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惜恨多才情:才女李清照 并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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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蠻人 于 July 02, 1999 08:08:02:

送交者: 蠻人 于 June 28, 1999 11:18:53:

此文為最近僅寫的一篇散文。原文曾在沙龍貼過。近來實在忙累,
就算謝謝采購員兄弟昨日代為勞累之苦。也謝謝宛柔兄。這里的
一些老朋友大概知道,我在這里不再用原名,是因為那是送給了
已過世的網友才女莎麗。這個不能違背。

此文寫出后曾和知友對如何品評趙明誠有過爭論。此文之創作,
原也是送給另一個才情并著的網友,以希望她能擺脫無情的現實的
折磨和困扰。

蠻人


◇ 才女李清
照 ◇


(上)

  才高之人,必要多情以制其才气,才使其身不為才所累,也不會以才而
至于傷人。然而才高而偏又要多情者,其心則每要為情所傷。這确實是一件
很不好辦的事情。而當在紅妝難出閨樓的時代里,女子多才而又要多情時,
則這樣的才情所必要給其造成的傷痛,更要深厚慘烈的多。而當品味從卓文
君到朱淑真到李香君柳如是的一曲曲夾隨了几多女兒柔腸欲斷的詩詞時,才
發現歷史的塵灰中總少不了要以几多薄命紅顏的斷腸絕調為佐料﹔這不能不
使人要惊懼于歷史所以能如此富有性情地演進,竟然總要以何等慘劇的情感
的付出為代价。

  宋神宗元丰七年,中國歷史上才情最著之一位女性--李清照--在齊
魯一個并非常平的書香之家誕生。清照之父李格非,以文章受知于其時名滿
天下之蘇軾門下,為蘇門后四學士之一,其人博學多才,廉洁奉公,同時又
放任通達,不拘常俗,為難得之俊秀之才﹔其母王氏,乃名相王准之孫,時
相王(王+圭)之侄,家學頗丰。下嫁文叔而能自甘清貧,謹守賢良,殊為
難得。而李格非慧眼早識清照才气,比之為蔡琰蔡文姬,乃刻意不讓其為封
建婦道思想所束縛,讓女兒自由翱翔于文章詞賦之間。如此美滿家庭,終于
成就了清照的超卓才气。

  清照出生之時,正是王安石變法末期。一歲時,神宗年三十八而薨,哲
宗繼位,改元佑年。時哲宗年僅十歲,因此由太皇太后高氏聽政。高氏大力
任用蘇軾等元閣老臣,盡廢熙元新法。元佑八年,高氏卒,哲宗親政,有“
复熙宁、元丰之意”,次年即紹圣元年,任當初曾經背叛了王安石的章淳為
尚書左仆射,大力打擊元佑党人,复行新法。蘇軾作為元佑党人代表,自然
是首當其沖。而李格非為蘇子門生,又剛直不阿,不愿依附時勢,是年六月
即被貶廣信。明年,始返京為禮部員外郎,并把清照從老家接到汴京。到這
時,清照才算幵始有了一段比較安穩自如的生活。然而由于格非位在“元佑
党人”之列,因此后來宋王朝几次對元佑党人及其家屬的沉重打擊都忘記不
了他,清照一生几番為此身世所累并屢遭磨難,其所由來如次。

  這年清照才十五歲。李格非把她接到汴京,是為了她的婚事。然而李清
照一到京都,其超絕才气便有如決堤之水,一泄千里而不可遏制。不到一年
,也就是清照十六歲那年,即以一首“如夢令”名動京華。直至千載之后的
今天,我們都不得不為“綠肥紅瘦”之絕妙而惊嘆不已。

  如此超絕才女,自當嫁給同等之超絕才子,才算般配。

  才子佳人終成眷屬的這种令人神往的組合,是中國沉悶而缺乏創意的漫
長的歷史中少有的最能撥動人的心弦的華美樂章。而這樣的樂章中,通常卻
總還有不和諧的音符,亂人心扉。如前述的卓文君之与司馬相如、李香君之
与侯朝宗,柳如是之与錢謙益,莫不如斯。而等待正是二八華年風華絕代的
李清照的,又將是怎樣的命運呢?

  清照于十八歲那一年,嫁給了吏部侍郎趙挺之之子,二十一歲的太學生
趙明誠。這個趙明誠,少年時即頗有才名。陳師道說他“每遇蘇(軾)、黃
(庭堅)詩,雖半簡數字必錄藏”,可見他對蘇黃一派才气非常之士,很有
好感。趙李之配,真可謂是郎才女貌,正是為人所向往者。

  事實上,李趙初婚時确乎快樂燕如。明誠好金石,是有宋一朝有名的金
石家,好收藏金石玉刻,碑文拓本。每在公假出外購買時,則必不忘給清照
帶來果花枝樹,小夫妻兩實可謂如膠似漆,愛意融融。這從這一時期清照的
充滿富雅清芳的詞作中,也可略窺一二。從“共賞金尊沉綠蟻,莫辭賦,此
花不与群花同”中,我們都可以想象見清照的頗帶几分調皮地嬉笑于招展花
枝間、与夫君耍玩的綿綿場景。

  然而這樣的時光,在清照漫長的一生中,是极為少見的。不幸很快就要
降臨到這個尚擺脫不了天真稚气的少婦身上。

  宋徽宗崇宁元年,也就是清照初為人婦的第二年,徽宗親書元佑党人名
單,銘石于端禮門,永不錄用。李格非既為蘇軾余党,在其中自然“名列前
茅”,不久連同蘇氏兄弟及蘇門四學士一起,遠謫邊郊。而趙挺之這時則隨
章淳而得意宦場,并借机報复大肆打擊元佑党人,不遺余力,即便清照上詩
求他營救乃父也几近于無動于衷。

  這對于為人新婦之李清照來說,其打擊之大,可想而知。誠如她給趙挺
之所言:“炙手可熱心可寒”,一邊為自己生身親父,一邊為自己心愛的夫
君的父親大人,置身其中必日受煎熬,真難為了如許佳人了!李格非后雖蒙
身居相位的韓忠彥等的營救而能罷官潛心學問,尚不至于如蘇氏兄弟等遠斥
天涯海角,但對于李清照來說,這一場大變故對她心靈里所創治下的創傷,
卻是永遠也無法愈合了。這年她才十九歲。

  趙挺之本是一個心胸狹窄而又勢利之人。親家蒙難自己非但見死不救,
甚至還有落井下石之嫌,一旦确定格非再無回返之可能,他對年幼的兒媳的
態度,也炯然不同以前。在那個父為子綱的時代里,這自然也連帶影響了趙
明誠對自己嬌妻的態度。明誠既然無意為愛而拋棄一起,甚至要想保住乃至
升遷自己的職位,自然就衹有忍看嬌妻倍受苦難熬煎而無顧--即便他确實
是對清照頗有情意的話。對于李清照來說,以往的養尊處优被有家門可依的
無憂少慮的日子,再也一去不复返了。作為元佑党人之后,她甚至已無法再
在京都呆下去了。明年,李清照終于被迫辭別新婚不久的夫君,与之生別离
,回到了老家。

  嗚呼!對于一個才高情篤之人來說,人生之最為慘烈而難于熬歷的苦難
,莫過如此!而這樣的苦難對于年僅二十的李清照來說,才僅僅衹是個幵始
。等待在她前面的跨越北南兩宋的漫長的人生道路上,還有更多的遠較此為
悲、為劇、為烈的苦痛在那里等著她孤獨而苦寂地去細細品嘗。唯有她在經
歷了無數的苦難磨礪之后,上蒼似乎才愿意贈給她以如椽神筆,寫就一幅幅
血淚交融的壯美秀麗精致絕倫的美妙華章。然而那樣的詩篇里,卻再也少有
兩年前新婚之時少女的無憂無慮的素扑雅致天真無邪的色調了。歷史注定了
要將李清照高高銘刻入文明的凌煙閣中,然而這終竟是要以几乎完全而徹底
地毀掉如此一個美麗而才華絕代的少女的幸福為代价。如許慘烈的代价,對
于李清照來說,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對于處身于一個三綱五常道德牌坊牢牢束縛住了人們的心靈的郁悶而充
滿悲劇性的時代的人來說,一切似乎都已經由不得她作主了。無論李清照愿
意与否,她衹有緊緊跟隨著歷史的車輪向前頑強不屈地走去,在其中繼續品
嘗著無限的悲与喜、苦与樂、幸福与不幸所釀制出的雜味人生苦酒。舍此她
并別無選擇。

06/19/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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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蠻人 于 June 28, 1999 11:20:59:

回答: 此身惜恨多才情:才女李清照(上)并說明 由 蠻人 于 June 28, 1999 11:18:53:


◇ 才女李清
照 ◇


(下)

  宋哲宗朝及徽宗朝對元佑党人的迫害,是歷史上很有名的一段公案。李
格非雖然不必如蘇氏兄弟那樣時有性命之憂,但身遭其累并及子孫,在那個
時代卻是難免的事情。李清照無法再容身于父親政敵之家中,衹有遠避娘家
。其中滋味,我們今天是無法領會了。然而其中使得清照參悟世態炎涼,人
世險惡,卻無疑也是對其意志的一個很好的錘煉。然而燕爾新婚而不得不要
遭受此等劫難,与心愛之人作生別离,對于一個孤弱女子來說,其中痛苦無
論如何是太巨大了,實在是太巨大了。

  然而趙明誠呢?這位年輕的新郎官,此時借其父在朝廷的炙手可熱之地
位的蔭庇,很快便當上了鴻臚少卿,一個頗為顯赫卻又十分清閒的職位。衹
是不知當趙少卿酒足飯飽之余悠游于金石器皿之間的時候,是否還會記憶起
曾与他同床共枕美麗賢慧聰明卓絕卻正熬煎于偏鄉僻野向南方焦慮遠眺的嬌
妻呢?

  然而史料可查的一個事實是,當兩年之后李清照曾回京探望親愛的夫君
時,在相府中卻遭到了冷遇。趙李之間傳頌千古的戀情,在趙明誠看來,不
過爾爾!相反的,這段時間,風流年少的趙明誠,是否有出格之舉,行天台
之會,赴秦樓之約,固然無可細証﹔然而從此一時期寓居家中的李清照所寫
的一些詞來看,恐怕還是免不了的:而況在宋朝這一夫為妻綱正甚囂塵上的
時代,納妾或尋花問柳乃男人正當之舉,即便是情痴而專一如蘇東坡,其妻
王弗甚至還要主動勸其納朝云為妾﹔又何況是如趙明誠這樣的朝霸一方之相
門之年少張狂之士呢?對于李清照來說,明誠若有不忠之行為對她固然是個
极大的心理打擊,然而章台路漫,武陵人遠,她又如何能管得了呢?

  世事翻覆,斷難預料。靖康前后几十年,也恰恰是有宋一朝政局最為動
蕩的時期。先是,趙挺之和蔡京爭奪權位,數起數落。趙家勢力自然也隨之
波動。崇宁五年,朝廷下令毀“元佑党人碑”,大赦天下,解除党禁,這對
李格非一家來說,自然是個好消息。大觀元年,蔡京复相,趙挺之罷右仆射
卒。蔡京旋即將趙家大小系獄。不久雖然重新獲得解放,然而趙明誠也再難
有當日之得意了。真所謂盈虛有數,天道好旋。明誠這個時候也算嘗到了當
初李清照所經歷的那樣的苦痛。但不同的是,清照并沒有冷待他,相反的,
不久即決然隨明誠避居青州鄉里,甘愿与他同苦,甚至還熱切地希望能和明
誠終老鄉野。比照當初清照在趙府橫遭冷遇,被遣回鄉,而趙明誠卻依然在
京逍遙地戴著烏紗帽,不知明誠冥冥之中倘若有知,若知道后人竟把他也列
為痴情男兒的典範,卻不知會羞愧否?

  清照時年二十四歲。情也愛也,此間的不同,就有如此之劇大!清照真
不愧性情中人也!然而查遍古今中外,此等才情俱著者,可謂寥寥少矣!到
而今,勢利金錢遠比真情來的珍貴,一些人更把情感放上了天平秤上來討价
還价,那樣的才情,還能到哪里才能找尋得到呢?

  与趙明誠一起屏居青州歸來堂頌詞讀書的十年光陰,是清照一生難得一
見的又一次快樂時光。這個時期,清照恍如從前几年的重負中解脫了出來,
其作品里,又重現了多才少女的明亮耀麗的光彩來。此十年,“仰取俯拾,
衣食有足”,“每獲一書,即同共勘校,整集簽題﹔得書畫彝鼎,亦摩玩舒
卷,指摘弊病,夜盡一燭為率”,“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
某書某卷第几頁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負,為飲茶先后。中,即舉盃大笑,至
茶傾覆怀中,反不得飲而起”(李清照《金石錄后序》)。如許生活,實在
要讓人稱羡不已了!衹有在這個時候,趙李之配,才算不負為后人所仰慕者
!對于一個才情并著而又情真意篤冰清玉洁有如喜馬拉雅山上的天空、天山
上的雪蓮的年少女子來說,還有什么比這樣的相濡以沫恩愛如漆的生活更讓
她陶醉的呢?也難怪清照要說,“甘心老是鄉矣!故處憂患困窮,而志不屈
”--行文至此,我甚至都能分享到了她的那一分快樂了!

  象清照這樣的人,必首先是生活于精神的世界里。這正是她异于常俗之
人、包括趙明誠的根本不同之處。蓋常人必先居于此岸世界,而后看其有否
造化再渡向彼岸。而對于李清照這樣性情中人來說,此岸世界,不過是暫時
栖身之遽蘆罷了﹔她的身軀固然為其所拘限,她的心靈卻總能自由地翱翔于
此岸与彼岸之間﹔這固然時常的會使她因為与此岸總有若即若离之隔閡而遭
受苦痛,然而她于其中所能享受到的獨特的幸福与快樂,又豈是明誠之輩所
能体會得到呢?

  此一時期,清照的創造力也達到了一個高峰。除了吟作了不少色彩明快
的詞篇外,她還協助明誠撰寫了成就其名之《金石錄》--明誠所為當世及
后世所傳者,不過其金石造詣,其中有大部清照之功勞,是免不了的。此外
,清照還汲取劉勰与鐘嶸之觀點,天才獨創寫就了“別是一家”的《詞論》
,評點當世大詞家如歐陽修、蘇軾、黃庭堅、張先、秦觀、柳永等,頗有捭
睨天下英雄如無物之气概。易安詞体,當奠定于斯時。

  然而趙明誠終是俗人。他是耐不住終老鄉野這樣的寂寞的,因為他并沒
有如清照那樣能于寂寞中尋求個人极大自由的超然品性。在避居青州的數年
中,他一直沒有放棄盡快回城作官的念頭。畢竟都市的熱鬧,再加個人陷身
塵世隨波沉浮所能獲得的刺激性興奮,就有如今天之出國流洋能給一些人帶
來快感一般,這樣的誘惑,他是斷斷抵制不了的。

  政和元年,也就是趙李退居歸來堂不到四年左右時光,趙挺之通過其母
乞求當朝能复其官職。這樣不懈折騰了六七年,終于在重和元年,也就是趙
李居歸來堂整十年后,趙明誠終于如愿以償,得以离幵青州出外作官。然而
讓人奇怪的是,清照竟然沒有隨他同行。這在官員可攜眷屬同任的宋朝來說
,不能不說是十分奇怪的。因為我們都知道,蘇東坡在四次被貶甚至被遠謫
海南時,每次几乎都是要帶上壇壇罐罐、妻兒老小一同上路的﹔他的第一個
妻子王弗,記得便是病死遭貶道上﹔而侍妾朝云更是自始至終伴隨著他,天
南海北四處流浪,一起渡過無數的風風雨雨。而得賢妻如清照的趙明誠,怎
么反倒如此的公而忘私呢?

  這無論如何,都是解釋不通的。但或許任何的解釋,都是多余的了。因
為個中的原由,我們從清照給明誠的送別詞中,足以一窺底細了!


鳳凰台上
憶吹簫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离
怀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
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看來趙明誠并非真個是報國心切。他本是天台劉阮、急登章台路,欲赴
秦樓約罷了!可怜清照,縱然唱碎千萬遍陽關曲,也難留住曾和她十年同夢
的武陵中人了!十年來她不記前嫌,精心地以自己的熾愛撫平他的苦寂和創
傷﹔可這位先生,一朝得志,盡然首先就想要讓她重溫一下十年前她所經歷
的苦難。“感月吟風多少事,如今老去無成”,舊恨新愁交織于此,怎不叫
她新瘦悲秋呢!

  行文至此,真是要讓人目盡裂,膽血賁張了!真不知時光若倒退几十
年,趙明誠倘遇到了包龍圖,是否會讓他看不順眼呢?

  雖然又數年,明誠經歷官場磨難,才真切地体會到清照之情之真之切之
無可于俗物中可補者,終于有所領悟而回心轉意。然而縱便如此,后來金兵
南犯他們在池陽相別,明誠叮囑清照保管他的那堆金石器物時,依然是甚至
看重自己的那堆破爛貨甚于清照的生命!清照問他“如聞城中緩急,奈何?
”,他遠遠的回答到:“從眾。必不得已,先棄輜重,次衣被,次書冊卷軸
,次古器,獨所謂宗器者,可自負抱,与身俱存亡,勿忘之”--他是宁可
讓清照抱著壇壇罐罐一起死的,又何曾想到她的生命的珍貴呢?

  而這樣一個朝秦暮楚反反覆覆的絕情的小人兒,竟然能和清照一起,垂
名于千年之后,空擔起情圣之名。明誠,汝無愧乎?!

  李清照的最大的不幸,也正在于此。

  建言三年,趙明誠死,清照時年四十六歲。明誠雖然不是一個重情之人
,清照卻是。因此他的死,仍讓清照肝腸欲斷。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或
許也是她的飽受滄桑磨難的情感的一种解脫。而造化的捉弄人之處便在于,
這還遠非是她的苦難的結束,而衹是又一輪苦難的幵始。她的悲劇性的一生,
衹有待她在靖難之后,以無比悲憤之情寫就那首足可讓古今天下所有的男人
抬不起頭來的五言絕句時,其激昂的色調才臻于极致--而那离幵現在,還
有讓人窒息難于熬繼的一段時間﹔而离幵她徹底地從這個世界的苦痛中解脫
出來,還有漫長的二十七年。

  南宋高宗紹興二十五年,即公元1155年,李清照死。死年七十三。

06/19/1999

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送交者: 宛柔 于 June 28, 1999 15:04:51:

回答: 才女李清照(下) 由 蠻人 于 June 28, 1999 11:20:59:

   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凡事不可求全責備,對朋友是這樣,夫妻間
也是如此。衹能看最重要的部分,而忽略不如意的其余,畢竟,對方不是你
下單訂做的。不管你怎樣貶明誠,不可否認的是,在李的有限的生活圈子里
,在不与社會倫理劇烈沖突的前提下,趙始終是最可以与之對等交流,一同
徘徊于藝術空間而分享樂趣的人。离幵了這一點去理解李趙婚姻,等于貶低
李的智力,把她降到与單純的“節婦”一樣的水平上去。

  順便說一下的是,趙把金石看得比妻子重,在我記憶里,如果沒錯的話
,妻子是不以為不妥的,這兩個人,不管有什么不同,在藝術的世界里,是
一對瘋子。李飛得更高,更遠,一個原因是她的包袱更少,壓力也小。她被
社會習俗鼓勵去飛,正如趙被社會習俗鼓勵去俗。如果兩個人對調一下性別
,也許你今天痛斥的會是李(打住,歷史是不允許假設的^_^),所謂五千年
燦爛文明,有一半左右的時間,是這樣的日子。站在二十世紀的末端看這些
日子暗暗的一面,真是怎一個“惡心”了得。

分香賣履,滋味堪受?--答宛柔
送交者: 蠻人 于 June 28, 1999 20:23:32:

回答: 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由 宛柔 于 June 28, 1999 15:04:51:

^o^

蠻人


◇“分香賣履”,滋味堪受?◇


所轉之文中提及李白的永王之難。永王之難后救白者,當是郭子儀?當初郭
在行伍构罪為李白所救,后李白遘難時,郭子儀已是握有重兵權傾一方的大
帥,他出面以職位相抵作保才換得李白性命。這段掌故是歷史上情義之交的
有名的一段佳話,是不是那個先生糊涂了?不過這里先不論李白。

>
>夫妻間也是如此。衹能看最重要的部分,而忽略不如意的其余
>

  不知這“最重要的部分”,在夫妻之間究竟是在哪里?我還沒有這樣的
体會,所以實際上應該沒有發言權^o^。舉個例子:男女熱戀時,就談愛

情呀甚么的﹔結了婚了,除了有限的几個不愁吃穿的,大抵就极少再談甚么
愛的了,而多談的是柴米油鹽。如果說,作為一個女子的李清照,對她來說
最重要的不是趙明誠的專一的情感的話--我想雖然可以不一定談情說愛,
專一情感總還是基本的,是維系幸福的家庭的基礎--難道她倒真愿意總和
明誠一道生活于“藝術”的世界里,其他為次要不成?可從清照的詞來看,
好象她并非是如此類的現在确實很多見的解放派“藝術家”,她好象更首先
的是一個女性。她的情感的細膩,遠非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灰土土臉滿身污
垢的甚么后現代什么先鋒派什么前衛的藝術家,所能比擬。与其說清照首先
是個詞人,實在不如說她首先是個賢良女子為准确。她雖然后來迫于時勢不
得不再适張氏〔實際上也是被騙,而且在宋代,再嫁并不以為不可。然而當
她看清張氏是一小人,宁可系獄業要与其离婚),一生卻心衹在明誠。

  《金石錄后序》記錄了清照在明誠死前精心照顧他的事情:“七月末,
書抱臥病,余惊憚。念侯性素急,奈何。病瘴或熱,必服寒葯,疾可憂。遂
解舟下,一日夜行三百里。比至,果大服柴胡、黃岑葯,瘧且痢,病危在旦
夕。余悲凄,倉皇不忍問后事”。

  我想能對趙明誠体況如此了解,恐怕現代那些總是“心不在馬”的半人
半鬼是人也是鬼的因而也就是不人不鬼的藝術家們,是做不到的吧?而年四
十六歷盡明誠反反覆覆而仍能心急以致于一夜行三百里,衹怕今天有如此交
通工具,也不是一些人能作到的?

  三百里行程究竟是怎樣一個概念,可引稼軒詞為証:“走去走來三百里
,五日以為期”。看來即便是如稼軒那樣的可以在百萬軍中取逆賊首級如探
囊取物的男子漢,三百里騎馬竟也要五天行程--當然假設他是比較悠閒一
些,路上多歇息多喝了些酒。但從那首詞來看,他可也是心急的很--對于
一個無以騎馬的弱女子來說,其中艱難,當不難想象吧?

  至于明誠之于清照如何,衹舉一例就足夠了。明誠自青州复出,到萊州
作官,不帶清照。久,清照往探視之,卻不料在那里受到了明誠的冷遇。有
清照時題之《蝶戀花﹒感怀》為証:

  “寒窗敗几無書史,公路可怜合至此。青州從事孔方兄,終日紛紛喜生
事。作詩謝絕聊閉門,燕寢凝香有佳思。靜中我乃得至交,烏有先生子虛子
”。

  勞山水之苦遠來探夫,卻不料被冷落在窗寒几敗之中,閒以翻書自樂,
我真乃公路可怜,合至于此也!我們知道,袁術袁公路曾何等威風,后兵敗
而四處無人收留,連要得飯吃都沒有。死前乃有此嘆:“公路合至于此乎!
”吐血而死。清照和夫君久別相逢,如果明誠哪怕有一點點的恩愛之舉動,
以達觀任性而自尊自愛如李清照者,想必當不會作出如此帶血而無奈之詞句
吧?

  還可以舉個例子。在古代,有否子嗣對于一個正妻來說,可是极為致命
緊要的事情。然而清照一生沒有子嗣(并無她不可生育之証明,而是另有緣
由),以致于為此備受詬病,老來無依。如果不是她本非一般女子,衹怕能
否存活下去,都是個大問題。三從四德乃其時賢良女子之共性,清照雖然超
前,卻業難全逃此一特點。然而我們仍可看到她在明誠死后提起明誠尚不及
于其時引為亂世奸雄的曹操曹猛德之“分香賣履”。這實在是難于啟口然而
又不得不提的“分香賣履”之中,該有清照多少苦澀酸辛,應該是不難体會
的。

  當然,我并非要全然否定趙李的結合,也是頗相配的。趙曾給李以快樂
,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尤其可以青州屏居十年為証。但好象明誠所作的,
也不過如此而已。我衹是說,他實在是有負于千古難得一見的美滿婚姻這一
美譽的。

呵呵,這個調皮蛋---
送交者: 蠻人 于 June 28, 1999 15:41:37:

回答: 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由 宛柔 于 June 28, 1999 15:04:51:

故伎重演,必是看多了武俠什么的濫糟書,若遇著
劉羅鍋,大概必要為其所罵了,呵呵~~

已發查收。

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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