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未遂(姜昆)




論壇文摘主頁

送交者: 苦哈哈 于 August 25, 1999 08:13:09:

送交者: 苦哈哈 于 August 18, 1999 14:47:08:

幽默未遂

中國人挺幽默的,尤其是北京人,見面的那一通兒客套,透著那么有意思。

大晚上,兩個人出來溜彎兒(北京話:散步。)一見面,一個問另一個:“你沒睡哪?”

您要是較真,這就是百分之一百的廢話,或是說這是一句不能考慮實際內容的純客套

用語。您琢磨吧,一個人要是睡了的話還在街上溜彎兒,那就是撒癥(夜游)。

 

另一個回答的更有意思:“溜噠溜噠,多少年了,吃完飯必得繞世界走走,不然睡不

著。”“繞世界走”也是北京的土話,就是沒目的,走到哪兒是哪兒。但他不說繞
“北京

走”,也不說繞“中國走”,說“繞世界”走,透著看北京人那么見過世面。

 

其實,准确的說這不能算幽默,這是閒著沒事的人,琢磨著平常不被人注意的可樂的

事兒。這些事本不在可樂的範圍內,但一仔細推敲,覺得有著有悖常理的地方,于是
產生

出了可樂的因素。

 

就像一個孫子問一個留著長胡子的爺爺:“爺爺,你平常睡覺的時候,把胡子是擱

被窩里頭,還是擱在被窩外頭?”

 

這個老爺爺,想了半天也記不清自己胡子在睡覺的時候的准确位置。

 

晚上,他失眠了。他一直在咕搗自己的胡子,放在外邊兒,他覺著別扭,放在里邊,

他覺著不舒服。入夜了,他叫醒了老伴兒問:“平常我睡覺的時候,這胡子是放里邊
兒,

還是外邊兒,你仔細想……”自己的事自己記不清楚,他讓人家幫助他想。

 

有人說好的幽默應該是自然生成的,而我認為好的幽默應該是人為的,是著意策划而

產生出來的有情趣的笑料。好幽默的人,或是說有著幽然素質的人平常就注意培養自
己這

方面的修養,也注意搜集這方面的素材丰富自己,這樣,在碰到能幽默的場合,和有
了這

樣的氛圍時,便著意渲染,時而即興創造,時而信手拈來。

 

信手拈來就是用人家的。公共汽車上擠,小伙子大叫:“諸位,別擠了,再擠我就成

像片兒了!”

 

笑料來自我寫的相聲,沒聽過我相聲的,聽了以后咧咧嘴樂了﹔聽過我的相聲不置

可否,不樂就是了。同一幽默,不能在同一場合多次重复,笑料講究“情理之中,意
料之

外”,都知道您要說什么,就不可樂了。

 

創造性的幽默也不是平常一點影子都沒有。但施用得准确、巧妙,即興的成分占主要

成分,幽默的分量就不一樣。

 

梁左是相聲作家,他到后台看望化裝室里的相聲演員。因為都化裝,大家沒注意到
他,

他進來以后沒人理,不免有些尷尬。梁左衹在門口那兒停了半分鐘,馬上說到:“同
志們

都不要起立,也不要列隊歡迎,我衹是看望你們一下,底下中央領導還等著我,你們
慢慢

畫吧!”話音一落,哄堂大笑,梁左幽默得逞,就勢落座。

 

這招式,他大概使用多次,并屢屢得逞,所以也“樂而好施”,用于化解該尷尬。

 

同樣是為了化解尷尬,相聲演員笑林故作惊訝地說:“歐,原來您就是梁左.”。

梁左答:“是不是久聞大名,難得一見?”笑林旋即反擊說:“沒想到長這么寒磣!”

 

揶愉的玩笑引起更大的笑聲。速度之快,反映了幽默的素質。更重要的是加諸即興的

創造,閃著机智的火花。這种即興發揮的靈感,以后想起來仍忍俊不禁。

 

生活中的妙語,不是閉門造車能編出來的,由生活場景和心靈感受撞擊出來的精典之

作,人們都會有口皆碑。大畫家黃永玉到外國訪問,注意到那里的衛生間极其干凈,
環境

优雅,設備齊全,感慨萬千。從國外回國,下了飛机,先上廁所方便一下,一進門,
臭气

扑鼻,大畫家言道:“嘿,這才是正味兒!”一語落地,同行人即刻轟然。諷刺、感慨
盡在

一句笑話之中,成為交口稱贊幽默範例。

 

中國人的幽默,好像和西方人的幽默不盡相同。中國人的幽默,更多的是展現人快樂

的生性和內涵的潛質,而西方人則把幽默的表現當成是高階層的人應該具備的一种風
度。

 

到西方的大學訪問,接待我的是大學的教務長。一見面,他聽說我是相聲演員,就問

我:“你不介意我給您講個我們學校的笑話吧!”我當然說請便。

 

他說,這個學校里一個人早上在家里不起床。他媽媽叫他:“孩子,都8點了,你該

學校去了!”這個人說:“我不去,我不喜歡這個學校!”媽媽問:“為什么?”他說:
“學

校里所有的人都不喜歡我,說我蠢笨,什么都不會,我不去!”他的媽媽婉言勸道:
“孩子,

你聽話,你必須到學校去,因為你是這個學校的教務長。”

 

說到最后,我們愣了一下,馬上會意地笑了起來。他見到我們先幽自己一默,一下子
使我們見面的气氛溶洽起來,自此幵始,我們整個訪問的過程中充滿了不拘一格的歡
笑。臨走的時候,他問我對他們大學的印象,我說:“這座大學一切都很可愛,從教
務長幵始。”

 

能感受到他的幽默是刻意的,但很舒服。

 

還有一次到美國的一家公司里找人,進門后,看到一個小伙子坐在辦公桌后,我問
他:

 

“請問,有個叫戴維的人是不是在這里?”

 

人生地不熟,自己英語又不好,我很忐忑。

 

這個人對辦公室后面的人喊:“喂,戴維,戴維在不在這里?”猛然,他又轉過頭對

說:“咳呀!真對不起,我忘了,我就是戴維,您找我有什么事 ?”

 

他的一番刻意的表現,緩解了我心中的緊張,一下子縮短了應由陌生而存在的兩個人

的距离。在贊嘆了他的幽默以后,我樂呵呵的講明了來意,一切事情都是在人与人之
間的一

种溫馨的親情中渡過的,幽默為我們營造了那么好的交流氛圍,幽默是感情交融管道
里的

潤滑劑。

 

我把上面這個故事講給朋友們聽,有一位老者說,外國人就那么沒正形,也沒人管他
們,

隨便到家了。我不知道這位是褒是貶,總之,話里話外透著看不慣的意思。

 

許是被人管慣了,看著別人隨便都難受,我想這可能是中國某些人身上的毛病。西方
人將幽默實用。政客們為拉選票,將幽默當成迎合選民的手段,有專門的幕僚為他們
精雕細琢說話的笑料。但一般的場合各色各樣的人們的講演、致辭,都少不了幽默,
這是眾所周知事實。中國人衹是在閒暇或是無拘無束的場合才想起幽一下默,像迎接
外賓,接受上級領導檢查,慶典活動等等,為表現自己的身份大多數都不能幽默,或
是不敢幽默。講話是套話,祝詞是千篇一律的格式,一篇稿子到哪兒都能說,換個台
頭就行了。因此,在中國,個別領導把參加計划生育動員大會的講稿念在了幼兒園生
日慶典上的笑話,居然有人相信,應該說是不足為奇。中國人不是不喜歡幽默,新上
任的朱熔基總理一上任的中外記者招待會,几句幽默的幵場白讓中國人高興的各個暈
倒:“真棒,就是不一樣!”佩服我們的總理幽默,佩服我們的總理敢于幽默。因為
中國人不是不想幽默,但是但是都知道太隨便容易“招事兒”。

 

天津的相聲演員馬志明說了一段相聲,為了表現其中人物濃烈的天津味兒,在人物被
人問是哪個單位的時,他用天津話說:“我是天拖的!”這句話很生活,天拖就是天津
拖拉机厂,

觀眾一聽真實、可信,覺得相聲中的諷刺人物就生活在我們中間,加強了藝術作品的
感染力。

可這個單位的領導不干了,打官司告演員,說我們單位沒這個人,你諷刺我們工人,
就是諷

刺我們厂,諷刺我們厂,就是……典型的新一版“關公戰秦瓊”。

 

這件事,本身就挺幽默的,我想起了魯迅那段話:“---中國的道學---從林

妹妹----賈寶玉-----游泳----看到女人的脖子 可以想到她的臂膀---從她的臂膀聯想的

想到-----,憂傷風雅------(待查)”

 

魯迅是諷刺封建道學的偽善。可這毛病居然也傳到現代的“衛道士”身上。 一些相聲
作者和寫雜文的專門家曾對我說,在中國,幽默挺難的,容易招事,因為還有相當一
部份人對幽別人的默還可以,對幽自己默過不習慣,還接受不了。

 

作家王碩擅于調侃,幽默經常閃現在他作的字里行間。平常,他也是愛幵玩笑。

一次,他接到一個陌生的人電話,一口濃重的山東口言:“是王碩老師嗎?沒想到和
你能 通上話了。”

 

王碩一聽對方叫自己老師,馬上用北京人的調侃話語謙虛起來:“別那么叫,叫我老
師您這不是罵我嗎?有什么事您講。” 對方聽不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半晌,就
聽對方憤怒地對電話叫:“×你媽,我就罵

你了,你把我怎么著?”

“砰!”電話挂斷了。

王碩,目瞪口呆。

故事是別人講給我的,不知是真是假,我的評价是:王碩幽默未遂




論壇文摘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