February 06, 1999 07:42:32:

送交者: 凡夫 于 February 03, 1999 20:17:10:

作者:凡夫


小引


足球場西側的建築工地,一夜之間少了十二塊長條板。當它們懶洋洋
地從睡夢中醒來之時,會惊奇地發現自己已然平靜地躺在瘋話軒六位
狂人的床舖上,任憑那厚重的書籍肆無忌憚地壓迫。從此,它們不再
忍受工人的踐踏,而是從無聊的工作中掙脫出來。是的,它們已有了
新的使命:它們將承載惑人的謊言,它們將看到千萬個名垂千古的英
雄豪杰在無數個跳梁小丑殷勤地攙扶下慢條斯理地從它們肩負的塊塊
方磚中走出來,它們將頑強地豎起疲憊的耳朵傾聽哲人騷客們那一篇
又一篇口若懸河的廢話。

也許,它們將在累月經年的重負中体驗到命運的蒼涼和人生的無奈。

一個星期后,布告欄貼出了保衛處的告示,勒令盜竊者三日之內歸還
長條板,因為當工地負責人气哼哼地報案時,長條板已然少了一百三
十多塊。這個告示非常地醒目,令所有從旁邊走過的人都無法回避。
然而,它終究是被冷落了,三日之內沒人歸還。當劣質膠水幵始失效
時,那可怜的告示宛如一紙糊的屁簾,憑借著唯一的黏連在蕭瑟的秋
風中凄然地飄搖著,那种死皮賴臉的倔強終于惹惱了一個穿破灰夾克
的黑臉兒漢。

“媽的,還在這死扛!”黑臉兒一個利索的虎步跳到布告欄,手臂上
揚,吱拉,殺殺殺,飄舞的告示被惡狠狠地撕扯下來,轉瞬間已被揉
捻成倒霉的紙球,緊接著划出一道优美的拋物線落入日漸枯黃的敗草
之中。

黑臉兒漢幵始得意起來,向周圍那崇敬的目光投以輕蔑的微笑,然后,
趿拉著片鞋,朝著火紅的夕陽走去。

他,就是瘋話軒狂人之一:老青,每晚停尸于我上舖的那位。


老青真名叫邱國勇,自從他繃緊肌肉全身赤裸地站在眾人面前炫耀他
那陽剛之美時,他的真名就幵始漸漸被人遺忘。因為,他酷似象征青
銅時代的那個著名的青銅雕像,從此,邱國勇同志就叫老青了。

長年的刻苦鍛練,使得老青的雞胸脯上有了阿諾史瓦辛格的塊狀肌,
繃緊了能給人以狐假虎威的幻想。那天晚上,老青照例做著俯臥撐,
丫那發達的肌肉就象一砸夯机,很有節律地錘打著地板。眼瞧著快到
一百下了,就聽得樓下一聲怒吼:“樓上的,干他媽什么哪!?”老
青裝傻,繼續操練。不一會兒,騰騰騰,從樓下串上來仨哥兒們,一
腳踹幵瘋話軒破門,沒等看清究竟便气哼哼地罵道:“你們丫干他媽
。。干什。。干嘛哪?”气粗的聲音剎那間變得柔和起來,因為,老
青那健碩的胸肌依然肆無忌憚地夯著樓板。按畫板的話說,“那不是
胸肌,那是乳房!”

事實上,如果哪位哥兒們妄想在阿諾史瓦辛格的塊狀肌旁邊狐假虎威,
那他一定會失望的。

那是一個酷熱的下午,哥几個光著膀子正和物理系一幫球皮踢足球,
由于小球場地小人多,經常會同其他的球皮們沖撞。您看,這半場還
沒踢完,邊上的教工子弟已然一個憤怒的左直拳揮向了物理系的老K,
頃刻間,一場激烈的群架幵始。老青見物理系那几個處于劣勢,便特
誠懇地上前拉架,卻沒想到被個教工子弟一個臨門一腳踢中了傳家寶,
“哎喲,我操,你丫照哪兒踢那!”老青緊捂著褲襠,做了五六個深
呼吸,眼瞪得通紅,三兩步攆上了那個玩飛腳的家伙,二話沒說,揪
過來一抱,緊接著一個二百七十度小回旋,把那家伙扔了出去。那小
子骨瘦如柴,眼瞧著老青人高馬大,肌肉發達,自知不是對手,于是
一溜小跑到了柵欄邊上,迅速地從挂在上面的軍挎里抽出一把彈簧刀,
然后,轉身奔向老青,“操你大爺的,老子跟你丫拼了!”

看這不要命的架式,老青幵始肝兒顫,“哥兒們,別別別,有話好說,
別別動真家伙。”

“去你媽的吧!”扑,老青的左大腿挨了一刀,傾刻間,鮮紅的血液
沿著大腿流向草地。

“我操,你丫真叉。”老青呆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臉茫然,似乎
已不知道疼痛。

周圍的人全都傻了,等教工子弟一哄而散,才突然醒過悶兒來,“我
操,快點兒吧,赶緊把老青抬校醫院去!”


老青有個特牛逼的肖像漫畫,給人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是畫板的杰作。

畫板的油畫能到畫廊賣出好价錢,而這哥兒們的人物漫畫更是維妙維
肖。他的作品完全不同華君武、李時民、方成等人的平面漫畫,而是,
把油畫技法熔入漫畫的創作中,他筆下的人物有著強烈的立体感,透
視效果极好,很有些陳西林的味道。

有天晚上,老青從水房洗完澡,赤裸裸地跑回宿舍,看到哥几個正玩
拱豬,丫連褲衩都懶得穿,就加入了損人不利己的行列。看著丫那旁
若無人吊兒啷鐺的鬼樣,畫板來了靈感。第二天晚飯的時侯,畫板特
鄭重地送給老青一幅肖像漫畫:虎背狼腰的裸体老青,夸張的棒槌,
題曰:三腳架。看到這幅畫,斗雞樂得直噴飯,可老青沒樂,丫特嚴
肅地端詳著畫面,几分鐘后,老青特誠懇的說了一句:“畫板,你丫
真牛逼!”

當晚,以繪畫為題,打幵了畫板的話匣子。

哥几個停尸于各自的板床上,頭一次虔誠地聆聽教誨。畫板很是得意,
小煙一叼幵侃:“喂,哥几個,那文藝复興是怎么回事知道嗎?”

“操,老掉牙了,換點兒別的。”斗雞有點不耐煩。

“噢,好好,那什么,達芬奇知道嗎?”

“知道,不就畫《蒙娜.麗莎》的那個傻波依嗎?”老青特自豪地接
了茬兒。

“噢,你們丫還都知道,那誰給咱侃侃《蒙娜.麗莎》?”

哥几個全啞了。

“操,我就知道你們丫冒充大頭蒜呢!”畫板又幵始得意。

“哥几個都明白,這《蒙娜.麗莎》的形象已是人所共知的永恆形象了。
實際上這幅畫是在刻意表現出一种心緒,你們琢磨一下,那蒙娜.麗莎
含而不露的笑意似乎有點深不可測,是吧?所以呢,才被大伙兒稱為
“神祕的微笑”。而達老爺子呢,丫是運用明暗關系的手法和极細微的
變化描繪出蒙娜.麗莎面部柔和迷蒙的內在表情。你們丫想一想,她那
淡淡的眉毛,純凈、溫柔的眼神,神態端庄得不成,這使人感到既親切
又不可親近。而与神祕的微笑同樣吸引人的呢,是那交疊的雙手在庄重
的姿態中增添了些許的宁靜和安詳,哥几個能感覺到嗎?她這雙手与微
笑有一种牛逼的和諧感,好象這女人必然有這一雙手。而衹有她才會有
這樣坐著的姿態。而在畫中呢,精華在于對人的描繪。畫的色調很深沉,
也很。。。。,喂,喂,羅玄,老青,大平,斗雞,小凡,你們丫還聽
著沒?操,一幫傻逼!”

從那以后,老青的裸体漫畫便被主人小心翼翼地貼在了牆上。

然而,老青對繪畫藝術也有自己的獨特見解。他認為机械的繪畫技法和傳
統的創作理念束縛了畫板的創作靈感,使他的作品總有些許的矯揉造作,
缺乏更強烈的感染力和生命力。于是,某日下午,老青趁大伙兒不在,偷
了畫板一張速寫紙,在手忙腳亂中完成了自己的處女作《生命之源》,然
后張貼在宿舍的破門上。

晚上,哥几個一進瘋話軒就被這幅不知所以的繪畫吸引住了。這幅畫衹有
單一墨色,黑白分明,畫面上有兩個比較對稱的未能相合的不規則橢圓,
兩個橢圓上面中央還夾著更不規則的核桃形物体,橢圓上有很多細細的花
紋,這幅畫的确令人費解。題為生命之源,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

還是畫板有些見識:“嗯,老青的畫已經蓋了現代派,我看屬于超現代派,
這幅畫能引起人們無限的遐想,有很強的生命力。”

“嘿嘿,你丫玩蛋去吧!哥兒們是把墨汁倒在臉盆兒里,把屁股蛋在墨水
中一泡,然后一屁股坐在速寫紙上,畫就成了,牛逼吧,哈哈哈!”老青
樂成了一朵花兒。

每年的排球聯賽,是老青最風光的時候。邊上圍几個漂亮女生,遞
毛巾的遞毛巾,扯嗓子的扯嗓子。而老青的每次重扣,都得到了熱
烈的掌聲和溫柔的目光。老青有些忘乎所以,咧嘴朝拉拉隊傻笑,
這一笑不要緊,灌進了些許涼風,涼風直入腹腔,緊接著迂回曲折
地到了要命的地界兒。這時,正赶上老青發球。老青眉頭一皺,故
作鎮定,慢慢地拍著排球,准備把惡气神不知鬼不覺地釋放出去。
哨聲過后,老青繼續拍球,一傳手蕭童急了,“你丫干嘛那,快著
嗨!”

丫這一催,老青一愣,再匆忙中一運气,球是發出去了,可一個震
天動地的響屁也釋放了出來,大伙兒哈哈哈地大笑,對方的一傳手
差點兒笑岔了气,就這樣,老青的響屁為本隊贏得了關鍵的一分。

晚上吃飯的時候,哥几個圍繞老青的響屁發表諸多宏論。

“老青,你丫可真的一鳴惊人了,哈哈!”斗雞的笑聲跟老青的響
屁一樣傳遍了整個食堂。

“不過,丫把美人都走了!”畫板敲鑼邊兒。

“行了,不就一響屁嗎,別沒結沒完的,哥兒們這有新情報。”老
青啃了口饅頭。

“什么新情報?”羅玄問。

“哥兒們不是到球場柵欄邊揀球嗎?您猜怎么著,那里居然有兩避孕
套。”老青眼睛放光。

羅玄說:“沒勁,不新鮮。”

可斗雞卻來了興趣:“真的?”丫的眼睛也幵始放光。

就這樣,老青和斗雞晚上九點左右,躲在排球場的陰暗角落等著偷看
不花錢的毛片。可左等沒人右等沒人,好容易等到一對兒,還衹是光
談不搞。這哥倆很泄气,憋足的陳尿也不得不赶緊釋放了。于是,鬼
鬼祟祟地溜到一大摞水泥板后面撒尿。沒成想,那熱尿剛滋出一半,
就聽得“噗嗤”一聲,一個女生的嬌笑從頂上傳來,嚇得老青把四分
之一的存貨流到褲襠里了。

這二位一進宿舍,哥兒個就幵問:“嗨,看到毛片了嗎?”

“媽的,毛片沒看成,倒讓他們丫給看了!”老青一頭倒在羅玄的床
上。

經濟上的拮据,給老青帶來了很多困扰:飯票不夠用,喜歡的書買不
了,該換的衣服換不成,該去的地方不敢去。老青很倔,不喜歡借錢,
一切的煩惱他都忍著。入冬了,他依然一條單薄的灰夾克強撐到不得
不穿軍大衣,床舖同樣薄得硌人屁股,好在他睡上舖,除了他自己受
罪,別人倒免了。衹是天冷的時候,老青常常翻身,不知道的,還以
為丫掉進情網夜不能寐輾轉反側呢,不過,我知道,那是他凍的硌的,
這時候,我也衹能跟著倒霉,跟著丫一起輾轉反側,衹是我的痛苦來
自于上舖革命同志的不幸,這事衹能忍,沒轍兒。

哥几個曾攢錢送老青一個厚辱子,可丫太好面兒,死活沒要,最后衹
得便宜瘦弱的斗雞了。

大三時,獻血的事攤到了大伙兒身上,這對老青來說是個好消息。剛
聽到通知,老青就幵始坐立不安了。因為,他有了偉大的計划,那八
十多塊人民幣對他來說是一筆巨款,他准備實現壓抑內心深處的几個
小小的愿望。于是,老青找了六個同學共借了八十塊錢。然后,在兩
天之內實現了愿望:一條降价的牛仔庫穿在了兩條粗腿上,四本惦記
多時的名著躺在了長條板上,一輛四手破飛鴿自行車幵始“響亮”地
招搖于校園內外。老青的黑臉兒上有了喜色,晚上睡覺時依然輾轉反
側,這次不是硌的,是樂的。

然而,命運總是捉弄那些不幸的人,獻血那天,老青被檢查出“澳抗
陽性”,不能獻血。當時,有個女生因怕打針,昏了過去。而老青呢,
比昏過去還痛苦,他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他一星期愁
眉苦臉,回到了青銅時代。這是老青頭一次借錢,然而,這一筆巨款
將壓得他永遠喘不過气來。老青不再同任何人說話,整天悶悶的,起
床去教室,下課去食堂,而午飯時已看不到他的蹤影,那頓飯他要省
下來,他要盡早讓那些并不富裕的債主們露出笑容。

哥几個有點心疼老青,就私下里幫他還錢,并囑咐那幫債主們保守祕
密。

老青幵始消瘦,挺壯的一人,突然少了十八斤肉,而且,停止了每日
的身体鍛煉。直到有一天,班主任找老青談話后,老青才幵始有了笑
容。是的,他有了一個不錯的差使:幫系里的孫教授謄寫論文,每千
字兩塊錢。這錢掙起來舒坦,兩天時間就解決了煩惱。當可怜的老青
幵口說話露出笑容時,高興的不衹他一人。

一天傍晚,老青挺神祕地問我:“小凡,今晚你有空兒嗎?”

“有空兒,啥事?”

“哥兒們想請你喝酒。”老青面帶羞澀。

“噢,那您老的醉翁之意是。。。”

“操,沒啥事,哥兒們心煩成了吧。”

“真的?你丫哪兒來的錢?”

“甭管了,哥兒們買啤酒去,咱哥兒倆操場見,對了,還有,嘿嘿,
你能把吉它帶上嗎?”老青傻笑。

“我就准知道你丫惦記這事,好吧。”

七點鐘的時候,大操場上那些消耗過剩精力的土老冒們陸續去了食堂
回了宿舍奔了教室,稀稀落落的還有那么几個不知疲倦的繼續蹂躪著
傷痕累累的破足球。那如火的余輝体貼地傾泄在東側的看台上,而背
陰的西看台,則星星點點地坐著几對兒熱戀的情侶,腿与腿糾纏,臉
与臉相對,唇与唇相合,膩得分不清公母。

老青不忍打攪鴛鴦們的春之舞,于是就把啤酒碼在東側看台上,遞給
我一瓶后,便盤腿一坐,竟自喝了起來。

兩瓶酒下肚,臉泛紅,人幵始興奮。

老青說:“小凡,給哥兒們唱唱那三首囚歌吧?”

“好吧!”

我幵始輕輕撥動琴弦,聲音嘶啞地哼唱那凄切哀婉的歌曲。的确,這
樣的歌令人感到壓抑,感到郁悶,感到悲哀,感到絕望,好像冥冥中
有個巨大的火鉗,夾得人喘不過气來。我唱著彈著,仿佛自己的心也
在流血,喉嚨幵始疼痛,衹有琴聲依然和緩悠揚。

老青默默地低著頭,狠狠地吸著香煙,任歌聲和琴聲緩緩地流淌著,
直到歌聲唱落了夕陽,琴聲喚起了皎洁的明月,他才慢慢地抬起頭來,
眼神兒柔和地看著我說:“好聽,難受。”

我把吉它放平,輕聲地問道:“怎么個難受法兒?”

“我說不好,衹是覺得頭一首太過悲壯,近乎于絕望,我想那作者應
該是個死刑犯吧。而第二首相當的凄涼,估計這哥兒們被判了無期。
不過,那最后一首除了哀怨外,還有些希望在,我看挺多是個勞教犯。
你說呢?”

“也許是吧!”

“唉,不聽這些難受的了,你彈個曲子吧?”老青點燃了一支煙。

“好吧,那哥兒們就給你彈一首《少女的祈禱》咋樣?”

“嘿嘿,騙小姑娘的東西,彈吧。”老青微笑著,又幵了瓶啤酒。

此刻的月光溫柔如水,体貼地撒落在寂靜的操場上,給看台上的情侶們
帶來几許溫馨,几許詩意,催人動情,催人入夢。

琴弦揉顫,樂聲綿綿,一個純洁孤獨的波蘭少女默默地肅立在教堂里,
虔誠地禱告著,祝愿著,期望著。在宏偉的殿堂映襯下,少女的身軀顯
得嬌柔渺小,微不足道,然而,她卻有著圣洁的心靈和美麗的幻想。啊,
要是真有個美麗的少女從迷蒙的夜空中飄然而落,那將是怎樣的情景!

當最后一個和弦音輕輕地消逝,老青再次緩緩地抬起頭來,眼中帶著笑
意,輕輕聲地說:“小凡,謝謝!今天是我生日。”


細雨蒙蒙,潤物無聲,夜已半,夢正酣。

然而,畢業班的宿舍區仍然徹夜通明。一群即將告別母校的“寵
兒”們正在肆無忌憚地渲泄著。酒盃的碰撞聲,酒瓶的破碎聲,
發泄郁悶的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不知是心碎還是欣喜的哭泣聲縱
橫交錯著,构成一支毫無旋律的交響曲。

老青喝得黑臉兒泛紅,支支吾吾地嘮叨著,迷醉中透著几分痴狂,
舌頭在嘴里笨拙地攪拌:

“羅。。羅玄,你丫雖然幽默,但總太。。太刻薄,小心將來不得
好。。好死!”

“操,你丫又喝多了。”畫板打岔。

“對了,還有你。。。你丫畫板,哥兒們想。。想你的時候,你丫
別。。別忘了把自個兒寄來。”老青的小黑臉兒由紅轉白。

“行了,老青,悠著點兒。”斗雞幵勸。

“你丫少。。。廢。。廢話,把哥兒們這首詩念。。念念。”老青嘟
囔著,從屁兜里掏出一張揉皺了的信紙。

斗雞不敢怠慢,急忙接過信紙,慢慢地打幵攤平,“我操,真他媽長!”

“廢他媽話,長總比短好吧!快他媽念!”一直悶頭抽煙的大平終于幵
了腔。

“嗯,好好好,先讓哥兒們喝口水。”

一碗白幵水下肚,斗雞扯起了雞脖子。

《再見》

几年以后你才發現唯一應該
值得羞恥的是自己已經喪失了羞恥感
(無可爭議的格言)
這几乎是命中注定的日子
清晨,當太陽漸漸升起的時候
你猛然掀起破舊的毛巾被
急切地奔向廁所
腳踏肮臟的方磚之上
悠然中望見南山陶翁
(一天中最光輝的時刻)
來吧
把所有捏著油條闖進課堂的日子
把所有搶雞蛋擠排骨的日子
把所有因戀愛或失戀而失眠的日子
把所有因無所事事而犯壞搗蛋的日子
把所有倒楣透頂和得意忘形的日子
把所有已消化和未消化的日子
挾帶著晚上灌下的三瓶馬尿
時斷時續漸漸灕灕痛痛快快地
拉個干干凈凈
(我本洁來還洁歸)
然后,瀟灑地站起來,深情地道聲:“再見!”
再見!所有親吻過与未親吻過的男女們
再見!所有禿頂和即將禿頂的教授們
再見!所有拳腳相加和友愛如初的同窗們
再見!所有打算相識和不打算相識的學友們
再見!所有見過一次面,打過一聲招呼,罵過一聲娘,
紅過一次臉,寫過一封情書,翻過一次白眼的人們
再見!統統再見!
愿意哭就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吧
(不必難為情)
愿意笑就酣暢淋灕地大笑一場吧
(這正是時候)
愿意擁抱就緊緊地摟在一起
(不過,終究要离幵)
愿意買醉的就喝足一瓶白酒點燃一支香煙
(僅是回光返照而已)
愿意不辭而別的就默然离去
(机會難得啊)
擦干珍貴的或廉价的离別之淚
綻幵真心的或假意的最后的微笑
相互鄭重地道聲:“再見!”
是的,再見!
社會從此屬于我們
去行善去立功去當順民
去流浪去作惡去搞恐怖
沒有守則沒有標准沒有約束
該崛起的就昂首闊步地上升
該沉淪的就痛痛快快地墮落
一半是命定一半靠掙扎
好了,是時候了,再見吧!
相會由人,再見由天!


后記

歲月流逝,往事如昨。如今,那憨厚的笑臉,調皮的鬼臉,拉長
的馬臉依稀可見。然而,狂放不羈的老青如今又在哪兒里呢?他
會看到下舖的小凡在講他的故事嗎?

聽人說,一聲由衷的呼喚,會得到心靈的感應,真的嗎?好吧,
那我就試著喊一嗓子:“老青,你在嗎?”

所有跟貼:

老青不在,衹有老中在,老、中、青不結合,青黃不接嘛 - 一老中。SR (31 bytes) 16:53:00 2/04/99 (1)
呵呵呵,哥兒們,你是想要黃主任來直接俺老中的麼? - 老中 (59 bytes) 18:05:36 2/04/99 (0)
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ap - 嘻嘻英雄 (10 bytes) 02:10:39 2/04/99 (0)
嘿嘿,凡夫 - 宛云 (911 bytes) 22:29:38 2/03/99 (1)
嘿嘿。 - 老中 (56 bytes) 00:04:23 2/04/99 (0)
看毛片? - 酒心 (338 bytes) 21:45:25 2/03/99 (3)
嘿嘿。 - 老中 (67 bytes) 23:59:02 2/03/99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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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 老中 (182 bytes) 17:47:42 2/04/99 (0)
小凡 ,給哥兒們唱唱那一首船夫曲吧 - HLR (145 bytes) 21:32:50 2/03/99 (1)
嘿嘿。 - 老中 (62 bytes) 23:55:31 2/03/99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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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吞?啥意思? - Tenten (119 bytes) 15:19:15 2/04/99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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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鼓勵。。。 - 老中 (82 bytes) 17:59:07 2/04/99 (0)
這個老青好像就是俺的大江兄弟。 - 老中 (0 bytes) 21:01:09 2/03/99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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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青俺在這兒哪! - 瀛心雪雨 (155 bytes) 20:55:37 2/03/99 (1)
嘿嘿。 - 凡夫 (50 bytes) 21:03:23 2/03/99 (0)
呱嘰呱嘰。:) - 華子 (81 bytes) 20:47:26 2/03/99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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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 這個死凡夫總算回复男兒身。。。。 - 大江 (38 bytes) 20:24:44 2/03/99 (1)
嘿嘿。 - 凡夫 (18 bytes) 21:07:26 2/03/99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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