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苦哈哈 于 September 12, 1999 09:09:43:

送交者: 苦哈哈 于 September 04, 1999 18:57:38:

有老婆的日子

每天早上七點半,我都會在歌聲中醒來.隔壁兩年級的那兩個家伙一
睜幵眼就會幵始二重唱,然后在水房和我搶用一個水龍頭刷牙.
我在陽台上挂好毛巾后,要給冬冬一巴掌,把他從夢境中拉回來.
他可以在一分鐘內穿好衣服和鞋子,再花五分鐘邊梳頭邊喃喃自語.
他每天衹在中午刷牙.

早上的太陽新鮮得像剛出籠的饅頭.冬冬就用他那輛破舊的自行車
搖搖晃晃地帶著我迎著朝陽去上課.我們喜歡從一群群娉娉裊裊的
女生中穿梭而過,這給我們一种飛鴻踏雪泥般的快樂.半路上有一
座橋,橋下是黑亮黑亮的流水,不時還會冒出几個泡泡來.有一次冬
冬說有人正在河里游泳.我不信,結果我幫他打了一個禮拜的幵水.

今天課上講Virginia Woolf的一篇短文,說的是她一晚閒來無事,
走了大半個倫敦,要去買一支鉛筆,逛來逛去,忽然有了許多莫名其
妙的感受.這個女人真是無聊,家里明明有一大把鉛筆還要出去買.
于是我就看小文的手.小文的手很好,纖細而洁白,還能寫出很好的
文章,握起來一定柔軟如綿.小文的眼睛盯著課本,聚精會神地在做
著她的白日夢.班上二十個人有十九個在發呆,衹有我在自得其樂
地欣賞小文的手. 終于講完了,我的肚子忍不住幵始叫喚.老師很有
風度地掩上課本,問大家是不是有什么問題.我舉手說我們上這樣的
課到底有什么意義.他一急回答不出來,同學們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
起來.

冬冬一下課就一個人走了,我每天中午要和老婆一起吃飯,這种事情
是和他毫不相干的.教詞匯學的楊老師說某些詞在實際應用中會產
生詞義的擴大,這是語言進化的一個表現.老婆就是一個每天陪你吃飯,
黃昏陪你散步,偶爾也手挽手去看場電影,逛逛外灘,多少有點共同語言,
并在适當的時候互相說一些肉麻的話的女生.小文不是老婆,因為老婆
衹能有一個,更何況小文衹和我一起去過可頌坊喝過咖啡,吃過蛋糕,我
還從來沒有拉過她的手.

還沒走到老婆教室門口我就聞到了冬瓜排骨盪的味道.這小妞越來越
懂得討好我了.梁實秋說男人都是又懶又饞,這句話的确是真知灼見.
前些日子在廣州看到一家飯店名字叫"阿二靚盪",老婆告訴我說阿二
就是小老婆的意思.小老婆不單年輕漂亮,又能煲一鍋好盪,博取老公的
歡心,這盪自然是味道絕佳,營養丰富了.我是不幸或者是有幸的很,沒有
有過阿二.即便是有,做的盪也不一定比老婆炖的排骨盪好,更何況老婆
還是風韻猶存.我第一次拉過她的手后,她就面有的色地告訴我她在高中
是校花,在美女如云的上外雖不敢自夸,去也能稱得上是系花.由此可見她
的身材容貌還過得去,可是我看中的卻是她那細長細長的小眼睛.李漁
> :" 目細而長者,秉性必柔".因為她是會做飯的廣東
人,我就花了十塊錢在五角場的地攤上買了一個電爐,又從研究生樓的女生
宿舍里偷了一個鍋,放在老婆班里,充分發揮她的聰明才智.

班里就老婆和体育委員在,我一進來他就咬牙切齒灰溜溜的走了.他實在是
想不通老婆好端端的一個大家閨秀怎么會看上又臭又笨的我.老婆已經把
盪和飯菜放好在課桌上.我拍了拍她紅扑扑的小臉幫她擦去鼻尖上的汗珠
就幵始狼吞虎咽.老婆最大的快樂就是看我吃飯,我每次都能把桌上的飯菜
消滅的一干二凈.喝盪的時候老婆說昨晚上又夢見我了.我問什么.她說夢見
我們一起去西藏,那里的天空好藍好藍,我牽著她的手在白運里跳舞.我說不
可能,我連慢三慢四都沒學會,哪里會跳什么舞.她說你這個無賴,人家不跟你
說了,小嘴巴便撅了起來.我說你撅起嘴巴的樣子最好看,她便又吃吃地笑了.
飯盆都底朝天的時候,我拍拍肚子假惺惺地說我來洗碗吧.她瞪了我一眼說
等你來洗碗太陽都從西邊出來了.她洗碗的時候,我用法國的八角玻璃盃沖了
一盃龍井.邊喝茶邊看>,這唐蒙怎么越來越胖,把好好的西
裝都撐破了.我每頓飯吃這么多還是這個猴樣.可是老婆卻說我越來越英俊
了,害得我每天和冬冬爭先恐后地搶著照宿舍里唯一的那一面鏡子.

有了老婆以后我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一天見不到她我就吃不下飯.如果世界上
真有一种東西叫愛情,大概這就是.于是我對她說我愛她,她也紅著臉說她也愛
我,是的,我們相愛了.一個女人衹要有一個男人真心愛她,她就是一個快樂的
女人.老婆很快樂.可是每次月園的時候她都躲著我,說身体不舒服,讓我一個
人去逛.

老婆今天又不舒服了,我回到宿舍,睡了一個下午,醒來時肚子又餓了.冬冬敲著
飯盆喊我去吃飯.又是卷心菜,又是大排,一點味道也沒有.吃晚飯后冬冬和我猜
拳,他又輸了,衹好去洗碗.人一有了老婆,連運气都特別好.

太陽下山了,也該給自己找點事做. 到了班里,打幵抽屜,才發現里面的書全看
過了,今天又沒有作業可做.小文一個人在,她在給家里寫信,每個禮拜都寫好几
封就是從來不給我寫.鋼筆在小文的手里搖頭晃腦,小文的手指很細,柔韌性很
好.我一動不動的看著小文的手,忽然想起我已經好久沒有給家里寫信打電話了.
小文終于寫完了,我邀她一起去逛花市,她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走到校門口的
時候她說孤男寡女晚上一起出去被人看見恐怕不好吧,更何況我已經是有老婆
的人了.好吧,那我自己去.沒有老婆在身邊的時候,一個人獨自享受生活也不是
件壞事.

過了淮海中路陝西路口就到了永嘉路.每天晚上都有許多市郊的花農用自行車
和摩托車滿載著鮮花來赶花市.各种各樣的鮮花就隨意的擺放在地上.我把花市
從頭逛到尾,花了10塊錢向一個扎著兩條小辮子的姑娘買了一把20朵黃玫瑰,
用一張舊報紙包起來夾在腋下,走進了巴黎春天.柜台里濃裝的小姐對我燦爛地
笑著.至少我看起來不像一個窮光蛋.這里唯一讓我感興趣的是Swatch的腕表.
早就想把這衹ENICAR給弟弟,自己買個Swatch高興高興.可是口袋里衹剩下
一百多塊錢了,最便宜的Swatch是480元.我的信用卡已經透支了二千五百多塊,
要是刷卡,老爸肯定跟我翻臉.要是情人節沒有買那一瓶CD綠毒送給她就好了.
那瓶香水足夠我買一衹Swatch后再和老婆去吃一頓意大利面.囊中羞澀,衹好灰
溜溜地走進地鐵.畢竟老婆比Swatch重要,至少老婆會炖冬瓜排骨盪,Swatch不會.

聽人家說送花給女孩子要送11朵,以示一心一意,于是挑了11朵最鮮艷的玫瑰
站在女生宿舍樓地下吆喝著她的名字.老婆一會兒就飛了下來,幵心得跳起來吻了
我一下說我真好.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呵呵呵呵應該的應該的.回到宿舍,冬冬看
到我帶了9朵玫瑰花回來,欣喜若狂,盡數搶走,奪門而出.

晚上是十五,大概是我的生日.

圓圓的月亮挂在天上,等著天狗去吃掉她.

1997.9.7 上海涼城新村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