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假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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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ditto 于 July 30, 2000 20:00:20:

送交者: ditto 于 July 11, 2000 15:15:51:

本来应该先写上海女人的。看着宛云的同桌让我想起来写写
上海男人。不过他也不算现在上海特别流行的男子。
他的主要生活也都在晚上,属于非主流。
他自己认为是: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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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男人

都说这上海的男人被女人淹没了。
这不,经理室坐着的不是上海男人,菜场上提篮小买的竟然都是上海男人。上海男人七八十年前流行做一个行当叫“仙人跳”,现在流行做一个行当就是傍富婆。可见上海男人没出息透了。
我这样一道一道摆来,有个上海男人倒不急,说:讲得倒蛮有道理的。就是迭个道理还有点十三点兮兮。

这个喜欢开口闭口“十三点兮兮”的男人长得一点不“上海男人”,比东北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天跟着他去坐新开通的地铁二号线,明明用上海话问问题,人家偏偏吃准他要讲国语,夹着半生不熟的上海普通话跟他讲路线,我在一边都不好意思。
地铁里这个男人就开始了他“十三点兮兮”的表演:侬讲,好好较的人作啥要去结婚呢?现在科学越来越发达,将来人要活过120岁了。侬想想看,120岁,就算30岁结婚,将近一个世纪要跟同一个人困了一道吃了一道,侬讲吓人乏?不要搞错了,是没任何血缘关系的。

彼时,正是我们共同的一个好朋友要“进城”了。我们三个曾经很开心地纸上谈兵,前四十年他是她的,后四十年他归我,叫作前期后期,听起来跟作电影一样。
侬看,迭世界真的不讲道理,现在前妻也要结婚了,又少了一个男人了。
--胡说八道。
看着他在地铁里故作痛不欲生状我又好气又好笑。在这个钢精水泥丛林里,到处都是西装毕挺的绅士,再看看他,头发乱乱地留了一头,穿一件对襟粗布衫,一双圆口布鞋。再背个不知哪个少数民族的小背包,实在是非常的与这都市格格不入。
--不要以为我老乡下人的,侬晓得乏,我也上网,我也有网名的。
他神秘兮兮地说:一个长发飘飘之行将秃顶的男子。
我“噗蚩”一下笑了出来。
不过,我不玩电脑,我口述,请别人替我打字。
后来我看到那个替他“打字”的人,是个计算机公司的老板,还闹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网恋。
我就说,侬看,人家生活工作两不误,侬又作啥了呢?
--不工作,不结婚,可以乏?
这个号称不工作不结婚的男人到底靠什么为生我也不知道,反正看他活得挺开心的,我也替他开心就是了。其实他以前也是做过一些生意的,看他一会宝马一会凯迪拉克也不知道在哪条道上混。
他说,我现在是无业游民,靠在电视上劝人学好为生。
有人急忙跟我证明,前两天的确看到他在电视上跟人说,年轻人要有理想有报复。
侬晓得乏,我是反面教材啊。
埃,我叹口气,这样的“反面教材”恐怕谁都想去学,对社会的效果实在会很差。
--不然,因为我行将秃顶了。
敢情他还记得这个。

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朋友请了去唱歌。正好他打电话来,就邀了一起去。一开口,就把全场给镇了。歌唱得好的男人不少,学谁象谁的可不多。
我跟朋友说,在上海滩上唱歌,没有这位“行将秃顶之男子”是无趣的。
散场已经两点钟了。他要去看欧洲杯,我说正好可以拍一点上海夜生活的照片。我们从雁荡路一直走出去,走到淮海路上。夜灯已经熄了,出租车却穿梭得飞快。走到妇女用品商店门口,我的朋友阿冰打来电话说想出来逛逛。于是我们停下来等她,两个人坐在天桥下面的花坛边上抽烟。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在马路上表演“雨人”的情形,那时候我们还认识不久。这些年看着什么都在变,却只有这个男人还可以依然逍遥行游。
就这样有一答没一答说了半天,阿冰的车来了。我们上了车,司机开得飞快。
他忽然说,你不是要喝永和豆浆么?
于是我们便开了车满街地找。居然还打了114去问,人家笑:这时候办公室哪里会有人。
车在四川路上来来回回开了几次,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开着的永和豆浆。于是只好作罢。
他下了车,说了一声:保重。
我把手伸出车窗,握住了他的:要工作,还要结婚。
我没有讲出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得见。
可是朝九晚五,吃喝拉撒了,他还会是他么?
行将秃顶倒是可能的,长发飘飘则断然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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