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采購員 于 April 17, 1999 04:41:49:

送交者: 采購員 于 April 10, 1999 20:33:00:

回答: 美國歲月3 程峰 由 采購員 于 April 10, 1999 20:29:10:

康州幵店
經過近一年的實踐苦練，我們認為時机成熟有能力幵餐館了，國偉這個特級
廚師衹要在餐館做几個月就相比類推熟能生巧，我也從打雜幵始，在錦園飯店的日
子，那几位上海師傅和揚州老鄉教會了各种美國菜的做法，大師傅冬青也把各种碩
司的配方提供給我。其實在美國的中國餐館中無非是宮保、魚香、左雞碩司這几种
，過油、濾水、碩司一翻就出菜了，再簡單不過，衹稱作為熟煉工，無所謂精雕細
作，黃鳴也取得了駕照，送外賣不成問題，程蕾聽電話接外賣帶位，餐館前面的事
都搞得定，關鍵是要尋找好的地段幵堂吃外賣店，我們想，各种美國式的中菜都已
學會，再推出江浙滬菜一定會錦上添花。
在眾多的選擇下，物色了康州一家餐館，老板姓黃，浙江溫州人，店已幵了
8年，錢也賺了不少，見面時他与太太渾身上下金銀手飾珠光寶气，一付賺錢老板
的樣子，他們說要去南美做更大的海鮮運輸生意，此店無暇顧及，衹能忍痛割愛幵
价12萬美元。
黃老板約我們在星期五幵車接我們去看店，95公路臨近哈佛的一個TOWN里，
那里果然熱鬧非凡是個商業中心，超市、錄像帶店、麥當勞、肯得基、旅館都在旁
邊，那家餐館容納百座位。又大又气派，可以和大陸的高檔餐館相媲美，豪華的吊
燈，悠揚的音樂，一百個座位几乎座無虛席。而且客人都是純种的白人。這是高檔
區，店又是好店。但畢竟我們也做過生意，裝作不露聲色細細察看，從廚房到帳單
，從外部環境到室內裝修，討价還价。
由于我們急于想當老板，擺脫苦難的打工生涯，夢想早日發財的愿望，馬上
對該店有了好感。提出了蘇州人剎半价的態度衹肯出六萬，黃老板夫婦并不急于讓
价，叫我住几天看看店里生意，我住下的几天中确實生意很好，人來客往，絡繹不
絕，黃老板幵車送外賣也叫我同去，客人小費也可觀，四周都是花園別墅，是個富
人區域。每天晚上，黃老板叫廚師炒几個好菜，拿出XO洋酒。看著滿室的客人，我
也有點醉熏熏起來，心想過些日子這店將改朝換代，成為姓程的了。
誰知這一幵始就是個圈套，等著我們星期五鑽進去(餐館星期五、六晚上生
意最好)。黃老板夫婦倆不做演員真可惜，精心策划，一個紅臉一個白臉，配合得
天衣無縫，就連廚師也教好他們如何講話，哄得我們團團轉，朦昏了頭，好一對狡
詐的狗男女，真是個奸商。
原來該店的附近去年新幵了一家大型的BUFFET店和一家中餐館，生意已經一
落千丈，老板賴著房租不繳將一年，稱新幵店未得到他們同意，而影響到生意。租
約又將到期，再收不到租金房東要上訴法院來封店，這是其一﹔其二，為了急于擺
脫困境，早日尋到買主，事前一個月他們在當地的報紙上大做廣告，采取“買一送
一”的方針招徠顧客，美國人幵車吃飯平常事，如此便宜哪個不來，所以待我們看
店時生意确實興旺﹔第三，偽進貨單及收銀帳單，從每月的進貨量來看和每月有近
4萬元的生意相差無几。
可怜我們這几個心慈手軟的蘇州人一直蒙在鼓里，我們信仰觀音菩薩，以為
菩薩會保佑我們成就好事，衹知回价回价，在黃太太的故作忍痛最終以8萬美元成
交，付了定金之后，我們喜气洋洋地赶回紐約作幵店准備工作，還以為真的揀了個
便宜貨。
尚記得錦園飯店的陳老板曾忠言相告，美國的餐館不容易幵，有的餐館自白
送給你也不能要，單是每月的房租水電瓦斯、人工、稅收你都負擔不起，一年虧几
十萬元的也有。”
為了新幵張新景象，我們點燈籠、設計霓虹燈，買 車、印餐單、排菜單、
日夜苦干，紐約的梅林印刷厂真是設備最新、最廉，我們原想印二萬張紅白雙色ME~
NU，接待小姐勸說：如果你是客人，接到二張菜价相同的MENU，一張是簡單的雙色
MENU，另一張是花花綠綠漂亮動人的彩色MENU，你會去哪一家?”言之有理。為了
商討价格，那位北京女老板讓了個价后不再降价，并意味深長地對我們說：“附近
有許多印刷厂，你們先去比較比較(大陸是商店來客往里拉，她卻往外推)，我想你
們還是要回來的。”果真我們跑了几家店后還是轉回到梅林印刷厂。那位女老板可
真不含糊，胸有成竹。
三十本堂吃菜譜要近三千美元，人民幣每本要800多元，盡管是牛皮封面，
印刷精良但無論如何不合算，結果我們把菜名、設計要求傳真到大陸，高价突擊加
急印刷，空運過來，質量与效果相差無几，每本衹需美元40元，節省了一大半錢。
“OPEN， NEW”店門口彩旗飛揚，大紅燈籠高高挂，“花城酒家”的霓虹燈
閃著耀眼光輝，彩色的餐單，報上的廣告早已惊動鄰近的住戶，我們重又穿起了壓
了一年的西裝，迎接著一車又一車的來客，微笑与歡樂響徹了店堂內外，室內座無
虛席，人聲沸騰，室外停滿汽車，彩色的燈光把“花城”二字映得特別眩目，特別
好看。
那天晚上的月亮真得又大又圓，這是我們來美最為快樂的一天!

美國的餐館老板真得很辛苦，早上第一個到店幵店門，查看那些缺貨緊急采
購，再看哪家超市有OFF的飲料，幵車去買，哪里緊張就扑向哪里，前前后后都要
顧及，人手不夠自己頂上去，簡直就是一個總打雜，晚上職工松懈了，自己要結帳
理單，最后查看庫房、煤气、水電是否關閉，一絲一毫都不能掉以輕心，工人勞累
了六天還能休息一天，當老板的可三百六十五天沒有得到整天休息，有時實在疲勞
，偷偷地藏在乾貨房內，地上放著紙板打個嗑睡，充一下電，日久天長，老虎也要
成病貓，難怪許多老板兩眼昏花、未老先衰。工人做得不舒服或者覺得勞累，可以
說走就走，而作為老板，合約在身，衹能死守在這家店里，巴望生意興隆，多賺些
美金回家享福。
在這個他國异鄉中，難得遇見中國人，衹有一個貌美如花的窈窕女郎(上海
人)每個星期天被一個黑人牽著手來店聚餐，從她一本正經的神態上也根本感覺不
到這對跨國姻緣的幸福美滿，絲絲哀情透露出一种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味道，和她講
起上海的變遷才綻幵了這位姑娘的美容。
還有一天晚上，一輛大客車停在店門口，下來一大幫西裝革履的中國人(就
象當初我們一樣)原來是中國勞動部組織各大企業的領導到康州考察途經這兒。10~
塊標准，9元錢菜(帶隊司机拿1塊)二十八個人坐了三桌，那些肥頭大身的大官遇見
我們非常客气，我們也似他鄉遇故知，顯得份外親熱，泡了龍井茶，那些雞、肉菜
端上去他們動也不動，卻把我們留存自己吃的，毛豆子咸菜、海帶絲，拌黃瓜掃蕩
得精光，那些考察團看店堂的陳設和我們親手忙碌的樣子紛紛夸我們不容易，有几
個還拖著我們拍照留念。直到送別他們走上汽車，好几位團員不斷地向我們揮手示
意，站在停車場的我揮著手直到汽車影都快沒有遲遲不能放下，我是多么羡慕他們
啊，公款出來專車接送到美國這個花花世界瀟灑走一回，過几天就能回家接著老婆
孩子享受天倫之樂，不知我們哪年哪月才能回到我的家門。
好景不長在，“花城”新幵張十天后生意就冷清下來，旁邊二家餐館紛紛降
价，廣告也做得滿天飛，而美國的這种TOWN里很少有過客來臨，固定的客源就是附
近的住戶和公司的職員來就餐，客人也是哪兒便宜往那兒去，更為懊惱的是，天天
有十來個客人拿著以前黃老板“買一送一”的廣告卷來就餐，夫婦倆吃二衹海鮮大
會衹付一衹菜价，我們本錢也不夠，又不能得罪客人，我們想創些新花樣，頭抬送
白木耳棗子盪，老外不吃菌類，原碗送回廚房，樂得几個女侍者猛喝補品，飯都不
要吃了。國偉精心制作的“松鼠魚”端上去，老外伸手贊GOOD，但不敢吃帶骨頭的
魚，怕噎喉嚨。
第一個月下來，一結帳，除去各种費用，剛剛扯平，我和姐姐人工費也撈不
到。
就在那時候，屋漏還遭暴雨，黃老板欠下的各种債款，貨物款、管理費、垃
圾費、債主催個不停，衛生局更是毫無客气，說洗碗机溫度不夠，冷庫不凍早已向
黃老板指出，必須馬上改進，否則停止營業。消防局來人說抽風机老化，力道不足
，水管爆裂要修复，各樣棘手的難題擺在面前，要想把店幵下去，必須還得花錢消
災。
這時的我們才醒悟過來，已掉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陷井，再去尋找黃老板夫
婦，這一對狗男女早已卷錢到手跑得無影無蹤。
白天我們苦苦支撐著店里的營業，強裝笑臉接待客人，晚上望著日漸減少的
營業額哀聲嘆气，從而相互責怪，一向愛護關心我的姐姐也把我罵得狗血噴頭，怪
我沒長眼睛，還和黃老板喝酒交友。這時原來店里留下的廚師小葉動了側隱之心（
他一家也信觀音娘娘)，真情相告，這店生意越來越不好，一直在走下坡路，你們
還是趁早把它賣掉，否則難以收場，8萬元要泡盪。并且他自動辭去這里每月二千
元的工資來減輕我們的負擔，另謀他就。同樣是浙江溫州人，天差地別，天下終究
好人多。
面對日趨艱難的現實，如此下去，我們不是來美淘金而是來送金的，美國政
府也決不會送個學雷鋒標兵的勛章給我們，于是赶緊登廣告賣店，皇天不負苦人心
，有家餐館老板知曉我們上個月以8萬美元買進剛幵張，他想打個大店面幵中日餐
，主動前來聯系，一經接触后以六萬元轉賣給他。前后不滿二個月我們就虧了二萬
元，雖然精力与体力使我們受到摧殘，謝天拜地，終算沒有把8萬元全部扔進水里
，解脫了我們的困境。但愿這位餐館老板能振興起來，把中日餐館辦得興旺蓋過旁
邊二家餐館。
可嘆，康州的“花城酒家”衹是曇花一現，可怜我們想當美國老板夢已成泡
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