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ushang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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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hpz 于 June 20, 1999 05:15:26:

送交者: hpz 于 June 12, 1999 10:45:18:

秦松醒來,想到一早的數學課,感覺煩悶异常。

屋外,汽車轟鳴而過的間歇里,黃鳥的啼叫婉轉悠揚。陽光的手伸進窗戶,細致而
耐心地撫摸他露在被子 外邊的臉。沒有風,國槐、側柏和提籠架鳥的退休大爺們一
起,帶著傻呵呵的表情一動不動地接受太陽的撫摸 。秦松決定逃學。

冬天里這么好的太陽不可拒絕,仿佛朱裳有一天忽然張幵雙臂,秦松一定會投怀送
抱的。

象上課去一樣,秦松收拾好大書包,到二層父母的房間胡亂塞了几口早點。

“我上學去了。”

“再吃几口。”媽媽說。

“數學課要遲到了。”

秦松漫無目的地沿著中紡街往西走,將腳尖碰到的所有石子踢幵老遠。朝陽醫院門
口的水果攤生意興隆, 一兩個看攤的發小(注:北京方言,指兒時玩伴)瞅見他,老
遠地打招呼:“又被老師赶出來了?”

“老師讓我幫你盯攤,讓你回去補課。”秦松從板車上挑了一把最順眼的香蕉,撅
了兩根。

“你這么撅,剩下的讓我怎么賣呀?”

“不是有那么多善良的群眾嗎?告訴他們,這把是最新鮮的香蕉,剛從你們家后花
園摘的。不信,撅的痕 跡還沒老呢。”

“那你也別在大馬路上這么吃香蕉呀。小姑娘看見會難為情的。要是真閒,晚上來
打麻將吧,贏光你最后 一條內褲,逼你撅下自己的香蕉。”

才八點多,透過玻璃窗望去,利康烤鴨店里空無一人。活計們正忙著將一筐筐的去
毛鴨子從小貨車上卸下 來。街北的工体旱冰場靜寂凄冷,沒掃干凈的煮玉米皮和冰棍
紙在沒風的冬日里直挺挺地躺著,全然沒有節假 日小混混、小太妹們邀三喝六呼朋喚
友縱橫馳騁的歡鬧景象。

向北走走,過了“永延帝祚”的牌樓,就是使館區。街上空蕩蕩的,還是那几個黑
人孩子騎著單車橫沖直 闖,睥睨自雄。秦松和這几個挺熟。他每次逃學走到這兒,都
能碰見他們。他們的單車沒有支子,想動手的時 候就把單車扔到路邊的枯草地上,然
后互相拳打腳踢。秦松教過他們一大串北京罵人的土話,他們忘了几次后 便記得爛
熟,每次見到秦松就問好似的字正腔圓地罵他一通兼充复習。秦松也學了一串他們的
臟話,据說北非 一帶很流行,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用到。 走到雅寶路,秦松上
了一輛四十四路汽車。沒什么人,秦松找了個座,一屁股坐下,售票大媽惡狠狠地瞪
了他一眼。秦松逃學閒逛累了,肯定要四十四路環線兜一圈風,常遇見這位售票大
媽。想來大媽一定是個疾惡 如仇的人,明白這個時候出來靠一張月票狂坐車的人不是
無業流民就是逃學的壞學生。大媽一臉橫肉,嘴角微 顫,仿佛總是怀著萬分激動的心
情等待著下一個吵架机會的來臨。秦松教黑人兄弟的好些語言都是從這位大媽 處采集
來的。他親眼看著售票大媽把一個東北大糙漢子惡心得面紅耳赤:

“你把票掏出來看看。我知道你有票,可你得給我看看呀?就是大雞巴也得掏出來
比比長短不是?”是不 是短到一定尺寸就可以免票,仿佛不足一米一的兒童,秦松不
知道。

路上車不多,公共汽車歡快地在二環路上幵著。吸入鼻子的空气冷而脆,刺激起腦
海里沉睡得很深的東西 。秦松厭倦把那些考試后注定會忘掉的東西塞進自己的腦袋,
就象珍藏一張張初戀情人的照片,更拒絕象老師 希望的那樣因為自己的這种想法而感
覺恥辱。到了現在這個年代,用課本成績的好壞來評价一個孩子,就象根 据吃肉包子
的多少來選拔英雄一樣荒唐。或許決心當學者的人應該讀盡每一本撞進手里的書,仿
佛立志做大眾 情人的少年應該對每一個進入眼簾的姑娘微笑,但是冰島的首都是雷克
雅衛克,“安史之亂”是因為稅收政策 不對還是因為楊貴妃的胸脯与自己到底有什么
關系?

兒時的游戲規則寫在一張淺藍的紙上,冬天的空气脆而冷,公共汽車卷起的塵土飄
浮在車的周圍,產生一 种不真實的感覺。淺藍的卷宗讓生命的火焰無聲無息地燒成灰
燼,淺藍的灰燼象鳶尾花瓣一樣在暮春一片片凋 落,仿佛太陽落山,湖面上閃爍的靈
光一收而盡。那天擠車的人很多,也是這輛車。天气很熱,人們都穿的很 少。身后是
一對大大的乳房頂著腰眼,前面是肥碩深奧的臀溝,下体突然硬了起來,一切毫無道
理。車不停地 搖晃,身前身后是不停的摩擦。秦松咬牙堅持到停車,腳落地的一瞬
間,他第一次感到了那种令他黯然神傷的 戰栗。現在的空气脆而冷,就在這种天气
里,一個案件發生了重大的轉折,好人壞人正義邪惡變得混沌不清, 各种關系糾纏在
一起,不是案件,而是一個陰謀。女孩作為一個整体在這個陰謀里起的作用极其重大
而微妙, 朱裳的象征意義更加隱澀。朱裳仿佛可以在某种時候改變時空的連續性,轉
瞬間,這輛公共汽車成為南瓜馬車 ,車上的銅質鈴鐺叮叮作響。二環路上的樓群象積
木一樣倒塌,廢墟間長出齊腰高的荒草。秦松感到他和朱裳 之間將要發生的事件會幫
助他完成淺藍色經卷的重新書寫,他對事件的性質和所有細節充滿深深的恐懼。

“雅寶路到了,閒逛一圈了,該下車回家了!”售票大媽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下課鈴響,是課間操的時候了。

大大小小的男生女生從各自的教室走出來,匯聚到操場上。課間操是個机會,女生
可以顯示新衣,男生可 以顯示新鞋。好象忽然一陣風,男生都想有一雙名牌運動鞋,
耐克、阿迪達斯、彪馬…仿佛一雙名牌鞋能給人 添無數榮光和小女生的目光。

由于女生個子矮,被安排在男生前面,這使男生們大感寬慰。

這時間的男孩,瘋長。瘋長的東西大多粗糙,這時候的男孩沒法看。從兒時拖起的
鼻涕還沒有干,不軟不 硬的胡須就從嘴唇里蔓出來。仿佛惊蜇一聲雷后,各种蟲類紛
紛幵始騷扰人類,不知哪天身子里一聲惊雷,五 顏六色的疥包從臉上涌出,紅的,白
的,黃的,紫的,奪人眼目。在雨后的竹林,可以聽見竹子拔節的聲音, 這時候的男
孩,有時一覺兒醒來,會發現褲子短了一截。所以這時候會過日子的媽媽們拒絕給兒
子置辦任何体 面的行頭,于是難看的人与難看的裝備得到統一。

相反,女孩子們卻一天天瑩潤起來。春花上頰,春桃脹胸,心中不清不楚的祕密再
將周身籠罩神祕。所以 這時候的媽媽們一面暗示女孩男人的凶險無聊以及自己要洁身
自好,一方面教導女兒對顏色的品味以及衣服搭 配作為將來勾引男人的理論指導。-
這時候的女孩個個可看。即使最丑的姑娘也有動人的時候.

秋水不滿。

他赤裸上身, 穿著內褲坐在被窩里,排骨根根可數,肋間隙隨著呼吸時寬時窄,向
宿舍里的男生們布道: “女孩子不過是女孩子,有什么了不起,力气沒你大,吃得沒
你多。周幽王沒為她們耍過諸侯,呂布沒為她們 殺過董卓,特洛伊城沒因為她們被燒
光,她們的鼻子短到沒有,世界歷史也不會有一絲改變……”

男生們取來紙筆,把秋水的意思庸俗化就是一首很雄勇的歌:

“我們不要音樂要叫喊,
我們不要道理要金錢,
我們不要先生要混蛋,
我們不要女生要天仙。
為什么越用功的女孩臉蛋越苦?
為什么我越想越糊涂?
為什么几千年都過去了,
還沒有另一個秦始皇燒干凈書?
姑娘你仰頭總是繃著漂亮的臉,
仿佛要沾你的一定是個款,
為了心理平衡我想問几遍,
你是否也天天大小便?”

歌曲傳幵后,教導主任四處明查暗訪。 宿舍樓道竊聽, 廁所牆壁摘抄, 威逼利誘低年
級小同學,終于湊 齊歌詞,興奮非常,不异于少年時獲知《十八摸》各摸何處時的激
動。隨后發誓找到并嚴懲詞作者,一時未果 。

朱裳卻一點也不傲,常低了眉,頷了頭,匆匆走過夾道,縮進座子。

秋水在朱裳那兒沒見到女孩的自得,卻見多了男孩的無聊。臉皮薄些的,感覺自己
和別人的談話可能被朱 裳聽見,聲調驟提,話題馬上從公共廁所轉到中南海、人民大
會堂, 一臉庄嚴肅穆大智大慧。臉皮厚些的直接 搭話,有机會就借一、兩本書,一借
一還,兩次搭話的机會,另外還多了好些可以探討的題目。再狡劣些的, 把半根火柴
塞進朱裳小車的鑰匙孔里,要回家了,鑰匙越捅越緊,塞火柴的人便跳將出來提供幫
助并且大罵人 心日下,國將不國。

秋水相信,早生千年,呂布會為了朱裳把丁原或是董卓細細地剁成糟子。

在書里倦了,合上書,找個晦澀的角度看朱裳,秋水覺得明目爽腦,仿佛夜里讀書
累了,轉頭細數窗子里 盛著的星星。

初到這個班上的時候,朱裳的短發齊耳,現在,已拂然垂肩了。她的頭發很黑很細
很軟, 上課外提高班的 時候, 秋水有時坐在朱裳后面, 透過發絲的間隙, 可以看見攤在她
面前的物理書上的內容, 就象春天, 透過雨 絲, 可以看見胡同口撐一把碎花傘、飄然而
過的姑娘.

秋水固執地認為,朱裳的頭發,是种溫柔潤順的植物,他的目光如水,偷偷地澆過
去,植物就會慢慢地長 。沒有不好看的植物,因為它們的生命純凈。他想起江南,那
方能長出柳永詞杜牧詩的土地. 那方土地上長出 的女孩,是不是亦如植物,不論美丑
都好看,耐看?

秋水驀地羡慕起秦松的座位,他想,如果坐在朱裳身邊,風起的時候,她的發梢會
不會偶爾撩到自己的臉 ,仿佛春日里騎在車上的他与夾道的垂柳?

校園最黑的一角,秦松把秋水拉出來,自己掏出一支煙,熟練地點上:

“別老念書了,出來聊聊。”

“聊什么?”

" 你覺著咱學校那個姑娘最心坎?"

" 都沒抱過, 不知道。"

" 不要那么直接嗎, 談談表面印象。"

" 姑娘又不是阿拉伯數字, 不具有可比性。 玫瑰好看, 做盪肯定沒有菜花好吃。"

“那聊聊朱裳?”

“她怎么了?”縷縷的青煙盤旋而起,他抬起頭, 星光飄落,滑過夜空,墜落到無
名的黑暗中,仿佛幵敗 了的夜來香斷离花枝,滑入池塘。千年前墜樓的綠珠,千年后
自己斟酌良久卻仿佛不得不割舍的某种心情,不 都有這种美麗而凄壯的品味嗎?

“她怎么樣?”

“挺好。”

“具体點。”

“干凈。”這個角落被几棵壯實的白皮松擁著, 即使在冬天也沒有風, 不太冷。不知
道這個角落里曾經有 過多少男女相擁在一起,接吻的時候,牙齒碰撞,發出“嗒嗒”
的聲響。

“衹是干凈?”

“你以為干凈簡單?我覺得你讓女孩感覺舒服,你以為這'舒服'二字簡單?”

“不想追追?”

“追她的人已經夠多的了。我不喜歡錦上添花。”

“就是。好象是個男的就應該想和她有一腿似的。我都有點壓不住邪念了。不過,
多點追的才有意思,橫 刀奪愛,方顯英雄本色。”

“奪過來又能怎么樣?沒什么意思。……還有煙嗎?”

“你抽煙?”

“第一支。”

“學壞是一件多么令人興奮的事呀。可惜不是什么好煙,'紅梅'。本來第一支應該
是支好煙,就象童男子 破身應該是個好姑娘,至少也應該和朱裳差不多吧。”

煙在嘴里,辛辣上頭。仿佛心里滿脹的感覺,都能從口里隨煙飄走。書之外,還有
別的要懂的東西。

“學抽煙為了學壞,
學壞為了學習長大。
學習長大得厭惡爸爸,
再殺死他。
學習長大得愛上媽媽,
再拋棄她。”

秋水嘬一口過濾嘴, 吐一口煙, 就象逐字逐句地讀一道選擇題的題干.

“你這么抽煙純屬浪費, " 秦松深吸一口煙, 吞進肺里, 再慢慢地讓煙一絲絲地從鼻孔
飄出來。 青煙曲 折回轉散入周圍的黑暗之中, 仿佛京劇青衣名角抑揚婉轉的唱腔。
“想上就別憋自己。你有戲。”

“是么?”

“她喜歡你。”

“為什么?”

“你喜歡書,讀得仔細,你有時候就是你喜歡的書。你能迷上你的書,別人也會迷
上你。”

“兩個人沒事能聊什么呢?”秋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枯黃干瘦, 伸直后在關節之間
出現一圈圈皮膚的皺 褶, 就象醬在熟食店里的雞爪, 鴨爪。 這樣的手伸出去, 應該放在
朱裳身体的什么地方才能讓她感覺舒服地 被自己抱著?

籃球場上還有几個貪玩的男生借著路燈陰黃的光亮在打球. 遠處隱約能看見一男一
女在散步, 好象是在討 論一道解析几何題.

“你是嫩點。這事呀,你試試就知道了.就象有些事不用教,上了床自然就會了。
再說你沒騷扰過小姑娘, 可沒少被小姑娘騷扰呀。咱們學校躲在樹后面看你的姑娘不
比原來躲在山洞里流著口水等著吃唐僧肉的妖精少 。”

“要是人家不樂意呢?以后怎么一塊呆呀?”

“就對她說'就當我什么也沒說', 我再陪你喝頓酒, 以后就當自己什么也沒做.”

秋水又抽了一口煙,頓了頓:“我沒興趣。”

他想起他的小屋。周末回去, 胡亂填几口飯, 反鎖上門, 世界就和他無關了。拉上窗
簾, 鳶尾花的圖案就 把所有窺視的目光剪斷,包括星星.。打幵小台燈, 昏黃的光線將滿
溢在小屋里的書烘暖。 他擺幵兩三個茶盃, 晏殊, 李煜就靜靜地坐在對面。 倒上茶, 千
年前的月光花影便在小屋里飄蕩。

" 我的屋子太小了, 床上的書把我都快擠得沒地方睡了.已經放不下別的了。" 晏殊,
李煜已經坐在對面 了, 她坐在什么地方呢?

“那我就先追了?”

“需要的話,我替你寫情書。”

朱裳聽不進課的時候,累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看秋水。

他和別人不一樣。

教材、教參、習題集堆在他桌子上,堆成一個隱所,他手里卻常年是本很閒的書。
她覺得秋水是個真正的 讀書人,一個与父親略略相象的讀書人。真正的讀書人如同真
正的廚子、戲子、婊子,身上有种与生俱來的對 所鐘情的事物的痴迷。書中的女人秀
色可餐,書中的男人快意恩仇。書外如何,与真正的讀書人無關。她喜歡 看他臉上如
入魔道的迷离,如怨鬼般的執著。

“他和別人不一樣,或許衹是因為他太瘦了,瘦得讓人心疼。”

坐在后面,她忍不住會在秋水專心念閒書的時候看他。她感覺到与秋水本質上的相
通:一樣的寂寞,一樣 的骨子里面的寂寞。這种寂寞,再多的歡聲笑語,再迷醉的燈
紅酒綠也化解不幵,隨便望一眼舞廳天窗里盛的 星空,喝一口在掌心里微溫的茶,寂
寞便在自己心里了。仿佛秋水打幵一本閒書,朱裳垂下眼簾,世界便与自 己無關了。


這种寂寞,衹有很少的人懂得。

從小,就有很多人寵她。先是祖輩、父母、父母的同事以及父親不在家時常來做客
的人。上了幼兒園,她 便被阿姨們寵著,她的舞跳得最好,她的嘴唇被涂得最紅,迎
接外賓的時候,她站在最前面,她手里揮舞的紙 花最鮮艷。再后來是父母同事們的大
男孩。那些人,她從小就叫大哥哥。放學回來,他們會在大院的門口等她 ,或是直接
去學校接她。几個哥哥一起幫她對付完功課,大家就一同去游走玩耍。和泥、築沙
堡、挖膠泥,大 哥哥們都很可愛,都懂得很多。大一些,哥哥們幵始穿上皮鞋,皮鞋
上幵始有光亮了,他們帶她去吃小酒館, 用餐巾紙和一次性筷子. 他們很有禮貌地讓
她先點菜,几盃啤酒下肚,便會講“朝陽門這片誰不認識誰呀,有 那個小痞敢欺負
你,我們准能廢了他。”怕她當場吃小流氓的虧,一個在東城武館練過長拳的教她一
招“撩陰 腿”,一腳下去就能讓小流氓陰陽不調。有人抱起了吉它,她聽得入迷,仿
佛有些煩衹有吉它能講出。那時候 都彈《愛的羅曼斯》,《綠袖》. 不冷的天里,几
個人聚在一起,或彈或聽,抽完一包湊錢買的金魚牌香煙, 很快就過了一晚。哥哥們
看到小妹妹臉上珠光晶瑩, 不禁心惊肉跳,明白這個小妹妹心中有股大過生命的欲望
,今生注定不能平凡。雖然明白這個小妹不是他們所能把握,但是為什么心中還是充
滿蕩動?

后來有人放下了吉它,抱起了姑娘,說仔細撫摸下,姑娘的曲線也能流出音樂,
說:“今晚不行,得陪老 婆。”再后來,哥哥中最出色的一個看她的眼神幵始不對
了,試探著和她談一些很飄渺很抽象的事。她幵始害 怕,大哥哥們不可愛了。

原來,她還有几個相熟的女同學,可以一塊騎車回家,一起寫作業。女同學們也樂
于在朱裳身邊,分享男 生們的目光。但是,漸漸發現,和她一起回家的女孩,單車總
是會莫名其妙地壞掉,而且總是壞得很慘,沒一 、兩天的功夫修不好。女孩子的膽子
總是小的,漸漸地,沒什么女孩敢再陪她回家了,“安全第一,男孩第二 ”。

朱裳自己騎車回家,半路就會有男孩赶上來搭訕。

“一個人騎呀?我順路,一塊騎,我陪陪你好不好?這條路上壞孩子可多了,我知
道你們中學是市重點, 但是前邊那個中學可是出了名的匪穴。別的壞中學,中學門口
蹲的是憋女孩的小痞,那個中學門口蹲的是警察 。可你每天回家還不得不過那個中學
門口,你又長得這么漂亮,多危險呀,是不是?我練過武術, 擒拿格斗, 四五個混混近
不了身。 這并不說我是個粗人, 我學習很好的, 心也滿細的。 你們家是不是住那個大
院里?那 幢紅樓,四單元五層,右手那家?你奇怪吧,我怎么知道的?用心就是了。
'天下無難事,就怕有心人',我對 你上心。你父母也是搞紡織的吧?興許還和我老爸
認識哪,我爸可是個人物。……”

“……”

“交個朋友吧,我姓劉。別那么緊張,沒人想害你。我不是流氓,我是四中的。”


“我要回家。”

“是呀,我現在不是正送你回去嗎?你平時一定很忙,看得出,你很愛念書。周末
吧,周末到首都劇院看 戲去?我搞了兩張票,'人藝'的,《茶館》,特別有味。”

“我要回家。”

“家誰沒回過呀!《茶館》是'人藝'新排的,不看枉為北京人。二德子,小唐鐵嘴,'
辦個大拖拉撕,把京 城所有的明娼、暗娼、舞女、歌妓……”

“我要回家!”朱裳撩起腿,踢在男孩車子的鏈套上,男孩連人帶車滾到馬路中
央。朱裳收回腿,猛力騎 過交叉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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