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我不尊敬这样的陈寅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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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临时 于 October 20, 2000 02:59:32:

我看“我不尊敬这样的陈寅恪”

送交者: 临时 于 October 09, 2000 11:15:39:

钱穆先生曾经说,要研究中国历史,需先对历史保持一份敬意。
我想,要研究历史学家,大约也要保持一种历史感,一种对人
的而不是对神的视角。

基本上,资产重组先生所论的论据都是有史可查的,但由此而
引出的结论却多少有批判神而不是批判人的嫌疑,与把陈先生
捧为神的作法,看似针锋相对,实则内里一脉相承。我愿真对
重组先生所提及的每一点,说一下我自己的看法。

一谈“狂妄”,中国读书人谦虚也久矣,偶有狂妄,便成罪名,
这实在不是一件可以高兴的事情。具体的讲,陈以为其父亲一
生并没有能尽施其才华,也算一家之言,证之以老陈先生一生
业绩,这种说法也未必就是妄言。比之“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狂妄”也并不更为过,还谈不上“闻所未闻”。至于没有
做过这个没有做过那个,可以是因为才能,也可以是因为机会。
很难据此认定老陈先生才具不足。也可以有人认为大唐并没有
亏待李白,这位却恁多牢骚,只算一种基于假设的争论,如何
看,和人品还搭不上界。至于老唐该战不该战,也是有争论的
事情。从一定角度来讲,老唐既然是朝廷命官,遵守朝廷签订
的条约,保证库银不落入日本人之手,未必就是一种下策。这
和私自签订条约,私自赔款,到底不同。退一步讲,即便其所
为不那么可歌可泣,正如阁下以为张学良难辞其疚,而张的私
友则以为其了不起一样,人毕竟难脱离情境,难脱离私交的影
响。伟大如太史公,刺客列传里,严格说来,又岂没有因私愤
而赞刺客的嫌疑?假使太史公一生平顺,只怕史记也会有诸多
改观。所谓历史学家也是人,就有这层意思。

二谈“自相矛盾”。我以为没有什么自相矛盾在这里。陈先生
不论怎样敬重老陈先生,晚年思想却不赞同老陈先生积极参与
过的变法,这算是一种正常的思想脉络。凡国有难,欲解救者
常有两种思路:一是进攻性的富国强兵求急变,二是保守性的
藏富于民求缓变,一是从上到下,一是自下而上,甚或有一种,
是不变求“抽心一烂”(曾文正幕僚语),而后重开局面。这算
不上两面派,只算“觉今是而昨非”而已。陈的完整的史观是
什么样,严格说来还缺乏资料,因为一生最想写的书都没有写
出来,但如何看都只是看法,而不是人品问题。

三谈对宋代的看法。以宋代为最好朝代,在历史界不是一个两
个人的看法。宋代在“不杀一个读书人”的祖宗法度下,在几
乎终其一朝(至少是终北宋一朝)的进取性格的支配下(至于说
为什么进取性格却没有能富国强兵,是个太大的话题,比较好
的切入点可能是看看关于王安石变法的资料),确实达到了文化
的一个高峰,其思想自由的程度,更是后续朝代所无法比拟的。
看惯了沧海桑田的历史学家们,往往并不以疆域大小,武力强
弱作为衡量一个朝代好坏的首要标准的。

四谈厚此薄彼。如果陈先生要倒过来,厚毛薄李,日子过得还
会容易很多。一个史学家的可贵就在这里:第一,他知道自己
最看重什么并可以坚守之,陈先生最看重的是思想的自由与独
立,以此角度衡量,李后主的得分确实会比毛泽东高。前面说
过,看惯了沧海桑田的历史学家相信还会有沧海桑田,所以他
们经常会更看重在沧海桑田中可以使一个民族保持为一个民族
的东西,这个东西,对陈来说,就是思想与文化。这份坚守,
正是陈可以无愧地被人怀念的地方之一,至于其观点,那倒可
以再讨论。第二,历史学的传统就是“厚古薄今”,就是以一
种同情的理解看待历史,以历史为镜无情地照应现实。这本来
应该是历史学之所以成为有价值的历史学的原因,惜乎现代的
历史学似乎已经开始把冷酷投向沉默的连身后代言人也没有的
死人(比如义和团的“暴徒”们),而对活的权贵寄予体贴的同
情。从这个角度来讲,陈也可以算是无愧于对其的纪念。

五谈何冤未雪。说实在话,真正让我感到冷意的,正是这一段。
对一个百病缠身之人以高音喇叭轰炸,不算是一种罪恶吗?阁
下可以试者把自己的音响开到最大,没日没夜地放上七十二小
时,然后再来说“这不算个什么”,如何?所谓“政府未稍有
失礼”,当不是说政府有功吧?一介草民,并未要推翻政府,
政府没有失礼,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需要草民感恩戴德乎?退
一万步讲,即令陈一生毫无成就,受不白之冤,平反也是应该
的,是迟到的“正义”而已,何来走火入魔之说。“县太爷只
不过训斥了两句,罚站半个时辰,并没有打板子,上夹棍,真
是仁慈啊青天啊,小民这点委屈实在算不得什么。”,鲁迅所
谓“做稳了的奴才”,庶几如此。奴才主义不等于民族主义。

注:文中部份资料来自网友阿吉的通信,谨在此致谢。关于天
水一朝和满洲国一节,还需待稍后得空时再做作业,我不可以
凭不确切的记忆瞎说。但相信“天水”不是个大问题,比较需
要仔细考查一下的应该是陈对满洲国的态度。本文所谈基本仅
为看待历史人物的一些方法问题而已。

所有跟贴:

你这个名字当初还被误认是我对不对? - 宛云 (66 bytes) 13:58:04 10/09/00 (1)
有这么好玩的人吗? - 临时 (337 bytes) 14:15:48 10/09/00 (0)
人材难得!:) - 好好好 (0 bytes) 13:57:23 10/09/00 (0)
评人不评神说得好 - 思齐 (17 bytes) 13:18:47 10/09/00 (0)
文复有临蛮羽粉王,连我都时不时上来偷看:) - 基甸 (10 bytes) 12:15:28 10/09/00 (0)
高灯下暗。老陈评自家老子难免偏颇。 - 甄上瘾 (46 bytes) 11:39:33 10/09/00 (0)
诚哉斯言! - 老王 (89 bytes) 11:28:52 10/09/00 (18)
谁认识老江,赶快参一本 - yu_jian (190 bytes) 11:55:18 10/09/00 (10)
我才刚刚在跟人说呢 - ditto (616 bytes) 14:11:42 10/09/00 (0)
这太过奖了 - 临时 (133 bytes) 12:50:38 10/09/00 (4)
没看见他另一只手举着刀呢:) - 老王 (0 bytes) 13:52:20 10/09/00 (3)
蛮子写过一篇马屁经 - yu_jian (382 bytes) 15:18:10 10/09/00 (2)
无心乃是最高境界吗:) - 老王 (419 bytes) 15:35:45 10/09/00 (0)
鲁迅学医修了文--也算跟“生物”占边吧 - ditto (17 bytes) 15:21:37 10/09/00 (0)
添一条 - 西岭居主 (59 bytes) 12:07:59 10/09/00 (1)
呵呵,我对临时的学问自然是很佩服的 - ditto (109 bytes) 14:23:54 10/09/00 (0)
不然岂有我想着给他开路的道理~ - 蛮人 (233 bytes) 12:02:59 10/09/00 (0)
只能受数学专业训练,不得受生物学专业训练。 - finger (0 bytes) 12:00:00 10/09/00 (0)
临时这老兄,。。。。 - 空谈家 (51 bytes) 11:31:53 10/09/00 (6)
我倒骂过他的:) - 临时 (128 bytes) 11:39:02 10/09/00 (3)
主要是想着将来能蹭到免费的饭食嘛~ - 蛮人 (307 bytes) 11:51:36 10/09/00 (1)
你二人配合着搞起事来,到也攻守兼备,阴阳相济。 - finger (0 bytes) 12:10:08 10/09/00 (0)
哈哈哈, 。。。 - 空谈家 (35 bytes) 11:41:49 10/09/00 (0)
那这老倌还得感谢我~ - 蛮人 (88 bytes) 11:35:18 10/09/00 (1)
哈哈哈, 临时有无你说的山羊胡子那也是另一个要查证的问题。。 - 空谈家 (160 bytes) 11:38:08 10/09/00 (0)
提到台湾人请唐称“帝”,却想起一个史实 - CG (496 bytes) 11:26:51 10/09/00 (0)
”天水“一说, 的确应该再折腾一番的。 - 空谈家 (34 bytes) 11:22:47 10/09/0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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