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yu_jian 于 June 15, 1999 19:17:16:
送交者: yu_jian 于 June 07, 1999 21:19:41:
經過八九年的風雨的人，或許今天已不愿回憶那几十個日夜，但不會忘
記。那時我們年輕，沖動，常常衹看到事情的一面。但是這不是殺人的
借口。魯迅先生曾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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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衹任虎狼侵食，誰也不管。管的衹有几個年青的學生。他們本應
該安心讀書的，而時局漂搖得他們安心不下。假如當局者稍有良心，應
如何反躬自責，激發一點天良？
然而竟將他們虐殺了！”
“在各种評論中，我覺得有一些比刀槍更可以惊心動魄者在。這就是
几個論客，以為學生們本不該自蹈死地，前去送死的。倘以為徒手請愿
是送死，本國政府門前是死地，那就中國人真將死無葬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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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網上，為殺人叫好的聲音漸成了主流。衹是，認同當政者這种權力
的人，焉知當政者不會來殺你，焉知將來你的兒女就不會沖動？
痛定思痛，本來卻也沒打算寫什么紀念文字。晚上小孩子要鬧到十一點
多才肯睡，坐到計算机前，腦子也就轉不動了。衹有在實驗室里，忙里
偷閒零零碎碎敲几個字。那天看見伍崗的《江城子》，因為親歷過當年，
忍不住也敲了几個字。我以為這首詞是網上最好的詩詞之一。
江城子﹒為十年前這一天失去兒女的父母而作－－作者伍崗
招魂又是一支香。
斷柔腸，不能忘。
珠淚偷拋，
十載已平常。
夜夜余生求一事，
人入夢，鬼還鄉。
輕煙裊裊現兒郎。
舊時裝，喚親娘。
細語和聲
一笑更心傷。
約下來生仍母子，
今世里，祝安康。
網上的詩詞，卿卿我我不絕如縷，寫情的多﹔衣食不缺复嫌無聊，寫閒愁
萬种的多﹔妄自尊大自吹气球，一針就破的也不少。這樣的詩詞，俺不懂，
不好妄評。畢竟一個青春美麗痘對少年人來說，也是一件比天大的事。在
俺看來，誰都是人生父母養的，“生死事大”。除了一些鐵桿外，觀點左
也好，右也好，大家都是為中國好，差別衹是在手段上，何必這么你死我
活赶盡殺絕呢？所以，我推重伍崗的角度：將一件深刻影響了中國歷史走
向的大事件，放在母子人鬼相隔這個小範圍上來寫，用人性來反駁殺人及
幫閒者。
上闕是母親口吻，立意极好。雖然就文字、技巧而言，也有可以推敲處。
首句“招魂又是一支香”，“又是”二字詩味不足，更要緊的是，意思不
夠明白，不清楚作者要說什么。俺曾建議改成“招魂重拈一支香”，雖扣
住了當下，但“拈”字平仄不對﹔用“重對”比較好。這樣一上來就點明，
母親又在焚香，招兒子的魂。“斷柔腸”一句，寫少女少婦還好，离母親
本色似有差距﹔何況“斷柔腸”其實不是眼前的一個真實行為，而是一种
狀態的形容，用王國維的話來說，有點“隔”。改為“訴衷腸”，就回到
焚香時的動作上，將漂遠的時態拉回到眼前，同時也不害原詞的立意。
“珠淚偷拋”的“偷”字用不好有輕薄之感。這里用得卻很好，暗斥白色
恐怖。衹是“拋”与下句的“常”，都是大張嘴巴的“幵口呼”，讀來不
順。“常”是韻，故不可動，衹有動前面的“拋”，選一個“撮口呼”的
字比較好。后者适宜于哀傷沉郁的調子。
“夜夜余生求一事”這一句，意思雖有，細想卻有邏輯矛盾。“夜夜”似
是說過去十年，“余生”卻包括未來，時態上無法統一。倘今夜魂魄真來
入夢，這句話就不成立了。如果說前面几處都是小問題，可改可不改，此
句卻不然。
下闕是母子對話的口吻，沒什么可挑剔的。“母子”雖与序言有矛盾，然
极感人。有人建議改之為“犬子”，避免了与序言中“父母”的沖突，俺
未敢苟同。蓋“犬子”是為父母者面對他人時，自謙的用語，子以自稱，
父母直呼子，都不妥當。保留“母子”，點出這是母子對話口吻，并不矛
盾，衹是仍然無法涵蓋失去女兒的母親。真要改，下闕就得重寫了。還是
改序言比較好。這樣雖然範圍小了點，卻避免了邏輯問題。
江城子﹒為十年前這一日失去兒子的母親作
招魂重對一枝香。
訴衷腸，不能忘。
錦帕偷濕，
十載已平常。
夜夜孤燈何所待？
魂入夢，鬼還鄉。
青煙裊裊現兒郎。
舊時裝，喚親娘。
欲語無聲，
強笑更心傷。
惟愿來生仍母子，
今世里，祝安康。
如此略動几個字，希望不曾害了原詞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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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一向推重簡單、自然。文章、詩詞，乃至翻譯詩，凡文字上要人回頭讀
第二遍才懂的，我以為都不成功。伍崗的詞，文字簡單明白，這就很難得。
當然，也不是說什么東西都是簡單明白了好。李商隱的詩，就不是這個路
子。詩人寫的本來就是難言之隱，非那樣不成。沒作者那個心境，就不能
妄說短長。
但是就文字本身來說，還是以簡明自然為上。《文藝复興》的收藏里，有
華的一篇《蘭德詩譯》，并給出了一些前人翻譯該詩的背景材料文獻。
(http://www.omnitalk.com/omniarch/messages/36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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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ying Speech of an Old Philosopher （哲人暮語）
by W.S. Landor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Nature I loved, and, next to nature, art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It sinks, and I am ready to depart.
吾的翻譯跟華的也不大一樣：－）：
哲人將死之言
与人不相爭，衹因無堪擊。
最愛是自然，兼為藝術迷。
生命本如火，遍暖吾雙手。
其火若漸熄，吾即從容逝。
誰若真去追文獻，就會知道那些所謂的專業翻譯，半點也不比俺這高中文
科更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