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交者: 宋玉带刀 于 June 19, 2000 02:39:03:

送交者: 宋玉带刀 于 May 14, 2000 01:19:18:

母亲和儿子

今天是母亲节，我从未为这个日子写过什么，今天。。。。。

我是恨过母亲的，咬牙切齿的，有人会明白，有人吃惊得很。啊！
我说错了，都吃惊。

［“你才两岁多点吧，小时候特别招人希罕，你爸抱你上车你还不干，
小手伸出来直喊妈妈，你爸骗你说去旅游，你看着我直说妈妈一起去，
要不是加城那阵一个劲传要地震，我哪舍得把你往你奶奶家放。你奶
奶家那么多孩子，你又小，吃东西肯定抢不过他们。你爸骗你说，妈
妈马上就来，下趟车，你才肯让爸爸把你抱进去，，我看着你在车窗
后冲我笑摆手，我都哭了。。。”］

我眼前浮现出我的小脸挤在车窗上感觉特新鲜的表情，口水弄得玻璃
一塌糊涂。===我没有妈妈的印象，小时候，我的记忆力很不好，只记
得几件事。那是奶家，我记得有天，那天阴天，我的童年好象都阴天，
我蹲内屋门前玩煤核，我记得那天我特无聊，特忧郁，一个胡子拉察
的人戴个眼镜拔拉一下我的脑袋，我很不高兴，他可能因为我挡了道，
冷漠地看了我一眼，我只记得那反光的镜片==特象江青，不过现在想
起来象江泽民。过了一会儿，我被叫进里屋，奶奶让我喊他“爸”，
我很厌恶地看了一下镜片，说“我饿”。

［“我们每月都给你奶寄钱，寻思能让你吃点好的，可等把你接回来，
你小脸黄得，瘦成干了，把我心疼得，真恨死我了，恨死你们老吴家人
了。要么说，孩子小时候千万不能离开母亲，你回来了，人也变了，见
著我跟见着陌生人似的，我要抱你，你哭着喊着往你爸身后钻，那时都
多少岁了？从你奶奶家回来，咱娘俩始终象隔着一层。”］

我笑了一笑，那苞米面儿汤亮晶晶的水面在我眼前晃动，现在的人那，
一听说喝苞米面粥就馋得不行，我那时可是天天喝，喝汤，一个大锅，
一把苞米面，四五个孩子和大人一起喝。那一幕可真清楚，刚要开喝，
我肚子疼，我蹲炉台旁，屁股撅得老高，拼命努劲，小表姐皱着脸，用
两根棍子使劲捣腾，过了一会，索性扔了棍子，用手拽出一条一尺长的
虫子，哇，真轻松了，我看著虫子出神，我这么个小不点，居然能养这
么长的。。。象绳子似的。在奶家，好象没拉过屎，拉的都是虫子。
《这段MM看了可能觉着恶心，呵呵，可这是真的，咱在乡下没揪心那么
幸福，还老有女孩跟玩，那么小点就想女朋友，我那时净想肚子了。》

［“是呀，刚回来就每天给你吃宝塔糖，打虫子，都是你在乡下玩泥巴
不卫生坐下的，在你奶奶哪也没人看着，我后悔死了，就不应该把你送
你奶奶那儿去，后来，一直到七八岁也看不到你长个，把我都给愁死了。
告诉你，就凭这一点，我永远也原谅不了你们老吴家。”］

怪不得我老记着我那时候拉屎老是很长时间，每次都好奇地看是不是
还有小小的象细线一样的小虫子。这种嗜好持续了两三年，我记着。也
许我夸大了，可是我很喜欢这样夸大。人吹牛总是这样子的。
我伸伸腿，一个很明显的疤在右脚蠕动，哦，我是跟小表弟在玩，两人
凑一起他玩他的，我玩我的，好象突然，他很无聊，拿起剪子，给了我
可爱的小脚丫一扎，我看看插在脚丫上的剪子，和他对视了一下，然后
记忆就断掉了，我忘记了我是否很坚强，只是这伤疤已经有二十年了，
我的记忆却只能存留十几秒钟。

［“我那时候脾气是不好，你爸为了当个劳模，死命的干那，一点也不
顾家，他还哪有这个家呀，你说我一个人带俩孩子，容易吗？从里忙到
外，屋里屋外都我一个人，你爸又掘，说说他他就跟我打架，要么就躲
出去。我一肚子火跟谁说呀，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大雪，我把你和你
小妹从托儿所接回来，我个子又矮，推个二八的车子，深一脚浅一脚的
驼你两回家，一滑，车子倒了，我也倒了，你小妹小，就哭，我怕压着
你，拼命想扶起车子，可怎么使劲也不行，我一边哭一边问你压着没，
你看我哭你也哭，咱娘三一起哭，那时候，你爹在哪呢？嫁给你爹我这
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眼睛有点湿润，那是个冬天的黄昏，渐渐深了蓝的天空突然有了太阳
般的火红，撕人心肺的火笛声从远到近充斥了巷头楼尾，楼道里人们纷
纷拿了苕埽爬上仓房去扫随风挂过来的火星子，东北每家都有仓房，都
是木头搭的，易燃，妈妈也拿了苕埽想要爬可爬不上去，我站着张着嘴
看着红红的火感到很激动，突然被妈妈拽进了里屋，被告诉抓着小妹，
跟着妈妈，不要走散了，妈妈翻箱倒柜拿了几件东西，然后又扔掉，从
柜子里拿了一叠塞进裤兜，现在想起来，那是钱。三个人冲出屋子，然
后记忆又断掉了，这个记忆段没有爸爸，一直没有爸爸。

［＂唉，我这一生啊，苦命啊，就是奋斗的一生，你姥姥刚生下我就去
世了，我连我亲妈都没见着。。。，等你姥爷给我找了个后妈，也就我
总说的婶，每次吃饭时我和你老姨一回来，她就把给她儿子和你姥爷吃
的好的藏起来，给我们吃苞米面疙瘩和咸菜，，，等到结婚了，又摊上
你这个爹，那时候可苦了，那时候过年哪有现在这大鱼大肉，有一次过
年，我和你爸靠床头喀了一饭盒瓜子仁儿，那就算过年了。花两个月的
工资买一只表，一直戴到现在。等到后来有了你以后，日子才好一些，
可是你爹总也不着家，我只好让你老姨来咱家住，帮着看你，你还记不
记得你老姨看你拉？”］

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姑娘蹲灶台前点着火，拼命吹着，柴火湿，都是浓
烟，姑娘吹的咳嗽起来，两只眼睛红红的==我一直在想这是我满月时的
眼睛所见，还是我的想象加工。

［“也怨不得我老唠叨你爸，我一唠叨，你和你爸都不爱听，他从来没
有关心过我，第一次见面，他请我吃面条，那面条就是一点猪油，一点
盐，一碗面条，你爸吃的那香，呼噜噜，几下子就吃没了，然后瞅着我
那碗，我看他可怜，就说，我不饿，你吃吧，他什么话也没有，接过来
就吃没了，连汤都没给我留。我每月发的工资，他张嘴就管我要，全邮
回你奶家去了，我一想他是长子，又有那么多弟弟妹妹，也不容易，就
给了，可到现在你爷你奶一点感谢都没有，我这做媳妇的也够意思了，
唉，这一辈子都没有人念好。到现在你又恨我，都是小时候不应该让你
离开我，那时候也不应该让我当你班主任。你一犯错，我要不管你，我
怎么管其他学生，别的老师一告诉我你捣蛋，我就特别生气，下的手也
狠点，可是你也不说话，也不象别的孩子嘴软点，认个错，就瞪著我好
象我是你的仇人一样，那我就更气，怎么这儿子跟他父亲一个犟劲，我
就使劲打，非让你认错不行。你也不哭，就瞪著我，我心里都毛，真是
生气。可这都那么多年了，还有当儿子的，哪有记妈的仇的，记的还那
么清楚，你的心眼太小。”］

我就记！我哈哈大笑，全班那么多学生，她凭什么对我跟对别人不一样？
对别人那么好，凭什么瞅着我就横眉冷对，又踢又打的，那时候要不是
害怕没地方吃饭，我早离家出走了。做广播体操，在操场上，我不就腿
没抬高，手没放好嘛，干嘛冲上来就踹我，当着那么多女同学的面儿，
我这还咋抬头，我还不如死了算了。那个元旦，班里的晚会，我帮着装
饰黑板，别人写完字了，我上去点两个彩点算是烟花，嘿，这叫一个好
看，我左欣赏，右陶醉，刚要再点两下，她楞大喝一声说我捣乱。她不
懂艺术，纯粹从阶级斗争角度出发，一把把我拽下讲台，推我一个趔趄，
我自尊心重度损伤，艺术细胞集体自杀，我，我损失老了，凭什么我不
记住它，我的眼圈又红了。我就心眼小，打小就没人疼我，那小笤蒴擂
在我肩膀上，半夜里我哭着去数有几道红凛子。冬天里我用小舌头舔铁
锁头粘上了拿不下来，去找妈妈，她也打我，说我蠢，你说我要知道舌
头会粘上，我能去舔锁头吗我。这时候我就记起爸爸来了，以前只要爸
爸打我，妈妈就会护着我，大点以后就妈妈开始往死里揍我，常常是爸
爸会拉她一下说：“干啥呢，别往脑袋上打呀，打坏喽”。有一次，也
不知道哪家的坏孩子把我们家仓房的锁头用小木棍给塞起来了，爸爸就
问是不是我弄的，我坚决否认，等撬开了发现仓房里面的东西让我翻得
乱七八糟，这样按正常理解这是我欲掩饰乱翻，故意塞住锁头，爸爸一
声没吭，拿起做铁稿把儿的棍子，我一看不好，转身就跑，还崛起屁股
，结果棍子带著风声却极轻地落在身上，我能感觉出没打着和手下留情
的区别，所以现在想起来，心里甜滋滋的，这说明有人还是爱我的。可
是，对妈妈，你等着，等我长大了，等你老了的。

［“你老说我喜欢骂人，爱唠叨，脾气不好。我年青时又爱唱，又爱跳
的，人家都说我小，年青漂亮，你看现在，人家都说你爸比我年青，都
跟他才变成这样的，我工作那么累，他有事业，我没有事业呀，这个家
不是我一个人的，你说这一个家有事是不是得两个人忙活，他可倒好，
给他一个劳模称号他就死命的干，一天也不着家，你要跟他说说吧，不
就是让他跟我聊聊嘛，他还烦，也不说话，嘟丧个脸，我要急了，他就
跟我吵，那时气也盛，你要不让我过好，我也不让你好，就跟他打，，
，呵呵，后来他学奸了，我一开始唠叨他就躲外面去，时间长了，他也
知道我了，脾气爆忘性也大，吵过了，气就没了，吵完跟没事一样，他
也屡教不改。”］

跟我说这个干啥？知道一个不幸的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有多深不？小时候
本来一家子在一起和面挺温馨的，我和小妹在旁边捏小面球玩，突然大
人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然后擀面杖咣铛就出去了，爸爸转身就要走，妈
妈拽住毛衣领不让，我看著渐渐抻长的毛衣心越来越疼，突然爸爸一甩，
妈妈打个晃，一个碟子扑的就碎了，==爸爸夺门而去，妈妈捂着碎磁割
破的眼角抽泣着：这个家不能过了，找东西收拾也要走，我搂着小妹妹
瑟缩在床角含着泪想那抻长的毛衣是不是还能穿，，，以至于现在做梦
有时候梦到妈妈开始骂人我就开始怒火中烧，这所有的不愉快都从妈妈
唠叨开始的，可是，，，爸爸也有错吗？这，家都这样的吗？

［“你一回来就喜欢翻相册，你看，你看，那就我年青时的照片，是不
是挺年青的。来，你试一下这毛衣的袖子。”］

岂止挺年轻，很漂亮，看来我还是没有完全遗传，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就
象对碧人，你很难想象他们撕扯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爸爸现在天天买菜，妈妈做饭，然后一起刷碗，在一起的时候阿爸嘴巴
一直不停，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嘴皮子这么好，我小时候他很少说话的
，我那时总是从心里叫他眼镜片的，现在妈妈一开始唠叨，他就象弹簧
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去看妈妈又遇到什么难题了，有时候，他还是躲出
去，可能这个方法屡试不爽吧。

爸爸从来不承认自己错了，按他的说法是妈妈打小失去母亲，所以对性
格会有影响，有时候妈妈一唠叨，他就会对我说，你看看，你看看，这
还有治吗？这个家还怎么过，然后摔下手中的《中华气功》，走出门去
看看妈妈需要什么。

我手穿过毛衣袖，很紧，我抬头看看妈妈，我突然发觉妈妈真的老了，
光滑老是严肃的面容变成细细的皱纹爬满了颜面，抿紧了的嘴角变成了
笑意，
我问：“妈，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
“就是你现在感觉咱家怎么样”，
“现在呀，害，儿子长大喽，也会疼人了，，，就是什么时候娶个媳妇
让妈再乐一乐。”

我笑了，心想，哪有那么容易，小时候，你让我恨成那样，现在你老了，
我大了，我要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爱，什么叫亲情，叫你感觉一下虽然
没有母亲，可是有老爸，有儿子，儿媳，有女儿，有女婿的幸福，我要
“报复”！！！

《后记》

这篇是匆匆草就，本来母爱不可能只是几件事就能概括，而我这里也没
着笔墨在母爱上，只是用一些记忆中的灰色来反衬母亲的不易，在那个
时代，那时的环境，那时的人的思想下，生活别具一种色彩，我不会留
连也不会厌恶，因为那是我经历过的生活，生活不允许后悔，生命不会
重来，今天的我站在过去上，写这篇文章的我是母亲的儿子，我骄傲于
我的存在，因为我不是根基在无忧无虑的肤浅上，我有那样丰富的灰色，
他教我更懂得怎样去珍惜绿色，怎样去寻找生活的七彩。

我很喜欢《平凡的世界》，我想，在追求名利的今天，在攀比成风的不
自觉肤浅滋长的世界里，人们容易忘记吧，忘记不同时期，不同境遇下
那些弥足珍贵的人的印记，去用海涵的心理解那些层次吧，去默想，去
品味吧。怎样去欣赏不贵的贵族和不贫的贫族，我想这是我们的文字和
理解最难以表现的吧。《我到结尾总是会走题，哈哈》

所有跟贴:

非常好！ - 宛云 (491 bytes) 14:02:21 5/14/00 (1)
看到了，不知如何回。 - 宋玉带刀 (18 bytes) 17:06:44 5/14/00 (0)
带刀的,您是有招不露啊. - 施仁 (59 bytes) 12:02:50 5/14/00 (1)
来呀，一起玩，这轮菜刀给你，目标：干巴巴的海军 - 宋玉带刀 (4 bytes) 17:09:22 5/14/00 (0)
是你写的呀!真好看!!谢谢,再写呀! :-) - 鼻子 (0 bytes) 06:56:34 5/14/00 (1)
谢谢，你看，哦的偶像来了，你知道哦一向很追星的。 - 宋玉带刀 (60 bytes) 08:19:31 5/14/00 (0)
写得好啊，文情并茂！！！田小泉， - 一老中。SR (61 bytes) 01:50:24 5/14/00 (6)
哪里哪里， - 宋玉带刀 (23 bytes) 08:21:32 5/14/00 (1)
SR，您就歇一忽，先让海军泄一忽， - 宋玉带刀 (38 bytes) 08:43:43 5/14/00 (0)
你也写写么。 - donut (42 bytes) 07:45:22 5/14/00 (3)
没娘的孩子找不到感觉 - 施仁 (73 bytes) 12:11:34 5/14/00 (0)
咱 - 宋玉带刀 (40 bytes) 08:22:38 5/14/00 (1)
没问题。捧谁不是捧。 - donut (0 bytes) 08:27:19 5/14/0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