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抗清小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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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蠻人 于 July 30, 1999 07:32:29:

送交者: 蠻人 于 July 25, 1999 11:47:09:

晚明抗清小談

  讀史讀到盛世時,譬如漢文景武和漢光武,唐之太宗玄宗,清之康雍乾
,等等這些有限的時期的時候,人會很輕松而愉快﹔但讀到王朝之末、百姓
涂炭時,就常常不忍卒讀。典型的如以前提到的南北朝四百年、五代十國五
十年外,還有一個就是晚明的大概三十年。

  明代十几個皇帝,自成祖以后,除了間或出仁宣那樣的還算有所為的外
,其他大都是混帳東西。尤其世宗、神宗兩個昏庸無比的朝代持續了近百年
,占了有明不及三百年之三分之一,把朱家的气數几乎喪失的干干凈凈。終
于明末義軍蜂起,再加后來朝綱不舉,有熊廷弼袁崇煥孫承宗而不能用,奸
臣當道,党爭不斷,漢奸層出不窮。終于前有洪承疇孔有德之為賊效命,中
承吳三桂之幵關延敵,后再繼以馬士英阮大鋮,終于把個朱家天下葬送的干
脆利落。

  滿清入關后,盡棄前言,露出猙獰面目。然而晚明遺民,在异族入侵、
民族危亡之際,決不妥協,而上演了一幕幕可歌可泣的血淚華章。其慘烈、
其悲壯、其規模宏大之程度,實在是史所罕見。大抵真的民族和愛國的最后
的偉力,必衹有藏諸于最廣大的平民百姓之心中。衹有他們才是真的愛國者
,可見証于史公可法之守衛揚州,及嘉定、江陰等地百姓之不屈抵抗。當然
其代价也是极為慘重而史鮮有可比者。僅以上述三地為例,揚州十日百姓被
殺逾八十萬、嘉定三屠逾十余萬,江陰遇陷后,滿城被屠達十六七萬,衹剩
下老幼五十三人。等等。

  反觀那些平日里養尊處优有頭有臉的達觀貴人們,自古以來能在最后生
死存亡關頭仍愿与民族國家同命運眾者亦有之,但卻少而又少。這從滿清入
關后,國都北京、留都南京的公相門的极為丑惡的表演,就已經顯露了足夠
了--這里當然也有必要順便提一下那個號稱其時文宿的叫錢謙益的文人,
因為到了三百年后,日寇攻陷北京時,也出了一個和他很相似的姓周的文人,
雖然遠談不上什么文宿,但其事跡卻可直追錢牧齋。近來又有人要替他的行
為辨解,看來錢牧齋的曾子曾孫,也算是不絕于道了。

  提到晚明抗清之事跡之壯之烈史所罕見,我這里衹引黎杰所著之明代史
中所記錄的一段事就夠了。這段事記錄的是安徽績溪抗清事例。其中提到的
如此之民族大義面前之滿門忠烈,在七十年前還可以在神州大地上見到。但
今天,如果賊寇再打進來,大概就不太好找了。

  滿清南侵后,江南民眾大舉抗清。然而大都為賊人所雇傭之漢奸所破,
尤以洪承疇用功最力。安徽各地漸次為其所破,余績溪金聲及徽州溫璜所
率之眾,尚遙相呼應,苦力支撐。金聲素負气節,极得民望,敵攻孤城兩個
多月不果。明之降將漢奸黃樹乃偽裝束發,服明衣冠,詐稱率兵來援。金未
及細辨,幵城接納,清兵乃借机乘勢而入,金聲為所擒殺。如此徽州便成無
助孤城,不久也被攻陷。城破之時,“溫璜知大勢已去,無可再為,便即返
家与其妻茅氏訣別。茅氏深明大義,力求同死。溫璜以刀給之,她說:‘女
寶德在,盍与同死。’是時寶德已就寢,茅氏呼之使起,寶德說:‘我已知
之,國家已亡,我愿舉家同盡。’便很鎮定地懸帛自盡,溫璜恐其不能速死,
复提刀斬之。時茅氏抱著幼子,睡在床上,溫璜以刀割其喉而未斷,茅氏說
:‘我未死也’,溫璜再割之,遂气絕。溫璜連殺兩人,腕力不振,故自刎
而不能死。不久,清兵已到,便負溫以見張天祿(注:洪承疇之布下,攻城
之漢奸賊子)天祿极惊而惋惜的說:‘渡江以來,所過州縣,不少名進士,
皆苟活無恥,未有入溫公者。’即延良醫為之治傷,溫璜躍起,以手指從傷
口插入,深至咽喉,遂痛极而死。當時義軍所据城鎮,被清軍攻陷后,無不
慘遭屠殺,獨徽州得免,說者謂此實由于溫璜之忠烈,感化了張天祿,有以
致之”

  嗚呼!賊寇臨城,當其走狗而今人尚有以之為識事務不以為非者,苟且
偷生作一順民當然更是沒什么過錯,今更有為圖一己之偷安而棄民族大義于
不顧,并引之為識事務天理之第一等智慧之事,而反玷污取義成仁為愚蠢之
舉,如此等之輩,真是連什么是羞恥之心都不懂得了,而況要讓他去為民族
國家而死難呢?蓋慷慨就義易,從容赴死難,而況以一至親至愛至忠至誠之
人而必要忍心手刃嬌妻愛子,而更有婦人稚童能明大義若此,更居然能感化
良心早泯之漢奸賊子使其知道點作人而非畜牲所必有之羞愧之心,讀史至此,
除了擊節慨嘆,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明之亡也,內亡于腐敗到頂之朝政,外亡于無算漢奸,看看歷史,我中
華每次遇到存亡大劫難時,莫不如是!康熙在平三藩之亂時曾說,自古平漢
人之亂,衹用漢兵剿平,豈有用蒙兵之理。他是真懂得漢人的品性中必可多
養漢奸的道理了!

  難怪黎公寫史至此,不禁要嘆道:“及到揚州失陷,諸將更風聞奔潰,
各自逃生,連京城也不固守。君臣胡混,一至于此。南都不亡,還有天理嗎
!讀史至此,不禁想起南宋。當日南宋之所以亡,由于缺乏遠見,由于爭權
奪利,由于朋党為私,由于排斥好人,其情形正如次日南明一樣。嗚呼!古
今興亡,何竟如出一轍?世之主國政于危難之間者,能不惕然于中,以此為
鑑乎?”

  誠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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