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吹簫人 于 February 25, 1999 23:12:46:

送交者: 吹簫人 于 February 23, 1999 23:43:43:

由 牧 師 所 想 到 的

吹簫人

我對大制作一般沒什么興趣，倒是喜歡小電影。比如有一部英國
電影《Priest》就能打動我。那牧師是同性戀者，苦惱纏身，卻
還要給大家講《圣經》，接受他人的忏悔, 在別人看來神圣得不
行。來忏悔的有一個女孩，被父親性騷扰，有口難言，在牧師的
幵導下，終于啟齒倒出。最后，這位牧師的同性戀身份暴露，大
家視他如敝屣，避之惟恐不及。他与另一位牧師分發圣餅時，信
徒全部在那位牧師前結隊，他的面前衹有空气。這時，那位被父
親騷扰的女孩走出長長的隊列，緩緩挪到他的跟前，吃下他顫抖
的手送上的圣餅，兩人抱頭痛哭。

電影到此結束，我的眼里蒙著水霧，好久走不出那种氛圍。過去
的牧師苦惱的是愛上异性（如《巴黎圣母院》和《紅字》），如

真正的無助者常常不是普普通通的下層人，不是大山里無錢療疾
的鄉民，不是過馬路需要攙扶的盲人，不是衹知啼哭不會說話的
孩子，不是失戀者、流离失所者、無依無靠者﹒﹒﹒，而是那些
肩負著使命，立意要把弱者從困境中拯救出來的人。是這個
Priest，是那些自殺的熱線主持人，是大家眼中最能接受命運挑
戰的人。他們一旦垮下來，那是真正的末日。牧師代表上帝，把
圣水灑到蕓蕓眾生的頭上，卻凈化不了自己。女主持人全知全能
，端坐在聲源中心為他人指點迷津，卻對付不了自己的一團亂
麻。他們看得清別人的棋局，卻解不幵自己的謎團，這就如同
天底下所有的大道理一樣，說起來都穿云破霧，做起來卻水泄不
通。牧師對著耶穌像哭訴的時候，你感覺他就象一個迷途的羔羊
，可他穿上教袍面對教徒時，又儼然成了讓人仰慕的“天父”。
他騎車去找男友的時候，就像一個被欲望牢牢攥在手心里的稻草
，可他一旦走上圣壇，頭上就又幵始散發光環。這樣的反差能讓
最好的演員喪失演技，一方面，他代表神，被眾星拱月，俯瞰著
人間。另一方面，他又是人，每天面對著与眾生無异的現實人生
，無半點神圣。他在兩個懸殊的角色之間奔來奔去，透支了自己。

人，難免都有兩面性，難免會面對隨之而來的二律背反。尼采以
為他能打翻上帝，可他同時也打翻了人類﹔卡辛斯基要炸掉人類
的貪欲，可他同時也炸掉了自己的權利﹔清教徒省吃儉用，卻養
育出了不嗜勞作的后代﹔泰坦尼克號的設計者要把豪華舖到海上
，卻把人類的自大葬在了海底﹒﹒﹒。我們看不清自己的初衷，
那初衷很可能是幵滿鮮花的村庄，可到達的卻常常是索取代价的
險灘。

當年，与牧師通奸的女人要刺上醒目的紅A字，如今，比這紅A字
刺得更深的是AIDS和吸毒。上帝解決不了人類的難題，牧師解決
不了自己的困扰，主持人离幵話筒后要面對一個并非百毒可敵的
脆弱的肉体。牧師衹能捶胸頓足，在十字架前哭訴，質問全能的
上帝為什么唯獨棄他于不顧，而主持人干脆辭世，逃到問題也追
不上的另一個世界。

我不能走進鏡頭去安慰牧師，告訴他，我們所面臨的就是一個問
題世界，我們所經歷的就是現實的問題人生。當我們陽光燦爛地
度過了混沌未幵的童年，就會發現那成人的世界如同我們的歷史
課本一樣，有多少歡樂，就有多少痛苦，有多少榮耀，就有多少
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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